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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子说他冷死了,我将自己一半的被子搭在他身上,后来看他直哆嗦,我隔着翔子的被子搂住他,他动了动,紧紧靠在我怀里。
十九
王芳沮丧地告诉我,她去应聘的那个公司拒绝了她。我劝她想开,她现在既不愁身份又不愁钱,在学校里混着吧,很安全。王芳让我晚上过去,她在法拉盛买的那两条鱼还没做呢,问我想吃红烧还是清炖。虽然我很想吃王芳做的鱼,但我给她的建议是去中国城吃饭,点她喜欢的乳鸽,庆祝她继续留在市大。王芳笑得甜甜的。我有时挺恨自己的嘴,不明白自己说出的话为什么和自己的真实想法差距那么大。
吃饭的时候王芳一句温情浪漫的话也没说,她从这次应聘说到中国人的英语问题,从英语问题说到我依然缺乏进攻性。她教我如何同刘正老板谈话,如何骗他说我在中国也接触过一些他们做的东西,我告诉她我已经这样做了。王芳还说那老头不喜欢刘正,他对另一个希腊学生很欣赏,我应该和希腊人多亲近。
“得了,希腊鬼见了中国人一副傲劲儿,那德性样。”我打断王芳。
“没有啊,BENNY瞒NICE的人……”
“你问问刘正,他骗刘正把做出的数据给他,他去跟老板汇报……”
“事情不能这么看,你自己不主动去表现,COMMUNICATION有问题,这不能怪在别人头上……”王芳反驳我。
“那时刘正刚刚跟着做,刘正那人挺老实的,他懂怎么表现嘛?再说你不能不承认,他们欧洲人之间相处起来就是比中国人和老外处容易。”
那天晚上,我心甘情愿地付了七十块的饭钱和十五块的小费,但原本计划着要跟王芳说的事情一个字也没提,因为我觉得没那个心情也没那个必要。
回到住宅区,我先送王芳回去,让她自己上楼,我没去多看王芳不满的面孔,转身回了自己的家。
翔子正在看电视,苦练听力。翔子吃了两天退烧药,在老鲁提供的从国内带来的消炎药的帮助下彻底康复了。
“你上哪儿去了?我还以为你回来吃饭呢。”翔子问我。
“学校里有事。”我脱口而出,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扯这个谎。
睡觉的时间,我们靠在床上神聊,我暗示翔子看在妇产科医生半夜电话出诊以及消炎药的份上去教几次老鲁那两个小孩,翔子回答:你帮我,我就赶紧还你,我戴晓翔也太俗气了。我想告诉翔子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当哥们相处,俗气些,简单些,现用现交,用完了马上报答,别人反而觉得你懂得人情世故。可我不愿意惹他不高兴。
我转移话题,对翔子说:“发觉咱们还是傻,听人讲美国看急诊当时不付钱,信用卡都不要,事后给个账单。只要给个假名字假地址,遛了就完了,根本找不到是谁。”
“如果被发现警察不抓?”翔子惊讶地问。
“美国医院里那些没人付的帐有多少?纽约这地方,警察忙得抢劫强奸都抓不过来,他抓谁去。”我摇着头说。
翔子没出声,他看着我笑了,过了一会儿才笑着说:“跟火车站里卖假票的骗子似的……咱们是不是穷疯了?在国内歌厅里,给小姐的小费咱俩都比着看谁给得多。”
我也笑了,不计较他的话有些刺耳。
“发现美国有些东西贵得没道理,你说我上这个语言学校,一本书那么薄三十多块……”
“三十块还贵?我这里哪门课的书不得一百多。”
“那也太离谱了,合人民币一千块钱一本……”
“所有我不买。”
“没买怎么上课?”
“抄抄笔记,一样做作业一样考A。”虽然都是真话,但我有在翔子面前炫耀的用意。
翔子又歪着脑袋冲我笑。
我挺得意,但没说话,往下躺了躺,钻进被子里。
“嘿,你那腿伸哪儿去了,挤死我了。”翔子说。
“不说你挤我的时候,有一次早上起来一看,你躺正中间,我抱着床沿那么睡。”我回答他,把腿收了收。
“就挤你,就挤你。”翔子笑着使劲拱,然后把一只手伸进我的被子里推我。我习惯睡觉只穿内裤,感觉他的手在我的肌肤上乱摸,跟过电似的。我就势也把手伸到他的被窝,我触碰到翔子结实的毛乎乎的大腿。翔子也躺了下来,我们已经完全挤到一个被子里,我再一次把翔子抱住,手竟然不自觉地在翔子背后,隔着他的背心他的内裤抚摸。
翔子那活儿起来了,棒棒硬。我笑着说:“上次我去洗的床单,你那边那个脏,你丫不能不弄床上嘛?”
翔子被我说得竟然流露出羞色,真可爱。但他嘴不饶人,说:“我知道你都弄王芳那边了。”
看着他的脸,我的手完全控制不住地一把摸到他的家伙上,但我没伸进裤衩内,就那么攥着抚摸。我依然盯住翔子脸上很享受的表情,脱口而出:“我给你弄出来吧?”
翔子没回答我,也没什么表情,似乎在陶醉。就在我将手伸进他的短裤内握住他那东西的时候,翔子突然笑了,一把将我的手抽出来,用低声但有命令味道的口吻说,:“别闹了,我要尿尿。”然后他从床上起来,去了厕所。
也许当时我的脸上依然保持笑容,但我心里不想笑,有的是尴尬得想钻地缝;得不到的失望不满;怕惹翔子生气;有一些鄙视自己;更强烈清晰的欲望……等等等等乌七八糟的感觉占据着。
二十
老鲁来到机房,他告诉我翔子给他家打电话,老婆又电话通知到老鲁实验室,一定是有事情吧,所以老鲁过来通知我。我虽然猜不到有什么紧急事情,但还是有些紧张。
我立刻给家里挂电话,听到翔子兴奋的声音,他说律师电话里通知他签证下来了,他刚才给我打电话找不到我,我告诉他我刚才去和伯尼聊了几句,因为我得到消息刘正的另外一个在公司里做博士后的师兄又回到导师这里。
翔子说他下午想去律师楼,他要我陪他去,晚上在外面吃,他请客。
“你自己去吧。明天的课,作业还一点没动呢。”
“你明天上午值班,正好可以做作业……”
“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儿,还得准备QUALIFY……”
“我最后问你一遍,一句话,你去不去?”戴晓翔用威胁的方式哀求我。
“……”我发觉我就吃他这套。
“我想让你帮我看看移民局的东西是不是真的,我就怕那律师骗我。”
“……行吧……”我无奈地回答。
“快回来啊,现在就回来!”翔子继续兴奋。
那天晚上的事情之后,我想了一个大概齐,觉得还是和翔子远点,本人不是傻子,戴晓翔多少有点巧使唤我或者说小利用我的意思。我不想他这么依靠我,更不愿意因为这些令我涌动一种我不太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感觉,因这感觉而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事。本人还有自尊心呢。
外面天气很好,翔子的情绪比天气更好,似乎从他来到纽约后没这样喜出望外过,看来转身份这事在翔子心里造成很大的压力。人的出生罪是很利害的东西,国内时,比如农村户口,相对于本地人的外地户口都会让人心理压力倍增,而在这里,身份更是一道可怕的鸿沟,不是任何人、任何时候都有工作的合法权力,没有合法身份意味着有可能被驱逐出境。
不远处,有几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子在打篮球。这也是哈林区的一大亮色,常常看到某个几岁的小黑孩子,蓝球玩儿得那个溜。真希望现在的小孩子除了包着黑头巾学几下街舞以外,还能学学其他的东西。几个人打得实在太好,我不禁驻足观看。
“你不敢跟他们打吧?”翔子笑着问我。
他在挑衅我,我不理他。我喜欢玩篮球,但水平太一般。翔子喜欢看足球,他抱怨说美国电视里一点足球的影儿都看不见。我说你听他们管足球叫那名字,“撒克儿”,名摆着不戴敬。
“那些小孩打得怎么样?有你们X大校队的水平?”翔子又问。
“反正干掉美院校队不费吹灰之力。你们学校有篮球队吗?”我正色回答并提问。
翔子看着我笑了,可见他今天的心情不是一般的爽,他又说:“黑人玩体育是他妈玩儿得好。”
“这地方再出几个鲍威尔不容易,再出几个NBA球星没问题,人家孩子就指望着靠打篮球出人头地呢。……走吧。”我说着一拉翔子。
“咱们指望什么呀?”翔子苦笑着问,有自嘲的意思。
“我就指望有朝一日大师您一件艺术品卖几百万,我给你当经济人。”
“你看那有钱人,一旦破产,他第一个先买什么?艺术品。艺术品,最豪华奢侈最不具有实际价值的东西。”
听翔子这话我乐了,回答:“你不是一直强调艺术是最前沿的东西,代表着人类观念和意识的发展更新,科学理论研究都跟随其后,我们这些更是作坊里的工匠。今天怎么突然谦虚了?!”
翔子嘿嘿嘿地笑:“堕落了,都被你丫害的,彻底堕落了。”他说着胳膊达在我的肩上,后来干脆搂住我的脖子,相成勾肩搭背的姿势。这里住得这些日子让我懂得如果在北京,翔子的动作很正常,在这里会让所有人误会。但我没制止翔子,若无其事地和他一起往地铁站走,管他呢,老子就中国特色了!
从律师楼出来,我告诉翔子应该办一个社会安全号码,很有用的东西,并答应他后天早上同他一起去申请。翔子说我们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大都会博物馆正在搞一个星期的中国展,都是当年蒋介石跑到台湾前带走的国宝,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本来想明天去看,但现在他建议今天去,因为我也一定要看一看。
到了博物馆前,翔子要给我买票,八块钱一张,两个人十六块。我告诉他我来买。翔子要和我争,我说我教教你,好好瞧着。我递给售票的女孩五毛钱,告诉她要两张票,她问我住纽约哪儿,我说了住址。
“这叫DONATION,布施,懂吧。”我得意地向翔子晃悠手里的票,然后递给他。
翔子带着惊奇的表情向我微微点头,他总算是彻底服我一次。
翔子一边往手腕上带票,一边对我说:“给人家五毛钱也太少了,至少一个人应该给两块钱。”
我们一同进了展厅内,我注意到翔子处处流露出的愉快和兴奋,我想除了做假的担保书蒙混过关那事令他满意以外,他在展厅内一定得到某种享受,好象女人进商场后立刻热情地投入其中。
我悄悄用由衷赞赏的目光看了看戴晓翔,心想:他离着“堕落”还差老远了。
我和王芳在学校餐厅吃午饭,吃过后我带她到外面坐了一阵,我看她脸色总是那么煞白,应该晒太阳。王芳说她和库克已经说了,明年他可以给我出两门课的学费,我帮他改改作业,另一方面我继续和新来的学生在机房值班。她还说今年真的太糟糕,另外两个今年来的学生正在考虑改读计算机,拿个硕士学位就找工作了。
她建议我也不妨考虑考虑。
我说如今很特别,别说那么多半路出家的,家庭妇女学一年计算机也能找到工作,我就不信未来会一直这样,除非我实在混不下去我再改行。我告诉王芳老板已经找好,伯尼,我已经决定了。他有至少一年的钱,一年以后说不定再来钱。
“一年以后?这种话你不能信以为真的。”王芳不屑地教育我。
“我当然不信,不就是说给你听的。”我笑着回答。
“什么意思嘛?”王芳有嗔怪的口气。
我笑笑,不说话。
“哎,什么时候才能安稳下来?有工作,离开这个破地方,有房子,再有一个小孩子,一条小毛毛狗……”王芳说着靠在我肩上,她的发丝蹭着我的脸,痒痒的,心也跟着发痒。我抚摸着她的头发,非常的柔软,我将脸侧一侧,吻到秀发里淡淡的甜香味道。
我不禁把王芳搂在怀中,看着她因为没有笑容,湿润的嘴唇微微撅起,在她白皙皮肤的衬托下,阳光中红艳艳的,我不禁去亲吻她。
“在咱们系楼前面,你干什么,好烦……”王芳一把推开我。皱着眉头骂。
我更想骂,脸上却是陪笑的表情。
王芳小脸带着点得意,她说:“明天你没什么事,咱们下午去植物园,现在花开得好漂亮。”
“明天和小蔡翔子说好了去DMV。”
“你要考DRIVER’S LICENSE吗?”
“先弄个LEARNER PERMIT,然后拿驾照,买车。”我回答。
“不要买车,在这里上学出门都不需要,而且根本没地方趴车,停在马路上还怕被人砸了。还有保险好贵呢,象你这样的情况一年至少一千二,一个月两百块呢。二手车总要花钱修的……”
“来美国连个车都没玩上,干什么来了。”
“来美国又不是为了一辆车,我跟你讲不要买!!纽约这里国内来的学生哪有刚来不到一年就买车的……”
我没压住火,回答:“咱俩的钱还没混到一起花呢,你管得宽了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