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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卡答应着，转头看见杜热已经跑到楼梯口了，他喊：“今儿晚上不回来吗？”
没有杜热的回答，只有灰暗的走廊，空荡荡的回音。
将自己的衣服放进衣柜，将自己杂七杂八的书放进书柜，潘卡揉揉胳膊，忽然发现没了杜热与自己拌嘴，晚上的时光冷清清的。
晚上睡觉时也没有杜热和自己争被子了。潘卡捡起丢在角落的熊熊。入睡前一秒钟，潘卡模糊有种被杜热抛弃的错觉。
第五章
青青永远是一幅柔柔弱弱的样子。处处需要人呵护，处处需要人心疼。
潘卡在她身边就像一只永远不知疲倦的蜜蜂，一会儿跑出去给青青买热饮，一会儿出去给青青带一束玫瑰…青青给的奖赏永远都是那一抹柔情似水的微笑。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潘卡的魂儿早就醉在青青的怀里了。
杜热隔着一条街看着潘卡像只小狗似地给青青拿这个端那个，心里不免感慨，还是潘妈妈想得周全。是男人就别娶青青那般的女人，温柔自是不在话下，可柔得水似的，得时刻时刻捧在手心里，累不累啊？！
“看什么啊，眼睛都直了？”校模特儿抓住杜热的手，把自己的手放进去，眼睛顺着杜热的视线看清了街对面的一男一女。“哇，英语系有名的病西施，你很有眼光嘛！”
杜热心说那个女的有什么看头，他看的是围在她身边的那只潘姓忠犬。
杜热无意跟校模特儿说明他跟潘卡的事，他拉拉那女孩子的手，“走啦！”
校模特儿跟上来，有意无意地问：“想不想找个女生一毕业就结婚啊？”
杜热立即想到了潘卡的半年之约，就说：“离毕业还有半年呢！毕业时候再说吧！”
长长的睫毛下，校模特儿的眼神随之黯淡了一些。
“又不回来？！”潘卡坐在床沿，向熊熊比划出三根手指，噘着嘴巴抱怨道：“他都第三次有家不回了！”
熊熊沉默着，两只玻璃眼映着潘卡略显失落的大眼睛。
“第一次呢，我可以原谅他，他第二天回来身上带着一股骚哄哄的女人味，我也没说他什么。第二次呢，我也可以原谅他，毕竟食髓知味，欲罢不能，男人的本性作祟，我能体会。可今天是第三次呢！从第一次到第三次还没超过一个礼拜呢！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这次我无法原谅他了。”
熊熊坐在潘卡对面，依旧沉默着。两只大大的玻璃眼睛直直地盯着张牙舞爪，不断数落杜热的潘卡。与熊熊对视几秒钟后，潘卡心虚地偏过头去。
“呃…我也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管他爱回家不回，也没什么立场要他每天都回家！”这都是潘卡的心里话，但他还是觉得有必要跟杜热讨论一下有家必须回。潘卡转动脑筋，搜肠刮肚想出几条理由来说服熊熊眼中心虚的自己。
“年轻人再年轻也受不了夜夜笙歌啊！得节欲啊！还有，他在外面搞来搞去，搞出一身病，我晚上和他一被窝被他传染上病怎么办？我可是对着月亮发过誓的，为了青青要做一个守身如玉的好男人！”潘卡自豪地想像了一下自己如玉般纯洁的身体，备感安慰。
“最重要的是，我现在名义上是他的情人。他却抛下我这个正牌的情人到外面跟别的女人鬼混，成何体统。如果让我爸妈知道，穿了帮，他要怎么负责？”
嗯！！！潘卡重重点点头，这条理由搬出来，保准压得杜热无处遁形。
第二天，潘卡起得很早，并且没有出门。他抱着熊熊倦进沙发，望着门口。
屋子里的老式钟嘀嗒嘀嗒走个不停，时间也一点一滴地流逝。九点多，门口终于传来了响动。杜热回来了。
潘卡抱着熊熊，蹦到了杜热面前，扬着笑脸说：“回来了！”
杜热一愣，除了在自己家，这还是第一次听外人对他这么说。虽然有些别扭，但是里面浓浓的亲切感是不假的。
杜热脱下的外套带着一种女人专用的煽情的香水味。潘卡打了个喷嚏，这才想起自己是要冷着脸质问他为什么不回家而不是满脸笑容地欢迎他回家。
潘卡噔噔噔跑进卧室，杜热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床上。
潘卡拽杜热的衣袖，道：“起来！去洗澡！”
“昨天洗过了。”杜热抽回手臂缩进被子里。
“你昨天吃过饭了，今天就不吃了啊？！”潘卡干脆上床来用脚往下踢杜热。“快去洗澡，我不喜欢你身上的女人味儿。”
杜热几下就被踢到了地板上，而且还是屁股先着地，也不知是什么零件硌到他的尾巴骨，瞬间一阵抓心挠肝的疼。
杜热脸上的表情是痛苦不堪。他指着潘卡斥责道：“你，你个缺德玩意儿！你放地上什么东西来害我？”
潘卡看着杜热疼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倒霉样儿，昨晚的灰色情绪刹那间跑得干干净净，还抑制不住地伏在床上笑开来。
“哈哈哈！瞧你那样儿，哈哈哈！”笑够了，潘卡起身扶杜热，还不忘损他：“你这是活该！”
把杜热扔进卫生间，潘卡在门外喊：“快点洗啊！洗完兄弟有话跟你说。”
杜热在里面气得咬牙切齿，扶着自己的尾巴骨，暗骂：“跟你做兄弟，纯他妈倒霉催的。”
杜热快洗完时，潘卡接到了青青的电话，她想吃KFC的鸡米花。青青的电话就跟圣旨一样好使。潘卡收拾停当，拍拍卫生间的门，告诉杜热自己外出，晚上有话谈。一溜烟儿，飞着去见他心目中的女神去了。
杜热想起那天看到潘卡侍候青青的场景，忍不住骂了一个字：“贱！”
在杜热眼里，潘卡就是一只青青身边的小哈巴狗。潘卡可是他从小到大的兄弟，他和他是连兄弟把他说成同性恋都忍了的那种交情，看兄弟像条狗似地对着个女生摇尾巴，猛献殷勤，他就是不爽。
杜热越来越希望潘卡越费尽心思机关算尽，最后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晚上11：00。
潘卡的眼皮越来越沉。他起身关了灯。黑暗中，潘卡把熊熊抱进怀里躺在床上，喃喃自语。
“我跟他说有事谈，他都不回来。这是他第四次有家不回了。杜热这个家伙也太混蛋了！”
沉默了，一切都静下来了，除了那座老式钟还在一板一眼地走着。
就在熊熊以为潘卡睡着的时候，潘卡突然咕噜了一句：“他是不是嫌我啊？”
这个问题让潘卡失眠了。
虽说潘妈妈，杜妈妈是好姐妹，虽说自己和杜热是从小到大一直没分开过，混得就像亲兄弟一样，可毕竟自己姓潘，杜热姓杜。亲兄弟还有不合呢，何况他们还是假的。把那么大一黑锅突然间砸杜热身上，要是一般人那还不跟自己急啊！也就杜热那家伙把自己当兄弟。就算家回不去了，也帮他把事情扛起来。
睡不着觉的潘卡回想着杜热点点滴滴的好。小时候他长得太白净了，像个小姑娘，跟男生玩的时候常常受欺负，是杜热挺身而出，当起了他的保护神的。有好吃的东西时，尤其是糖果，潘卡总是握一大把在手里，杜热总是会细心挑出不重样的又塞进他小小的手中。还记得红领巾没带是杜热帮着借了一条，还记得长跑不过关是杜热陪着他练习的…
这一回想不要紧，杜热的好像洪水开了闸一样，一下子涌出那么多那么多。
念着杜热的好，潘卡心里挺感动的，原来杜热是这么好的一个兄弟。
第六章
“卡卡哥，我哥呢？”
“找你哥啊，干嘛不直接打给他？”
“打给你不是一样吗？”
对于杜拉理所当然的反问，潘卡第一反应是想反驳的，因为对于杜热成天的失踪，他肚子里有些火气。但潘卡还是冷静地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你哥现在还没回来。”
“都晚上十点半了，他还没回家？！他怎么可以这么做？！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
杜拉咆哮着数落她哥的不是，为潘卡抱不平。潘卡将话筒拿离耳边，心里因杜拉对杜热的指责泛起一些小高兴。
“那个，你哥这几天挺忙的。”听杜拉吼得差不多了，而且自己也爽了，潘卡打断杜拉。“有什么事等你哥回来我转告他。”
“就是我妈要我哥回家一趟。”一想她哥竟然三更半夜把她可口的嫂子一个人放家里，多不安全，杜拉就对潘卡说：“我马上给我哥打电话，让他回家。对我哥，你一定要严加管教。以后再有这种事，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知道知道。”潘卡在这厢唯唯诺诺地点头。
杜拉明显偏袒自己的口气让潘卡微微心虚。潘卡隐隐觉得杜热接下来半年的日子里将不会好过。
正走在回家路上的杜热接到了他妹妹的电话。灰暗空清的街道，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让他吓了一跳。
“喂？”
杜热仅说了一个字，杜拉却连珠泡似地连口气也不喘地说了一大通。杜热听了那叫一个乱。听了一会，确定实在搞不清杜拉在说什么后，杜热毫不迟疑地挂断电话。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还是杜拉的电话。
“我的手机双项收费，闲话免谈。”
“你敢挂我电话，我要告诉爸妈！”
杜热翻个白眼，心想都一个月不让回家了，你把这事告诉爸妈有什么用？！
“再不说什么事，我要挂电话了。”
“难道你不想听妈要我捎什么话给你？”
本来要挂电话的杜热听到这话，只得忍着性子听他妹妹说下去。
“你现在在哪儿？”
“你管我在哪儿！”
“我怎么能不管？！我怎么忍心看着卡卡哥那么凄惨地一个人在家为你独守空闺？！你懂不懂怜香惜玉？”
“什么？”杜热气结。潘卡混身上上下下哪来的香哪来的玉？
“卡卡哥那么极品，你怎么放心让他自己一个人在家？如果有小偷或者抢劫的把他抢走怎么办？”
杜热心想，还有人来抢潘卡，我求之不得呢！
杜拉越说越起劲，没有停的意思。杜热终于忍不住。
“杜拉，我是你亲哥！”
“卡卡哥是我亲大嫂！”杜拉答得也是义正词严。“你要是把我大嫂丢了，我就不认你了！赶紧回家！还有，妈要你明天回家一趟。”说完，杜拉就挂了。
杜热把手机攥在手里，运了好一会儿气。天底下哪能有这样的妹妹，成天就希望他哥变成一个同性恋者。不帮自己的哥哥说句话就算了，还公然帮助那个让他哥有苦说不出的人，还指责她哥的不是？！这…还有没有天理了？杜热一时间无语问苍天。
一抬右手，发现右手还提了一袋小笼包，准备带回去给潘卡当宵夜的。
“吃个屁！”杜热气呼呼举手要把口袋丢进垃圾筒。结果只是把手举起来了而已，小笼包依然还在。
看到杜热回家，潘卡是很高兴的。可是一见杜热脸上阴沉的表情，潘卡闭上嘴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跟着。杜热洗澡，潘卡就把他脱下来的衣服拾掇一块儿，放一边。杜热睡前想喝口水，潘卡则小跑着去给他倒水。深受潘卡喜欢的小笼包早被抛在一旁受冷落了。
杜热不领情，看到小媳妇样儿的潘卡，他是气不打一处来。一个二十三的爷们，成天低头哈腰干些刻意讨好别人的事，丢人不丢人？
杜热上了床，侧过身，闭上眼，从回家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
潘卡轻轻上床，慢慢向里挪了挪，一直挪到贴着杜热的后背。潘卡等了等，见杜热还是一动不动，他大着胆子摸索着抱住了杜热的胳膊。
潘卡慢慢地想把杜热的胳膊拖进怀里，可杜热猛地抽走了胳膊。杜热的动作让潘卡很受伤。潘卡半真半假地抽泣起来。
身后一抽一抽的声音给了杜热不好的预感。回过头，果然看到潘卡像受了多大委屈似地睁着双清澈的大眼睛，白净的面皮上两条泛着光的泪痕。
“你是不是嫌我？我是不是讨厌我？”
杜热压紧嘴角，生怕自己一个把持不住脱口而出个“是”字。天知道，自从潘卡弄出这档子事儿，他多想当面对潘卡说自己有多嫌他多讨厌他。
“你是不是怪我把你拉下水，怪我卑鄙？”
杜热不自觉地挑挑眉脚。心想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为什么还把我拖下水？
“所以你就一直怨我，连家都不回？”
杜热瞪大那双小眼睛。他在外租个房子不就是为了跟女生打炮方便点！不想却招来了潘卡这个大灯泡。他想泄泄火，还得花钱在外找个小旅馆。这么算起来，他可亏到家了。
杜热有心好好跟潘卡掰扯掰扯，可潘卡那双无辜的眼睛，那一张受不起伤的脸。杜热咬咬牙，心想算了。谁让自己不走运，跟他当了兄弟，还当了这么些年。
“不是！是我这些天太忙了！”杜热憋了半天，强迫自己摇了摇头。
“哦，那你的胳膊…”
潘卡闪动着沾着湿气的长睫毛，满脸期待又带些小心地望着杜热那只光滑的胳膊。
杜热一咬牙，心一横，把胳膊伸了出去。
潘卡破涕为笑，把杜热的胳膊像个宝贝似的抱进怀里。高兴之余，用满是泪水的脸在杜热的胳膊上蹭了蹭，又噘长了嘴亲了亲。
杜热把眼一闭，头一偏，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任潘卡去蹂躏他的胳膊。
临睡前，潘卡反应过来，略微觉得自己哭得有点过头了。刚开始他是哭，但是那眼泪是他硬挤出来的，可后来怎么越哭越来劲儿，越哭越觉得自己真的委屈了呢？
在入睡前，潘卡还想着，可他想似乎杜热应该比他更委屈，可哭的人怎么是他而不是杜热呢？
那天晚上，两个人诡异地做了同一个梦。梦里是春天的幼儿园。午睡时间，小小的潘卡抱着小小杜热的胳膊。老师见了，走过来，要把杜热的胳膊抽出来，可刚动一下，潘卡就皱着眉哭出来。一个小孩子哭，另一个小孩子也哭了，像传染病似的。老师只好将杜热的小细胳膊又放回去，颇为无奈地看着紧挨在一起的两个小男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