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香格里拉的海啸
三三九年，香格里拉海岸线，西南海域即使在春天料峭的寒冷中，浪花仍卷着微带咸味的海潮，吹拂着千年商业都市的春运港口。
码头上忙碌的水手，大声喝骂，催促动作的工头，港口酒馆女伶的脂粉与劣质香水味，嬉笑追逐的半大小子们，海水是画一般的蓝，如莫奈的日处印象，在朦胧中勾勒出远处船只的轮廓。
“费米！看！”四岁的小女孩指着仓库后渐渐褪下的海水，转头让她哥哥过来。随即探手下去，在石阶边缘摸索着缝隙里的寄居蟹。
水手泰格惊异地扔下烟头，朝她走去。码头响起嘈杂，慌乱的尖叫声。
仿佛有只巨手，拉住绸缎般的海面，奋力朝远方一扯，外海岸线倏然退去，船只跟不上退潮的速度，纷纷摔在海底的淤泥中，四分五裂。
下一刻，天地交接的海平面上，一道白线缓缓推来，再顾不得心痛自己商船的行会主顾们，在临海阁楼上看见这一幕，马上展开救命的飞翔卷轴，抛下脚底慌乱的人群，不约而同地朝着东方迅速脱身离去。
短短的半分钟时间，白线到得近前，立起十余米高的水墙，海潮如万马奔腾，掀起惊涛骇浪，扑向永不结冻的自由贸易港口，香格里拉。
四十八小时后的香格里拉。
“怎么会这样”贝利娜几乎怀疑自己亲眼所见的废墟，是否昔日众人游玩的大陆第一黄金都市。
西优洁兰此时优雅高贵的淑女服早已布满泥泞，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潮水退去后的坑道上，朝佣兵们赶来。
疲惫的她足有两日两夜没有合眼，简单感谢克里的前来后，她又赶回临时设置的基地，指挥救援工作。狮鹫佣兵团得到分工，四散开始寻找幸存者。
一处低地，库勒斯大吼着挪动木梁，却顺着黑臭的水流，飘出一具泡得发白的尸体。残破的桅杆，甲板，大大小小的桦木箍桶，随处可见的碎木片，飘浮于齐膝深的海水中。
冰冷海潮慢慢退去，和着寒风，不依不挠地拍打着建筑物上残余的木桩。
“不要下来”川枫制止了从高处要往下跳的小魔法师，他淌过深水，身体渐渐沉下，勉力深吸一口气，水流自动从他身周旋转着避开，爬上屋顶，坐在小悦身边。
“我要帮忙”小悦抗议“一整天，我就坐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干”
川枫解开鞋带，脱下长靴，露出冰凉的双脚，指甲泡了许久，边缘已微微泛白，刺痛感不断传来。
神力耗尽的大神官，仰头便是一倒，喃喃说着“你不能下去，宝贝，很不舒服”，片刻，竟是打起鼾来，睡着了。
小悦看着川枫，良久无语，只得脱下斗篷盖在他身上。
过了一会，啸也支持不住，朝他们这边走来，夜晚八点，少得可怜的几盏灯光在城市中稀稀落落燃起，香格里拉一派幽怨气氛。狮鹫团佣兵们望见贝利娜手里光球，结束了手头工作，朝小悦他们休息之处集合。
一时间，木屋斜顶上，佣兵们横七竖八地躺了一派，连晚饭都顾不上吃，都进入了梦乡。
“我睡了多久了”控制不住而俯睡半响的西优洁兰，从桌子上支撑起身，房内昏暗的灯火随海风左右摇摆。“克里团长呢？”
秘书苏木恭敬地回答她“家主，现在是午夜十二点了，狮鹫团没有过来报告，估计还在西区码头附近”
“晚饭来领了吗？”西优洁兰随即又问，秘书摇了摇头。
“王女和小家伙不吃饭撑不住”她自言自语地说，又吩咐苏木“去拿点吃的，我们划小船过去看看”
西优洁兰的船头立着一盏灯，水流声中，小船穿过街道，若不是满地海啸过后的遗骸，她飘然的衣袂便像午夜出嫁的精灵族公主。
想起儿时母亲睡前讲的童话，大海彼岸的世界树下，每有精灵婚礼，女方便手捧世界树之叶，头戴五彩花冠，身穿如雪婚纱，由父亲摇着小船，穿越那错综复杂的建木脉络，到达自己心上人身边。沿岸送别的蜡烛，火光闪烁，指引那艘小船，通向幸福。小船到岸，英俊的阿加斯转过身来，柔情的双眼融化自己内心……然而危险的直觉把她从憧憬中惊醒，漆黑的远处，似乎感觉到有什么再度接近。警觉地眺望海平面，没有海潮再次涌来，她又摇摇头，看来是自己过度疲惫而产生的幻觉。
西优洁兰认出倾斜屋顶上，兀自抱膝发呆的小悦，与他的第三次见面，这孩子似乎长大了不少，即使眉目中仍带着一股稚气，却已隐有智者的眼神。
智者此时肚子正饿得咕咕响，心中天人交战，不知是否该下去找点食物。伙伴们都在睡觉，不敢吵醒疲惫的川枫，自己一人走开，又怕陌生的环境中找不到食物，即使找到了，认不认识回来的路还是个大问题。
几乎在看到西优洁兰小船划来的同时，小悦也感受到不知名的威胁。然而他对气息的判断比她要准确得多，尤其是当亡灵从海面上接近时，他马上判断出，那是成千上万的幽魂与死灵。船队，近四十艘白色大船悄无声息地接近，没有激起半点船浆划水的浪花，这是幽灵船。
西优洁兰顺着小悦的目光望去，脸色剧变，轻得仿佛没有半点重量的幽灵船已经接近海岸线，就像观看着停了音效的黑白电影般，船上的骸骨，亡灵迅速登岸，朝着城内没有半点声音地杀来。
黄泉之歌响起，屋顶上的佣兵们从梦中苏醒，揉着惺忪的睡眼，茫然眼望遥遥相对的，身旁的小魔法师与十米开外，站在船上的西优洁兰。均是莫名其妙。
当莫琳终于发现岸边受到超度乐曲所制，呆呆立于原地，手中兀自高举生锈兵器，保持着冲锋动作的骷髅兵军团时，一声惨厉的尖叫回荡在午夜中。
“鬼啊——！！”
尖叫声把小悦吓了一跳，脚下打滑，“咚”一声沿着倾斜的屋顶摔进了水里。
乐声一停，骷髅军团仿佛接到来自后方的命令，齐齐又往幽灵船一边退去，旋即船队开拔，飘然远去。来得快，去得也快，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赶忙扑进水里的川枫与啸，还有从恍神中恢复的西优洁兰，手脚并用地把小魔法师捞了出来。
“哈嚏——！”被冷风一吹，全身湿透的小悦哆嗦地包在围巾里。狮鹫团众人跟着西优洁兰回到临时驻地，苏木端来热姜茶，让嘴唇冻得发紫的小结巴喝了下去。火炉已经烧到最大，房间里开始有一息温暖之意。
狮鹫团长号集众人开始整理装备。
“克里你疯了！”西优洁兰拦住他“小悦还没暖和过来，你们今天体力消耗过度，至少也得等到明天早上。”
克里转头看着小亡灵魔法师。
“我我我……我可以”小悦缓了过来，牙齿仍磕磕碰碰地说道。
此事始作俑者——莫琳仍哭丧着脸，缩在火炉旁。
西优洁兰无奈，只得吩咐部下去准备出海的船只。
“等到清晨，就追不上了”克里坚决地说“幽……那些奇怪的船只与这次突如其来的海啸一定有关系”
千语家主忧心仲仲，再三叮嘱克里一有危险就必须马上撤回，再行商议后，才亲自送他们到码头。
漆黑的夜，海潮拍打着船体，西优洁兰派给他们的是一艘小型船，放眼遭灾后的香格里拉，只能找到的船只。大型与中型商船在海啸来时大部分摔碎，剩余的被她派到海岸线其余都市去寻求物资支援。
与其使用大规模船只搜索，不如用小帆船的机动力来得灵活，这也是克里的想法。
小船顺着海浪上下摇晃，船舱最里面的小房间，小悦坐在火炉旁思索着幽灵船的出现。
“还冷吗？”川枫拉过裹在他身上的毛毯，长腿伸展，让小悦坐在他分开的大腿内，背靠船壁。
本已狭窄的船舱，他一脚伸出，长靴踩住对面的墙壁，嘴角上扬，侧头看着小悦，把毛毯盖在依偎于一起的两人身上。
渐渐暖和的身体，令小悦又打了个喷嚏，川枫却误会地以为温度还不够，随即解开自己衬衣，让小魔法师的脸贴上自己灼热的胸膛。
“川枫，暖和了……”摇摆的小船，怀抱里的身躯昏昏欲睡。
微微低头，看到小悦火光里半眯着的双眼，川枫只觉口干舌燥，身体热了起来。
轻轻在小悦唇上吻了一下，下体不受控制地变得坚硬如铁。川枫知道此时非是行事的时候，只得暗自忍耐。舔了舔嘴唇，把欲火按奈下去。谁知小悦又缩了缩，紧紧挤着他坚挺的分身，随着小船摆动，不断摩挲着。
喘气声重了起来，面红耳赤的川枫忍耐力已到达极限，下身湿润，怀里的小魔法师被顶得稍微不适，换了个姿势，觉察到什么，又抬起头来看着他。
“唔……”小悦抬头的时候，双唇被川枫封住，轻微地想挣脱，然而两人挤在着小小的空间里，反而贴得更紧，温柔的吻把他融化，双手环过英俊剑士的脖颈，回应起他的爱意。
小魔法师略带冰凉的手掌随即伸进川枫胸口处，慢慢往下。解开他紧身长裤的皮带，抓住川枫坚直且火热的硬棒。
“小流氓……”离开他的唇，川枫带着戏谑的坏笑“学得这么主动了？”
小悦不好意思地放开，随即又被剑士抓着他的手，紧紧按在自己分身上，川枫的另一只手环抱着他，食指沿股沟不断朝下探去。
衣衫散乱，小悦呻吟起来，头发被川枫揉得凌乱，毛毯被剑士顶起的部位湿了一小滩，门被吱呀一声拉开。
尴尬的啸立在门外，不知该说什么好，小悦脸红透，往毛毯里使劲地缩去。
“克里……想问你们点事”啸的脸比房里两人更红。支吾着说出了来意。
川枫笑了起来，手指帮怀中小魔法师梳理了一下头发，仍袒露着古铜色胸膛，胸肌健美的他从容把衬衣扣子系上。玩味的笑容，看得连啸也躲避开了他的眼光。
“知道了，弟弟”川枫好整似瑕地回答了他。
星耀剑士把门关上，转身离开。方才的一幕仍让他心旌神摇不休，难以平静。吹了许久寒冷的海风后，他才好过了一点，朝前舱走去。
“不是你想的那样，克里”前舱里，小悦解释着幽灵船的成因。
与普通的“黑暗亡灵”不同，幽灵船的存在，其核心在于“船”，骷髅，白灵只是船体衍伸出的攻击方式的一部分，在某部海船上团员们集体遇难后，求生意志，也就是俗称的“怨念”被扭在一起，形成海上飘拂不定的可怕船只。
克里与洛交换了一个眼神，又思考良久后问道。
“你认为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操控，与这此海啸的发生有没有联系？”
小悦提出了另一个疑点。
首先，幽灵船的存在，一旦被发现，不可能十几艘同时靠岸，因为遇难船只都是单独的。其次，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
几乎在所有的航海日记上记载，幽灵船的出现，必定伴随着浓雾，像一小时前，晴朗天气中清晰可见白色船体，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最后，他又补充了一点。
“关于海啸”他看着川枫“你能在短时间里于海面上凝聚那么多的水元素冲毁一个城市吗？”
川枫摇摇头，向他们解释“如果是在流水神殿周边外海，借助神力可以达到大规模调用海潮的效果，但是离得越远，难度就越大”
“换句话说，即使是你，也做不到这一点？”洛听出了问题中的蹊跷。
川枫点头。“所以这与人为因素无关。”
“不”啸随即否认了他的观点“只能说，与元素系力量无关。”
他想起夜雨御剑飞至罗德岛的一日，若是那位强者挥剑全力横扫，要造成如此大规模的海啸绝非不可能。
一番讨论无果，佣兵们轮番了望海域，其余人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