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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躲开你妈妈?”陈清好生吃了一惊。记忆中,蔚蓝母亲的形象很模糊。但在模糊之间,显现的是一张美丽动人的脸孔。
“我十岁的时候,我爸去世了。死因是食物中毒。”
“哈?”陈清知道蔚蓝的父亲过世很早,但具体早到哪一年,又是因何去世,蔚蓝从不曾提起。那是他们相识之前的事了。
“我妈一年多以後就再婚了。快吧?”
“呃……确实……很快。”
“我继父跟她是旧识,听别人说,他们一直……”
陈清猛地反应了过来,“你是说……你是说……”
“我觉得是我妈毒死了我爸。”
“这话可不敢瞎说!”陈清一声呵斥。
“呵呵。”
一度,对话陷入到了沈默里。
“我怕她,可她又是我的母亲。她再婚之前,其实这怕并不明显。有些疏远吧,甚至疏远都谈不上,我是努力想靠近她的,毕竟我们相依为命。可是她再度结婚,又有了我弟弟……我开始觉得我成为了她幸福生活的绊脚石。我是我父亲留下来的一双眼睛。”
“那都是你的臆想。”
“不知道。我觉得不是。她看我的眼神……你知道,我喜欢在你家。我觉得你爸妈都很好。尤其你妈……她总会给我洗衣服,给我整理书包……反正,我说不太上来,就算洗床单、洗内裤的时候看到一些不雅的痕迹,她也会摸著我的头说,没什麽的,是大男孩儿了。我妈不一样,她会鄙夷的看我,那个瞬间总会让我觉得我似乎是一种污染性的存在……也仿佛……其实我本就不该存在,更不该长大,大到足以令她想起我父亲……”
被陈清突然环住,令蔚蓝出乎意料。
他们贴的很近,他看著他,他也看著他。皮肤之间甚至连水也可以停止流动。
陈清在蔚蓝的耳畔悄声开口:“要我安慰你吗?”
“那吻我吧。”
蔚蓝又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了,似乎这样就可以逃避开那些他想逃避的。
“玩笑而已,我知道你不肯……”
但陈清的唇贴上了他的唇,由浅入深,舌头也钻进了蔚蓝的口中。
回吻是热烈的,但陈清丝毫不避嫌、不去在乎是否有其他人的目光。也许天色暗吧,也许人少吧。陈清想。但实际上他知道不是因为这些,他不过就是发自内心的想亲吻这个男人而已。
漫长的一吻结束,他们都能听到彼此真切的呼吸声。
陈清看进蔚蓝的眼中,企图看到倒映在他瞳孔中的自己。
此刻的自己,会是哪般模样?
“蔚蓝,我们单位跟望京的办事处要撤掉了,跟汽车制动部门一样,要搬去西三旗新建的总部,他们已经提前过去了。”
蔚蓝大概猜到了陈清要说什麽,但,其实,那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们不久就会搬过去,上周末有个培训,就是跟他们还有其他部门一起。”
蔚蓝捏住了陈清的肩膀,不想再听他说下去,不想听到他是为了逃避林璐颖才决定与他一起度假。
但陈清并不停止,“想到林璐颖我就害怕,我不知道该怎麽面对她。因为你,我放弃了她。甚至,没有给她任何交代。她对我很好,始终很好,我愧对她,所以我不可避免的又想到了逃避。”
“陈清……”
“可是逃到哪儿去呢?我迟早要见到她。情急之下我就逃来找你。见到你之前,我不知道我为什麽要这麽选择,可是现在我有点儿知道了……我想逃开她和我想见到你并没有关系。而我之所以会来找你……也许是……我只是想见你。”
蔚蓝的手紧紧的握住了陈清的手。情不自禁的。
“蔚蓝我怕你……越来越怕你……我好像就沈溺在你的蓝色里了,从浅蓝到靛蓝……从……如果有一天,我没有你了,我又该何去何从?”
“我永远会在你身旁。那是我永远会选择的位置。”
陈清许久都没有再说话。蔚蓝伸手去抚摸他的脸颊,那潮湿绝不仅仅是因为温泉水的潮湿,“你怎麽哭了呢?”
是啊。怎麽会呢。陈清不知道。是感动还是害怕?是被环住了还是要被溺死了?
“想一想明天的安排吧。”蔚蓝轻抚著陈清的背,“可以参观一下红色娘子军纪念园,也可以体验一下农家乐……”
“嗯……然後呢?”陈清感谢蔚蓝转移了话题。那太重了,压得他无法喘息。
“去三亚好不好?”
“行吧。”
三亚,一个他和林璐颖没能去成的地方。
“你皮肤摸起来确实像凝脂一般唉。”蔚蓝打趣。
“……”
“我要是勃起了怎麽办?”
“流氓!”
水泼了蔚蓝一脸,陈清挣开了他的胳膊。
我爱你。我希望有一天你也能像我爱你这般爱我。
这奢求,随著已经得到的,愈来愈强烈。
陈清一步步给了蔚蓝幻想的空间。
这是不容置疑的。
◇◆◇◆◇◆
两人是赶在陈清的休假结束前回来的。家里落了一层土,整齐也不怎麽整齐──看得出来,行李曾深深的困惑住陈清。
陈清有些不好意思,换了鞋洗了手就开始动手收拾。
“别忙了。”蔚蓝赶忙制止,“你不累啊?去洗个澡歇著吧。”
这座城市也已经热了起来,五月底,夏天悄无声息的走近了。
“我不做……就是你做。”
“我是轻车熟路,你是越帮越忙。去吧。”蔚蓝说著,拍了陈清的屁股一下儿。
这一下可让陈清红了脸,犹如一只惊弓之鸟,逃也似的快步钻进了卫生间。
“你不拿换洗衣服啊?又等著我给你送呢。”
他跟里面不吭声,蔚蓝耸耸肩,开始打扫房间。
手机终於被他从免打扰状态恢复了正常待机,离开这麽久,蔚蓝能想象出等明天见到蒋颜,她该是何种嘴脸。
然而,这设想几分锺後就活灵活现上演了。
“你回来了?”
蔚蓝接起电话,眼睛看向了窗外的浮云。一朵一朵,好似一团团的棉花糖。天很蓝,晴朗无风。
“怎麽?”
“还怎麽?哼~数你最能偷懒。”
“你还有良心吗?平时都是谁替你当牛做马啊?”
“我赤裸裸的嫉妒行吗?你们几个,还都有时间放假啊、旅行啊,就我天天被困在办公室!左手电脑右手电话。”
“嗯。也就赶晚上跟有妇之夫调调情。”
“蔚蓝!”
“哈哈。”
“说正经的,明天来报道!有工作,很多很多工作~”
“放心吧,一定去。”
“喂~你那BF什麽时候领来给我们大家参观参观啊。都好奇死了。”
“他不是熊猫。”
“没劲!说真的呢。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干嘛那麽神秘?”
“他……”蔚蓝掏出了烟盒,“以後有机会吧。”
“机会天天都有!你就藏著吧你!”
与蒋颜闲扯了一会儿,蔚蓝收了线,极其後悔昨天简讯她通知自己今天回城。
把衣柜整理好,蔚蓝先把换洗衣物给陈清送了过去,而後出来继续打扫房间。床单被罩都换了新的,厚棉被也都晒在了阳台上,转而换上了两床薄的。
刚要拿吸尘器开始吸地,陈清出来了,穿著家居服,顶著一头湿漉漉的头发。
“又不吹头。”
“无所谓吧,天气不冷。”看著蔚蓝打扫,陈清继而问:“有什麽我能帮忙的?不会越帮越忙的。”
蔚蓝想了想,“洗衣服?”
“嗯,好。”
陈清嘴上说著好,实际上完全办不好。蔚蓝眼看著他把旅行箱里的各色衣服一股脑倒了进去。
“你还是……吸地吧。”
“嗯?怎麽了吗?”陈清意识到了自己一定有哪儿做的不妥,认真想想,“啊……颜色要分开对吧?”
“对。而且内衣裤要手洗。”
“呃……”
“所以,你还是吸地吧。”
“你……不要先洗个澡麽?”
“打扫完再说喽。”
收拾好房间,蔚蓝洗了澡出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陈清坐在沙发上,一成不变的看著电视。
蔚蓝问他晚上想吃什麽,他还是随口回答:什麽都行。
五点多两人一同去了超市,采买了食材、生活用品,又去隔壁的影印店冲了数码相片。回来路过商店街,蔚蓝照例买了一束鲜花。
晚饭是饺子。这也是陈清唯一能帮上忙的──他会!皮。这还是陈妈妈传授给他的看家本领,以前深受他妻子的爱戴。
妻子和女儿还在世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周末或者外出用餐,或者全家齐上阵──包饺子。妻子月月负责和馅儿、包,陈清负责和面、!皮,女儿樱子负责端著盖帘把成品送进厨房。
那是非常和美的时光。
不想她们对陈清来说很难,毕竟那曾是他生活的全部。
“什麽时候去西三旗那边上班?”
蔚蓝的忽然开口打断了陈清对往日生活的追思,他回神,却没有马上看向蔚蓝:“预计是下个月底前搬迁完毕。”
“那上班……不是很方便了吧。”
“还好,有地铁。”
当初买望京这边的房子,陈清图的就是离自己单位近,离月月单位也不远。谁能想到时过境迁,它竟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合时宜。
“地铁又不能直达。还要倒车吧?”
“早起些就行了。”
“早起?”蔚蓝笑,“每天早上叫你起床比什麽都难。”
蔚蓝说的是实话,陈清从小到大都难以克服的毛病之一就有赖床这一项。叫一次是不行的,三四次才有点儿效果,非等临近迟到才能一跃起身。蔚蓝用的是陈清妈妈的老办法:八点了,再不起迟到了。其实不过才七点半。但只有这样才能令陈清安稳的坐在家里吃上早饭。
“那怎麽办嘛,我总不能换份工作吧。”
“我送你吧。”蔚蓝的口气很平淡。
“你疯啦?”陈清看向蔚蓝,“你想几点起啊?”
蔚蓝早上本不需要早起,但为了叫他起床、给他准备早饭,总是七点就醒来。等稳妥的目送他出门,也才不过八点半。而实际上,蔚蓝往往睡的晚,尤其作图什麽的,很可能三四点才睡下。
“几点都无所谓。”
“别了。早上堵车,地铁还快些。再说了,咱俩分明不顺路。一个向北,一个向东。”
就知道他不会同意,蔚蓝苦笑。他才不会愿意让同事看到每天被男人接送,那绝不是什麽光彩事。
待遇就是如此不同。蔚蓝想。如果自己是个女人,大概陈清会巴不得吧?
陈清看到了蔚蓝的苦笑,他甚至能猜测出蔚蓝正在想什麽。
“真的只是因为确实不顺路。”陈清将一叠饺子皮放到了蔚蓝手边。
“真的吗?”
“真的……”当然,也有著避嫌的意思吧。但这是无法说出口的话。
两人搭配干活儿,事半功倍。一个小时都不到,陈清和蔚蓝就坐在了饭桌前,桌上是热腾腾的两盘饺子。
腊八醋是过年时候陈妈妈泡的,陈清倒好,将碗筷递给了蔚蓝。
“家里应该再装修一下了。”吃饭的途中,陈清忽然开口。
“嗯?”
“我想了想……客厅被这麽一分为二采光很不好。不如把这个隔断拆掉。”
蔚蓝不懂陈清的意思。把隔断拆掉,他就没有书房了。没有要怎麽工作呢?
“然後……樱子的房间……可以给你腾出来。”
陈清看到蔚蓝瞪大了眼睛,却装作没看见,低头继续吃饺子。
好像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也或者可以说,东躲西藏实在太令人疲惫了。陈清想。事已至此,不能改变,那不如……随遇而安吧。
“你是说真的吗?”
“你今天都问了我好几次‘真的吗’。”
蔚蓝看著陈清,内心有种鼓噪。他可以相信自己听到的吗?
“反正你也老觉得四面白墙像是家徒四壁。你想让它变成什麽样,就让它变成什麽样好了。我也不会设计。”
蔚蓝并不是讨厌白色的墙壁,他是讨厌这所房子的压抑,方方面面、边边角角,它都记载著陈清以前的生活。讨厌,却不能说出口。因为自己才是外来的那一个。这所房子,本就是陈清为了跟月月结婚才购置的。
现在,陈清说出这话……是不是意味著,他想要去改变些什麽了?
“饺子还是茴香馅儿香啊。”似乎是为了打破沈默,陈清故意很大声的说。
吃过晚饭,收拾了餐厅、厨房,蔚蓝陪陈清看了一部电影,两人挺早就上了床。他知道他累了,明天又还要一早起来去上班。
陈清入睡很快,蔚蓝靠在床头看书。
多数的夜晚两人都是这样度过的。蔚蓝不会对陈清索取太多,做爱一周大抵只有一次,至多有两次。他不希望他太过於疲乏。对此陈清很是满意。
放眼打量著这间卧室,蔚蓝寻思著它该变作什麽颜色。一定要画一张漂亮的设计图,一定。
陈清今天这个很淡然的提议令蔚蓝不免有些激动。他想,他应该是开始尝试去接纳自己了吧?
第四章
第四章
还有一丝丝你的芬芳残留在我唇齿之间。关於你,我仍有一些疑惑,不知该何去何从。渴望听到的是你的只字片语,你离我越来越近,却让我更加看不清楚。给我勇气吧,让我不再怯懦,因为我不想就此失去你。
──Damien Rice《Cannonball》
人更加容易接受的是与同性间的性行为,你们会更知道如何取悦对方,并不会存在压力。长期与同性保持性关系,会降低对异性的敏感度,忽略异性的性吸引力。
……
Q:为什麽我会选择同性作为伴侣?
A:可能更理解自己的处境和心态,但是同性间一旦有了矛盾翻脸比翻书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