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时之间双方忽然停滞下来，北魏军被萧衍的气势所摄，竟不敢近身。
萧衍此时却已是强弩之末，靠著一口气撑著，才能不倒，身上大大小小伤口上百道，还好并没有什麽重大伤势，战袍上满是鲜血，有自己的，
更多的是北魏军溅上来的。
已经两日两夜没有休息，没有吃饭，之前因崔慧景的话，让他困在自己的思绪中，没顾上身体的需求，之後又整整一日一夜的逃亡，激战。
萧衍眼前只见一片黑鸦鸦的影像，瞬间眼前又好像罩上了一层血雾，朦朦胧胧看不清楚，因此萧衍停下了砍杀，而北魏军也不敢近身，双方就这样对峙著。
忽然身旁垂下了一根绳索，耳旁听见沈约大喝：「小衍！拉绳子上来。」
一听到沈约的声音，萧衍拼进最後一口气，单手抓住绳子，如壁虎游墙般瞬间攀上了城墙半高处。
北魏军登时如大梦初醒般。
「放弩箭！放弩箭！」
如蝗的羽箭破空而来，萧衍头也不回的拨掉了身後的弓箭，身势不停，扶摇直上，可箭如雨下，片刻小腿中了一箭，上升之势一滞，射过来的箭更多了。
萧衍只得转身拨开箭雨。
这时北魏军中一人一骑，以相当快的速度直奔了过来，黑衣黑骑，所过之处北魏军竟皆让开，应是北魏将军到了。
快到城墙，黑袍将军拉开弩箭，强烈破空之声直向萧衍而去。
此刻萧衍刚转身，听到弩箭破空之声，还未来的及动作。
「噗！」的一声，弩箭竟贯穿他的小腹，将萧衍生生的钉在了城墙之上。
腹部一阵巨痛，低头下望，腹上插著一支弩箭，那箭尾仍微微的颤动著。
「小衍！」耳边爆裂著沈约的声音。
那声音怎如此嘶哑难听。
回头往上看向城墙上，沈约正伸长了手要拉他，只差一步之距。
深深的凝视著城墙上的沈约和范云，眼中有浓浓的不舍，和···诀别。
范云涕泪纵横的喊著什麽，他已听不到了。
看著范云踏在了城墙上，要跳下来救他，他盯著范云的眼眸，轻轻的摇了摇头。
沈约死命的抱著范云，将范云拉了回去。
南齐军个个虎目含泪，若不是萧衍护著他们，他们根本没有机会活著站在这里。
樊城的守军刚刚都见识到这年轻俊美，宛若战神的少年小将军，刚刚一夫当关的气魄，现在见他竟被钉死在城墙上，也不禁凄切。
此刻北魏军鸦雀无声，并没有终於杀了顽敌的雀跃欢呼。
虽然双方缠斗了一日夜，萧衍杀了他们许多弟兄，但是他们还是敬重萧衍的英勇。
北方的士兵最是佩服勇士的，所以如今他们也被萧衍慑服，虽一心想置其於死地，但如今看到他此种惨烈的结局，众人心中也不免沉重。
萧衍转过头看著眼下黑蒙蒙的一片北魏军，感觉一切是那麽的不真实，他什麽也听不到了。
心底呐喊著。
娘！娘！练儿对不起你！练儿不能再照顾你了！娘！
募然张口一口血箭狂喷而出。
心脏急剧的跳动著，耳边嗡嗡作响。
想要大喊，发泄心中的不甘，一开口却只喷出一口口的鲜血。
原本紧拉住绳索的手，已握不住的放开垂下了手。
四肢无力的垂了下来，靠著钉在墙上的弩箭支撑著身体。
被弩箭贯穿的伤口，鲜血顺著背後的城墙流了下来。
看著自己无力的被钉在了城墙之上，宛若献祭的供品。
这就是我最後的下场？难道是老天爷给我的责罚？
是逞罚我扰乱阴阳，悖德逆伦吗？
如果是这样，那我的确该死。
可就在我临死前，想来这将近十六年中，最让我难以忘怀的日子，竟是那我视为受尽屈辱的三年。
那三年和皇上在一起的日子，夜夜绞尽脑汁只为说服於他，想著皇上说的歪理，不禁想笑。
「咳！咳！」不小心牵动了伤口。
好痛啊！z
不过痛才好，痛代表还活著，不痛了，那就什麽都没有了，什麽···都··没··有··了。
包括对皇上的回忆。y
「记住！朕要你平安完整的回来。」
我的皇上啊！我对不起你，对你的承诺我已无法做到了。
你会怪我吗？会当成藉口，故意用那种方式好好逞罚我吗？
「咳！咳！」z
原来一定要到最後，我才了解···『我爱你』。
我的皇上啊！z
不管是不是扰乱阴阳，悖德逆伦，爱了，就是爱了。
有什麽罪就让我来扛，老天爷要责罚就冲著我来吧！
世人的唾弃就由我承受吧！
皇上！皇上！我的皇上啊！
想伸出手触摸眼前皇上的幻象，伸至半途再也无力向前，慢慢的垂了下来。
耳边听到体内血液上涌，鲜血从口中不停涌出的咕噜声。
心脏无力的跳动著，留恋的环视美好的世界，贪婪的吸著这人间也许是最後一口的空气，缓缓的垂下了眼帘。
忽然北魏军中跳出一人，三两下爬上了城墙，用力将弩箭拔了下来，将萧衍抱下来，走进了北魏军行列中。
范云一看登时目眦尽裂，想跳下去追他，沈约用力抱住他道。
「你要去送死吗？」
「可北魏军带走了萧衍的··，难道还想鞭尸吗？」
范云那没说出口的字句是。
北魏军带走了萧衍的”『尸体』，难道还想鞭尸吗？
可这两个字他却怎麽也说不出来。
「你不要辜负小衍拼命保护我们的心意。」
范云无奈只得退回城中。
小衍！为什麽？为什麽总是你在保护著我们？甚至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可我们呢？我们能为你做些什麽？你让我们连付出的机会都没有了？小衍！
这时抱著萧衍走回北魏军队的，正是射中萧衍的黑袍将军，阴鸷冷咧的眸光，凝视著手上焉焉一息的萧衍，从衣袋中翻出了一颗药丸，塞进了萧衍口中，
可是萧衍已无法吞咽了，黑袍将军想了想，将药丸拿出来放入自己口中，再哺喂进萧衍口里，良久，才离开了萧衍的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