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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低绿枝

书籍名:《一把锄头一双人》    作者:秦大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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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淡淡的火光照射出来,地上零散着吃剩下的骨头,大圆桌上还留着剩菜、小酒杯和碗筷等。东西是要收拾的,在吃完后多少要静坐一会儿才动身。
  凉风徐徐吹过,慢步走出来的周醇良看着坐在树下凉床上人静美的侧脸觉得自己醉了。他有好多话要说,因为醉了所以也想倾吐出来,只是当坐在秦桑身边时,能嗅到风中掺杂着他发香的味道,宁静心安的感觉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他拥有的呢。
  “桑桑……”他淡漠暗哑的声音低低唤他。
  “嗯?”
  “你爱我好不好?”
  他像撒娇的小孩,碰碰他的肩膀,轻轻的又怕自己这样太粘了让他讨嫌。嘴里吞吐的气息都是烈烈的酒气,秦桑皱眉。继而周醇良仰头寻找他视线的方向继续说:“你的心啊,我总是怎么找都找不到。以前小,我可以慢慢来,现在我还是可以,可是桑桑,你不能让我一直找不到方向。”
  有时候有些画面他都不愿想起,但偏偏像在脑袋里生了根一样不论如何都拔不出来,就像长了两只脚一样不停在脑海徘徊。从年少到现在,如果不是自己步步紧逼,时时守着现在的他哪有站在他身边的份。
  在这夜凉如水的情境下,秦桑心中的那抹寂寞也被勾了出来,淡淡的口吻蕴含着微微的闷气,似暖流终是暖了他的心坎儿几分,以至于对周醇良说话也不在清清冷冷了。
  他侧过脸认真的看他,心中思绪千回百转,想法之多各个复杂,难以描述。柔和了脸色,他很豪气的突然伸出手拦住就算坐着都比他高的周醇良的肩,唇角微启道:“我会先对着你微笑。”
  我只能先从这一步做起,含笑对你。秦桑的意思是,当他连笑都送出去后,每个笑也许都是属于你的,这从微笑开始的付出到后面可能是未知的结果,他也不算吃亏。
  秦桑的性子有些古怪,表面上看毫无缺点,当完全接触后就会发现他古怪的脾性是让人不好抓住的那种,特别是想法总比别人怪异。
  如沐春风的笑意让周醇良沉迷的不可自拔,他缓缓将头凑近他,然后大力亲了他嘴唇一口发出响亮的“叭”的一声呵呵笑。秦桑愣了一下继而无奈一笑,只可惜他身上没有手机什么的,不然也会抓住此刻拍下周醇良难得犯傻的傻样。
  年过了,到了白日各家都会出来做好祭祖的准备。院子里树上的三两片枯叶飘然落地,映衬了这去祭祖的淡淡凄凉的心境,故人去新人归,人死一生化作黄土,一抹烟魂又会飘做他人骨肉。这世间最不能抹去的就是亲情,千丝万缕哪怕但得看不见了,那证明牵扯过,不该的、该的,都在化为土时还清了。
  黎明时不懂事的小孩有些会留在家中,要么跑出来放着剩下的小小几个鞭炮玩,而其他的稍微懂事了的孩子都会被大人领着,有些不得不去的都会给祖宗上香。
  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矩和乡俗,百兴村这里的叫上亮。吃过年夜饭,就去准备纸钱、红蜡烛、酒和酒杯子还有用砂锅碗装着的烧肉等东西放在背篓里,只待黎明出现就招呼家里人出去了。每逢这个时候,泥泞满路,坑坑洼洼的水也不知是何时有的,太阳更不会出现,人声静寂,只剩的偶尔交谈的点点碎语。
  “都装好了不,人齐了?”南珉站在屋门口问秦桑。
  “嗯。”他背着背篓道。
  家中六口人,秦耿秦辇背的东西要多要重,秦桑背的还算轻巧,四喜空着两只手什么也不用拿,南珉就陪着他,大家长秦申走在最前头,一话不说低着头背负着手步子不快不慢。
  “他心里苦。”南珉看着他君郎离了远远几步的背影。
  秦申之前家里是个大家族,他年轻的时候他爷爷指定他做当家的,那是年纪轻纵使了成了家从辈分上就觉得他没担当,其他人不放心于是家里人叔伯、大哥分家,弄得鸡飞狗跳,他都坚持了下来。
  那些日子都是南珉陪他走过的,他在他身边看的清清楚楚,如今过了这么多年也有儿有孙,记忆就好像墨笔描绘在墙上,成了洗不掉的痕迹。都记得的,老了、去了,还留在心中。
  岁月是说不清的沧桑,有海枯有石烂,那些人不都是滴滴血融合成的亲人,承了人的恩情受了人的恩惠,你不能不记得,那些都那么深刻。秦申心里不好受,他也老了,低着头走的时候,若不是眼眶滑出的老泪低落在土地上,由着老茧纹理的手哆哆嗦嗦摸一把,都只是以为他什么事也没有。
  “阿爹。”
  南珉从回忆中回过神,察觉自己也快潸然泪下赶紧用手抹去。“咋了?”他一发声,嗓子哑哑的吓了一跳。
  洁净的手帕出现在他眼前,秦桑安慰道:“擦擦吧。人去了求得了永久的安宁,哭丧着脸祖宗也不愿见着。”他平静的声音抚去南珉心上点点渗透出的凄凉。
  “年纪大了,心都不硬了。唉……”他哀叹,说的小辈心上一凉,又是散不去的悲伤。
  秦家祖先的坟墓在山顶上,沿路生长了枯黄的草根,点点剔透的晨露留待在上面,泥泞的路上有着路人走过后深陷下去的脚印,顺着蜿蜒的小路见到的两旁地里栽种的许多橘子树,季节一到只要上山你就能见到每棵树上都是结满了果实。偶尔走过别人家祖先的坟,许是未时常打理杂草横生。
  这座山不大但风水好,秦家祖先的墓碑都立在山顶的一处空地,块块墓碑都是被风吹雨打过的痕迹,走在最前头的秦申先到那儿,越走步伐越蹒跚,秦申心里发酸,想着以前的日子和现在,有儿有孙了,他老泪纵横。哆哆嗦嗦用生了老茧和纹理的手抹去眼泪,看着墓碑哑哑道:“儿孙看你们来了,过年了,你们好不……”
  辛酸的不行了,那话听得走过来的后辈们都觉得伤心。每年上亮时,最怕的就是老人触景生情,到时又不好过了。南珉心疼自己的君郎,松开扶着四喜的手走到秦申身边,手摸上他的背轻抚着,幽幽一叹:“每年都这个样子,哭啥呢。爷、父亲他们都看着的,别哭。”
  秦申擦擦泪,点头:“不哭不哭。来,都给先辈磕头,把蜡烛点上,酒肉都拿出来。”他转头向他们挥挥手,让他们过来。
  秦耿和秦辇、秦桑把背篓都放下,听着父亲的吩咐把东西取出来,四喜则去扒墓碑旁的杂草。秦耿拿出一卷鞭炮,走到一边拿出火折子点燃,一声声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炸响了这阴暗又静寂的天空。
  秦申南珉烧纸钱,小辈们便按照他们说的跪下磕头。“要许愿,磕的时候在心里说说你想的,祖宗会保佑你让你实现。”
  “四喜,磕响头,让祖宗保你们父子平安……”
  “是。”四喜依言磕了三个响头,同时在心中许愿,愿祖宗保他们一家都平平安安,团团圆圆。
  看着他磕完,秦申对点红蜡烛的秦桑道:“你也去,去磕头。你爷以前最疼你了,好好叫一声,说说你过的好不好。”
  秦桑点头,把蜡烛插进泥土插稳后退开两步跪下,两手扶地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响头,又盯着墓碑叫:“爷。”似是回应他般,吹来一阵风,烛火摇曳,纸钱掀起。他动也不动平静的继续说:“来是秦家骨肉,去时秦家烟魂。父亲爹爹、哥哥们,我都孝敬一生……”求的安心,求的圆满。
  摆好东西后,秦申拿出酒,给每块墓碑都摆上只小酒杯,每个杯都倒满了酒,他们一家六口人都站着,手里齐齐拿着酒杯往地上一洒,敬祖宗。
  山上其他地方有祖坟的人家也开始放鞭炮了,渐渐人多了起来,能看见树林里背着背篓三三两两行走的人领着小孩。
  收拾好东西,秦申又对着墓碑说了一些话,感叹一番,告知了秦桑的婚事后,便要下山了。
  清风送人,不远处的草丛间有一枝淡白的小花盛开,归人归去。
  留下一首小诗:
  草草随时事,萧萧傍水门。浓阴花照野,寒食柳围村。
  客袂空佳节,莺声忽故园。不知何处笛,吹恨满清樽。
  一路下山回来,碰到了前天拌过嘴的人家。天真的小孩乐乐的叫叔伯哥哥,夫男笑着对他们说:“上完亮了?”
  南珉跟他搭话,摸摸小孩的头,称赞了一声“乖”,道:“刚回来,你们呢?”
  “也上完了。那边泥巴多,都沾泥了。”夫男笑眯眯的说,他们家祖宗埋在另一座山上,地方不同。
  小辈们走在前面去了,夫男并排和南珉走在一起:“阿珉,那天多谢你啊,不然我们……”
  “你客气什么,不吵了就好了。让你家那位有空闲了就找我家的喝喝酒。”南珉笑道。
  夫男愉悦笑,点头称是。
  “听说四喜有喜了,还好么?我杀只鸡给他补身子吧。”
  “不急,他要吃的多的是,慢慢来,没有了我再找你要。”
  都是相熟的,相处的好,也便不多客气了。
  走到秦家,两人在道别后,南珉推门进屋道:“忙了一天了,都去歇歇吧,剩下的我来做。”
  “我们又没忙,都是阿爹您忙的,您去歇歇吧。”四喜劝他,他休息的时间多,这时精神好了不少。
  “去吧阿爹。”秦桑附和道。
  秦申见夫男犹豫,眼角却是掩盖不住的疲色,于是做了主拉着他要回房教训他:“都累成这样了,剩下的有他们,你放放心,回屋歇着去。”
  “唉,你别拉我,我晓得走啦。”南珉叹声道,脚步仍跟上秦申的速度。
  秦桑和四喜在旁边露出淡淡的笑意,待两人走远了才道:“阿爹和父亲感情真好。”
  秦桑点头。相濡以沫,哪能不好。
  院子外天大亮,不一会儿微微露出太阳,光芒温暖打在门上透过窗纸,染上浅浅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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