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血债
小悦努力按住怀里的狮鹫，不让它往外跑，一行人沿莫琳架起的冰桥走上岛屿。魔兽排泄物堆积在一处，恶臭扑面，巢穴中赫然还到处躺着白色的双足飞龙蛋。拜入侵者们带来的骚乱所赐，不少飞龙蛋被仓皇起飞应敌的父母踩碎，蛋清蛋白糊成一团。
“这些蛋，是不是可以拿回去给兰佛尔德？”啸带着征求的目光望向一语不发的团长。
“要孵化和培育，至少得好几年”旗木适时插嘴，缓解了一下气氛“不过也比没有的好……”
他的构想还没完全表达，便被一声愤怒的龙吼打断。
岛屿的最中央处，盘卧着一只巨大的黑龙，却是年前在曼德斯山谷所遇的守护巨龙。克里一见之下大惊，佣兵们忙警戒地作好战斗准备。
双剑分离，川枫左右手漂亮地挽出一片剑光，铮然互击，挡在魔法师身前，星耀剑士长身而立，光剑虚指。
出乎意料地，黑龙并不出巢。只是连连龙吼，到得最后，颇有筋疲力尽之意。
莫琳取出龙神宝珠，试探地走上前去，因斯紧张跟在她身后。
黑龙两眼如磨盘般大小，目露凶光盯着莫琳手中之物，直到好一会后，才喘息着平静下来。
“这……”贝利娜捂住嘴，查看黑龙身周的伤口。
他们终于知道黑龙蛰伏不起的原因，或许在不久之前，它的出逃引起璃魂追杀，一场恶斗的伤痕布满全身。
龙尾被砍去一截，右后爪整只折断，只剩皮肉连在一起。龙翅多处遭到刺穿，往下滴着血。胸口处触目惊心地被剜去大块血肉，一直延伸到颈部，透过外膜清晰可见搏动的气管与心脏。
低低哀鸣了一声，黑龙伏下身去，目光带着恳求与不甘望向手持龙神宝珠的莫琳。
在它的身周，还有两具被双足飞龙撕成几块的狮鹫尸体，血液已经凝固。
小狮鹫爬到自己父母的身边，“啾啾”叫声中，用前腭轻轻顶着那两具死亡多时的尸体。
小悦把手按上受伤垂死的黑龙前额“黑魔法诅咒，自愈力无效化”
克里猛然想起最危险的事情“这头龙在隆奇努斯森林里……我们以前遇见的猫女。”
黑龙突然张口，让众人猛的一惊，却没有攻击的欲望，从它充满血腥与腐烂臭味的牙齿间，快速地吐出一句什么来。
“谁听得懂，莫琳？”克里茫然望向站在黑龙身前的几个魔法师。
同时的，贝利娜，小悦都开了口。
“她说……”
小悦打了个手势，示意贝利娜说。
黑龙娜塔莎自从曼得斯山谷中，趁璃魂不备脱离控制后，一路西飞。在受到饕兽的围攻与璃魂的追杀，全身多处受伤，躲进隆奇努斯山。饕兽凭借气息追踪猎物，巨龙散发出的龙威成了最好的目标。
逃逃打打，重伤无法支撑后，娜塔莎一头栽进离社奇族几十里外的沼泽中，并驱使周围的双足飞龙每日为她寻觅食物。
龙的自愈力高居神族之上，然而受到暗黑诅咒所限，伤势却不断恶化。
“问她为什么要逃”克里让贝利娜转达问话。
后者咬着下唇，与黑龙短暂交谈，得出了共识，黑龙又低鸣一声，痛苦地扑动着翅膀，尝试站起来。
“她说留下来，为我们拖延时间，把这个……交给我们”
说话间娜塔莎终于奋力后移，龙鼻从她之前蹲处，缓慢推出一个洁白的蛋。
黑龙望向那枚蛋的目光充满了柔情。
“拖延……时间？！”克里背上寒毛直竖“你是说，饕兽还在追杀她？？”
小悦点点头，上前抱起龙蛋“饕马上就要来了”
在众人借青鸟团的气息隐没秘术，悄然沿来时道路离开时，饕兽正袭尾而至。
远方森林内传来娜塔莎临死前的挣扎龙鸣，小悦脸色一变。
“别怕”川枫安慰着他，“我们的气息不会泄露出去”
小悦却惊恐地，脸色变得苍白，额头上滚滚汗珠流下。
“怎么了？”啸也感觉到异常，小魔法师拉过三人，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众人不解地停下脚步“你们快点，小心被追上”因斯在队伍最前方大喊。
克里听完小悦飞快而惊慌的解释后，瞳孔忽地缩小，一时间呆在原地。
最先回过神来的川枫代替他下了命令。
“露琪，因斯，莫琳和库哥。”他吩咐狮鹫团员“你们四个带着龙蛋回去雪兰。从这条路”
“走到东哨所，找阿加斯借蒸汽车”川枫又朝青鸟团说道“旗木团长沿北面，到山顶关所，通知魔法门，饕兽在山内集结”
“快去！”在他的大喊声中，两团十人马上行动起来。
原地只剩呆若木鸡的克里，川枫，啸与唯一的女生贝利娜。
“走吧”沉重压在川枫心头，转身拉起小悦朝社奇族部落中行进。
一日前，狮鹫团与青鸟团从社奇部落出发，再回到这里时，已经遍地污血，找不到半个活人。
库勒斯的族人们，被饕兽撕得粉碎，随处可见散落的尸体，内脏。克里发疯般地在倒塌的屋舍中翻着，找着。终于他翻出了洛的尸体。确切地说，他找到了军师尸体的一部分。
洛的左手连着大半边胸口，被残忍地撕去，死不瞑目，右手握着一瓶药剂，从腰部以下的半身已经消失，肠子悬挂在体外。
柯比能的头颅与身体分离，倒在他身前，社奇族长似乎是保护他儿子的客人们而死的。
克里终于昏厥过去。
梦里他回忆起了与洛，因斯三人并肩组建佣兵团的一刻。回忆起了在隆奇努斯山，与库勒斯化敌为友的日子，闯荡大陆的誓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誓言，在重回社奇这天，却成了一段挽歌。
自己从布鲁莫斯城走出，睿智的军师，炼金术士便始终陪伴于自己身边，小心翼翼地提醒着他，注意每一个可能的陷阱，避开敌人的每一个阴谋。克里却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天里，因丹一事对他大发怒火，勒令其留在营地反省思过。
川枫制止了贝利娜的清醒法术。
四人默默看着眼前一幕，同伴的死犹如一把重锤敲在他们心头，敲得揪心无比，又流不出半滴眼泪。
想到自己前一晚，还设计陷害洛，让他来担当自己失败婚姻的替死鬼，啸胸闷中喉咙一甜，一口血吐出。
夜，寒风呜呜地吹着。
克里醒转三次，又在醒来没多久后重新陷入昏迷。
小悦的黄泉之歌，超度了社奇部落的亡魂们，川枫与啸在一旁默默数着，一个……两个，直数到所有光点飞上天空。
“三百三十六个”啸颓然坐倒。
“没有她”川枫缓缓说道。
傍晚他们挖了一个大坑，为所有亡者收殓尸体，却独独没有发现丹的遗物。
直到黄泉之歌吹响，数清了冤魂数目后，啸才确认了，丹在事发时便已脱身，也许在佣兵们出发后没多久，公主便觉得自己没面目再呆下去，独自离开。不管怎样，神裔公主逃脱了，那份负疚感稍稍减轻。
洛的尸体被火化后，骨灰用布包起，交到了克里手中，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五人朝北面山顶走着，谁也没有说话，沉默声中只有风吹树叶的声响。
该如何对库勒斯交代，已经不再是当前考虑的问题了。
小狮鹫仍然一路跟着他们，此时安静地蹲在克里肩膀上，把头埋于零星长出羽毛的两只翅膀间。
旗木的消息，如同往滚油中浇了一瓢冷水，整个隆奇努斯山顿时沸腾起来。积乐逊一面朝圣焰发出求援信，让苏敏派出钢铁魔偶参战，一面加紧重修防线，与青鸟团分手的三天后，川枫拖着疲惫的身体带领狮鹫团五人上到山顶。
克里终日神情恍惚，啸则因洛与丹一事，心头罪责深重，入团时间不长，性格最冷静的川枫只得暂挑起团长一职，引领他们接下来的作战。
积乐逊见到众人的神情，识趣的没有再用他那一贯轻浮的态度来迎接佣兵们，只是简单安排克里住下。
“他们情绪稳定下来了没”司令部的办公室里，旗木，川枫，积乐逊大魔法师正制定着接下来的准备计划。
川枫长出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克里还是那个样，小家伙稍微好了一点”
旗木揉着太阳穴“若换了是我，我也很难接受这种打击”
“魔偶呢？什么时候到？”川枫又问。
吟游诗人一摊手“重量过大，要运过来还得估计一周时间”
旗木微有诧异地问“魔偶不是可以自己行动么？让它们跑过来不就完了”
积乐逊与川枫同时笑了，“要从枫叶城跑到这里，估计半路上就没能量了”川枫给机关术外行的青鸟团长解释道。
“只有祈祷，魔族不要在这段时间里进攻了”积乐逊忧心仲仲说道。
川枫难得的安慰他，也许这次饕兽只是为了追杀娜塔莎而来。
“希望吧”吟游诗人叹了口气，在川枫面前，他心知不需要再掩盖什么，索性也不再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然而他的乌鸦嘴威力竟是比拉克西丝还高了数个等级，当夜众人还未睡下，山脚处的敌袭警报便尖锐，刺耳地回荡在关所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