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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页

书籍名:《七重纱舞》    作者:E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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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利·怀特困难地憋住呼吸,然后飞快掏出手帕捂在鼻子上。“就是这里,长官。”他站在门口瓮声瓮气地说,“尸体已经清理走了,CSI的人取了些样品,其余的都没有动。”
阿莱克斯·李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我建议你把手放下来,比利,然后清楚地告诉我受害人的情况。”
年轻警探的脸色微微发红,他困难地揣好手帕,掏出了一个笔记本。
“抱歉,长官……呃,死者叫作爱德华·班特,27岁,是一个中学教师,住在皇后区。旅馆的前台说他是一个人到这里来的……”
房间里的光线本来很黯淡,警方在入口安装了三个很亮的灯管,以方便搜集证物。阿莱克斯在比利·怀特的叙述中缓缓地打量着凶案现场:
这个房间最多只有四百多平方英尺,有窄小的浴室,房间里简单地摆放着一些家具,然后就是一张大床。腥臭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到处都能看到黑红色的血块,在靠近沙发的地面上画着一个“T”形的图案,很明显那就是没头的尸体躺的地方。死者的血好象颜料一样涂满了地面和家具,张牙舞爪的,让人胆战心惊。
“……爱德华·班特先生没有任何犯罪记录,品行良好,清白得仿佛连张罚单都没收到过。他的存款也不多,没参加过什么巨额的意外伤害保险。哦,他还有一个未婚妻,是位护士,他们准备年底结婚。长官,这可怜的男人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几乎没有任何不良嗜好……”
阿莱克斯·李微微皱了皱眉,躬下身子仔细观察着那些血迹,他从尸体的位置开始渐渐朝床的方向移动步子,然后在曾经摆放头颅的地方停下来。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那些凌乱的黑红色斑块儿,最后才抬起头来,转身望着对面墙上用血写的句子。
“谢谢,比利。”黑发的男人对结束了报告的年轻警探说,然后偏了偏脑袋,“来,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你昨天到现场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灰眼睛的年轻人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还带着掩饰不了的畏惧和厌恶。“很惭愧,长官。”他说,“我……我昨天吐了。您知道,我以前可没见到这么疯狂的凶手,我当时只觉得这几乎不是人干的……呃,死者的钱包和手表都没丢,看起来不像是谋财害命,更像是仇杀……”
“你对这些奇怪的血迹怎么看?”
“我很难想象,长官。”比利·怀特摇摇头,“这仿佛是故意弄上去的,我不知道凶手为什么这样做,而且还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和毛发!他一定非常细心,但往往细心的凶手又不可能把现场弄得这么——怎么说呢——这么疯狂……这太矛盾了!”
“你想得很好,比利。”阿莱克斯向这个临时搭档露出赞许的微笑。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拍下了头颅的照片,爱德华·班特英俊的面孔没有一点扭曲,端放在金属盘子里:“不过我或许有些更离奇的想法。你看,受害者的脸上很干净,只有耳朵周围和头发里沾着血,而这地上和家具上的血很明显是被不成章法的动作弄的,有拖拽的痕迹,有挤压的痕迹,有滚动的痕迹……什么都有,这让我不由自主地去想象凶手一个人在这里的情况:‘他’——或者是‘她’——捧着受害者的脑袋,然后非常享受地在血泊中打滚、跳舞或者干别的……”
年轻警探的脸色发青,一副又要吐出来的样子。
阿莱克斯把照片放回去,耸了耸肩:“哦,轻松点儿,我只是这样猜想罢了。能特地在现场留下这些的话,我不得不认为凶手确实在玩味整个过程。”
“‘我终于吻到你的唇了。’”比利·怀特轻轻地念着笔迹狰狞的句子,多余的血流下墙壁的痕迹是那么显眼,“这该死的是什么意思?那混蛋想说什么?难道是为自己庆祝?”
阿莱克斯摇了摇头,他墨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迷惑,但是也有解脱——谢天谢地,他终于可以让自己忙碌起来,而不再去想别的一切。
(二)
当阿莱克斯·李和临时搭档比利·怀特一起踏出“假日”旅馆的大门时,才刚刚上午十点。他觉得没吃早饭的胃部因为那杯咖啡而有些绞痛,不得不随便买了点热狗填饱肚子。本来他想要两份,可惜灰眼睛的同伴脸色糟糕,一副看见食物就想吐的表情,于是阿莱克斯很遗憾地告诉他下一个该去的地方是鉴证科的解剖室。
可怜的比利·怀特得花点时间来习惯这样的警探生活,他需要见识更多的血,阿莱克斯一边开着他那辆九十年代的福特一边想,或许让他多跟老验尸官马尔科姆·米勒接触接触是正确的。
CSI的工作地点其实很干净,很整洁,但是一进入最底层的解剖室就会令人难受。低温、寂静和消毒药水味儿,再加上死亡的气息,这些足以使外人毛骨悚然。白色的灯光照着清冷的走廊,一道道紧闭的金属门好像藏着秘密的魔匣,比利·怀特老觉得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从那后面跳出来一个还魂尸。阿莱克斯尽量放轻脚步,最后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他从旁边的自助橱窗里拿出一个口罩递给灰眼睛的青年:“喏,戴上吧,等会儿会好受点。”
“呃……谢谢,长官。”比利·怀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阿莱克斯向他微微一笑,推开门径直走进去。
房间很宽敞,但是周围却黑乎乎地看不清楚,主要的灯光都聚集在了中间三个并排放置的解剖台上,其中一个覆盖着隆起的白布,很明显那下面是一具尸体。浓浓的防腐剂味道混合着别的东西弥漫在空气中,强烈地刺激着新警探的胃部。
“哈,你们来了,小伙子们!”
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从屋角传过来,把比利·怀特吓了一跳。他惊恐地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浅蓝色手术服的瘦小身影从背向他们的电脑旁边站了起来。
“你好,马尔科姆。”阿莱克斯笑着跟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打招呼,“我想你已经完成尸检了。”
“是的。”老人笑眯眯地说,“你们来得真及时,几分钟前卡尔刚好给这孩子缝合了最后一针,我正在写报告。”
黑头发的男人把一脸慈祥的老人介绍给自己的新搭档:“比利,这是马尔科姆·米勒医生,我们最棒的验尸官。”
老人朝年轻警探友好地眨了眨眼睛:“三十五年都做同一个工作的人总是容易被大家这样称赞,不过千万别太当真!”
“您好,医生,我叫比利·怀特。”
老人听到这个青年在口罩里发出含含糊糊的说话声,耸了耸肩:“你会习惯这里的味道的,小伙子,只要多来几次就好了。”他勾勾手指头,“来吧,来看看那个孩子,我把他拼回了原状。”
马尔科姆·米勒医生揭开了解剖台上的白布,阿莱克斯走过去,看到爱德华·怀特平静地躺在上面。他的头被接在了原来的位置,血迹也清理干净了,青白色的胸膛上那条长长的手术刀口被黑线整齐地缝合起来。
验尸官告诉他们,死亡时间大约四十六小时,死因是颈部被利器割断,初步判断凶器是一把屠夫用的剔骨刀,大约接近一英尺长。
“报告上说现场没有找到凶器,也许是凶手把它带走了。”阿莱克斯问道,“有其他的伤口可以进一步确认吗?”
“没有。”米勒医生叹了口气,摇摇头,“除颈部的创面之外没有明显的外伤。不过我在他的胃部发现了残留的红葡萄酒和安眠药,而从现场那么大的出血量和喷涌的形状来看,这个孩子的头被割下来的时候,他的心脏应该还在跳动。”
阿莱克斯的眉毛皱了一下:“你的意思是,爱德华·怀特是活生生地被人……嗯,被人割掉了脑袋?”
“应该是这样,不过他当时肯定是没有办法反抗的!”老验尸官摸了着下巴解释道,“乙醇会提高细胞膜的通透性,使安眠药的吸收量大大增加;酒本身在量大时对神经系统的作用,也是由兴奋性转化为抑制性,这样的协同效应使大脑皮层细胞受到强烈的抑制,所以这孩子肯定当时已经陷入深度昏迷了。”
比利·怀特呻吟了一声:“上帝啊,即便如此,也实在是……太残忍了!”
“没错!”马尔科姆·米勒像祖父一样伤感地摸了摸尸体的头发,“常常会有这么冷血的凶手,他们好象乐于把同类当成了没有生命的肉块儿,他们总是忘记了所有生物都跟自己一样是有痛觉和感情的……愿上帝惩罚他们。”
阿莱克斯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死者的面容:爱德华·怀特端正的五官如同雕塑一样俊美,但丧失了生命的皮肤苍白而松弛,冷冰冰的。阿莱克斯每次看到死人都有一些小小的不舒服,这跟比利·怀特的生理反应完全不同。有着混血容貌的男人总是会控制不住地去想这个人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她)的生活、他(她)的亲人、他(她)的理想……可那些曾经存在的一切,都随着死亡而终结。鲍伯曾经说过这样的想法会让一个刑事警探感到疲惫,但是阿莱克斯却无法控制。他只能尽量不把那些伤感的东西说出口,以免有人会开玩笑说他像个女人。
马尔科姆·米勒把尸体重新盖好,慢吞吞地来到他的办公桌前。“请坐吧,小伙子们。”他又打开几盏灯,“我可能明天就能把完整的报告弄出来,在这之前我不介意先回答一些你们迫切想知道的问题。”
“非常感谢。”阿莱克斯·李对老验尸官说,然后看了看沉寂的尸体,“我们昨天得到的初步调查结果是说,在现场没有找到凶手的任何蛛丝马迹。”
“哦,是这样。”老验尸官点点头,“所有可以提取DNA的东西都是属于爱德华·怀特的,佩蒂他们正在检测死者指甲里的纤维,希望能有点儿突破。也许今天之内我们还要再去现场一趟。”
“请告诉我,马尔科姆,什么样的人能在如此混乱的现场不留下一根头发、一个脚印或一枚指纹呢?”
老验尸官交叉着双手想了想:“要么是这个凶手没有头发和指纹,要么就是他细心得可怕,不过……我个人倾向于后者。”
阿莱克斯·李发现马尔科姆·米勒医生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神色——当然,他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一个残忍的凶手最可怕之处在于,他并没有疯。
阿莱克斯和比利·怀特必须从目前掌握的线索入手开始调查,他们抓紧时间阅读每一份口供,然后准备走访相关的知情者。遗憾的是,到此为止几乎没有一个跟此案有关的目击证人。
灰眼睛的青年警探翻看着自己的小笔记本,说道:“旅馆的前台接待员查了那个房间的记录,这几天之内只有一个叫做本杰明·唐纳的人预定过,就是在三天前定下的。我想这人用的不是真名,因为‘假日’旅馆常常会有妓女带着嫖客去消磨几个小时,所以根本不要求来宾出示证件。”
“名字听上去是个男人,他长什么样儿?”
“那位夫人说已经记不清楚了。”比利·怀特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每天都接待上百个进进出出的男人,根本没有习惯去记住他们的长相。”
“如果她没印象,那么说明这个男人长得或许很一般,丝毫没有特别的地方。”
比利·怀特愣了一下,点点头:“啊,是的,长官,应该是这样。”
“爱德华·怀特到达的时间呢?”
“大概是前天下午六点左右。因为是个英俊的年轻人,所以她多看了他两眼。不过从那以后直到她换班,都没见到怀特先生出来。”
“也就是说,根本没有人注意过凶手!他提前定了房间,拿到了钥匙,任何时间都能去,然后约了爱德华见面,杀掉他,再装成最普通的嫖客离开,把残杀的现场留给我们。”
“我想是的,长官。”
“好极了!在破案最关键的四十八小时内,我们唯一知道就是凶手的性别。”
比利·怀特低下头,强忍着恶心再次翻看着那些现场照片:“我觉得很奇怪,长官。”
“嗯?”
“如果只看凶手留下的句子,我会以为这是一场因爱生恨的谋杀。”灰眼睛的探员用揣测的口气说道,“不过爱德华·怀特已经有未婚妻了,他应该不是一个同性恋。”
最后这个词让阿莱克斯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突然紧了一下,他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没有回话。
“……啊,不过这很难说。”比利·怀特对此毫无觉察,“凶手能让被害人自动来这里见他,他们至少是认识的……而且,即便是同性恋也有可能用婚姻来掩饰自己的性向,现在很多人都这么干。”
“是的!”阿莱克斯的嘴角挂上了一丝苦笑,“爱德华·怀特是个教师,他有一份体面而受人尊敬的工作,并且是个天主教徒,即使他真的……真的是个同性恋,或许也会选择掩饰的。”
“噢,那最可怜的该是他的妻子。”
“没错!”混血警探点点头,“所以做出这种事情的男人都是混蛋。”
比利·怀特似乎从阿莱克斯的语气上觉察到他的心情有些烦躁,他把这归咎于棘手的案子,然后乖乖地继续观察那一叠照片。
阿莱克斯·李的胸口有些堵,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自己的表现实在是有些愚蠢,一种始终包围着他的沮丧变得更加强烈了。他腾出手来点燃了一支香烟,然后又递给旁边的搭档一支——善意的弥补似乎暂时缓和了车厢中尴尬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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