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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书籍名:《武林菜史》    作者:千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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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个人立即回头顿地,同时望向声音来处。慕九下意识在后面缩了缩,李不伸手将她护住,跟段小邪对了下眼色。“大概出了什么事!”段小邪皱眉说。李不点头:“我们去看看!”
  阿潇率先飞向了林子,段小邪与韩冰冰立即也追上了他,李不为了照顾慕九,走在最后。慕九怕耽误事儿,跟他说:“你快过去吧,我爬上来就行!”李不想了想,也不问她愿不愿意,不由分说将她往胳膊下一挟,飞快地追上了大伙。
  从惊叫声发出到大家全部到达林子里,时间也就是花了半刻而已,五人在林子口停住,凝神打量里面的情形,眼下的林子似乎已没有异常,安静得跟任何时候的夜里一样,哪有半点命案啊什么之类的模样?慕九渐渐有些狐疑,扯着李不的袖子问:“我们是不是听错了?”李不摇摇头,从地上捡了两根树枝。他们几个都练有能在黑夜视物的功夫,不用点灯也能瞧见里面状况。但是慕九看不见。他从怀里掏出火石,把树枝点着,说:“应该是从左前方发出来的声音,我们过去。大家小心点!”
  突然间收获了紫珠丹,大家的心情都还在兴奋且震惊当中,于是这样的夜本就显得不寻常,而恰逢又在此时出现异状,无论如何都会让人往不妙的方向想。
  李不左手拿着火把,右手牵着慕九走在最前面。山风刮过来时虽然有些恐怖,好在林子却不密,加上不久前又砍伐了许多树下来,行走起来倒是没什么障碍。慕九紧跟着李不的步伐缓步向前走,她小心地呼吸着扑面而来的空气,仔细琢磨里头包含的一切信息,还好入鼻的气流虽有些干燥,却并没有想象中的血腥味。
  “应该就在这附近。”李不停了脚步,打量着四周。段小邪走上来看了看,又往旁边扩散性地走了几步,最后在一处草地上停了下来,蹲下说:“这样有挣扎打斗过的痕迹,折断的草根也还湿润,看来刚才的确是有人在附近做过些什么!”
  “做过些什么呢?”慕九不由得眨巴了两下眼睛问。这深夜、密林外加凄厉的尖叫声,四处又没有血腥味,这就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桃色一类的案件来。月黑风高之夜,可以杀人,也可以偷情啊!她yy意识泛滥地在心里发挥着邪恶本能,出江湖到现在,乞丐有了浪子有了,魔教二代以及世家二代也见过了,可她没从没碰上过采花大盗一类的人物哪!
  有了李不他们四个人在场,宫慕九一点也不再害怕。这会儿臆想完毕,也跟着走过去到了段小邪身边,捏着下巴扯了扯嘴角说:“你觉得,这有没有可能是两个人抱着打滚时留下的证据?你看这草皮被滚开得这么宽这么长,刚好够一个人——”
  “慕九!”
  大伙都大眼瞪小眼之际,李不没好气地喊了她一声,“别瞎说!”她两手一摊,“有什么不对吗?”李不没接她话,无奈摇摇头,举着火把走到旁边去了。想了想又嘱咐阿潇:“宅子里没人,小心着了人家的道,你跟冰冰先回去。”阿潇点点头,跟韩冰冰迅速下了山坡。
  段小邪叹了口气,拍拍慕九的肩膀啧啧了两声说:“看不出来你原来也是深谙此道!”慕九竖眉他的手拍开:“小子,跟我比你还嫩着呢!”别忘了她是谁!她呆的那个世界那可是任他们想破脑袋都想象不到的,有了电视网络,男女之间那点事儿还有什么算得上是秘密?
  当然,这个话又不能明说了。她耸了耸肩,很是遗憾地往林子深处走去。段小邪咧了咧嘴,也捡了根树枝挑拨伸过来的芦苇,走在她后面。
  三个人在较小的范围里查看一切异状,李不那边已经搜查完毕,拍拍手掌过来说:“那边连个脚印也没有,你们这呢?”段小邪说:“除了这么一被滚过的草皮,别的也没有发现,我们在下面磨蹭了一会儿才上来,八成是听到响动就走了!”李不点点头,再把目光瞥向东瞅瞅西睃睃的慕九,招呼道:“走吧,里头那么黑,别崴到脚。”
  “没事儿……啊!”
  慕九口里答应着,顺势把身子转了过来,这一转脚步没调好,果然就绊到了一大块东西,身子也禁不住往下掉。李不隔着蓬齐腰高的芦苇把她扶住,猛然间却见到她脸色煞白地抬起头来,瞪大的眼睛里目光也即刻变得呆滞:“下面——下面——”只吐出这两个字,再多一个字竟然就再也出不了口!
  李不骇然色变,急急地将她抱了过来,旁边段小邪立即接过火把,手上拿了根树枝往那芦苇根上挥去,霎时间那芦苇就像被无比锋利的大刀狠力斩过似的,一根不留齐齐被斩掉!而那一长溜齐崭崭的草根后面,竟赫然躺着个人!
  ……而且还是个女人!
  ……而且而且还是个他们三个都认识的女人!
  杨春儿。
  杨春儿紧闭双眼躺地上,头发凌乱,脸色略有些苍白,但看起来绝不像是死了的样子,也不像是被人采过的样子,因为她身上的一套绣着五瓣梅的衣服还十分齐整,身上也还有体温。
  三个人尤其是慕九,刚刚从惊骇之中平定了一些立即又面临这一波意外,眼下是,着着实实地怔了好一阵,她死揪着李不的衣襟,眼珠子都差点没掉到地上,这个早已经被大伙认定了的青衣楼小楼主,此刻昏迷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是被人点穴了!”
  段小邪蹲下查看过,抬头说道。慕九跟个要债的似的揪着李不还没放手,李不便只好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说:“那你先把她解了穴。”段小邪瞪了慕九一眼,认命地把杨春儿翻过来看了看,迟疑了片刻动气于二指之上,往她肩井处点去。本以为就这么便可以轻轻松松被解开,不料一招点下去没动静,再点了一招下去还是没动静。
  “这穴位有些诡异,你会的功夫比我多,还是你来看看!”
  他郁闷地站起,叉腰跟李不说。李不瞅了慕九一眼,慕九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蛮不好意思地把手放开,见刚刚抓过的衣襟被揉皱了,还特地伸手拂了几下。李不蹲身下去,在她身前身侧看了看,也皱起眉头:“这也是漠北一派一派点穴法,也难怪你解不了。”说罢他伸手在她左侧京门穴下点了三下,又在天宗穴上点了两下。
  不到片刻,杨春儿果然缓缓苏醒,目光在三个人脸上茫然地打了回转,然后满脸惊讶地坐了起来。“我,我……”“我”了半天又没我出什么来。慕九凑了身子上去,正琢磨着不知该怎么开口问她,她忽然就“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大叫了一声“李不!”,一把扑进他的怀中,搂着他脖子就这么放肆大哭起来!
  ……这是他母亲的什么状况!
  慕九跟段小邪两个人都呈惊呆之状,李不也是一脸呆滞,两手停在半空,跟个木偶没两样了!
  整个山岗上就只有杨春儿一个人在动弹,把李不搂得那叫一个紧,四周蚊虫嗡嗡,却是半虫也插不进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是实在憋得受不了了,看着还在嘤嘤直哭的杨春儿,段小邪咳嗽了一下:“李不,差不多得了!”李不回神,将杨春儿肩膀扶住推开。慕九却吸了口气,弯腰拍拍他的肩膀,以十分轻松的口吻“我说你们两个——哎!你到底啥时候欺负人家的,都哭天喊地地这模样了,我怎么不知道?看不出来,你小子行动还真是够隐秘的哈!”她口里嘿嘿地笑着,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李不骤然一顿,起身把目光投向慕九,待要说什么,抽泣中的杨春儿忽然又立刻偎上了他的胳膊,“有人要杀我!……”李不来不及管她,大步走开些,冲着抱着胳膊嘿嘿直笑的慕九没好气地睃了一眼,“胡说什么?!”慕九咳了两声,没说话了。
  “杨姑娘!”段小邪拖住还想要跟上来的杨春儿,还是那副吊儿啷当的腔调:“这大半夜的躺在这里,莫不是跟人在此幽会?”
  “你!”杨春儿咬牙瞪了他一眼,倨傲地把下巴抬起:“我不跟你说!”眼睛一转,又要朝李不走来。见到旁边女装打扮的慕九,立即吃了一惊:“你——你是女人?”慕九挑眉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么半天了,你才发现啊?”杨春儿便瞪着眼睛屏息着半天没动,看了看她又看看李不,眉头一蹙,抿紧嘴不说话了。
  李不走过来拉拉慕九的袖子,“既然没出什么事,就先回家吧,夜深了!”便是再也没看杨春儿一眼。慕九点点头,跟段小邪招呼了一声:“走啦!”然后跟李不率先先往山下走去。
  段小邪叼着草根施施然一转身,杨春儿便急得嚷道:“你们都走了,那我呢?!”
  “前面不远就是镇上,客栈虽然不多,但是也有两三间!”他头也不回地这么说。
  杨春儿带着哭腔喊:“你当我不知道前面就是镇上么?可我哪里有钱住客栈!……”
  102疑问
  “我们回来啦!”
  进了院子,慕九就冲着院里大声喊道。阿潇和韩冰冰立即出来,“有没有发现什么?”慕九拇指一翻指着后边,“有发现!”两人顺着她指的的方向一看,顿时惊呆在原地!
  “阿潇!”
  杨春儿走在李不与段小邪之前,很是熟络地跟阿潇打招呼。阿潇下意识地往前跨了两步,目光里精光顿闪,“你——怎么是你?你不是——”“我什么?就不可以是我吗?”杨春儿把双手背在身后,下巴冲他扬起,再也看不出来刚刚的半点狼狈。阿潇呆呆无语,韩冰冰气得抢在他前面,抓着抹布的那只手指着她:“你为什么会来我们家?你这个坏女人!你为什么不回你的青衣楼去?”
  杨春儿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从青衣楼来?”
  “你就少在这里装了!”韩冰冰寒着脸说,“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谁?你还我的玄凤令!”她边说边气恼地跺脚,看模样随时都有可能发威。杨春儿却满不在乎,大摇大摆踱了两步,冷笑说:“玄凤令?就是魔岛那个传位的玄凤令?”
  “不是它还是什么!”韩冰冰咬牙说,“你快还给我!”
  “我又没拿你的什么令,拿什么还给你?”杨春儿慢悠悠说,看神情是半点也不把她放在眼里。
  后面段小邪咳嗽了一声,叹着气上前说:“杨姑娘,你还是收敛些吧!”留她下来是慕九的意思,说出于什么“人道主义”之类,他本来有点不同意,偏慕九那丫头又看不得人家哭,杨春儿嘴巴才扁了扁,她立即就挥手让她跟上来了。
  杨春儿冲着他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
  这顿晚饭于是就变成了六个人吃,本来五个人坐的位置突然加了个人,不免就显得有些拥挤,偏偏杨春儿又挟在李不跟段小邪之间的位置,口里话语说个不停,这气氛就更显得跟平常不一样了。关于杨春儿的身份以及她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在慕九问过一次,又被李不打断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提起,而他跟段小邪两个也绝口不提,就好像根本不在意她究竟是谁似的。
  慕九心里纳闷,但是小想了片刻,也就由他们去了,反正明天开始她就得忙菜园子里的事。她悄悄问韩冰冰:“你的毒真的解了吗?能跟我上开封去不?”韩冰冰暗地运了运气,点头说:“没什么不妥了,可以去。”慕九小小地讶异了一下,心道这毒未免也解得太快太不可思议。
  第二天碰巧天气不错,于是一早就开始行动,慕九安排了阿潇和韩冰冰一起上开封,然后嘱他在地里先收菜,自己则去镇上找车。至于杨春儿,本来只打算留她过一夜的,不想到吃了早饭她还是没要走的意思,她也不好赶人家的,便且由着她跟着大伙在园子里晃悠。
  到了镇上她去找了刘四,给了他二百钱租他两天的车子,把他乐得跟什么似的,又见他的“九哥”一朝之间变成了个俏生生的大姑娘,不由红着脸多看了两眼。慕九让他把驴车的车斗加长,到时好装菜,他倒是机灵。末了还铺了层絮子在上面,指着跟她说:“你坐这!”慕九欣然爬上这加长版的豪华驴车,拍他的肩膀:“以后你就管我叫姐!”刘四乖巧点头:“九大姐!”她听了一脸晦气:“得了!还是叫我名字吧!”
  到了家里菜也正好收完了。李不跟着慕九进了房间,在门后拉着她的手说:“真的要去两天这么久?”慕九点头:“嗯哪!”低头又收拾东西。
  完了把箱笼的钥匙拍了给他:“银都在箱子里,做饭啥的你们自己弄吧,我弄了些半熟的肉啊鱼啊的在蒸笼里,都是煎过的,这种天气两三天也坏不掉,你们到时拿来热一热就行!”李不绷着脸接过,塞进了褡裢里。慕九没好气地说:“别跟小破孩儿似的扁着个嘴,又没人欺负你!”
  “还说没欺负我?”他挑了挑眉,低头咕哝。
  慕九听到了,立即转身把手指头指向他的鼻子,恶狠狠说:“再说一遍?”
  李不微笑,顺势张开口咬住那根嫩生生的手指头。慕九弹地跳起:“你是狗啊?还咬人!”李不嘴巴一张,把指头松开,然后将脸埋在她肩窝里,嗅吸她发间香气。“真是想得美,狗才不会咬这么轻呢。”慕九身子微微一僵,却安然地让他靠了靠。
  “慕九!菜都装好了!”
  段小邪在外面喊。慕九从李不身边走开,“进来吧!”
  “那个杨春儿,你们打算怎么办?”段小邪推门进来后,她正好借着开启的房门瞧见院子里的情景。杨春儿背着手在阿潇旁边说什么,但是阿潇理也不理。李不沉吟片刻,跟段小邪对了下眼神,忽然正色起来:“我打算先留下她。”
  “为什么?”慕九有点意外。
  “她身上有很多不思议的地方,”李不想了想说,“而我现在至少已经能确定她不是小楼主!”
  “啊?”
  她瞪大眼。
  段小邪捏着下巴好心地解释:“李不的意思是小楼主另有其人,而这个人十有八九就在我们中间。”
  “……”
  慕九立时呆若木鸡。李不顿了一下,接下去说:“我怀疑的这个人,就是阿潇。从他的江南口音,镶着紫色宝石的束冠,再到后来有黑衣人前来探宅时他的不在场、而且又诡异地从根本不可能捉到大鱼的小溪里带回来一条那么大的鲤鱼,这些都是疑点。”
  “但你也不能就凭这个就认定他是小楼主啊!”慕九有些激动。
  “当然不仅仅是这个……”他沉吟道,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木片来,慕九定睛一瞧,却正好是那回在开封城里他从小破屋里捡回来的那个木块儿,如果她没有记错,上面还有四个字。“这上面的字迹,跟阿潇的笔迹一模一样。”他把它举高扬了扬,“为什么阿潇的字迹会出现在开封城里?为什么又会被青衣楼的人翻找?‘十月采阳’是什么意思?——我想,我还有很多的东西需要问问他。”
  段小邪点点头,“而最重要的还是那天夜里的事。”
  “不错,”李不说,“那一夜我们在屋顶谈论杨春儿,当时坐的位置就在离他房间不远的屋顶上,凭他的功夫要听清我们说的什么轻而易举。而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有点怀疑他了,我相信他也有觉察到。所以在听到我们要去张家之后。他立即从屋后抢先出门,并且送信给了楼义——菜园子里的脚印就是这样留下来的。”他望着段小邪,“在我们探听动静的时候,他悄悄把杨春儿制伏并将藏了起来,然后故意假扮成她的样子走到外面房间里。也就正好解释了为什么我会在他出现之前听到有人被击倒闷呼的声音。阿潇身形相貌皆如女子,在那样的情况下要扮成杨春儿很是容易。
  “其实我最先怀疑的也正就是这里。”他舒了口气说,“银色面具,鬼脸扇,以及楼义,这些全部都是真的,但是他越是将这些摆出来,就越让我觉得显得目的不纯。我觉得他好像是努力要让我们相信这个穿着五瓣梅服饰、并坐在杨春儿房里的人就是小楼主。但这时我还仅只是无端的疑心而已,直到我后来又暗地里去了一趟那个房间,然后在那里找到一个这样的东西——”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薄薄如纸状的东西,慕九一看却是朵半片干掉的枫树叶子。“这是我在杨春儿床上找到的,当时床铺很是凌乱,并且散乱了一小把头发,但是被褥下却离奇地挟着这么半片叶子,还是新鲜的。”他望着张大嘴巴的慕九,“张家附近并没有枫树,最近的一棵就是我们院子里的这棵。于是说明,这叶子就是由我们这里的人带进去的。而我跟小段是之间绝没有入过那个房间,那么又会是谁偏偏在同时携了这么一片叶子进去呢?”
  “……”
  慕九再次无话可说,好半天才喃喃地道:“你们现在的意思,就是认定了阿潇是小楼主?”
  李不点头,“本来也还只是猜测,但是现在杨春儿忽然出现,倒是印证了我的部分想法。我基本上已经认定他就是小楼主。”
  段小邪叹了口气,抱着胳膊走到李不面前,“你的怀疑的确很有道理。但是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他从怀里摸出一块小铁片来,在李不面前扬了扬,“这是那天青衣楼突袭慕九的时候,黑鹰投向阿潇胸口的暗器,中途被我截住了。能用到这么要命的暗器杀一个人,那么被杀的那一个一定不是自己人。如果阿潇是内应,他们决不会在这个时候杀他,因为他留下来对他们还有着不可估量的用处。尤其是这个人还是他们的小楼主。”
  铁片是呈六角形的,中间刻着个十分熟悉的鬼脸。
  他接着说:“其实我之前也曾跟你有过一样的想法,所以那天夜里打斗时就有特别留意。我发现青衣楼的人根本不认识阿潇,也没有跟他有过任何眼神或者异常接触,反倒是这小子见了人家便跟见了仇人似的一顿胡砍乱刺,一时不慎受了伤。这样的一种情况,他怎么还可能会是小楼主呢?”
  “就是!”慕九焦急地附和说,“我们可不能平白这么冤枉好人!阿潇要是青衣楼的人,他为什么还要那么拼命,而且那个黑鹰看起来根本也不认识他啊!”
  “这件事情正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李不望着他们,不由长长叹气,“阿潇是青衣楼的小楼主,青衣楼主无法施令,一切行动就应该听他的指示,为什么当时他们竟好像不认识他?我不想冒然行事,所以这一次去开封,慕九你还得去做一件事……”
  103府衙对峙
  从阿潇出现在山庄里的那一天起,虽然只是用了个简单的出手,但是慕九就从没怀疑过他的身份,她一直以为他只不过是个跟家里赌气跑出来的小孩而已,几个月的相处他已经理所当然地融入了整个大家庭中。他勤劳、腼腆、热情、也纯真,这样的一个少年,活脱脱就是一个有着良好家教的世家公子的典范。而青衣楼,这个一直被慕九当成是洪水猛兽的恶魔,怎么可能会跟阿潇有关系呢?突然之间说他是他们的小楼主,这简直太不可思议。
  收拾完了之后慕九就领着阿潇和冰冰上了刘四的驴车,驴车上她抱着膝盖就禁不住想起这些。
  阿潇就坐在车头的位置,第一次坐这样的车,他感到很新奇,与韩冰冰两人不时地指着沿路说笑。加之刘四与他们年纪也差不多,与他们也有话说,车上便更加热闹。路上行人看见了,都纷纷回头望过来。
  这个美貌的少年看上去就像是老天给凡间最好的恩赐,有什么理由他会跟作恶多端的青衣楼有关系?
  “慕九,你在想什么呢?”阿潇见她不言不语,于是挪了过来坐在她身边。阳光落在他白皙温润的脸上,耀起一层柔和的光泽。她蹙着眉头,把脸撇到一边,心里忿忿不已。李不说的话向来都很有道理是没错,但是,难道这一次就不能错了吗?
  换句话说,不管李不他们说得再有根有据,她不信,就是不信。
  “快到开封了呢!”他看了看远处依稀可见的城楼,又高兴地说。她长舒了口气,放下托着腮的手,也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进城之后我们先在东阳大街集市附近找地方住下,然后再推车出街。”上回他们住的位置就是东阳大街附近的紫云街,李铁牛也是在那里认识的,希望这会去还能够遇见他,到时有什么不熟悉的还可以再向他打听。
  阿潇“嗯”了一声,又继续跟冰冰刘四他们说笑去了,而没过一会儿功夫驴车就驶进了城门。
  还是找了上回的客栈,掌柜的一看慕九写下的字,居然还想了她来。“您就是两个月前跟两位大侠一道来住过的那位小哥儿吧?哟,怎么一阵子不见,倒变成了这么俊俏的大姑娘了!”慕九当然是吃了一惊,“你还记得我?”看来她这笔字还真可以算得上一绝了!
  掌柜的说:“本来倒也不会记得,是晌午的时候,沈府的三公子特意来这里交代,说是如果宫姑娘您们要是再来,就派人去知会一声。宫姑娘,看不出来您可真是大贵人呐,居然能得沈三公子如此尽心招待,据老朽所知,这恐怕还是头一位呢!”
  沈三公子当然就是沈梦溪。慕九却是疑惑,他怎么就知道她一定会再来这家客栈呢?难不成他还能未卜先知?于是再问这掌柜,不料他却一问摇头三不知。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慕九也想得开,掏出一贯钱拍在柜面上:“开三间房!”“哎呀宫姑娘,这我可不敢收了!”那掌柜见了这钱竟然看到了烧红的烙铁似的,立即把手缩了回去,“四位的房间沈公子都早已经付了房钱,还特地安排的上房!——几位,这就楼上请吧?洗脸水我都已经让人给准备好了……”
  四个人便就大眼瞪小眼地跟着掌柜的上了楼进了各自房间,房里果然干净舒适,一间足有上回两间房那么宽敞。本来慕九是打算让刘四跟阿潇挤挤,省下一间房的。这会儿倒平白地舒服起来了。而阿潇和韩冰冰也只听说过沈梦溪这个人,喝过他的葡萄酒,印象总是模糊。到了此刻,也不由得好奇起来,吃了午饭后,出客栈时就一人拉着她一只袖子:“这沈梦溪,跟你们很熟?”
  慕九搔了搔脑袋:“也算熟吧!一起逃过难,一起吃过饭,一起赌过钱,还一起喝过酒——就差没一起逛过窑子了!”完了不免又有些得意,回头跟他们一挥手:“先上街干活!完了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好嘞!”刘四高兴地拍起手掌,快步赶了车出来。
  出门之前慕九已经把菜筐里的菜尽可能地做了些保鲜处理,因为根据预计当天肯定卖不完,加上来的时候颠簸,不加防护的话一定会落得惨不忍睹。
  到了集市上她先把每样菜都搬出来一筐,打开盖子摆在地上。旁边一路过去摆着卖红薯和卖土豆的地摊一见这大秋天的来了这么一帮卖青菜的,而且这青菜还根根鲜嫩水灵。立即就瞪大眼睛直瞅了过来。慕九目光扫了一圈,指着他们跟阿潇和韩冰冰说:“你们知道怎么吆喝吧?就跟他们学着就行了!另外这价钱我都记在这本子上了,你们照着价钱卖!”她把小本子从怀里掏出来一项项递给他们看,“千万别弄错了,跟人态度好点儿!”
  韩冰冰惶惶地看了投过来的无数目光一眼,问她:“那你呢?你不在这里呀?”
  “我得去找个人!马上就回来!”她想了一下就跟旁边正栓着驴子的刘四说,“四儿,你成天在集市里跑,对这些东西比较熟,你帮着看着点儿!我去去就回来!”
  “好嘞!”刘四痛快地答应了。
  慕九离了地摊,顺着集市一路走到上回遇见李铁牛的地方。
  李铁牛却不在,摆摊是是个瘦小男人。她问:“大叔,原来在这地儿摆摊的那个大胡子呢?您知道去哪儿了吗?”那瘦个子上下瞅了她一眼,“你找他干什么?”“我,我是他一个朋友,找他有点事儿,您能告诉我他到底去哪儿了吗?”慕九拿绢子扇了扇风。
  “他昨儿被官差解走了!”瘦子没好气地说。
  “什么?!解走了?”慕九差点没跳起来,“他犯了啥事儿啊?”
  “不知道!”瘦子晦气地冲她一呸,弯腰握着板车手把,推着走开了。
  慕九怔了片刻,回神后紧追着那人喊:“哎——大叔!他是被哪个官差给解走的呀?”
  “还有谁?就是开封府衙呗!……”
  老实巴交的李铁牛居然会得罪官差?这可真是让慕九跌破了眼镜!站在马路中央呆了半晌,是直到有人吆喝才回神跳开。
  跳开后她顿了顿,立即转身就往街头奔去。
  开封府衙的位置慕九当然知道,当初李不还在附近的空地上卖过艺呢!
  “差大哥,我能不能查查昨天关进来的一个大胡子呀?”
  找到暂时关押违反法令的街门处,她攀着门框问坐在里头打瞌睡的胖差役。差役一惊,大概以为有人来查监,吓得赶紧坐直。待看清面前站着不过是个小丫头之后,他立马又把脸沉下了:“丫头跑这里干什么?快走快走!”慕九慌忙说:“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差役把脸凑了过来。
  “对!我找一个叫李铁牛的!他是昨天被关进来的,不知道犯了什么事!”
  差役看了她一眼,拿起旁边一本簿子来翻了翻,“李铁牛?……嗯,有这个人。”
  慕九一听高兴起来,“那你帮我看看——”
  “当街与人斗殴,碰伤府衙陈师爷的小舅子的鼻子,被押入大牢关押一个月!”差役读完把簿子啪地一合,仰起头往下看着慕九,又把簿子扬了扬:“知道吗?这是大罪!不可以见!”
  慕九一愣:“凭什么呀?死囚还能见一见呢!”那差役却是把嘴撇得老高,打定主意不理她。她攀着柜台瞪了半天,忽然灵光一闪,从袖子里摸了几十文铜钱出来:“差大哥,求求你行个通融吧!这李铁牛是我大哥,我想把他赎出来,你就让我见一见吧!”
  差役睁开一线眼睛,扫了那把铜钱一眼,很是欠扁地哼了一声,“这就么几个钱就想赎人?当衙门是丐帮呢!——不许见。”
  “你——”慕九气得炸毛,隔着窗栏指着他的鼻子呲牙咧嘴。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你这个死没良心的,当心生了儿子没屁眼!”
  差役也不是好相与的,一听这话,立即站起来指着她对骂:“小丫头片子!你骂谁呢骂谁呢?我老婆正大肚子呢,我让你咒我让你咒我!……”
  “这是干什么?”
  两个人正隔着木栅栏吵得不可开交,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慕九回头一看,哟嗬!来的人里当先那一个腰挎大刀身穿大红官服,走在当中旁边还有四五个随从紧紧跟着,不光是有些王八之气,还有些牛叉哄哄!不过发话的还不是他,而是旁边另一个穿府衙捕头服饰的人。
  虽然来的人不可小觑,可她这会儿已经跟差役撕破了脸,于是也不怕事大了,冷着脸说:“我要看我大哥,他不让我见!”
  差役看见来人早已经吓得面无血色,怔了半晌立马哈着腰绕了出来:“小的……小的见过万大人万捕头、见过林捕头!”
  “林捕头”被上司逮到了这一幕,生怕官誉受损,脸上红了阵白一阵,命人抓过差役就赏了两巴掌,看得慕九心里都有些发怵。这位“万大人万捕头”则是冷眼瞪了被打的差役一眼,后又把目光转向慕九。
  这一看,又不由惊呆了!
  “你是——宫慕九,宫姑娘?”
  “哈——?”慕九还在暗地里预备大闹之后该怎么通知阿潇他们来救场,突然间听到自己名字被这么爽快地喊了出来,一张小脸立时就僵在当场。
  104大侠卖菜
  宫慕九真的就搞不懂了,什么时候她居然出名到连府衙里的大官都能一眼认出她的地步了?是他落魄的时候她无意间分了个包子给他?还是曾经跑单帮的时候一块儿作过伴?对着面前这威武的大官看了几眼,她还是确定没见过。
  万里青目光炯炯走到她面前,先是好好打量了她一番,才问道:“宫姑娘怎会一个人在此地?”态度之温和真是令在场所有衙役都大跌眼镜。
  慕九指着自己鼻子:“你为什么认识我?”问出来她又有点后悔,马上又抓紧机会补了一句:“既然你认识我,可不可以先帮我个忙?”面前人这么大排场,救个把人出来肯定没问题,就是不知道他肯不肯。万里青果然问:“什么忙?”她立马咧嘴一笑,开口说将起来。说到一半瞧见旁边几双眼睛圆咕咕往这边瞅,又不由得故意大声了点。
  听完之后万里青沉吟片刻,招手唤来差役:“把李铁牛的案子消了,带他出来见这位宫姑娘!”
  万捕头的命令很管用,林捕头二话没说立即带着差役下了监牢。门口只剩了慕九和万里青以及两名差役。慕九问:“你帮我这么大忙,要怎么感谢你呀?”万里青微一扬唇,望着前方说:“宫姑娘想怎么感谢我?”慕九想了想,“请你吃饭?喝茶?只要不是逛窑子,我都没问题!”
  为了表示诚意,她还特地拍了拍胸脯。
  万里青不置可否,莫测地笑了笑,抱起胳膊却转开了话题:“不知宫姑娘是如何与宫九少爷相识的?”
  “宫九?”慕九皱了眉。“我哪认识什么宫九?”
  万里青倏地转过来两道目光,盯着她的眼好像审犯人似的。
  慕九忽然被盯得很不舒服,下意识往旁边撇开了脸。
  “……慕九兄弟?”
  却在这时衙门口走出来一个五短身材的壮汉,见到她在场立即失声喊了起来。慕九眼睛一亮,立即冲他招手:“铁牛!”“慕九兄弟!”认清了人之后,李铁牛兴奋不已,大步冲过来抓住她的两只手:“你怎么来了?你怎么变大姑娘了?”口里喊着嚷着,明知人家变大姑娘了却还是没想起来要把手放开。
  慕九透过他的肩膀悄悄看了若有所思望着这边的万里青一眼,拽着他的袖到了他跟前弯了个腰:“万大人,谢谢你了!改天有空我再请你吃饭,今天还有事先别过!”说完也不等万里青有反应,拉着铁牛就往街头冲去。饶是他在后面下意识地追喊了声“宫姑娘”,也再没停住脚步!
  小样!她就说嘛,官府中的人一个个奸得跟老狐狸似的,他的腰上也挂着个黑铜牌,谁知道他是不是跟余光明一伙的?紫珠丹才刚刚找到,她可不能因小失大着人家的道!瞧他那眼神,看上去就要把她抓过去里外解剖一番一样,她才没那么傻留在那里报啥子恩呢!
  一路上两个人飞快地往集市上赶,边赶路自然又边说起了各自境况。铁牛原来因为昨儿得罪了来买霸王菜的府衙师爷的小舅子,人家要了二三十斤毛豆,硬是不给钱,铁牛指着这钱给老母买药,情急之下就把人给打了。慕九听了很是气忿:“原来你真的是被冤枉的!可惜李不不在,不然的话我非得让他帮你收拾了那混蛋不可!还有刚刚那个什么姓万的放了你也是理所应当,我更加用不着请他吃饭了!——走,带你看看我兄弟和我的蔬菜去!”
  一夜未归的铁牛原本急着赶回去看母亲,这回意外得了慕九相救,心下又是欢喜,也很想亲近亲近她的兄弟,于是就高高兴兴跟着她去了。
  集市到了下午时正是热闹的时候,这年头没有冰箱啥的,所以主妇们几乎天天都得出来买菜。慕九在人群里辩路都找了大半会儿,还是铁牛轻车熟路,左弯右绕地就到了一座小小城隍庙前。
  阿潇和韩冰冰还有刘四三人正是在庙前空地上摆摊,看见慕九猛地出现,颓丧的韩冰冰立即拍手跳起:“慕九回来了慕九回来了!”阿潇跟刘四抹着满额的汗,望过去,果然见慕九跟只硕大的壮汉奔了过来。
  “卖得咋样了?”到了摊位前慕九就问。待看见地上仍然满满的几筐菜她就不由得黑了脸,抓过韩冰冰手上瘪瘪的布囊,打开一看,双眉顿时竖起:“就卖了十八文?你们干嘛呢这是?这都大半天了就卖了几棵?你当叫你们站在这里好玩的呢!”
  一顿炮轰下来,几个人都垂了头下去。慕九气恼地抓了两棵菜在手里看了两眼,又猛地扔进竹筐,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她是真气呀!你说就叫他们卖个菜而已,是比得上上刀山下火海还是怎么着?至于这么为难嘛!明明面前客人不少,就是不懂得开半句声儿,几大筐菜再以这么一晒,还有用啊?她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叉着腰气呼呼站在那里,连口气儿都呼吸不顺。
  “慕九,”铁牛好声劝道:“别生气!这不天还早呢嘛,这么新鲜水灵的菜,怎么会有卖不出去的道理?我来帮你!”说着他一手拈起一把莴苣和菠菜,冲着大街上吆喝起来:“快来看啊快来瞧啊!新鲜蔬菜便宜又好啊!……”雷公般的大嗓门倒是也有好处,一开口马上吸引了诸多目光。
  见了他开起头来,慕九也招呼韩冰冰过来:“瞧着!跟着吆喝!”接着弯腰一手拿起一条莴苣扬向空中:“瞧一瞧啦看一看啦!富贵菜园新鲜蔬菜,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了啊!……”
  韩冰冰瞅着她熟练得跟上辈子就跟菜市场混了一辈子似的,张大的嘴巴好半天才合上。于是也拿了一把青菜,磨磨蹭蹭扬到了空中,叫得跟蚊子逛街似的在喉咙里哼:“卖、卖菜啦!”慕九立即拿胳膊肘捅她的腰肋:“大声点!”这一吓倒把她吓得立即大喊起来:“啊——卖菜啊!新鲜蔬菜!”
  几个人全开始跟着行动起来。这时节新鲜蔬菜本就少见,又是俊男美女排排站,哪有不引人注意的?几个结着伴出来的主妇瞧见这边吆喝声大卖的货又好,立即从咸鱼摊子前掉头往这边赶来:“这菠菜怎么卖啊?”“三十文一斤!”“三十文?”主妇们显然有些吃惊。
  慕九赶紧说:“大嫂你瞧瞧,这菜可不是随便能有的,这是晌午才从地里收了来卖的,绝对新鲜!这年头谁家也不缺这几个钱,还不就冲着吃些时兴菜,图个口福嘛!——您来几斤?”
  为首那胖大嫂犹豫了一下,指着秤盘说:“……那来三斤吧!”
  “好嘞!”
  “把那莴苣给我也来几斤!我家那孙子这两天老吃咸菜,总说口舌疼了!”
  “我也要……”
  生意一时忙碌起来,很快的菜摊前就围满了一大群人。好在这边人手够多,不至于被人争抢得连货都碰翻,慕九忙乱之中让阿潇帮着刘四,韩冰冰帮着铁牛,两组人各顾着一边,这样衔接起来便不至于出错。自己则是一手拿着小布囊,一手忙着收钱找钱,也是不亦乐乎。
  ……如此忙乎到太阳下山,终于是十七八筐菜全部售出,个个儿累得红光满面,秋凉的天里也是大汗淋漓。要不是慕九特地留下两筐菜来,只怕明天去客栈谈生意的样品都没了!而闻讯赶晚了来的主妇一瞧见竹筐底儿都朝了天,不由又失望地问:“怎么就拿这么少?弄多点来卖多好!”阿潇跟韩冰冰忙不迭地说:“会的会的!像这样的菜我们菜园里一年四季都有!过两天又会再来!”主妇们讨了保证,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慕九坐在小马扎上把鼓鼓囊囊的袋一折,嘿嘿笑着说:“好家伙!开门红啊!这里头没有七十两也有六十七八两!超出预估了哈!”阿潇他们吃到了甜头,立即兴奋地说:“我们回去马上又收菜来卖!这样下来,要凑齐大笔银子也是很容易呀!”
  铁牛嘿嘿地说:“慕九真是好样的,说干就干了,我还当上回你说着玩呢!”
  慕九抱着布袋站起,从里面抓了约有四五两重的碎银塞到他手里:“今天赶得巧,好几户菜馆里的厨子出来买菜,几个大头下来银子占的份额也大,铁牛出了不少力,但是今儿我就不请你吃饭了,这个先拿去,快拿去给伯母买药!”
  铁牛推辞不收:“是你救了我出来的,我可不能要你的钱!“
  慕九沉下脸:“什么救不救?你这个人还真是不知轻重!到底是面子要紧还是娘亲的身体要紧?你连车带货都被人给没收走了,别说赚钱买药,就是连回个家都成问题,还跟我推什么推?”
  铁牛似乎也蛮慑于她的疾言利色,嗫嚅了一下,便就接住了,又拨出一半塞回她手中:“纵然是这样,也要不得这许多,我拿三两银子足够了!”说着低头跟她作了个揖,急急地往街道上走。慕九看着他远去,这才摇头叹了口气,把钱袋子扎了起来。想了想,又冲着远处喊:“铁牛!明天中午你到东阳三街的来福客栈找我!”
  铁牛远远地回头看了一下,挥了挥手走了。
  阿潇已跟刘四把空菜筐子全部摞起推到车上,慕九高兴地冲着三人说:“咱们先回去洗个澡,然后出来好好吃一顿,再去城里溜达溜达!今天晚上大家都可以随意,爱干什么干什么,爱去哪里去哪里……”
  “慕九。”
  正跟着这安排着,旁边却忽然传来一道十分温润恬淡的声音,让人听了如沐春风,直令疲惫的心情也变得立时畅快起来。
  105月黑风高……现身时
  “沈梦溪!”
  慕九高兴地喊。沈梦溪丰神如玉,手摇折扇微笑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她走到他面前,禁不住惊喜地说。“几个月没见,你可还是老样子哈!”
  “怎么会是老样子?”沈梦溪故意叹起了气,拿折扇轻拍她的肩膀:“我还指望你会说句几月没见,我又更加风度翩翩了呢!”慕九哈哈大笑,招呼了正在身后大感好奇的韩冰冰他们上来,指着他说:“这就是沈梦溪。这是魔岛圣女韩冰冰,这是阿潇,这是刘四,也是我们镇上的兄弟。”沈梦溪听到魔岛二字时不由吃惊起来:“就是大名鼎鼎东海韩岛主的孙女?”韩冰冰便点头行了一礼。
  沈梦溪赶紧回了句“失敬”,再看向阿潇,那目光又不禁诧异了些,跟慕九说:“这位少侠倒是相貌过人!”慕九得意起来,“那可不!你要是能见着比他长得更好看的人,我就服了你!”他含笑摇头,叹息道:“看来慕九的金银山庄里,还真是藏龙卧虎啊!就连慕九,我当初也真真是没瞧出来你竟是个女儿身!”
  阿潇他们立即都谦辞起来,只有慕九捂着嘴乐颠颠地开心到不行。
  “时候不早,先回去吧!今天由梦溪作东,请几位少侠上醉仙楼一聚!”
  “好啊!”
  在有钱人面前,慕九懒得推辞。回客栈梳洗完了之后,几个人便一道去了另一条街外的醉仙楼。
  半顿饭下来几个人都已经熟络了,除了刘四仍有点腼腆之外,韩冰冰与沈梦溪倒是挺有话说,阿潇也陪着干了几杯,之后就有些沉默。慕九瞧见,便招呼道:“你要是累了就跟刘四先回去睡吧!我们聊聊再回去。”阿潇迟疑了一下,也爽快地点头了:“那好,你们也早点回来。”说完跟沈梦溪道了声谢,便与刘四起身离去,下楼梯时脚步竟有些匆匆。
  韩冰冰回头说:“阿潇平时精神可好了!”
  慕九瞅了一眼收回目光:“他今儿早上起得早!”淡淡说了一句,又低头扒起饭来。沈梦溪不安地问:“会不会因为在这里拘束了?”慕九一挥手:“没的事儿!我们家里人从来不兴这个!”完了又说:“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开封,还提前给我定了房?”
  沈梦溪笑道:“你们这一路如此威风醒目,晌午正好沈家有辆运货的马车从青州回来,回来跟我说起有辆如何奇特的驴车拉了一大车菜来开封,我就猜着是你们。然后跟客栈掌柜的打了招呼,说是你们的话就好生招待,不是的话也不打紧。”
  “是吗?这么巧?”
  慕九听了有些意外,他一听就猜到是她们?但是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是就是吧!拿出绢子擦了擦嘴,跟他说:“还没谢谢上回你的招待呢!这次又让你请吃饭,真是不好意思。可惜我这回只在这里呆两天,要不你哪天上我们家玩去?”
  “慕九见外了!”他摆摆手,“不过上金银山庄去拜访拜访,我倒是很有兴趣!上回得见李兄段兄一面,真是相见恨晚,早想去跟他们聚聚了!”
  “真的?那几时来?”
  “……下个月初,如何?”他含笑道。
  “随时都行!”慕九拍着胸脯应允了。
  回到客栈时已经快半夜了,沈梦溪硬是留她们喝了壶酒楼里的新茶才放她们走。马车到了客栈门口,他掀开车帘递了个微笑出来,嘱咐说:“女孩子在外面,小心些!”语气里透着那么一股关切体贴。令到慕九都禁不住感慨了:“谁要是嫁给这样的男人,只怕会幸福死!”
  韩冰冰偏了脑袋,打趣说:“慕九你现在就很幸福啊!李不对你那么好。”
  慕九脸上腾地一红,回过头板着脸说:“去去!小孩子懂什么?”上楼梯时嘴角却又不自觉地弯起,连蹬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两个人回房时经过阿潇房间,慕九停了脚步,把门推开看了看,房里还点着灯,阿潇平躺在床上已经熟睡了过去。“看来真的累了。”韩冰冰悄声说。慕九叹了口气,进里面把灯吹灭了,给他掖了掖被子,才又走出来。
  深夜的客栈变得安静,外头只传来打更的梆子声。
  等到所有的灯光都已经被熄灭后,黑暗里的阿潇忽然睁开了眼睛。一双绝美的眸子被窗外透进来的廊灯照射得熠熠发光,而那副平时看起来略显纤瘦的身材在此时竟然像是充满了无限的力量,只容人的目光一闪,就已经如魅影一般从床上稳稳站到了地中央!而那头如墨的及背长发竟然也无风自动,轻轻在空中飞扬!
  他像是在倾耳聆听什么,在地上默站片刻,就径直走到了后窗边,伸手将窗门一推,就没入了浓浓夜色之中,其速度之快,竟比鬼魅更甚!
  这一切已经让人瞠目结舌,可没想到紧跟着从窗户底下又飞起一道黑影,随着他的方向飞掠而去,那般迅疾的速度,怕是比先前阿潇的神行速度还要略胜一筹!
  出了客栈之后,阿潇径直掠向城外山岗,山上林子颇深,才到了山腰落定,立即从里面跃出来两个蒙面壮汉,看脸上面具,竟赫然是两张青色鬼脸!他们见了阿潇立即大步上前,“公子!”伏地拜毕,又自站起,自手上包袱里取出一张精致无比的银色面具,一左一右扣了上阿潇的脸庞。而阿潇站在当地巍然不动,久已习惯了似的任他们摆弄了一阵,片刻后回过头来,那张栩栩如生的银色鬼脸上宝石熠熠生辉,衬着他一身雪白长衣,竟显得如天神谪仙降临一般,飘逸俊秀无比!
  如倾国佳人一般温文的少年阿潇,竟然真的是天下第一楼青衣楼的小楼主!
  这时从林子里又走出一男子,看身形服饰竟是之前分别在开封城以及杨春儿房间里出现过的楼义。楼义一揖到底:“公子,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请移步!”
  小楼主微顿之后点头,仍是不语。昂首跟随在前引路的楼义起步掠向林子深处,而方才负责服侍他的两个门人停留了片刻之后,想是未曾发现有异,也悄声跟了过去。
  几个纵落之后,便到了林子中央一个小山谷中。山谷里空空荡荡,看不出来有人的迹象,楼义先行落下,冲着四方有节奏地击了四遍掌,每一遍都响数不同。倾刻,从四方林子里立即窜出数十道黑影,纷纷跪地,当先三人呼道:“属下青面堂堂主风七、青衫堂堂主流云、青甲堂堂主钱清恭候公子驾临!”其声调动作之齐整,令人咋舌。
  小楼主平伸左手,示意他们起身。数十名青衣门人立即又往四方退去,如没入地中的护神一般,坚守在每一个角落。当场中只余下为首的几人后,他缓缓出声:“风七,你的青面堂负责总坛护卫,楼主如今情况如何了?”风七立即俯身:“回公子,楼主前日已然出关,听鬼手医仙说,如今经脉状况已然稳定,只要不强行运气,便与常人无异。”
  他点点头,看起来微有些激动。半刻后,又问:“他可有问起我?”
  风七颌首:“回公子的话,小的谨守公子出门时的交代,并不曾将公子的行踪透露一分一毫。楼主尚且不知公子出楼,只道是正常修习‘天脉神功’当中,昨日还派人熬了鸡汤过去。”
  “哦……”他闻言舒了口气,像是安心了。楼义凑上前于他耳语了几句什么,他立即又点头道:“正是,等到十月十五——是了,”他忽然转过身,面向青甲堂堂主钱清:“梅英谷那个女人,不是被锁在你们堂里吗?为什么会被她跑掉?”语调突然加重,令在场的人也不由变色。
  钱清嗫嚅低头:“十天前来了个十分厉害的人,武功路数诡异莫测,居然连我们的青龙阵也一举击破,还把锁住她四肢的寒铁链也给一刀砍断,将人掳走了!”骇然说毕,他扑通跪下:“属下办事不力,今夜前来本就为领罪,愿自断一臂接受惩戒!”说着便真的从腰上把一柄寒光烁烁的大刀拔出往肩上砍去,神情不带半点迟疑!
  一道光芒如闪电一样从另一旁飞出,直接击中刀刃,哐啷一声大刀落在地上,钱清愕然抬头,一屁股跌坐在地,面无血色。
  小楼主冷然出声,狠瞪他道:“你‘冰刃’钱清要是断了这一臂,往后又如何保得住这条性命?青甲堂还有三十四名兄弟需得靠你照顾,这惩戒我先给你记下!回头把人抓了回来,再将功补过!”
  钱清略顿之后,立即伏地跪下:“谢公子!”
  “先别谢,抓回了人再说!”他面朝山林,仍旧语气冰冷,“那女人现在就在金银山庄,救走她的人究竟是谁要尽快去查清楚,能破青龙阵的人,绝非等闲之辈。另外你们要速速想办法把那女人弄走!”
  “是!”钱清领命,而后起身没入山林里
  等到周围又恢复了寂静时,小楼主又将脸对向了剩下那一位青衫堂堂主流云。
  “‘他’的下落,究竟有眉目了么?”他在问这句话时,语气竟是出奇的低沉,仿佛是在用全部的力量,克制着心底一股无比深重的恨意似的。只是却不知这人是谁,竟然引得年少的他如此落落寡欢?
  106
  “回公子,青衫堂的弟子,还在加紧查访当中。”
  流云俯身回道。小楼主蹙眉不语,楼义沉吟片刻,上前说:“公子,世上武功能破我青龙阵者并不多见,属下怀疑,此人与救走那妖女的人乃为同一人。”
  小楼主默然点头,“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才让钱清尽快将杨春儿抓回去。有了她在手里,我想那人就一定还会再出现。”他咬牙说完,就将透着恨意的目光投向流云与楼义二人:“只不过这一次,绝不能让他再跑掉!”
  “遵命!”
  楼义等人俯首接令完毕,又与小楼主面呈了几件楼中琐碎之事。他一一批复之后,见天色已是不早,便道:“我还得赶回客栈,出来得太久恐怕生疑。山庄里如今表面平静,但我总觉得已经有人怀疑上了我,你们须得小心行事,千万不要再曝露行藏了。”
  楼义怔了怔,问:“怀疑公子的可是那个李不?”
  他沉吟着说:“是他,也还有别人。上回‘他们’带了人来突袭山庄,目的一是来探李不的虚实,二来——我想大约也是听到了风声,跟吴忠义想到一块儿去了,猜想我出总坛必是因为紫珠丹,所以来探探我究竟在不在山庄里。”不待楼义他们答话,他又面向刚才服侍他穿戴的那两名门人说:“去探探路,回客栈!”
  两门人立即嗖地一声出了山谷。没片刻,林子外就传来一阵几不可听闻的低低的箫声,三长两短音毕,小楼主在楼义与流云左右相偕之下又没入了层层密林。而后约有片刻时分,又从林子内掠出一道白色魅影,如利箭般消失在山下。又再等了半刻,林子里呼啦啦窜出几十道黑影,如林中夜飞的雀鸟般悄无声息往另一个方向窜去。
  到此,整座山岗方才再也没有了任何异动。
  ——不!就在此时,静悄悄连丝风声都没有的林子里头,忽然间又走出了一个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他慢悠悠走到林子边沿的山坡上,抱着胳膊望着白影掠去的方向,看上去就跟闲得发慌跑上山来的观光客似的,神情十分之惬意。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他懒洋洋叹了口气说。
  “你总该知道,我从不会乱说话的。”
  正当他转身踏步下山时,身后树上突然间又传来另一道淡定的声音。他两眼立即睁大,而后回头一看,面前赫然多出了另一道黑影来!“你怎么也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比他还先到这里,我怎么不知道你来了?”他接住这黑影抛过来的酒壶,扯下面巾,讷讷地连问了一大串,看模样,跟后来这人竟是相熟的。
  果然,这黑影轻轻一笑,“你当然不知道,因为我比你更先到。”
  “什么?”他不敢置信地,两手不服气地搭在腰上说:“我知道你武功比我好,但你也别吹牛吹得太离谱,我用了十分的内力才追过他的速度先到这里,你难道会比我还快?”
  “不信?”那黑影又笑了一下,然后慢悠悠从怀里掏了个面具出来,“你要是见了这个还不信,我也是没法子了!”他在说后面这句话的时候声音突然压低,变成了十分恭谨苍老的一把声音,听起来完全不若之前的清郎悦耳。
  “你——侍衣使者的面具?”
  他看清了他手上的面具之后,自己的声音不由变了,不是变老也不是变嫩,而是因为过份惊讶而变得异常怪异的声音。那黑影白了他一眼,掏了掏耳朵说:“叫得难听死了!”然后举起酒杯,施施然小抿了一口。
  “你你你——刚才那两个给他戴面具的侍衣使者,其中有一个就是你?”
  “不可以吗?”
  “……”
  山岗上虽然并排站着两个人,可是好久都只传来一个人的呼吸声,举壶的人傻站着,举杯的人却十分畅快。好半天后,那只酒壶被恨恨地朝天举起,而后壶嘴朝下猛泄了几大口甘香的酒液出来。
  “算你小子狠!”他呼呼地出着气说。不甘心地又喝了几口,才算是顺了心地舔舔嘴上的几滴残酒,说道:“不过这酒倒是挺香的!”
  那黑影笑道:“开封沈府的家酿,不香才怪呢!”
  两人对视而笑,壶口对杯又喝了两口。
  “我们现在去半路截住他还来得及。要不要就此揭开他的身份?”执壶的人舒气开口。执杯的却淡淡道:“揭开他的身份轻而易举,但是那样对我们来说半点好处也没有,身份暴露之后他绝对会离开山庄,从明处转为暗处,到那时要防备起来就更难了。倒不如将计就计,见招拆招。”
  执壶的点点头,“他武功原来并不弱,在客栈房间里发现他迈步那身形,竟真使人大吃一惊。也是在那时,我才同意了你的猜想。”顿了顿,他又说:“你不回客栈去看看?他毕竟是青衣楼的人——”
  “不,”执杯那人坚定地开口,“他虽是青衣楼的人,却也是我们的兄弟。除了紫珠丹以外,青衣楼与我们其实并无冲突。”他看着他说:“而且据他方才所说来看,那夜袭击我们的人并不是他们的人,那么,这也就又回到了我最先的猜测之上,就是还有一帮人在假冒青衣楼作案。他们先是在黄石镇上袭击了冰冰,后又在山庄袭击了我们,但是他们的目的显然也是为紫珠丹!”
  下弦月这时幽幽地照在两人面上,执壶的人潇洒风流,正是第一浪子段小邪,执杯的人长身玉立气度不凡,正是金银山庄庄主李不。
  段小邪微微怔住,“依你这么说,目前至少已经有三拨人在觊觎紫珠丹?如果袭击冰冰和我们的人是假冒的,那他们为何服饰装扮如此想像?众所周知,为了防止有人冒名作乱,每个帮派的服饰配饰都是由本门内特定的门人制作,像青衣楼这样号称门下弟子上千的大帮派,在这些方面更是不可能有什么纰漏。”
  “但是,”李不背手而立,“你又如何解释他们不认识阿潇这一点?还有阿潇见了他们也如同仇人相见一般?”
  “难道不可能是派系之争?”
  “如果是关乎派系,也没有道理他们会不认识阿潇。而且在那样的情况下,阿潇也不可能会那么拼命地上前发招,身为藏匿中的小楼主,他应该更隐晦些的不对吗?最最重要的是,小楼主方才自己也说过,他们并不是楼里的人。”
  段小邪闭唇不语,瞟了他一眼又看着地上,看样子也已被说服。李不挑了挑眉,转动着手里的杯子又说道:“不过可疑的一点是,为什么他一点没有追究对方冒着他们的名出来作案的事呢?难道他是早已经知道有这么一伙人?而这伙人正好就是他所要找的那帮人?”他的目光投向深远的天际,看上去幽黯而莫测。
  “先不管那些了,你先说说家里那个该怎么办?”段小邪甩了甩头烦恼地说。
  “杨春儿?当然是要留下她!不但要留下,还要小心些千万别让青甲堂的人把她捉了去。与其让阿潇把她带回青衣楼去调查那个假青衣楼人的线索,倒不如让他就在山庄里查,这样我们也能顺便知道个来龙去脉!”
  李不笑了笑,两手背起在腰后。
  段小邪望了他一眼,叹气说:“到底谁说你是好人来着?我看你就是个坏蛋头子,天底下最大的坏蛋头子!”他口里说着他“坏蛋”,手下却又冲着他肩膀重重砸了一拳过去,眼神里满是心照不宣的笑意。
  两个男人在这一刻面对着黎明晓雾淡淡而笑,就像日常喝惯了的烧酒,虽然味淡了些,却又长喝长醉。
  “该走了!”段小邪喝完最后一口,抹着嘴说:“杨春儿被点了睡穴在家,万一钱清趁着这会儿跑过去就完了!”
  李不点头:“你先回去。”
  “你还要去哪儿?”
  “……来福客栈。”他又一笑。这一笑却笑得十分温柔而温暖,连眼睛里都不由盈满了一腔温情:“她在那里,我总得过去看看不可。”
  “……”
  ……慕九正闭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李不交代她的事情之一就是今晚无论如何要让阿潇一个人独处着,害得她刚才紧张之下吃得太饱,肚子都撑得有些不舒服起来。
  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这么晚还不睡,是因为赚了七十两银子高兴的吗?”
  屋里突然间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吓得她愣了半秒然后立即弹起。“李——唔——”才叫了一个字,李不就到了她身边捂住了她的嘴。“是想把所有人都引过来吗?”他轻睨她一眼,放下手,顺势抱着她坐在房中央的摇椅上,然后拿杯子倒了杯水,又掏了两颗药来喂她。
  “又是什么神药?吃了是不是能顶半个月不吃饭啥的,或者是吃了后就任督二脉大开,平白多了二十年功力之类?”她拿着那药左看右看看了半天,稀奇地问。李不淡定把药夺过,剥开蜡丸塞进她嘴里:“功力是绝不会增,精神倒是会长不少。”
  “长精神?”慕九眉头突跳,把咽到了喉咙口的药丸赶紧吐出,上下狠扫了他几眼,然后切齿地问:“莫非是……莫非是那种药?”
  一向不太笨的李不在这会儿却傻了傻:“哪种药?”
  “春……药!”
  “……”
  李不再也没动,就像陡然间石化了似的。慕九等了半天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胸,他这才倒吸了一口冷气,扶着额头把脸撇开,无力地说:“这是街对面医馆里现卖的正气丸!十文钱一颗,吃了助肠胃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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