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遥英,这是怎么回事啊!?」
「你让这种小毛头叫你遥英吗?」
被两个男人逼问,仁摩用手扶着额头道:「饶了我吧。」过去的无情男和现在的骗子男撞个正着——简直就像恶作剧。
「这家伙是谁啊?遥英。」
「以前的……朋友。」
「很久以前的朋友呢。我是第一个抱遥英的男人喔。」
听到袴田的话,杏二瞪大了双眼。仁摩本想阻止像是随时都要扑过去揪住对方的杏二,但一想到这也是假装的,就觉得一切都非常空虚。
这种闹剧到底要演到什么时候啊?
「快滚回去啦,大叔。」
杏二狠狠瞪着袴田,但没有扑上去揍人。
这也是当然的,应该不用为了假装嫉妒而这么拼命吧。袴田露出坏心的笑容,分别看了杏二和仁摩一眼,若无其事地道:「我会回去啊,我也是很忙的呢。」
「遥英,我们再联络。电话要接喔。」
「……我不会接的。」
「我是认真的喔。虽然时光不能倒流,但还是可能重新来过。」
「不。」如此回答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跟你早就结束了,没有重修旧好的打算。」
「不需要逞强,你其实是个很怕寂寞的人,这点我再清楚不过了。相较于这种眼神凶恶的小毛头,你更应该选择可靠的年长男人。」
「我说你啊!」
杏二揪住袴田的衣服前襟。虽然知道这是在演戏,但也不能毫无反应,于是仁摩配合地说:「住手。」杏二皱着眉放开袴田,而袴田则一脸装模作样地整理领带结。
『159页图片』
「那就近日再联络。」
袴田留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去。
疲惫无力的仁摩重重将身体沉入供客人使用的沙发,叹道:「搞什么……」深深低下头,不顾头发散乱地抱住头。
「是我要说的吧,那家伙搞什么啊!」
杏二岔开双腿站在仁摩面前问道。仁摩身心俱疲,甚至不想隐瞒了,半自暴自弃地说出实情。
「他也说过了吧,他是我以前的男人。」
「那家伙吞掉了你的第一次吗?」
「嗯,对。」
坦承后杏二便挑起眉。
「几岁的事?」
「你真啰嗦耶,跟你无关吧!」
当仁摩抬起头怒斥,杏二就呻吟般地说:「跟我无关……?」
连脸都涨红了,生气的演技也很高明。仁摩无力地露出冷笑,这个男人干脆去当演员算了。
「我说错什么了吗?不然你以为你是谁啊?我是老板、你是宠物。因为你是只素行不良的宠物,才特地由我来重新调教而已不是吗?不要连别人的过去都要插嘴!」
无法压抑激动的情绪,仁摩握拳揍向放在沙发上的靠枕。差一点就要脱口大叫:你明明一直在骗人,你这骗子!
「你这话是认真的吗?」
杏二这句话与其说是生气,听起来更像愕然。
仁摩对杏二露出扭曲的笑容,肯定地说:「当然是认真的。」
「你以为我会对比自己小十岁的宠物,而且还是只蛇动心吗?跟你只是调教过程中顺便玩一玩罢了。要是被你误会就伤脑筋了。」
「遥英,别骗人了。」
「我没骗人啊,蛇有没有骗人我就不知道了!」
此话一出马上就后悔了。
糟糕。明明打算装作被杏二蒙在鼓里的样子,却不小心说溜嘴了。
仁摩思索着解释的话语打算站起身来。但杏二却后退一步,眯细双眼边望着仁摩边慢慢退后。
「……只有我吗?」
「咦?」
「只有我觉得自己跟你心意相通吗?」
绝代名演员望着仁摩。这让人忍不住胸口一紧的逼真演技,甚至令仁摩说不出话来。
就像真的受伤了一样。
就像真的爱着仁摩一样。
「我……已经不打算跟任何人互通心意了。」
仁摩再次坐下,无力地说道。如果这是演戏,也许会是最高潮的一幕。
「为什么?」
「因为没有必要,而且我学乖了……哈,你也看到刚才的男人了吧?」
如果对手是名演员的话,仁摩也得展现出高超的演技才行,但他没有演戏的才能。不过幸好若是这种场景,只要把心中所想的事实说出来就好,用最真实的表情……虽然很少提起这段往事,但现在只要说出自己的真心话即可。
「那家伙是你以前的恋人吧?」
杏二不甘心地愤愤说道。
仁摩撇着嘴角点了点头回答:「五年。」
「我们交往了五年,从十八岁到二十三岁,我眼中都只有他一个人。第一次见面是我十四岁的时候,他是我的家庭老师。因为我从那时起就已经喜欢上他了,所以实际上我的心被他虏获了九年呢!久得教人吃惊。」
「为什么会分手?」
「我被抛弃了。」
一这么回答,杏二便微微皱眉。那宛如指尖被荆棘刺到似的表情,应该是同情的演技吧?仁摩无力地靠向沙发椅背,露出一抹冷笑。
「他突然跟我说,因为明天要结婚所以不会再跟我见面。很简单的被干干脆脆地抛弃了。像是吐掉嚼了又嚼,淡然无味的口香糖似的,还有另一种说法是擤完鼻涕的卫生纸呢。你就随便采用一种你喜欢的说法吧。」
「结婚……」
「策略结婚啊,他担任政治家的秘书,所以跟那方面有权有势之人的女儿结婚。很常见的故事吧?」
「你完全不知情吗?」
杏二的语气听起来稍微缓和下来。仁摩边检视手表边回答:「完全不知情。」差不多是员工们要回来的时候了。
「连他在准备婚礼,还有不知何时搬了家,这些我都完全不知情。总之,在那之后我就对恋爱这种东西不抱期待了,现在只要偶尔和漂亮的女人或男人上床就好。」
「你为什么要这么随便地就放弃啊?任谁都会失恋啊。」
杏二发表冠冕堂皇的意见。
「老是沉浸在十年前的失恋,不觉得这样很难看吗?」
「这个十年前的失恋耗尽我所有的恋爱能源,已经一滴不剩了。」
「无聊的借口。」
自己也这么觉得,仁摩仅嗤笑了一声并起身。筋疲力尽。明明连想都不愿想起袴田,却看到本人的脸,而且还被吻了,而这幕又刚好被杏二看到,导致得说明过去种种——还有比这更空虚的差事吗?
「给我回去,午餐取消了。」仁摩指着门口说道。
难以再继续面对杏二。杏二站在仁摩眼前,以严厉的眼神望着仁摩许久。
明明就是个骗子,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地看着对方呢?
仁摩回望漆黑的双眸,甚至觉得很不可思议。
最后,杏二转过身。
「你比我想得还要胆小呢。」
离开前他转过头吐出这句话。
觉得他说得没错,仁摩什么话也没回。
『165页空白』
7
这么一折腾,和杏二的午餐之约便取消了。
仁摩立刻通知田所,告诉他监视器的设置计划要延期。不过,看来已经没这个必要了。
因为杏二在这之后突然消失,没有回到仁摩的公寓。
「被他逃走了啊。」
仁摩面色僵硬。
扭曲着表情露出冷笑,无法自制地嗤笑出声。那只狡黠的蛇,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来仁摩的办公室时就已经知道了吗?不对,如果是的话应该会更早远走高飞才对。
田所一脸苦恼。
田所赶到公寓时是晚上九点过后。两个人一起检查杏二遗留的行李,不过他没留下任何可以掌握到他身份的蛛丝马迹。只有几件衣服、游戏机和游戏软件,还有简单的洗脸用具而已。
「御法川的动向如何?」
「这个嘛……秘书和杏二的确有联络,不过迟迟无法掌握他和御法川联络的管道。以现阶段来说,要是秘书矢口否认就无法继续追查了。」
「谨慎地继续调查,轻举妄动反而对我们不利。」
「我知道了。」
田所回去后,屋内一片寂静。
这不是很好吗?安静又舒适。
这间房子本来就是寂静且舒服的地方,这数个星期只不过是特殊状态罢了。仁摩终于可以独自待在家中。
至今都还有杏二在。
有把房子弄得一团乱的杏二,也有将房内收拾干净,甚至还摆满花的杏二。
不论哪一个都一样是骗子。他不在了自己落得轻松。
仁摩没开电视也没放音乐,在只点亮间接照明的客厅内喝酒。轻啜着冷冻过的伏特加。真是厄运连连。
一开始的杏二既傲慢又怠惰,爱乱丢东西且态度嚣张。但转眼问态度便起了一百八十度转变,甚至还极疼爱自己。宠着仁摩让他卸下心防,策划窃取顾客资料,最后甚至连袴田都出现了……所谓的流年不利是在几岁时啊?仁摩不禁这么想着。
仁摩在终于取回的寂静中,享受着散发独特香气的伏特加。
真的好安静。
抬头仰望天花板,间接照明的灯光摇曳不定。盯着灯光看时便引起一阵轻微晕眩。
身体并没有太疲惫,但精神上极为疲倦。借助强烈酒精终于让自己开始想睡了,但懒得移动到床上。就算直接在这里睡着,也不会有任何人介意。
一个人很自在,喜欢独处,懒得与他人接触。
——那为什么要把宠物介绍给客人呢?
觉得似乎突然有人这么问自己。
感觉声音跟某人很像……是杏二吗?还是袴田呢?不对,袴田应该不知道Pet Lovers,不过因为政治家的顾客也不少,他有可能从别人口中听闻此事。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吧。」
已有醉意的仁摩在空无一人的屋内出声说道。
「我喜欢独处,但不是世上所有人都一样。虽然我喜爱孤独,但也有很多人无法忍受孤独,既然如此,就把这个当成生意,帮助其他人不是很好吗?跟就算蛋糕店老板不喜欢甜食也无所谓一样。」
举起酒杯自言自语,当然没有人响应。觉得自导自演的自己十分可笑,仁摩吃吃地笑了起来。笑够了之后便再度喝酒,流入口中的伏特加在胃中蔓延开来,但仁摩还是不断地喝着。
不记得自己究竟何时沉没。
会醒来是因为梦到可怕的梦。
衬衫湿漉漉地黏在肌肤上,全身都渗满冷汗。
摇摇晃晃地走向厨房喝了冰水,但无法平息恐惧感。
耐不住独自一人的孤独,仁摩穿着布满皱褶的衬衫和西装裤,夺门冲出自家公寓。
阴暗的天空正下着雨。
体内还残留着酒意,所以无法开车。仁摩连伞也没撑,漫无目的地走着,在全身湿透的时候才终于拦到出租车。在司机问询问目的地时,才赫然想起自己根本无处可去。
司机带着狐疑的表情转头望向迟迟没有回答的仁摩。
全身湿透且带着酒臭味,连头发都乱成一团的仁摩看起来只像个恶质的醉鬼吧。搞不好司机还会要自己下车。凄凉的情绪一涌而出时,仁摩以颤抖的声音说出某个地址。那是为数不多的,知心好友的家。
三十分钟后,仁摩在门牌上写着辔田的古老宅邸前下车。
虽然站在门扉前,但没有勇气按下门铃。
此时才第一次看了看手表。凌晨三点四十分.怎么想都不是造访别人家的时间,本想掉头回去,但出租车已经开走了。
雨淅沥淅沥地静静下着,不曾停歇。
路上没有任何行人,也听不到一点声响。仿佛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仅有自己一人似的。自己明明喜爱孤独,却感觉寂寞难耐。
此时,玄关大门突然敞开。
门一点预兆都没有、毫无声响地打开来,让仁摩吓了一跳。开门的是一名漂亮的青年。身材高挑脸蛋小巧,要以狗来比喻的话就如俄国牧羊犬般,同时俱备优雅和凛然的气质。他裸着优美的上半身,底下则穿着似乎是代替睡裤用的休闲裤。
「小幸,是你多心了吧?」
友人自青年身后探出头来,他马上就注意到一直呆站在门外的仁摩,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你看吧。」
青年……辔田的恋人,幸生这么说道。
「我就觉得有人在外面,好像有人在雨中等待着……」
「仁摩,你怎么了?」
穿着浴衣的辔田走上前,邀仁摩进入玄关。虽说是夏天的晚上,但不断淋雨的仁摩全身冰冷,以颤抖的双唇挤出话语:「梦……」
「我、我作了一个梦。」
「梦?」
友人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还是说着:「总之先进来吧。」将仁摩拉进家中。
走进整理得十分干净的和洋混合式宅邸,仁摩裹着浴巾、被指引着坐到藤椅上。幸生没露出半点不情愿的表情,拿来另一条毛巾替他擦头发。
「不好意思……我……在做什么啊……」
终于从酒意和恶梦中清醒过来,仁摩突然一阵害羞。怎么会来这里给人添麻烦呢?这种事连小孩子也不会做。
「借我替换的衣服,我叫车回去……真的很不好意思。」
双手掩面以颤抖的声音道歉时,有人轻轻拉开自己的手。
是幸生。
曾数次看到他跟辔田在一起,但几乎没有直接讲过话。
「不行喔。」
瞳色稍浅的双眼望着仁摩。
「你是有什么话要说才来这里的吧?不可以就这样回去。」
「不是的。我做了奇怪的梦,脑子一片混乱。」
幸生不放过打算随口塘塞的仁摩。
「那就讲完那个梦再回去,不是对我,而是说给他听。我想你应该需要这么做,所以我才会察觉到你来了。」
他露出诚挚的眼神,有如要求仁摩承诺自己般地说道,仁摩完全被他的气势压倒。
幸生以前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