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建木彼岸
依然是寒冷刺骨的海风，小悦身上裹着一张深红色毛毯，像吉卜塞的小占星师般静静坐在船头，墨黑双眼映出船前潮生潮灭的白色浪花。随着航线的不断北上，海面上开始出现漂浮的碎冰。
“你在想什么”川枫轻轻搂着他，“这一个再跑掉，世界树就彻底完蛋了”
小悦微微抬起头，薄唇在川枫脸上一点。
后者受到这一吻的撩拨，胸口变得火热。控制不住自己地重重吻下，热情纠缠，如胶似漆沉醉在梦幻般的情欲中时，身后传来克里的声音。
“打扰你们一下”团长眼圈微微泛黑，头发略有凌乱，坐在小悦与川枫身旁。
“告诉他吧”啸也随即走上船头。他的笑容即使在暗黑的天幕下，永如星光般灿烂。
阴霾重重的夜，四个男生迎着微咸的海风，各自把脚搁在船头的撞木处，并排坐着。
许多年后，史学家对流星之战中崛起的英雄们，评价各有不同。
川枫如深邃的海洋，胸怀温柔地包容着世间的苦难，把爱尔兰斯的福音传播到漆黑大地上的每一个角落。
狮鹫团长克里，则是孤独岛屿上倔强的灯塔，穿透迷雾的灯光，点燃希望的火种。
星耀剑士啸·克勒斯，光芒一如天际的星辰，在黯淡的夜晚中指引着迷途旅人前进的方向。
贝利娜·海因里斯的光辉与炽热，是乌云后万丈的日轮，照耀了人类寒冷的内心深处。
格拉苏的信念与坚持，却是日落西山，繁星隐退后的寂寞中，荡漾着银色温和的月亮，投下黑暗中一缕关怀的微光。
小悦微笑地看了他一眼，知道克里的来意，开始讲述世界树一族千万年来肩负的使命，与神女的传说。
在命运的船只穿越辽阔黑海，到达树萝大地的建木之岛之前，让我们来侧耳聆听，小魔法师讲述的一个，只存在于睡前梦里的古老传说。
世界由乙太而启，分裂出七大神明。七大神明开天辟地，分出九界。界与界之间布下“镜”以阻隔。
生命之母奥非斯，秩序之母耶米拉，混沌之母西鲁菲，共同创造了大地上的生物。是为“创世”。
因果律——最高法则约束着大地众生，也约束着开天辟地便诞生的七大神明。因果如轮，缓缓运转，有创世，便有灭世。
另四位神氐肩负着灭世的职责，当世界树枯萎，九界毁灭的一刻来临，除继承了“源”之力的至高神不入轮回，所有的上位神，主神，乃至地底深渊的每一个弱小生命，都会被他们彻底毁灭，一切能量消湮，回归乙太，诸神沉睡，亿万年后再次醒来，重新创世。
天地便在这约束下不断轮回，生生不息。
人间界位于九界的中心，联接着其余八大空间，世界树便屹立此间。
世界树是七至高神最先创造的物事，集合了乙太的源力，树荣，则世昌，树枯，世灭。
每一片树叶，都对应着生命的诞生，种族的兴盛，每一条树根，都对应着天地元气的循环。脉理内凝聚了世间的各种法则与秩序。
然而在那漫长的岁月中，接近永恒的孤独，使这棵树有了自己的思想与寂寞。附览大地苍生，它就像一个观察着万物兴废，沧海桑田的母亲。有一日，它终于无法再忍耐寂寞，于树顶的重生之枝，分娩出一枚生命的果实，果实落地，幻化为守护世界树之女。
世界树之女时而下界，游览人间，再把自己的情感，经历，梦想，思念，带回建木之岛顶端，与这位永恒存在着的母亲分享，驱散那漫长岁月中的孤独。
拥有永恒的生命，对人类来说是梦想，当真正得到了它，却发觉那是茫然的煎熬。所爱的人不断离去，世间再次只剩自己。
法鲁的孤独，与世界树的孤独便在那夜之永昼下相伴千万年，偶然的下世，无法慰藉她们寂寞的内心。世界树于是在某日，再次诞下一枚果实。自私的母亲为了不让女儿离开它，在分娩果实之时，便设下了伴随一生的诅咒。
樱华离开了建木之岛，来到天之大陆。
她从此一去不回，微笑因着对自己徒弟飞影的溺爱，发动灭天一族秘法，改变了她的命向。法鲁再次催动重生之枝，诞下贝利娜。
世界树因此而开始枯黄，一棵树，无法体会人类诸多的负面情感，背叛，怀疑，抛弃等因素让它不再充满生机，渐渐衰老。
听完故事，克里陷入沉默良久，不发一言。海风与浪潮的声音徘徊在夜空下。
“哥……”啸打破了安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川枫点点头“从阵营上划分，贝利娜……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奥非斯的神裔，是我们四个大神官的上司”
克里想起逃亡中，前来接应的红叶。
“灭天族的遗民，就是小悦的师父，上一任出逃的神女，是小悦的二师嫂”他又补充道。
小悦吹起前世，却是另一首摇篮曲，船尾，贝利娜与丹静静坐着，肩头微微抽动，鼻子通红的丹，无声哭泣。
圣女伸出白皙的手掌，抚摸着痛苦的公主一头金红色长发，和着小悦的笛声，轻轻唱了起来。
“你从银河那一端向我走来……千万年的思念……化成泪水……”
“母亲给我一根线……把这珍珠串成回忆……”
如海妖婉转优美的歌声，在黑藻交杂碎冰的海面上回荡，乌云渐渐散去，一轮明月出现在天边。
建木之岛在碧海中伫立，周围环绕着彩虹般的云霞，如人间仙境，绿色萤火虫光点，纷纷围绕着岛中巨大建木飞上天空。与夕之朝云的温暖红色不同，到得近前，佣兵们却发现，清凉和煦的春风充满这个仙境的每一角落。
极光之中，淡淡雾气笼罩在整个海域，碎冰与海藻不复见，天光从建木之顶落下，照亮了方圆数万里的大海，光线所到之处，海水清澈见底，便如夏日浪花般携着腥味朝沙滩上涌去，留下一串串珍珠，悄然退回。
在贝利娜的带领下，狮鹫团众人跳下齐腰间的海滩，朝岛里走去。
“你们生活的地方……”克里摇摇头“真是……一个比一个漂亮。”
川枫忍不住笑了起来。
“呆会还有你更惊讶的”剑士背着小悦，往沙滩上看去“你从小长大的幻界和这里比如何？”
小悦想了想。
“这里很寂寞，比不上幻界热闹”他下了结论。
“是”贝利娜没有回头，依旧往前走着“只生存了一个智慧种族，比不上幻界”
“智慧种族？”当克里愕然发现，沙滩尽头，发现他们上岛的孩子，便知道，史书上记载的神秘一族大迁徙，消失在了哪里。
看到陌生人，岛上的居民们似乎兴奋得很，一下围过来六七个赤裸上身的小孩，佣兵们看到他们尖尖的耳朵与俊美相貌那一刻，都张大了嘴，楞在原地。身为弓箭手的因斯连话都说不全“这……这是精灵族……？”
早已在人类活动区域消失的精灵族，弓箭的开创者，自然的朋友。就这样围成一圈，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确切的说……应该是精灵遗族”贝利娜朝站在最前的小精灵说了几句优美的话，声调柔和得仿佛在唱歌一般。后者随即转头带领他们朝森林中走去。森林深处，一棵巨大的树傲然挺立，直上云端。
“那是若木，若木之顶是建木”圣女朝同伴们解释道“建木顶端，才是世界树”
“我们要爬到那么高的地方上去？”因斯抬头眺望巨大高耸的若木。贝利娜说“不，沿着树干有特殊的通道”森林占地极其辽阔，一眼望去，没有三天绝走不到中心处。
精灵孩子们带领佣兵一行人走到小小村落中，他们发现，身周的住宅都是建在大树上的小木屋，陌生人来访，让整个村落热闹起来，成年精灵们纷纷沿着树上藤条滑下，上前围观千年来第一次踏足树箩大地的人类冒险者们。
贝利娜则走过去，朝人群中间的精灵长老说着什么。
放下小悦，川枫看看交头接耳，对他指指点点的精灵们，好奇地问“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说你很帅”识精灵语的小悦回答了他“非常的……帅”
川枫不禁失笑“我可不像他们这样不男不女的”
的确，放眼望去，单看面部，确实分不出精灵们的性别。均是俊秀无比，或者说介乎中性的美。然而川枫眉目间却有精灵所不具备的一股英气。
“以他们的审美眼光”小悦笑了起来，“至少比啸要帅气得多”他又揶揄了身边的星耀剑士一句。
金褐头发，同样是蓝色眼眸的星耀剑士与川枫所区别的，则是面部刚毅的线条，粗眉高鼻，棱角分明，唇线却是转折坚硬，就像大理石浮雕与石膏像之间的不同特点。
贝利娜说完之后，长老点点头，取出一片树叶，走到大树下贴上。
树人拔出须根，朝着佣兵们蹲下，圣女示意可以上树，代步工具已准备好。
小悦走上前去，用精灵语也对长老说了句话，后者吩咐身边的精灵回树屋内去，取了一个阔叶扎好的小包给他。
“这是什么”克里问。
“精灵族做的干粮，这种小饼味道很好吃”一言出，众人皆倒，不愧是小结巴，上哪都惦记着吃的。
就在佣兵们攀上树之时，长老身边的女精灵忍不住又说了句话，小悦脸沉了下来，贝利娜先是愕然，继而爆发出控制不住的大笑。
“不许笑！”小悦气急败坏地说道。
终于安顿好，树人承载着他们朝森林中央走取，贝利娜擦了擦眼泪，才止住笑声。
“笑什么”伙伴们纷纷好奇起来。
“他们说，小悦讲精灵语好象……”
“不许说！”
“好象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