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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书籍名:《好野人谈恋爱》    作者:李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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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制服员警甲困惑地左看看破损的门,右看看破裂的大片镜子,握着笔的手,在小便条纸本上点了点。

  「嗯……所以……再向您确认一次……这全部的破坏……是因为小强?」

  「是的。」自称是「侗华集团」秘书处处长的男子,面不改色地回答。

  「呃……蟑螂不是很普通的吗?有必要因为蟑螂而这么大惊——噢啊!」

  制服员警乙暗暗给了员警甲一记拐子,陪着笑说:「抱歉,他是新警察,不懂得规矩,老会问些有的没有的。」

  「什么有的没有的?我是想更确认清楚整件事的来龙——」

  「来龙去脉,人家秘书先生不是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吗?我这边也还有录音呢,有什么好再问的!」

  斥责完甲后,员警乙朝那位秘书举个手,表达歉意。「不好意思,耽搁到您的时间。我们要问的已经都问完了,回头根据这些录音做个笔录,再送过去请您过目签个名,一切就OK了。」

  「有劳了,谢谢。」

  点头致意过后,那名秘书在一小群表情写着「生人勿近」的私人警卫簇拥下,离开了这间厕所,并把这个宛如历经一场小型恐怖攻击,但据说只是被「小强」吓到而不小心破坏成这副德行的现场,丢给了甲乙两人。

  甲忿忿不平,他是人民公仆,领人民的薪水,有责任追查清楚。

  「为什么你对那家伙那么客气啊?明明这个案子就有很多可疑的地方还没有厘清,你就放他走了!」嚷道。

  「啧,你这锅号呆,我是在帮你省点力气、减少点工作,这也不懂啊?」从口袋中拿出一片替代烟草的口香糖,拆掉铝箔,放进口中。

  不满地翘出嘴,「我不觉得现在的工作有多吃重啊!」

  乙听到这回答。不禁张嘴愣住,口香糖从口中掉下,半晌后才说:「讲你号呆是我不对,你可能是外星移民来的!你是不晓得『侗华』有多大是吧?」

  「他们公司有多大,关我们什么事?人家报案,我们前来处理,一切依法行——好痛!」乙在甲的额头上狠狠地弹了一记爆栗。

  「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面对那种世界级的金融财团,首先想想,人家有可能不认识我们上面的『大老板』吗?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案子占用人家宝贵的上班时间,万一被人家抱怨一句『遭到刁难』,你的报告就写不完了!这种事用得着我明讲吗?」

  「可、可是都有人受伤了……」甲很委屈地说。

  「受伤的先生自己也说是场意外了,你不也听到了?」乙道。

  甲一脸错愕,提高分贝地说:「普通人有可能会为了打一只蟑螂而踹破这扇厕所门,然后被踹破的门,又这么『刚刚好』地打断了站在门后面的倒楣鬼的手吗?最好天底下有这么巧合的意外事故,骗肖维!你摸摸良心,讲给你听.你能相信?」

  「我信不信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是唯一在场、唯一知道事情经过的两个人的说词。由于他们口径一致地说这是场意外,那它就是意外。没有被害者与受害者,甚至连现场的一切损坏,秘书也说会全额陪偿给饭店,饭店也接受了。这件事里头,完全没有公权力须介入之处,换言之,你再继续调查下去,也只是在浪费时间罢了。不要忘了,你领公家的薪水,你的时间就是大家的税金。」

  知道同僚说得有道理,甲垂下肩膀,不再抗议。

  乙见状,拍拍他的肩膀,道:「其实你没错,随便看看都知道他们在鬼扯。假如真的是踹到门板,还能再打伤人,这门板早就凹出一个大洞了,又不是在拍电影。但是真相归真相,现实归现实,我们没办法一一去查不成立的小案子。我们赶快拍完照,回局里吧!」

  甲点个头,不多废话,动手将那块残破——看得出原本是很高级坚固——的木板门拍摄下来。

  越拍,越觉得不可思议。

  那名看来「百无一用是书生」的秘书,能够一脚踹坏这样的门板?即使是叫个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汉来踹,能在瞬间把门与洗手台破坏成这样,也很令人吃惊了,更何况是外表荏弱的书生。

  也许那秘书是个包裹着人皮的怪力超人吧?甲为自己荒诞的想像而失笑,无论如何,能把此处破坏成这样,他一定是个怪力男没错!

  在VIP专用诊疗室内,医生自手边的萤幕中诊断着X光扫描出的结果,不一会儿便说:「这边到这边的骨头有裂伤,放着不管的话会发炎肿胀。先戴个护具固定一下,尽量不要去动到这只手,应该几周内就可痊愈了。」

  一旁听到这情形,王莱锋讽刺地说:「不愧是非泛长大的,骨头非比寻常的硬、可是不要以为每次运气都会这么好,所以牢牢地记住,不想被打断手骨的话,别乱招惹你惹不起的人!」

  想到自己得充当这家伙的保母,王莱锋就有气。

  「抱歉,莱锋,我必须留下来善后,你能不能代替我送他到医院检查一下?」

  「把他交给其他秘书不就行了吗?」

  「我不放心,拜托,劳驾你……」

  真不懂何箪生有什么可担心的,王莱锋怎么看,都不认为这家伙有「脆弱」到需要被保护,他敢打赌这家伙的命硬得很。

  但是王莱锋就是没办法「拒绝」箪生的要求……

  唉,你真是太贼了,箪生。只有在这种为难的时刻,才会以那种声音、那种眼神、那种口吻说话,叫人无从拒绝。

  王莱锋不得不承认,何箪生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些年,早已经把自己的性格掌握透彻,说自己被他吃得死死的也不为过。

  「哈哈……」咧口炫耀着雪白的牙,挑起半边浓挺的剑眉,石亚瑭狞笑着说:「那要是用一根手骨去换,就可以招惹他喽?」

  看吧、还说得出这种话。王莱锋无言地做出「你这疯子」的表情,然后挥一挥手,不耐地对医师说:「麻烦快点帮他治疗治疗,该上什么护具的就上什么护具,该打针就打针、该换脑袋就换脑袋!这家伙看起来不怎么怕痛,你们可以省点止痛药,放着让他痛死没关系!」

  医生很礼貌地漠视了王莱锋的最后一句话,招来了护士,这:「密斯张,麻烦你准备—下器具。」

  接下来的半小时,全部使用在安装与调整上面,最后,医师固定好伤肢,对他们说:「虽然明显的伤势,照目前看来已经都处理好了,不过头部受到的撞击,有时候不会在第一时间显现,最安全的建议是入院观察一天,但是想回家休息的话,也不勉强非住院不可。只是,在出现任何异状时——像呕吐、视线模糊等等——记得立刻与我们联系。」

  「哼,这家伙全身骨头都很硬,头壳更硬,怎么可能会有事!」双手抱胸,一直站在角落观看的王莱锋,不耐烦地放下手说:「不必住什么——」

  「烦请姚医师安排石先生的入院事宜。」

  冷然的声音切入了王莱锋的话尾,何箪生一出现在诊疗室门口,室内的目光全移到他的身上。

  「箪生?你那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吗?」

  他从王莱锋面前走过去,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直直地走向医生,掏出名片,打招呼。

  「您好,我是石先生的秘书,这是我的名片,关于住院一事……」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宛如他方才和他们同在诊疗室内,对一切了若指掌般,迅速地进行交涉。

  不到五分钟,石亚瑭已经住进不亚于豪华饭店顶级套房的VIP病房中,里头各项影音、电脑网路、医疗监测设备皆很俱全。另外还有二十四小时轮流、全天候地在病房中进行看护的护理人员。

  「太夸张了吧?」

  王莱锋以拇指比比身后那个根本不躺在床上,而是坐在沙发椅上,啃着外送来的胁排,大口喝着啤酒的「病人」。

  「这家伙活蹦乱跳的,哪一点像是需要全天看护的人?」

  「执行长的身体健康管理是属下的职责,况且此次执行长的伤,我必须负一部分的责任。全职看护是为了替代我,在此确认执行长的状况稳定兴否,因此我愿意负担这笔费用,请王前执行长不必担心。」

  两人身后,前一刻还看着电视哈哈大笑的男人,蓦地插口说:「我不需要看护。」

  何箪生冷静地转头,直视着那张狂放不羁、野性四溢的脸庞。

  「你担心我,就自己来看护我。」

  「……属下有许多工作必须完成。特别是像现在执行长缺席的时候。」

  「这里有网路与电脑,你可以在这边工作。」

  「……」

  两人互不相让地对望、以视线角力,以意志力拔河,短短五秒钟也有如五分钟般漫长。

  最后,箪生让步了,缓慢地说:「老板是你。」一个转身,朝VIP病房门口而去。

  王莱锋目瞪口呆,不了解为什么?

  从前倘若是这种情况,他一定会开始向自己丢出难以抗拒的条件,来换取自己的点头,总之绝对不是由他何箪生先让步。

  「有什么好吃惊的?」

  倏地转头,王莱锋瞪着老神在在的石亚瑭,他仿佛早料到箪生不会拒绝他似的。

  不可能!王莱锋心里拒绝认输地想着,这一定是他碰巧遇上了箪生心情好、懒得和他计较的日子!他绝对不可能比自己更了解箪生,自己可是认识箪生很久很久了,打从他还是「侗华集团」的小工读生开始,自己就一直注意着他了。

  「这不是什么运气,我是用我的眼睛和他沟通,野兽对野兽的眼睛。」把啃完的骨头丢回盘子里,石亚瑭很没礼貌地舔着手指道。「哼,说际自己是野兽我没意见,但箪生哪一点像你这种野兽?!」

  「他是野兽。美丽的、难以被驯服的,孤独的兽。」深棕色的眼瞳底部,闪烁着坚定的自信。

  「笑话!一个认识他不到半天的家伙,少在那边乱膨风了!」

  石亚瑭笑了笑,不说话,继续拿起另一根肋排啃。这时候,先前离开的何箪生带了一群助手,手捧着各种资料箱,文件盒及两台二十寸的笔电回来、不到几分钟,在这些人的帮肋下,病房的某个角落俨然被改造为办公空间。

  「箪生,你干么这么听这家伙的话?」王莱锋气得跳脚。

  「他是老板。」

  「我是老板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有把办公室搬过来陪我?」

  「你没有住院过,我也没有收到过这样的请求。」

  「那我现在要求的话,你会听吗?」

  「现在你有其他的秘书,可以替你处理这些事。」何箪生朝他行了个礼。「多谢你代我送石执行长到医院,现在一切已经安排妥当,我们也不多耽搁你的行程了。我已经请司机在医院的停车场内待命,萧秘书会送你回到府上的。」

  站在门外的大美女秘书盈盈一笑。「王执行长,车子都准备好喽!」

  「咦……」

  王莱锋最大的弱点就是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也许是从小在英国受教育的关系,绅士风度令他无法对女人(不分年纪大小)说「不」。在脑海中挣扎了几秒钟,懊恼地咬咬牙。

  「知道了,我走就是!」

  随着王莱锋与那些助手们的离开,病房内变得安静了许多。何箪生默默地在两台超大笔电前坐下,专心地处理菪手上的工作,不时利用手边的电话联络、交涉。

  他丝毫没有发现,曾几何时电视喧哗吵闹的声音消矢了,那一直盯着电视机在观赏的男人,则早已经把观赏的目标,放在箪生工作时候的一举一动上,

  和两年前,第一次隔海「见面」时作比较,石亚瑭非常惊讶岁月几乎没在箪生身上留下什么老化的痕迹。

  甚至,也许和当初网路视讯镜头中模糊的影像,所给予自己的印象比较起来,面前「真实」的何箪生,显得更加年轻、更加的纤细而清俊——宛如终年翠绿、笔直而立的雅竹,遗世而独立。

  但是,石亚瑭认为那只是外貌的假象,这名看似植物般冷静自持的男子,本质上和自己同样是野兽。不是被动地伫立不动,他们都是主动在大地上狩猎追逐,为了满足自己体内狂奔的欲望而战斗着的野兽。

  「我的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在经过石亚瑭好一阵子的注视之后,箪生蹙起了眉。

  「我的求婚无论什么时候都有效,不过能够尽快的话,请尽量快一点,阿公的年纪也大了,我想早点娶妻让他安心。」

  「……」快速敲打着无声键盘,「如果没事可做,建议你早点上床休息,明天晚上出院之后,两个星期内你的行程已经都排满了。」

  「你要是担心住在阿公那里,得照料他老人家的饮食起居,大可不必担心了。阿公那里有很多研究生,像日常生活的家事都是大家分工合作完成的,绝对不会让你负担沉重。」

  「还是说,你担心的是夜生活的问题?呵,其实那里的夜生活很刺激喔,有盗猎者,还有夜行动物出没,光是散步就有生命危险,很酷……」

  也不管箪生有回应没回应,石亚瑭开始以满腔热血的口气,描述着非洲老家的自然景物、风土人情、讲动物、讲人、也讲大地,任何人都听得出他对那块土地的热爱。

  箪生停下手边的工作,在他说到一个段落之际,开门见山地问道:「我以为你离开非洲,等于接受王董事长的安排,这次也是以继承人的身分进入『侗华』,一步步了解公司运作。可是,你如果不打算留在『侗华』,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了什么,你猜不到吗?」

  石亚瑭走向他,站在他椅背后面,以两手扣住桌面,将他锁在椅桌及自己之间。

  有了上次的经验,向后仰着颈,箪生戒备地凝视他。

  「你,是让我离开非洲的唯一理由,不是『侗华』几千亿的资产,更和那个自称是我父亲的家伙无关。我是来见你的,见了你之后,我更确信了自己的直觉,你将会爱上找,我要带你回非洲。」

  当他的脸再度靠过来时,箪生冷冷地说道:「之前的一次教训不够,你还想把裂伤扩大吗?」

  「你讨厌接吻吗?」

  石亚瑭不死心,虽然在五星级饭店的厕所中企图偷香不成,还连人带门地被何箪生一脚喘了出去,但是那时候,微微擦过他白皙脸颊的感触,反而更勾起亚瑭一亲芳泽的欲望。

  「你这么喜欢骨折吗?」

  「恨死了。但是为了一尝你双唇的味道,值得我冒险。」

  「我看起来像是女人,或脸上写着我是GAY吗?」

  「没有女人能驾驭你的心,你也没有办法对任何女人产生怜情蜜爱,我看得出来。」

  步步逼近的唇,已经到了没有办法闪躲的距离。倘若箪生要逼退他,唯一的方式,就是像中午的时候一样,直接踹或直接揍过去了。

  可是石亚瑭笃定的口气,令箪生顿陷迷惘。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家伙哪来这么大的自信,竟敢说他看得出来……要命的是,还被他说中了。

  下一秒,箪生的双唇,已经被肉感又充满弹性的丰唇占有。

  「唔……」

  他人的器官在自己口腔中恣意横行的颤栗感,衍生出一波波凌驾理性与本能的官能波涛。深深探入的舌尖,除了加强了男人在口腔内的存在感外,交换的唾沫中还有着不属于自己的味道——

  野蛮又原始的……大地的味道。

  两年前非洲K国赛马拉国家保护区

  「亚瑭?亚瑭——」

  白发苍苍、皮肤黝黑的年长学者,在基金会的木造办公室兼宿舍内,拉长了喉咙,喊了又喊,却不见回音。他掉头走到屋外的宽敞阳台上,几名研究生正围着一大张的长桌而坐,埋头苦干地整理资料。

  「嘿,你们有没有谁看到亚瑭那小子的?」

  其中一人抬起头。「我好像看到他跟着研究队说要去附近村子逛逛。石爷,怎么了?你找他有事吗?」

  石介楷,身边大多数人都昵称他为「石爷」的老动物学研究专家,仰天叹了口大大的气。

  「暧,这哪用得着问吗?绝对是和亚瑭他那个超级有钱的老爸有关吧!」另一人直接挑明着说。

  这么一说,四周的人立即纷纷点头,你一言,我一语地说——

  「原来如此!」、「怪不得!」、「亚瑭落跑也不奇怪,他超级讨厌他爸的!」……

  石介楷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内,重新接起越洋电话,道:「不好意思,让他跑掉了。」

  『……是吗?……真是遗憾。』声音低沉、稳重的中年男子在另一头叹了口气。『也许只有改天再找机会和他谈谈了。』

  「是啊,亚瑭现在也才十八岁,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地改变他的想法——」

  「很多时间并不代表可以无止尽地等待下去。」

  「你误会我了,我的意思不是拖延。」老人家皱起眉头。「我不知道『现在』让他到你身边去,对他是不是件好事,他爱这块土地,他了解且对本地的生活适应良好,而你那边有许多许多复杂的——」

  「石博士,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件事,并在律师的见证下,有了白纸黑字的同意书。这十年来,你们一直对我隐瞒亚瑭他母亲的死讯,让我没能善尽对亚瑭的监护权。纵使看在亚瑭他母亲的遗言分上,对这段过去的事我可以不提,伹现在亚瑭再过一个月就十八岁了,我希望他能离开那里、离开非洲,到世界各地看看走走,不要被局限在一个框框中,这也是为他着想。」

  「我只是不想勉强那孩子……」

  「那就让我和他谈谈,我们可以谈完后再作决定,也请你代为转达。我会再打电话来的。」

  老人家挂上电话之后,男人坚定的语气中存在着「不死心」的涵义,让他不由得再叹口气、伸手拿起放置在书桌上的木制相框。

  「宝贝,你真的给老爸爸找了一个烫手山芋啊!老爸爸这辈子都是个读书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像他那样子的狠角色。你为什么就不能够找个平凡一点的、普通一点的人去爱呢?」

  相框中的女子,一双灿笑的黑瞳与编贝的白齿相互辉映,四射的活力透过那神采飞扬的表情,清晰地传达给观看的人。纵使拍摄的技巧不是很好,但那巧妙捕捉到她神韵的镜头,将经典的一刹那留在底片上,列印为永恒的记忆。

  凝视着相框,石介楷微红了眼眶,一个歉笑地摸摸相框。

  「抱歉、抱歉,别理会老爸爸的胡言乱语,喜欢上谁,是无法以理性去控制的,这当然不是你的责任。」

  即使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往事,当时沉醉在爱河中的宝贝独生女,是多么快乐地诉说着自己是如何地爱着、与被爱的表情,迄今他仍是历历在目。可惜,恋爱的时候,谁都无法去预料接下来的结局会是什么。再轰轰烈烈的爱,也不见得个个都有完美的结局,有时甚至是令人遗憾万分的落幕——女儿与王的恋爱便是如此。

  故事的开头总是千篇一律的。

  一名喜爱冒险的大富翁,心血来潮地到非洲度假,与当地的向导——这是穷研究生赚外快的好方式——坠入爱河、陷入热恋。

  但是再怎么如胶似漆、童话般的恋爱,当大富翁的假期即将结束之际,最终仍得返回脚踏实地的一面。

  富翁决定不带走这朵「非洲之花」,因为他认为她的纯朴、她的活力、她的美丽,都是来自这块孕育她的土地。倘若将这朵花带走,移植到别的地方,这朵花也只会渐渐地枯萎。

  他给了她一大笔的钱,数字庞大到一个长命百岁的人可以在非洲过着一辈子衣食无缺的生活,并说他会不时地回来这块土地看她,她也接受了。

  虽然身边有些人批判着,说这分明是富翁的推托之词,她不过是被玩玩且最后被对方用钱给打发了。

  然而,她没有被这些伤人的话打倒。利用了那笔钱,她替一直苦无经费研究的父亲创立了动物保护基金会,建造了足以容纳所有研究生居住的宿舍与专门研究室,自己也辞去导游一职,全心投入保护动物的工作。

  几个月后,她又获得了另一项天赐的礼物——流有她的非洲之血与他的冒险之血的健康壮硕的男宝宝。

  最初她挣扎过该不该通知孩子的父亲,她不知道对方会作何反应,而且许多人异口同声地反对。大家认为富翁先生离开非洲之后便音讯全无,担心这时候冒出一个孩子,只会让对方误以为她图谋对方的金钱云云。

  但是,后来她还是写了一封信,告诉对方关于孩子的事,但也在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这孩子将由她自己独力抚养长大,希望对方能尊重她的这个决定。

  不知道是她的这封信造成的影响,或是信寄到半途失踪了,总之这封信发了出去,却宛如石沉大海般,一去多年不见任何音讯,连当初说会不时回来的诺言也一并跳票了。

  因此,十年前当石介楷坐在发生意外事故而濒临垂死边缘的女儿床畔,听到女儿隔着呼吸器拚命地说「亚瑭拜托你了,爸……把亚瑭带大……再告诉他,父亲是谁……还有……我的死……不要通知亚瑭的爸……拜……托……」的时候,石介楷明知这样是不应该的,还是答应了她,

  也许不联络亚瑭的父亲,硬是从中夺走了他们父子之间能够相聚的这十年,就是女儿给那个男人食言而肥的最大惩罚吧。

  「阿公!」一路飞奔进来的高大少年,一手捉着野兔、一手捉着野鸡,道:「我回来了!」

  石介楷抬起头,望着孙子这张遗传了女儿的活泼样貌、也同样继承了其父亲俊挺轮廓的脸庞,感慨万千。

  「亚瑭,我不是说过,今天早上你的父亲会打电话来吗?为什么你不听话,还跑了出去?」

  少年一耸肩,搬出面对这话题时的一零一种态度,道:「我跟那家伙没什么话好说的。我拿东西去厨房喽!」

  看这样子,石介楷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怎样替这对父子化解存在于两人之间的多年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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