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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前缘

书籍名:《一壶清茶捣江湖》    作者:大福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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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会了洛清王,单枞揣着一把冷汗走出来,还得装作不慌不忙的样子下楼梯。在楼梯口转角处,他看见张主事立在那里,老头上了年纪,驼着背,身体颤得厉害,让人看了心有不忍。他想上前搀扶一把,瞥见那边肃然而立的侍卫,原本欲伸出的手缩了回来,朝老头儿微微颔首,遂顺着扶梯下去了。
  洛清王来得很低调,后院只有一顶青绒轿子,看上去完全没有皇家派头。单枞低着头匆匆走过轿子,不经意间瞅了眼轿子边上的侍卫,心下不由一惊。
  那人虽然穿着侍卫衣服,眉宇间依旧是洒脱不羁,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心里头似乎在算计着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不是沈沉昕还是谁?!
  单枞努力按住几乎要蹦跶出来的心脏,让自己的气息尽可能平静下来,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走出了后院的门。一拐过墙角,他整个人差点垮了下来,还没瘫倒在地,一双手扶住了自己,抬头见是白若溪,勉强笑了笑,示意先离开。
  白若溪见他这副模样,不禁问道:“怎么了?”
  想到白若溪和沈沉昕如果见了面,单枞就一阵接着一阵的担心,拉住他撑起身道:“没什么,我想起有点东西没买,咱们去街上逛逛。”
  京城的街道比杭州还要繁华热闹,单枞本没有买东西的心思,只是想找个由头把白若溪带出来而已,走了走,看一个摊子上买的丝穗做得不错,美观又大方,问了价钱,两枚铜板,也没讨价还价,干干脆脆地摸出铜板买了下来,递给白若溪道:“给。”
  白若溪微微挑眉,显然有些诧异,不过也没说什么,略略颔首收下了。单枞见他这么爽快地收下,心里极是高兴,抛了刚才的担忧,兴致勃勃地低头看摊子上的其他东西。
  两人正在那儿站着,那边的街上响起整齐的脚步声,转头看去,一顶青绒小轿被人包围着,周边的路人纷纷躲避,唯恐撞上贵人罪过不起。白若溪拽着单枞走到摊子边上的空挡处,等着这堆人走过去。
  两人侧着身子专心看着摊子上其他花色的丝穗,完全没有注意到轿子什么时候经过。
  青绒小轿上窗帘子的一角被轻轻挑起,里面露出一双平静的眸子来,与边上走着的侍卫对望一眼,帘子又放下了。那侍卫嘴角微微一勾,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随便瞅了眼离自己最近的摊子上卖的丝穗,径直走过,没有丝毫的迟疑。
  世上的缘分就是如此奇妙,纵使有前仇恩怨,最后擦肩而过,各自成路人,泯灭于来来往往的人流之中。
  
  这日是元宵节,过完这日,这个年算是真正过了。北地的元宵不比南地的汤圆,乃是用芝麻或红绿果做馅儿,放在簸上沾了糯米粉一层一层滚出来的,下了水一煮,有些点子黏糊糊的稠。单枞吃不惯这个,他顶不喜欢任何点心上搁的红绿果丝,勉强咽下一个就放下碗告扰一声,踱进了茶楼。
  这个光景的茶客不多,所以大半伙计都在后院吃元宵,余下几个伙计用一只手也数的过来。方才的元宵在胃里糊成一团不消化,单枞思量着去三楼摸盅好茶消化消化,遂步上三楼,却见原本在大堂打杂的伙计蹲在楼梯口犯愁,不禁问道:“怎么了?”
  那伙计见了单枞,像是见了救星,忙起身道:“大掌柜,您快帮个忙。方才天字厢里来了两个客人,嘴刁得像是来踢馆的。”
  单枞道:“什么踢馆不踢馆,三楼的客人都是吃惯好茶的,自然要求高些。”
  “大掌柜说的是。”那伙计道,“只是这客人的话实在让人听不懂,说什么茶叶不拘,但是茶水泡出来要不重不轻,不沉不浮,这岂不是让人为难么。”
  不重不轻,不沉不浮。单枞细嚼这八个字,隐约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就是一时记不起来,心里却是有了主意,对这伙计道:“我来泡,你去下面招呼罢。”
  那伙计应了一声,下了楼去。单枞进了茶水间,尝了尝小泥炉上正烧着的水,天水茶楼的京城分号用的是郊外玉泉寺的水,也是托了洛清王的面子,这水仿佛浸透了梵音,清甜可口,全然没有北地水的涩。
  水刚刚起了鱼眼泡,称为一沸。离三沸鱼眼汤还有点时间,单枞拿来了自己带的野茶,这是老爹手把手教自己炒制的,平日里多在锅里转几回,手也熟了,此时水刚刚是二沸蟹眼。他烫了杯,用茶则量出茶叶来,再拿起茶勺把茶叶倒进上好的薄胎白瓷杯,鱼眼汤滚了滚,旋即注入杯中,静息几秒,用茶通撇去浮沫,端上茶盘,送了进去。
  天字厢里只有两个人,坐在中首的那个,虽是近暮,但气度不凡。单枞想起自己的老爹,若是至今健在,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了,心下不由一酸,手上还是稳稳当当地送了茶。
  那人揭开茶碗,嗅了嗅香气,然后用碗盖撇了撇茶叶,轻轻啜饮一口,突然发出奇异的一声“啧”。单枞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那人对边上的人道:“老陈,你尝尝。”
  老陈恭恭敬敬地答了声“是”,端起面前的那盅茶尝了一口,脸上露出惊异之色,道:“老爷,这茶……”
  单枞愈发摸不着头脑,心里掂量着,莫非这两人真是来踢馆的?正千般遐想着,耳边只听那老爷沉声问道:“这茶是你泡的?”
  倒像是公堂审问,单枞硬着头皮道:“是。”嘴里顿了顿,刚想开口问,又听那人道,“敢问小兄弟如何称呼?”
  这回是要查户籍了?单枞心说到京城来还真是事多,干干脆脆地回答道:“小的叫单枞,木从枞即是。”
  先惊了惊的不是单枞,而是那个老爷,他猛地一拍桌子,起身急急地往前凑:“抬起头来给我瞧瞧!”仔细端详了单枞的相貌,让人觉得是在给自家女儿相女婿,又问道,“单其身是你什么人?”
  听到这人直呼自家老爹的名讳,单枞心下大惊,想起那串金银鱼,脸上压住表情,努力使自己平静地回道:“正是家父名讳,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这老爷的脸上活生生演了一出川蜀变脸来,喜怒哀乐一串接着一串,悔恨欣慰又是一阵接着一阵,引得边上的老陈不断唤着“老爷老爷”,单枞觉得自己云里雾里,好像是台上在唱戏,别人坐在台下,自己一个不唱戏的却站在那些花旦老生之中。
  好半会儿,那老爷方才重重地叹了口气,道:“老夫是令尊的旧友,隔了数年不知他的消息,今日见到贤侄,不知可否带我去拜访令尊?”
  单枞心里一紧,低声道:“抱歉,家父在几年前就去世了。”
  他自己如今倒没觉得什么,但那老爷的脸尤胜于之前,刷的就白了,身体几乎站不稳,老陈连忙上前搀扶,方支撑住了。那老爷喝了口茶,缓了缓气,颤声道:“他死了?”
  “家母早逝,家父在六年前也随家母去了。”单枞淡淡道,“我原不知家父在京城还有旧友,丧事照他自己的意思从简办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老爷喃喃有声,“老夫数年寻访未曾找到,不想他早我一步去了那里。这个世间再如何权高位重,依旧不能上穷碧落下黄泉,又有什么意思……”
  老陈搀扶住,颤颤巍巍地劝道:“老爷,保重身体啊。”
  单枞看着这一老一仆,心里也软了下来,道:“前辈是家父旧友,家父临终前应是不会忘记的,前事往昔,自当历历在目。”
  “贤侄,来。”老人招呼他坐下,“老夫与你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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