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冉天压花枝（八）<全>
这一年砺思雅十四岁
魏咸庄因为是海岛，一年四季没什么大的变化，即使冬天也是受到洋流的暖气候影响温暖如春。
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的日光斑驳的洒在砺思雅的身上，随着树叶的摇曳，光斑跳跃。少年的身躯略显消瘦纤长，带着几分英气。
嘴里叼着草棍滋润的躺在一棵老槐树的横杈上，翘着二郎腿一晃悠一晃悠的。他现在想离开这鬼地方，魏咸庄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呆久了免不了出些麻烦的事情，第一件麻烦事情就是随着他身材的变化，他是男人这件事瞒不了多久了。一面又想魏咸庄的地理位置他一窍不通，出海等于自杀。
一晃已经四年过去了，夜家十年，魏咸庄四年，他可不想他的人生就这么蹉跎了，那些金叶子总要发挥一下自己的功效，他也总得滋润一下才不算白活。
“贤弟，一别三年，别来无恙。”语中带笑，声如柔水的说道。
这个声音让砺思雅停下了正在咀嚼草根的动作，这久违的声音让他后背抵着树干，屏住呼吸安静的静待下文。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苻禘淡淡的问道，似乎和此人的关系不错，打趣的问道：“莫非你颂家要倒了？”
“呸~呸~苻贤弟你的嘴巴还是和以前一样不饶人。”颂碧意紫色的眼眸带笑，惬意的语气体现了他为人的和善，继续说道：“此次前来当然是有事和你家老爷子相商。”
“哦？”苻禘挑高了声音，问道：“何事这么要紧，需要你亲自前来？”
砺思雅在老槐树上也竖起了耳朵，他也很好奇是什么事情。他更好奇颂碧意和魏咸庄的关系，一个割据地方的氏族和武林的伪楷模会有什么关系，答案肯定不是什么好关系就对了。
“听说贤弟练成了沐雨花解。”颂碧意一身淡紫色的锦缎外罩同色纱衣，脚不沾尘手持玉扇在胸前摇摆，玉面柔和，宛如脱俗的仙子，谁会想到这就是以奸狡而叱煞商场的颂碧意呢！
“你四年前就知道了，何来现在才好奇？”苻禘本就不喜欢练这沐雨花解，更遑论别人过问他练功之事，及其反感的说道。
“问世间这‘涟者’皆是女子，你若是不是女子又何来练就这沐雨花解之功？”颂碧意问的无意，实是试探。
“你在魏咸庄的耳目还真的不一般，竟然连这等事也能探知。”苻禘不回答，反是笑的邪恶，略有所思的看着颂碧意。
砺思雅在树上听得真切，他心里也奇怪，苻禘和他肯定都是男的不需要有任何的疑问，他的背后没有那传的风风雨雨的什么图案的，而练成了沐雨花解又是事实，原因又是为何呢？
“贤弟多虑了，此事也是为兄不意间得知的。”颂碧意不为苻禘的气息所动，语气诚恳的说道。
砺思雅在树上忍不住嗤之以鼻，暗道：‘这个伪君子’，心中想起了四年前荒郊的对话。
“谁？”颂碧意冷声喝到，朝着砺思雅的所在奔来。
苻禘随后赶来，两人扑了个空。
“听说贤弟四年前藏了个貌不惊人的妙人，可有此事？”颂碧意收住了继续追赶的脚步，话锋一转问道。
“有如何，没有又如何？”苻禘把问题又推了回去，总觉得颂碧意此次前来是有大事，不喜欢他不紧不慢的样子。
“只是好奇是何等的妙人能让贤弟如此上心。”颂碧意对答圆润，没有一丝的破绽。
“你远道而来就为了这事？”苻禘开始不耐烦了，他最讨厌颂碧意话中有话，词不达意。
“当然是有大事了。”颂碧意是何等人自然看出了苻禘的心思，于是说道：“既然是大事，贤弟不会就想为兄在这四处漏风的院子说吧！”颂碧意煞有介事的环视了一下四周。
“你随我来。”苻禘虽然不耐却也知道此处是说话之所，于是在前面引路向着书房走去。
‘居闲宅’书房
“颂公子请喝茶。”清遥端着茶盘为颂碧意送上上好的茶水。
“几年不见，清遥出落得更加水灵了？”颂碧意眼若纯水，含情脉脉的看着清遥说道。
“咯咯~”清遥掩面笑道：“颂公子还是老样子，尽会拿我们开玩笑。”
“听说你主子这藏了个妙人，你可好叫来让我也瞧瞧？”颂碧意是铁了心必要看上一看，那味道他是不会记错的，刚才那树上明明就是他身上独有的香气。
清遥转头看苻禘，苻禘没有说话，亦没有拒绝，也没有应承。清遥有些为难了，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怎么在这关头发呆。
“清遥是不会忍心让我失望伤心的是吗？”颂碧意一副可怜的表情说道。
“清遥不敢，颂公子稍等片刻。”清遥咬唇转身离。
“那有劳清遥姑娘了。”颂碧意对着清遥的背影客气的说道。
苻禘暗想：‘这颂碧意的举动很是奇怪，只是一个未谋面的丫头为什么要如此在意。一面又对砺思雅真实的身份开始好奇，这些年苻窳一直有在查，都没有结果。’
且说从老槐树上逃跑的砺思雅惊魂未定，他是不想节外生枝，暗自气恼自己的大意不争气，在自己的院子里面走来走去。
“你这是在做什么？”清遥来找砺思雅，奇怪的问道。
“没什么。”砺思雅停下来上前说道：“清遥姐姐，那人可走了？”
“还没呢。”清遥答道：“说是要见你。”忽然清遥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来人了？”清遥知道这里面的事情肯定不简单。
“清遥姐，你先别问这么多。”砺思雅拉着清遥着急的说道：“我不能去前面，你帮我个忙可好？”
清遥看着砺思雅的表情凝重，点头表示答应了，她也不希望砺思雅出事。
砺思雅转了转眼珠，牵唇笑的恶劣，拉着清遥就往外面去。
甬道上
“哎~”砺思雅随便拉了个丫鬟说道：“我找你有事！”
‘居闲宅’书房
“哎呦~”人未到声先闻，绿衣遮不住少女的丰盈，娇滴滴的声音笑盈盈的说道：“可是来客人了？”
颂碧意转脸看向苻禘，见他垂目不语，表情如常，转脸又看向门口的人，笑道：“真真是个妙人，这个就当是见面礼了。”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玉佩，递到了女子的眼前。
“呵呵~”女子掩面而笑，上前为颂碧意续茶，一面说道：“公子真是客气，这等贵重物品又怎么是奴婢受的起的。”
颂碧意收起了玉佩，眼中隐隐的落寞一闪而逝。暗道：‘这女子不贪财，便不是他。’脑海中想起那日身上的银票和饰物尽失，不禁失笑，这才死心确定不是他。他暗中找了四年，他丢的银票未流入民间，他好像消失了一样没有一点痕迹。越是见不到他，就越是想念他，那夜荒郊的独处每每梦回，那无双的面容牵动他的心房。
“都下去吧。”苻禘淡淡开口说道，低垂的眼帘下闪烁精光，颂碧意想找的没有找到，而他想知道的现在依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是。”
“是。”
清遥和此女子一同退下。
“你可是满意了？”苻禘缓缓开口，透着邪恶的说道：“颂兄。”
“何来此话？”颂碧意听出了话中的弦外之音，不动声色的问道。
“你在找谁？”苻禘银灰色的眼眸盯着颂碧意，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情绪反映。
“贤弟多虑了。”颂碧意微笑的说道，玉扇在身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摆，看不出一点心虚的样子，他继续说道：“你可知道这云湛争相寻找的‘涟者’已经出现了？”
“是吗？”苻禘挑眉，冷笑道：“你是来看他有什么反映的。”苻禘说的肯定，叹气说道：“他老了，你还怕他作甚？”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颂碧意起身，笑的高深莫测，向着门外走去，一面又道：“武林大会就要开始了，我们到时再会。”颂碧意行步无声，那白边的鞋底竟然是雪白不沾半点的尘埃。
这厢，清遥和那女子回到砺思雅的院子
“丫头你怎么谢我？”体态丰盈的女子依旧是快人快于，前脚才踏进了砺思雅的门槛，便开口讨起了好处：“要知道，我可是冒着被少主责罚的危险帮你的。”
“我的好青儿，可是成了？”砺思雅急忙上前拉住了体态丰盈的女子说道：“骗过去了？”
“有少主帮忙哪有不成之理？”清遥在一边笑说道。
原来，这青儿与砺思雅一般大，也是这居闲宅的大丫头，只是她年纪小，颂碧意不曾见过。加上她们三人本就要好，仗着青儿胆子大又得宠才能有这胆子去骗颂碧意的。
“他帮忙？”砺思雅挑眉，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暗道：‘要是真的帮忙为什么不挡下来，为何还有他去露面，以苻禘的个性而言这是事情很诡异。’
“是啊！”青儿也附和道：“主子当时一点都不意外是我冒充你呢！”
砺思雅只觉得背后汗毛都起来了，越想这事情越是蹊跷。
就在此时，苻禘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门口。
“你们两个都出去。”苻禘沉面说道，话语没有任何的起伏。
清遥和青儿跟随苻禘多年自然知道少主阴晴不定的情绪，他们也都能感受到少主对砺思雅和他们的不同，看都没看砺思雅，转身一致乖乖的离开。
砺思雅抬头看见苻禘出现，讨好的笑的相当狗腿，暗自想：‘看来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树上的是你？”苻禘反手关上了门，走到砺思雅身前居高立下的看着坐在圆桌前的他。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碰巧。”砺思雅真挚诚实的说道，他总觉得苻禘这话问的是目的的。在这‘居闲宅’能在他的眼睛下溜走的也就只有他，苻禘这是明知故问。
“他为什么找你？”苻禘压低了身子，更有胁迫感的问道。一双银灰色的眸子似乎要看穿砺思雅一样。
“谁？”砺思雅心虚的开始眼珠乱瞟，心中暗骂道：‘挨千刀的颂碧意，非要这个时候出来捣乱。’
“你到底是谁？”苻禘一手抓住了砺思雅的手腕追问道，银灰色的瞳孔收缩：“能叫他这般费劲心思寻你。”
“我不是都说了，我根本不认识他。”砺思雅抵死也不承认自己认识颂碧意，否则哪种结果都不会是他所喜欢的。
砺思雅仰着头，娇嫩的颈项上的微微凸起从高高的领口探出头角。
苻禘银灰色的眼眸闪动，配上红色的血丝很是妖媚。他猛的用力拉起苻禘，另一只手臂揽紧了砺思雅的腰际，两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不留空隙。
“怎么了？”砺思雅没想到苻禘会有这样动作，眨巴着眼睛问道。一手抬起去抚摸苻禘额头笑问：“你没发烧吧？”
“你竟然是男的。”苻禘语带懊恼与愤怒，握着砺思雅的手臂紧紧的扣住他的脉门，心中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砺思雅脑袋嗡的一下，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那样的姿势怎么可以抬头去看苻禘，可惜一切已经迟了。
苻禘趁着砺思雅不被向着他的下颚袭去，一层几乎透明如软膏状的面具落入他的手中，因为面具的带动，盘起的一头乌发散落。
“这是......”苻禘攥着面具抬头质问，却在见到那有点苍白绝世容颜时吞下了下面的话。
苻禘心潮涌动：‘原来他并不是塌鼻子，原来这面具下的琼脂玉肌犹如璞玉，原来之所以平凡是因为遮住了这青山远岱的绣眉，原来这两片樱唇如散落的桃花瓣，原来他一直被骗了，他后悔那时没有在初遇时就一探究竟。’苻禘百感交集，银灰色的眼眸流连在常年不见天日下的无双容颜上再移不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