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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毒药与黑巧克力》    作者:剑走偏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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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六点,蔚蓝就到了。他看著员工们一批批出来,却始终不见陈清的身影。
  加班吗?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呢?
  犹豫间,有辆车从旁边驶过,停在了不远处。想来,也是接人的吧。
  蔚蓝拿著手机,翻来覆去,决定再等等。也许只是有些事耽搁了。实际上,电话里,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麽才好。
  趴在方向盘上,蔚蓝不想再去琢磨这令人郁闷的感情,转而寻思著一会儿带陈清去哪儿,吃了饭是不是再一起看看电影?或者,逛逛商场也不错。他可以替他选几件新衣服。自然而然,他们会和好的。陈清又不是没有和好的意思。
  想亲吻他,想拥抱他,想看他不能自已的神情。
  唉,蔚蓝,你看看你。口是心非,苦的还不是你自己?
  正自嘲著,蔚蓝看见陈清走了出来。他马上直起身子,准备下车。怎麽打招呼才好?是不是要笑的灿烂些?
  然而,还不等他开车门,不远处的那车上先下来了一个人。
  居然是他?
  蔚蓝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是商珏。
  全天下,他最讨厌的一个人。竟然在这里碰到了。
  更令蔚蓝错愕的是,陈清居然向商珏走了过去,他冲他招了招手。
  该如何去描述蔚蓝对商珏的反感呢?讨厌是远远不够的,恨又太过於给对方面子。他们之间的梁子,是大学第一学期就结下的。同一个系,不同的班级,同样优秀的两人早已知晓对方的存在。如果仅仅是竞争对手,蔚蓝大抵还不会反感商珏,真正令他反感他的原因是──他们太像了。
  小到对衣服等外在事物的选择,大到设计理念。总是撞车,再撞车。
  譬如,蔚蓝在橱窗里看到一件喜欢的外套,今天路过没有买,第二天去买,却被告知已售出。而这件外套,最终会出现在商珏身上。
  譬如,蔚蓝想选一瓶上好的红酒送给母亲做生日礼物,到商店,想要的那个牌子的那个年份却已经被先他一步的商珏拿在手中。
  譬如,校庆的时候,蔚蓝策划了一场完美无暇的话剧,而就在隔壁阶梯教室,商珏选择的是和他一样的剧目──《李尔王》。
  譬如,跟他好过的男孩子,竟然被商珏染指过。甚至他会听到对方在床上对两人的评价。
  太多的譬如,多到蔚蓝数不清。
  而这一切之中最令蔚蓝无法承受的是,提交毕业设计的时候,他的作品被导师退回,并委婉的告诉他:剽窃不是艺术之路。
  天杀的。他和他居然都选择了立体抽象造型作为视觉传达的载体。一样的前卫构图、一样的透视效果,唯一不同的仅仅是所承载的造型本身。
  怨不得导师会那般规劝他。
  那是何等的挫败与耻辱?
  而对这一切,商珏还表现的很高姿态:没什麽的。
  这就巧妙的映衬出蔚蓝心胸狭隘。
  他,实在令他作呕。
  毕业是百分百的解脱,他们天各一方,再没有交集。就是偶然间,会在同行口中听闻这个名字,譬如什麽什麽案子是他做的,有多麽杰出。
  然而,这会儿,他居然活生生的出现了,不仅出现,还……
  眼看著,商珏替陈清拉开了副驾驶一侧的车门,陈清恬淡的笑著,似乎正在跟他说什麽有趣的话题。
  是他吗?
  陈清那个他所不知道的朋友!
  “陈清!”
  失去理智了,蔚蓝知道自己失去理智了,却无法阻止这样的自己。他下了车,快步向陈清走去。
  陈清回头,看见蔚蓝一脸愤怒的走了过来,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他怎麽会在这里?他怎麽了?那是什麽表情?
  不容他想出来,手腕已经被蔚蓝用力的攥住。那只宽大的手掌似乎聚集了这个男人全部的力气,陈清不免有种错觉──手腕会被蔚蓝折断。
  “蔚蓝?”商珏同样瞪大了眼睛,眼前这个愤怒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学生时代对自己最为反感的那个人。同样,才华横溢的那个人。他从没接近过他,因为他从不给他机会。高大厚重的盾牌始终被这个男人树立在两人间。
  蔚蓝不同商珏说话,只是拽著陈清,一直将他拖到了自己的车里。
  而後,他猛地关上了门,上车,起步就驶离了这是非之地。
  “蔚蓝你……你这是……”陈清完全不明所以。
  蔚蓝却根本不给他回答。
  “陈清我告诉你,再让我看到你跟那个男人来往,我一定让你好看!”
  没有约会,没有浪漫的晚间安排,蔚蓝直接把陈清带回了家。关上门,他就不可抑制的对他吼了出来。这是极限了,他忍了一路。路上他尽全力不令自己失控。
  陈清有些被吓住了,这时候的蔚蓝看起来,根本……根本不像那个他所熟悉的蔚蓝。
  “你听见没有?听没听到我所说的话?”
  “为什麽?”陈清在惊诧之後首先意识到的是自己的愤怒。他这是什麽态度?他怎麽敢这麽对他吼,这麽命令口气的对他说话?
  蔚蓝并不回答陈清的为什麽,“你就是总跟他在一起对吧?”他走近商珏的时候,嗅到了他身上那股并不陌生的气息,那股时常出现在陈清身上的气息。
  “你有病啊!我还不能跟其他人交往了是吗?”
  “交往?呵。什麽样的交往?你跟他交往?”
  “蔚蓝!我不是同性恋!我没有你那种古怪的爱好!”陈清急了,急了说话便就不过脑子了。
  “古怪的爱好?”
  陈清想要後错一步,却没能来得及,下巴被蔚蓝捏住了。
  “古怪是吗?让你难堪是吗?我怎麽倒是觉得你挺享受其中的?你看见过自己跟我做爱时候的模样吧?多荡漾啊。”
  陈清气急了,伸手就去推蔚蓝。他让他何等的尴尬?
  然而,这尴尬还远未结束。
  “你知道你自己多浪吗?这阵子我没碰你,让你受不了了吧?想要的不能自已吧?你去求他没有?没那麽下贱去求吧?”
  “蔚蓝!你给我闭嘴!”陈清的手拧住了蔚蓝的手腕,同样,动了力气。
  “要我说出来吗?那天是谁从身後搂著我,亲吻我的後背,喘息的那样动听。你在自慰对吧?以为我睡著了没有听到吗?”
  冷战期间,蔚蓝刻意的跟陈清保持身体上的距离,那对他来说同样难熬,他不得不每天睡前吞进一把感冒药,从而得以睡去克制住自己不动摇。然而,睡也是挂在半梦半醒之间。那一天,陈清那样搂著他,那样不能控制节奏的呼吸,那样求而不得的亲吻他的後背,蔚蓝差一点儿就翻身将他压住了。他那般的渴求自己,怎麽能不动情呢?
  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实际上,蔚蓝知道陈清会揍他,他说这样下流的话,一定会气坏他。然而,他却并不躲。他想,他正缺少这一拳。他已经无法找回理智了。
  安静了。
  客厅终於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气泵的声音。陈清的手很疼。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对蔚蓝挥拳相向。
  眼前的蔚蓝很模糊,陈清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模样,是什麽遮挡住了?
  这个混蛋男人,自以为是的闯进他的生活,而现在,竟然这般的羞辱他、折磨他。
  你让我情何以堪?

  第五章(下)

  ◇◆◇◆◇◆
  这是一场正式的相亲会面。蔚蓝想。
  对面坐著的是姑娘一家,父母、姐姐,均列席。自己这边也是全员到齐,就连弟弟都穿的归归整整坐在他身边。
  然而,蔚蓝的精神却根本无法集中在这上面。一定要给母亲足够脸面的,他也是竭尽全力了,然而……陈清的事,就是在眼前挥之不去。
  蔚蓝再没有回去过。那天,陈清给了他一拳,他揉了揉脸颊,吃痛却装出不痛的模样,拿了车钥匙就离开了。
  陈清的眼睛湿了,他的两片唇抿在一起,手由於攥的太紧,青筋暴跳。
  那个模样的陈清,始终留存於蔚蓝的脑海里。
  陈清从来不哭,即便是痛失妻子与爱女,他也是压抑著,稳妥的办理後事,只会等一切都结束,自己放声大哭。
  你让蔚蓝怎麽不在意呢?
  只是,在意也是没用的。陈清不联系他,他说了那样的话也不知道该如何下台阶。再追上去麽?有点儿没劲儿了。始终,在他和陈清之间横亘著某种隔膜。陈清的隔膜在於他是个素来的异性恋者,而自己的隔膜又在於什麽呢?蔚蓝不知道。他只知道这隔膜说不清道不明,他们越是接近这隔膜越是厚。
  他想,他该这样独自冷静冷静。
  整个十一长假,蔚蓝多数时候泡在工作室。
  七号那天,张雪梅过来想提前准备一个案子,见到蔚蓝在、见到蔚蓝舒展不开的眉头,不禁问:蔚蓝……你遇到什麽事了吗?
  而前两天,蔚蓝午休的时候和蒋颜共进午餐,他的这个多年好友扬著眉毛对他说:蔚蓝,以我这些年不值钱的经验看,你跟你BF打架了吧?
  这是令蔚蓝想不到的──他居然将这一切表现了出来,挂在了脸上。这是从不曾发生过的局面。他越来越不好控制自己的喜怒哀乐。他找不回那个笃定的自己了。对一切尽在掌握的自己。而这转变,并不是一朝一夕之间,而是在这匆匆流逝的四年间。染指陈清,令他彻底沦为了一个感情里的被动者。他再没有优势可言,再没有高姿态可摆,他良好的自身条件在陈清面前不值一文。
  Loser。失败者。彻头彻尾的。
  他开始变得和那些被他甩掉的人一样,战战兢兢、悉心讨好、无条件退让、没有尊严可谈。
  他沦陷了,陷入一片流沙之中。
  漫长的相亲结束,女方一家离席,时间是三点半。弟弟说想去百货公司选衣服,继父决定陪同,母亲却没有加入他们的行列。蔚蓝要回酒店,她快步追了上来,对他说:我们谈谈,好吗?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要求。
  他们去了不远处一间安静的咖啡馆,淡淡的爵士乐环绕著装潢古朴的店铺,得以不让他们的谈话被不相干的人听去。
  母亲一口红茶都没有喝,她认真的看著蔚蓝,双手在桌面下交错。
  “没有令您难堪吧。”先开口的是蔚蓝,他喝了一口咖啡,看向对面的母亲。
  “蔚蓝。”母亲顿了顿才继续开口:“妈妈有些话,想了太多年了。一直不知道怎麽跟你开口,什麽时候才是恰当时机。而这些话说了是不是又能改变你的一些……错误的观念,我也不知道。”
  蔚蓝轻搅著杯中的咖啡,并没有给母亲回应。
  “你认为我把你父亲毒死了是吧?”
  这句话从母亲口中出来,蔚蓝的手霎时间僵硬了,紧接著,全身各个部位开始依次被冻结。
  “那是你的臆想。蔚蓝,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看著面前低头不语的儿子,蔚蓝母亲开始了她冗长的叙述。
  蔚蓝父母的结合是老一辈人的介绍,两人见了面,对彼此都挺满意,便就顺理成章结了婚。婚前,蔚蓝母亲与他现在的继父曾经谈了很长时间的恋爱,但由於男人迟迟无法回城,蔚蓝母亲最终选择了一份可行的婚姻。婚後不久,两人便就有了蔚蓝,等到男人辗转回城,蔚蓝母亲早已是孩子的妈妈。
  蔚蓝父母间的关系并不差,该说还算完满。然而,结婚几年後,蔚蓝母亲发现了蔚蓝父亲与其他女人有染。这是一切不幸的开端。女人不停的追问,男人不停的解释。他们终日吵闹,不得安宁,又碍於孩子的存在,不便暴露出来,这就更加令蔚蓝母亲烦躁。
  事情走向最坏的一步并不是蔚蓝父亲的欺骗,恰恰是坦诚。各种各样的女人、各种不同的地点,各式各样的细节。在蔚蓝所不知道的父母的房间里,每晚,门窗紧闭、窗帘紧拉。蔚蓝的母亲哭著盘问,蔚蓝的父亲闷声回答。
  离婚是在所难免的,蔚蓝父亲却无论如何不想走上这一步,他苦苦的哀求、发誓悔改,并不想失去这本来温暖的家庭,奈何,这些年的风流债却将他逼入绝境。蔚蓝母亲最终无法原谅蔚蓝父亲,她只要一想到自己的男人与那麽多女人曾经欢好、曾经风流过,她就觉得恶心觉得被欺骗。她放弃她的爱情,求来的竟是这样一段婚姻。
  蔚蓝母亲心意已决,任凭男人苦苦哀求,丝毫不动摇。闹到离婚这一步,蔚蓝父亲的生活作风问题也在单位私下传开,不负责任的传言、上不了台面的谩骂,妻子的绝不宽恕,工作上的被迫调动,又适逢那样一个年代,最终,将这男人推入了绝境。
  那一盘蘑菇没有毒,真正毒死他的是蔚蓝母亲的那半盒粉饼。那是随她陪嫁过来的嫁妆之一,是蔚蓝母亲最为珍惜的祖母的遗物。旧式的化妆品,内含砒霜。少量的砒霜,会让女性的皮肤愈发有弹性。
  他吃掉了那盒粉饼。
  中午,吃完饭正在刷洗饭盒的母亲接到了医院的电话。她急匆匆赶到医院,等候了一下午的时间,最後收到的却是丈夫身亡的消息。
  蔚蓝的父亲吞噬了粉饼後,剧痛难耐,向医院求助,却终究已为时太晚。
  面对这样一个结局,蔚蓝母亲几乎要昏厥过去──她把自己的丈夫给逼死了。虽然她没有动一根手指,可她要了他的命,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只求医生、警察,求他们对她尚还年幼的儿子说:他父亲是食物中毒意外去世的。
  这是她唯一的要求。没人能冷酷拒绝。
  觉察到儿子对自己的抵触,是丈夫下葬不久之後的事。她明白儿子误解她为杀人凶手,她却没有立场替自己申辩──事实上,不是直接也是间接,正是她害死了自己的丈夫。
  她束手无策,只会默默的对儿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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