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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紫英送我的，我要。”
露出无奈表情，从剑匣里抽出天河剑，原来围绕在剑身的明蓝光芒已经消失，只有暗淡的铁器本色光芒，在烛火下什麽也映射不出。菱纱微微的叹息，她记得当初所见，这是一把多麽出色的剑。
“不必慨叹，菱纱。此剑虽已毁损，但是不枉此生，它所做已经太多，就像是我们，若能得那般灿烂，怕是死也无悔。”紫英抚摸剑身，虽露出痛惜目光，但口气里仍隐含赞叹，射琼华，又在妖壶下救自己一命，虽天河剑陪伴身上时日稍短，但确实无法掩其光芒。
“紫英的意思是，若是能得一时灿烂，短寿也无妨？可是我却觉得我宁愿像寻常铁器一样，找个平凡的人家，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过完一生。”菱纱摇头苦笑：“小时候也想著一番大事业，来拯救族人，但是现在却想著平淡过一生也很好。”
“这，我也不好说。无论如何，到最後总有一些灿烂回忆也好。就像，我们能遇到一样。”
“虽，虽然发生那麽多事情，有很多难过的事情。但是我还是很开心遇到菱纱，遇到梦璃，还有遇到紫英你！我不会後悔！”
“傻瓜野人，谁问你这个了。”菱纱转而又笑起来：“但是我也是，我从来不後悔。”
紫英点了下头：“我也是……”
於是三人灯下相视而笑，紫英看著这一室晕黄，目光从容且安静，外头有淡淡的月色，映出房内三人，灯火依然，而月色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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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总是很快，转眼树叶绿了又黄，花儿开了又谢。一转眼，好几年也就这样过去了。
菱纱坐在窗口，看著远处蒸腾云海，云生云灭，终忍不住慢慢倾身靠在窗边。自己说过，这样她很开心，这样她从不後悔，这样她也满足，可是她真的满足吗？摇摇头，想摇去自己的小性子，却忍不住摇落一串眼泪。
生死终有天命，无论她是否看的明白。而如今韩氏一族的命运已然降临。她能感觉到身体一日一日被死亡阴影侵蚀，紫英为她到处奔波，试试种种方法却始终不见解决之法，她微笑又叹气的让他们停止徒劳努力，这一族的命运就是如此，何必突然和命运对抗。却麽想天河紫英两人仍是心心念念不肯放弃，准备好药材给她，转身两人却又赶往不周山。
傻瓜啊傻瓜……怎麽就不明白呢？天河这个傻小子不明白，紫英你是修仙之人，理应看穿看透一切世事，怎麽也不明白麽？生死各有天命啊。这般强求，只是虚耗时间而已。
这天上的神，如同九天玄女一般，以万物为刍狗，任凭万物自生自灭的吗？这去求衔烛之龙又有何用？
虽然最终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可是这样也很好，也很好……
菱纱伸手轻轻拭去眼泪。
这样真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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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第一次来不周山，但是这次的心情和上次比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周山阴冷如昔日，四周仍是鬼魂憧憧，四下游荡。
紫英举目四望，不周山如同不归之路一般已然是怪石嶙峋鬼火飘荡。他下意识伸手过去：“天河，这边跟著我走。当心脚下，这不周山机关重重，你如今不方便，更要切记跟紧我。”
自然而握，两人一路往上，虽然不能说轻车熟路，这回倒是真的少走许多冤枉路，紫英记性极好，现在还记得当时走过那些路途，沿著盘龙柱一路往上，终於来到当初所见衔烛之龙的地方。
紫英松开手，此地宽阔，不担心天河会走到旁边掉下去，而天河得紫英默许蹭蹭走到中央，大大咧咧站在符咒中央大叫衔烛之龙的名字。
不畏鬼神，不惧任何事物，这样的天河真的让他羡慕。紫英默默的想，可是……他抬起头来，衔烛之龙的身影逐渐出现在半空之中。
这一行能有任何结果吗？
“无知凡人！你一而再，再而三骚扰本尊！到底何事！”神族姿态，不怒自威。
天河却毫无畏惧，伸手而说：“我要救菱纱。”
衔烛之龙尚未言，紫英急忙拱手而道：“我等上次一同前来的女子，她如今身受诅咒，还望衔烛之龙能秉持慈悲之心，能救我们的同伴。“
“紫英说的是！”
龙须微微虽风摇动，那衔烛之龙却是语带嘲讽：“尔等无知凡人！天数之命岂是你们要改就改！凡人生死各自有命！尔等就该遵循天命行事！”
“什麽天命天道！我不懂，我要救菱纱！”
“你已经为违天命付出代价！无知凡人！尔等再不思悔改，只怕这代价尔等承受不起！天命不可违，若身背天罚，就算以命易之也无可违！”
以命易之……紫英一愣，想起封神陵里自己所言，若能以紫英之命换回菱纱之命，紫英愿承受一切。他踏前一步，毫不犹豫：“若有人以命易之，神龙也不肯救菱纱一命？”
天河听他所言，回头转向他方向所在，一把伸手攥住他的手，声音急切万分：“紫英，不许！”他说著，手里劲道犹狠，死死攥著紫英手腕不肯放手：“我们说过要一直在一起的！”
紫英见他如此，心里也是凄然，他何尝想如此，若这真是救菱纱的唯一方法……他……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天河，只好沈默。
察他沈默，天河心里愤恨，转身指向神龙：“我一个都不能失去，他们都是我重要的人，我谁的命也不换，你这个神龙，既然自称是什麽神，为什麽一个人也救不了！”
“天河！”紫英怕他言出不逊，急忙拦住他：“上天有好生之德，还请龙神能施手相救。”
“大胆凡人，本尊不念你们再三闯入不周山之罪！你们却得寸进尺！休要惹怒本尊，不然区区凡人，自然不在话下，莫说你们同伴救不了，就是你们也回不去！”
“你说什麽！”天河听他这样说，更是怒气上升，他不害怕不畏惧，自然也不会把衔烛之龙放在眼里。“你想再打一架吗！”
“哈，有趣的凡人，还是这般天真！本尊曾经说过，‘待你有朝一日，尝遍世间辛酸之时，或许就会怨恨这样的命运。’看来这人生七苦，你已经开始尝了，不知道感觉如何！”
“人生七苦？那是什麽？”
“佛经有云，人生七苦，乃是生、老、病、死、怨憎悔，爱别离，求不得。据说参透这些痛苦，才能修得正道。”
“紫英，听上去好难懂。”天河摇摇头：“我不知道什麽苦不苦，我只知道我要救菱纱。”
“天命已定，生死皆有天命，本尊说过了，尔等凡人需各安天命，不要做无谓挣扎！”
“我不管！是不是再要打赢你，你才肯啊！”天河抽出紫英剑。
“上次本尊已赐你神龙之息，再做争斗也是无意。本尊再说一次，生死有命，你们各安天命去吧。”
“神龙之息到底是什麽？”在封神陵也曾听到句芒提起天河身负神龙之息，但到底是什麽他却从不得知，只晓得当日闯不周山後，天河体内常有灼热之气息游走，难道这就是所谓神龙之息，到底有何作用？他从来无从得知。此刻既见了神龙，他便抓紧时机问上一问。
“时机一到，你们自会得知！”神龙之影逐渐隐没与黑暗之中，只听到仿佛极高极远之处有莽莽之音。
凡人好好看著，这世间辛酸，你必定要一一尝之，到那时本尊很有兴趣知道，你是否会怨恨这样的命运。
最後余音嫋嫋消失。
两人立定在空阔之地，天地已然恢复寂静，只有远处山风阵阵，犹如冤魂哀号，生生不息。两人默默无语站定。直到片刻後天河突然爆发，跪坐著一拳砸在地上：“什麽神龙！不肯救菱纱！”他一拳一拳砸地发泄胸中愤怒。紫英默默看著，却无能为力，想起九天玄女曾经袖手旁观琼华之下无辜民众之生死，神之作为，莫非都是如此。他仰天而叹，他要修的真的是这样的仙？不，他修仙难道不是为了斩妖除魔，互为天下人麽？他站著，只觉得寒风似乎透心而过，一点一点让他变的冰冷。
天地广阔，但是前路依然茫然。他转过头，看著天河，眼里落出对方身影。有时候他如此羡慕天河，他很少迷茫不坚定，仿佛世界所有道路对他只有简单抉择，是否而已，从无第三条路。他苦笑走向天河
“天河……”紫英蹲下身体握住天河的手腕，制止他的动作。“事已至此，神龙不肯相助，我们不能耽搁时日，还是及早回青鸾峰，另作他法吧。”
“可是紫英……”天河抬起头，“我觉得自己很没用……那时候帮不了梦璃，现在救不了菱纱。”青年摇摇头，有眼泪洒落，他紧紧的握住拳头，好像这样就能抓住菱纱不断流失的生命一样。他们满怀希望而来，最终如此结果，菱纱死亡仿佛就在眼前，他再三失去重要的人，爹，大哥，梦璃，莫非现在又是菱纱？天河只觉得心里惶惶然，而眼前紫英的手如此温暖，仿佛是他可以唯一抓住的东西。他伸手拥抱紫英。
“……”紫英默默无言，只默默回应於拥抱他，此刻语言已经多余，唯有这真实拥抱仿佛才可以证明一切。他们紧紧拥抱在这鬼界和人界交接处的高峰上，四周游荡是不肯归去的游魂，怪石嶙峋，遥远的天边有著微弱的曙光，像是努力要挣扎开不周山的黑色阴影一般，只是那光未免也太遥远了，一丝一缕也无法映亮他们的心情，唯有黑暗可表，唯有黑色的影子沈默的将他们拥抱。
仿佛这就是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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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纱看到他们进来时候的样子就已经猜到了结果。虽然心里也晓得这无可违，但毕竟凡是人好歹存有希望。总有微弱火苗染於心底。但是……菱纱笑起来：“告诉你们不要去的，好啦好啦，不要这样，天河，紫英打起精神来！”说著鼓舞人心的话，用力的拍拍天河颓丧的肩头：“振作起来……傻瓜……我知道这样结果……所以没关系的……傻瓜……”说著说著，怔怔的，眼泪掉落的毫无预兆。菱纱看著自己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掉落到地板上，黑色的圆弧。
笑著说没关系，这就是命。到头来终究是放不开，想多活些岁月，想多看看亲爱的人，想著世上这麽多美好的事情，最终她却不能一一历经。
死亡太早，上天给了她那麽多那麽多习惯去准备，可是她在切身面对的时候，仍然感觉到害怕和颤抖，她不想死，她不想死。
菱纱慢慢蹲下身，仿佛痛极似的哭了出来。
她一哭，天河也慌了神，不知说什麽好，安慰什麽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蹲在旁边，轻拍她的背说著笨拙安慰的话。紫英站在一旁，只觉得心痛难当。在生死面前，他渺小而无力。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麽。看著菱纱抽搐的双肩，他心里涌起痛惜的感觉。这个曾经在短暂时间里，停留在他喜欢这个概念里的少女，如今竟是要以这种结局收场？
不，他不想眼睁睁看著少女死去。可是还能有什麽方法……
“菱纱！”天河突然大声叫道。
紫英猛地警醒，只见菱纱突然载倒在地上，浑身轻轻颤抖，泪水未干，却双目紧闭。他急忙上前一把扶住菱纱，将其抱上床去，随即坐在床边，诊她脉相。天河一旁紧张的等著，不知道到底发生什麽事情。
脉相微弱，而体内寒气纵横，想必是体力虚耗，心力交瘁导致寒气发作。紫英急忙以真气引出火灵珠之力：“天河，你注炎气与之菱纱。”
“菱纱她怎麽样？”
站起来，将天河推到一旁的准确的位置上，然後把菱纱的手递给天河：“只是一时心焦，故而没有压制注寒气，天河，你切莫再说话，专心注入真气。”
天河听紫英所言，急忙按他所言行事。紫英引出火灵珠之力後，将火灵珠塞入菱纱手中，於是炎之力自然会随著菱纱经脉游走，自动抵御寒气侵蚀。双管齐下後，便见菱纱脸色已然转好，呼吸平顺，紧皱眉头也慢慢松开。想来是已经舒缓了寒气的侵蚀。
待半盏茶的功夫，寒气便已经褪去，两人皆松了一口气。“此次菱纱并非因望舒引起发作，而是心结所致，导致体内一直被压制的寒气突然顺入心脉发作。以後我们要言语之间要多加小心。”
天河点头：“那我们现在怎麽办。”
伸手帮菱纱掖好被子，紫英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周山此路已断，其他还有何途可寻，虽天下之大，然能救治天罚者恐怕也无人。”
“那菱纱……不是……”天河脸色黯然。
“韩氏一族盗墓为生，才引起此等天罚……若要改之，恐怕也只有天上之神才能有所为。”而上天之神所谓，前有九天玄女後有衔烛之龙，他们不过秉承之万物以为刍狗而已。要救菱纱此路已绝。此之以後，恐怕他们也无力改变什麽。紫英慢慢的摇头：“或我再去其他地方寻寻或有可破解之法……我记起句芒曾提及，韩氏一族之罪孽，皆因盗墓而起。就算生死簿上记载甚多年岁，但到了不过三十，鬼差依然会提前勾魂，想来如此。若有法子可解怨鬼之气，或有方法救治菱纱……”
“可是，菱纱他们不知道盗了多少墓，这个……怎麽算的清楚，就算菱纱也未必知道啊。”
“天河你说的没错……可是我们已经无路可寻，菱纱这并非医石可治之病啊……”紫英长叹，看向屋内少女昏迷脸庞。“此时此刻，真正是觉得做一凡人，无可奈何之痛。”他说著著，话里有淡淡的痛意。“在封神陵我曾说过，若有法可救菱纱，紫英愿以身代之。可是如今连此法都……”紫英以手扶额，忆起封神陵当日情景，不由心痛难当。
“紫英……”
手被握住，紫英看向对方：“天河？”
“不要说什麽换来换去的话，你和菱纱，对我都很重要，我谁也不能失去……菱纱是，你也是。失去你的话，我一定会很难过很难过……”天河用已盲之眼注视著他，瞳孔里坚持目光竟不像眼盲之人。他有更多的话要说，比如紫英，我喜欢你，你不能离开我，比如说，虽然他不要菱纱死，可是他也不能容忍紫英死。比如说，他想说紫英你是不一样的，想到如果你不在，那种痛苦……他连想都不敢想。但是此刻他什麽都不能说，他只能说，紫英，我很难过，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