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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孤独(1905-1939)大学岁月(1924-1931):哲学与文学(1)

书籍名:《百年萨特:一个自由精灵的历程》    作者:黄忠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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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学期间,萨特仍然如同中学时代一样,花了大量时间在阅读上面。与中学略有不同的是,他学的专业是哲学,自然加重了阅读哲学书籍的分量。巴黎高师的哲学专业十分重视传统经典哲学,萨特读了笛卡尔、康德、柏拉图等人的主要著作。应该说,他对这些哲学大家已经很熟悉了。特别是笛卡尔的理性哲学,成了他以后创立自己的哲学思想的一个重要基础。10多年后,他完成了哲学巨著《存在与虚无》,那里面仍然有着浓厚的笛卡尔理性主义色彩,只不过被它的另一个思想来源胡塞尔现象学更加浓郁的颜色所遮蔽,不那么容易看出而已。萨特首先承绪的,毕竟是法兰西理性哲学的传统。
十分有趣的是,在对康德哲学有较深入研读的同时,萨特对另一个德国古典哲学大师黑格尔却不怎么感兴趣,据他自己说,在大学期间几乎没有看过黑格尔的东西,只是有时听听关于黑格尔的课而已。他真正开始读黑格尔,是在大约20年以后。
当时马克思的学说在巴黎高师也有不小影响,学生中有些人是信仰马克思主义的,尼赞就是其中的一个。萨特自己也读了一些马克思的著作,大概是在三、四年级的时候。读后的印象是,马克思主义跟其它社会主义学说比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是众多教条当中的一种。晚年他回顾这一情况说,年轻时他自以为理解了马克思的东西。但那只是理解了它的词语和观念,并不理解它可以运用到今天的世界中。所以当时这个学说对他没有任何触动。而30年后,他重读了马克思,在《方法问题》一文中宣称:“马克思主义是我们时代不可超越的哲学。”对马克思的学说,他有了一种完全不同于年轻时代的看法。
当时尼采的思想在青年学生中也很受欢迎。萨特读了夏尔•安德烈的六卷本《尼采传》,,还读了尼采的一些原著。不过其目的是写一部以尼采等人为原型的小说,对于尼采哲学本身,萨特并没有特别的兴趣。
还有一个对法国思想文化界影响很大的人物,就是弗洛伊德。萨特在上大学前,在中学哲学班,就知道弗洛伊德这个人,读了他的几本书。在大学的第一年读了他的《日常生活的心理病理学》,在毕业前还读过《释梦》。但总的来说,弗洛伊德那套无意识理论不太对萨特的路子,特别是同笛卡尔式的理性思维方式相差太远,使得他很难接受。
大约在写《方法问题》重新评价马克思的同时,萨特也对弗洛伊德也有了新的认识。他把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当作他构筑人学理论不可或缺的工具。他认为,精神分析学不全是一种机械决定论,它里面包含着他十分赞许的实在论思想。此后萨特还写过关于弗洛伊德的电影剧本,那是在1959年。为此他又重新阅读了弗洛伊德所有著作以及大量的传记资料。
除了上面所说的哲学名家之外,萨特还读了一些科学哲学和认识论方面的书,这是因为巴黎高师十分重视科学,而为了将来毕业后的哲学教学,他也得了解一些这方面的东西。但总的来说,萨特对它们没有什么兴趣。
大学期间,萨特读得更多更广的仍然是文学书籍。他继续阅读那些当代作家的东西,普鲁斯特、保尔•莫朗、康拉德、超现实主义者、……同时重新阅读那些古典名家的作品。他最喜欢的作家仍然是司汤达。他也读了福楼拜的作品。早在五、六岁时,在外祖父的书房里,他就翻阅过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当然看不懂。现在重读,懂倒是懂了,可他并不喜欢。在他看来,福楼拜似乎具有一种虐待狂和受虐狂倾向,存心让自己难受也让读者难受。但另一方面,福楼拜对于想象的运用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他把自己完全融入小说人物之中,他说:“我就是爱玛!”这一点让萨特叹服不已。他很想搞明白福楼拜是怎样做到这一点的。在后半生,萨特花了相当多的时间和精力来探究这一点。
实际上萨特在大学期间,读的书既多又杂,不仅仅限于哲学和文学。他读的书有的很专门,一般人通常都不读的,甚至连书名和作者名字都没有听说过,例如鲍尔─洛门和内波米塞娜•莱默西尔的东西。上课时老师提到某个人、某本书,他就去找这个人的书来读。他的博闻强记和涉猎面之广,在巴黎高师恐怕没有什么人可比。
与阅读相联系的仍然是写作。萨特继续从事文学创作。他的写作活动同他的恋爱有着密切关系。在第一次见到卡米耶不久,他就酝酿着写一部小说,定名为《失败》,是奉献给自己的“未婚妻”的。这部小说以尼采作为主人公的原型,而小说情节是围绕着尼采、他的好朋友瓦格纳和瓦格纳的妻子科西玛之间的三角关系展开的。
从史料上看,这三人之间并没有明显的三角关系。有一段时间尼采同著名音乐家瓦格纳的关系非常好,成了瓦格纳家的常客;这夫妇二人把他当成自家人。后来,由于思想上的分歧,尼采同瓦格纳的关系渐渐冷淡,最后完全断绝交往。尼采在后期还写过激烈抨击瓦格纳的文章。在开始精神失常的那一两年,尼采在文章和信件中或明或暗地表现出一种对科西玛的爱恋。但从科西玛这方面看,没有任何材料说明她也钟情于他。因此还不能说他们三人之间有一种完整而明显的三角关系。
萨特写这部小说,并不是为了重现当时的历史,而是为了借历史人物来写自己的思想感情,写自己同卡米耶的爱情。他说,他就是弗雷德里希•尼采,而卡米耶就是科西玛。在写这部小说时,萨特是十分投入的。当他去图卢兹见卡米耶时,还在不停地构思着自己的作品。例如,由于卡米耶的态度,他对自己与她的关系有些把握不定,这时他就想:“这一章应该这样结尾:科西玛对尼采说,‘你以强力获得了我,你是狂野而虚弱的,你既成功了,又是一个失败者!’”这时他几乎无法判别,到底是科西玛对尼采这样说,还是卡米耶在对他这样说。
小说之所以定名为《失败》,是因为小说主人公弗雷德里希(尼采)在每一次悲剧性结局之后,都要写一本生前不会出版的书;他至死都没有得到世人承认,但他死后却获得辉煌的声誉。这里实际上是萨特为自己设计的人生道路。他是一个孤独的思想者,能够发现人们看不到的世界真理。但在一个很长的时间里人们不会理解他,他将孤独地死去。而在后世,人们终于发现了他的价值,他以自己的思想之光照亮全城。这样,一个失败者就是一个成功的失败者。这种把希望寄托在后世的思想,萨特保留了很长时间,直到“二战”以后,他在现世已经声名卓著,人们早已承认了他,这种观念才逐渐被消除。
大约在1927年,《失败》已基本完成。尼赞将它送到伽利玛出版社,但被拒绝出版。这部小说最后没有完成,也没有发表。从出版的角度,这部小说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是一个“失败”。但对萨特来说,它比以前写的东西更为重要。萨特晚年评价说,这是他的第一部可以表达自己独特感受方式和世界观的小说,是从游侠小说向现实小说的一个重要转变。
大学期间,萨特创作的小说,除了《失败》之外,还有一篇名为《阿美利亚人埃尔》。这是根据柏拉图在《共和国》结尾讲述的一个故事改写的。故事的情节是:阿美利斯的儿子埃尔因搏斗致死;死后10天,他的肉体仍然没有腐坏,如活人一样完好无损;到第十二天,他复活了。他告诉人们,他是怎样看到死人的灵魂在遭受报应,行善的人灵魂升天堂,作恶的下地狱。最后埃尔和他的姊妹升了天堂。这个故事中还有同泰坦人进行大规模战斗的场面。
埃尔是一个年轻的英雄。萨特借埃尔之口表达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想法和感受。当时萨特的这些思想还不是那么具体,但已经具有自己的独创性,并不是照搬别人的东西。这篇小说也没有发表。但他对古希腊神话题材的钟爱却保留下来了:20年后,在萨特的戏剧《苍蝇》中,我们又可以看到一个希腊神话中的年轻王子和他的姐姐的故事。
除了小说,在巴黎高师,萨特开始写戏剧。这是童年爱好的继续。小时侯在巴黎,他用套在手上的木偶演戏来吸引那些可爱的小姑娘们。在拉罗舍尔,他常去剧院,并开始写一些模仿性的滑稽剧和小歌剧。萨特晚年还记得其中一个名为“奥拉图•科克勒斯”的小歌剧,有两句台词是“我是米修斯•思克沃拉,我站在这儿;我是米修斯,米修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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