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跟随
门外是一群吵吵嚷嚷的小孩子，穿的也都很是破烂脏乱，我瞥了一眼，为首的男孩子有十一二岁了，是来找这个狗子的吗？一群为生活所迫的小孩子，想要生活下去，那聚在一起互相照应也是正常的。
只是有些奇怪，既是作案……恩，未遂，被抓住了，他们怎么还敢来讨人呢？
给了小二小半贯赏钱，让他放人进来——在这儿其实已经很是丰厚的赏了，神教虽然有钱，我却没有作散财童子的喜好。而且才不露白，没得让人惦记上了，虽然我有毒术内功防身，又有东方在，并不怕的，但却不想多惹麻烦。
进来了有四个孩子，除了那个为首的，其它几个看来也都有八九岁上下了，别的小孩子却还留在门外等着。我打量为首的那个孩子，虽然也是破烂衣裳，但却收拾的还算齐整，脸和手也洗的很干净。
他进来就跪下了，后面跟的几个孩子也随他跪了下来。“狗子今天在戏楼子里冒犯先生了，先生仁义，并未责罚，还让他饱肚子，小的代他谢过先生了。”这孩子开口却极是有条理，看的出来是念过书的，只不知是怎么变成这般的，但大抵是逃不过天灾人祸。
不过……一开口就扣了仁义的帽子过来，想让我不好意思为难他们吗？叫我先生，怕是把我当成秀才了吧。我也猜想的出，定是在戏园时，那狗子还有别的同伙在那儿，看见狗子失手，我们却并没有责打，另带走了。现在，晓得我们在这边客栈用餐，还让狗子上了桌子，大概是把我们当成面慈心软的年轻夫妇了吧~~他不等我们放人回去，却过来要人，也是怕万一有个猜测不对吧，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又先这般谢过，我们便是有别的想头也是要顾着读书人的面子的吧~~
好有心机的孩子呢~~我是想这般遇着个不寻常的孩子，有了救命的恩情，教些行商的东西，以后好能忠心耿耿的帮我把手。虽然现下里，遇到这个孩子的缘故有些不同，但到底是个聪明的孩子。我却并不欢喜，虽然晓得他必是有一番不好的遭遇，才能磨出这样的性子。但是这样的孩子，却早已对人性看透，很难就怎样对他好就能得了他的忠心，而且，我忘记了，孩子就是因为呆呆笨笨不晓世情才可爱。眼前这个看的出来只要挺过小时候，以后必是能有大造化的，我却不喜欢。我虽不是个心狠的，却不愿意被人这般逼着的做善事。
我心里不喜，面上也就淡淡的。我不是面恶的人，但到底与神教的那些人处过，面上不显的时候，也很是能镇得住人。我没有说话，东方也就没什么动作，也随我坐在那里继续用餐，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良家妇人的样子。
那打头的孩子见我没有反应，心里有些怯了的，却还强撑着，我却已经听到他的呼吸乱了。算来，我练内功也好些年了，虽没太听过那功夫的名字，但定是不错的。这些年，我手脚功夫虽然还是不行，但却耳聪目明，行走也很是快畅。
我这边继续吃着饭，那本来也同在桌上吃着的狗子，见他们老大为他的事跪在地上，我又没有理会，本来已经因为我们的和善放下心来了的，现在也吃不下去了，放了碗，跪了下去。
我扫了他一眼，眼睛已是红了，而同来的那几个孩子，也有开始抖了的。我心里软了起来，何必呢，与这些可怜孩子较真，虽然是有些小心机，但也不过是为着生活所迫啊。看着他们干瘦的身子和破旧的衣服，我挥挥手，唤了他们起来。
也吃的差不多了，客栈里众目睽睽的，我跟掌柜的要了间空客房。有些话我还是想问问的，但我也不想他们进了我们住的屋子。
问了他们身世，晓得那为首的孩子果然是有个读书人的爹的，只是读书人若不能考上功名，在这世道里讨生活，真是百无一用，家里食粮不济，他娘身子又弱，有年干旱，地里庄稼没活成，他爹娘省了口粮给他，俱都饿死了。其余几个孩子，也都是各自有苦楚的。
问完了话，我更是没心思跟他们计较了。把些碎银子又添了几两，给了那为首的叫润生的孩子。他却没接银子，又跪了下来，“虽然晓得这样让先生为难，但我们这些人，都不过是些没人养的孤儿，聚了一起讨生活的，没有挣钱的法子，才只好做这样的坏事。我们几个大些，还有几个小的，本来还有几个的，但这几年都死了，能活下来的，俱都是命硬的。我们虽然没本事，但跑跑腿做做粗活却还是干的的，求先生收我们在身边，只求能赏口饭吃就够了。我们定会记得先生的恩德的。”其余几个也都跪了，口中说着，求先生收留我们。
我本就不是个心硬的，听他们的境遇也是同情的，但想想我们去嵩山身边跟不下这许多人，送他们去神教的话——虽然我并不觉得神教怎样，但对正道人而言，那却是入了魔道。而且他们本是普通的孩子，笑傲里的江湖最是多了阴谋诡计，少了快意恩仇，我又如何忍心害他们呢~~
我心下犹豫，想不出两全之策。我虽不是个惯常爱帮人的，但遇上了总也是个缘分，却又不晓得如何帮了。这并不是出些银子，传个信什么的就能解决的。东方一直没说话，这下却是开口应了，让一个仆从跟着他们去安排。
等人走了后，我看着他，他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水给我，“你这一路不是一直在留意着想收什么人吗？我虽不晓得你想做什么，但先前的那孩子根骨很不错，后来的这个看着也是极晓事的，都是可以用的。现在人数虽然多了些，但让人先安置个地方，查查根底，若没什么问题，你闲下来，打量做什么都使得，也算掌握在手里了。”我听了也觉得可以。
只是，我一贯是想照顾他的，前些日子忽然想起以后的安排，才想折腾这些的，也因为并不是急的，便没有告诉他。他并没显出什么，暗里却是放在心上了的。还要他这般劳心，我觉得自己很是没用。
我一直都是只能靠自己的，后来，虽然遇到他，但也是怜惜他，想放他在羽翼下。做什么事情都从自己的能力出发，亲力亲为，没有什么得用的人，也没有用人这样的心思。所以，这事情上我才是有些难为的。现下我觉得，他是我决定要一直伴着的，我们会一起走很长的路，也许我是该和他一起分担的。
我和他说了我对于以后的想法和找人的目的。他握了我的手，半响没有说话，“都使得的”，他说，看着我的眼很温柔，“我们慢慢来。”
不知道东方是怎么让人处理的，起程的时候，只润生和狗子——我改了名字，顺着润生，唤他雨生——随着我们，其余的孩子先找了个小庄子安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