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胸口的烦闷和不适一直让檀丰坐卧不宁。这期间他一直在考虑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以前的生活是绝对回不去了，而如果离开这里，他没有把握自己能够不被祝行云找到。现在更让他心惊胆战的是，从自己身体变化来看，肚子里或许真的会出现一个小生命也未可知……一想到这个，檀丰就不由得感到无助和绝望。每天食不下咽也让一直关照他的薛霁发觉到不对，但是数次追问，檀丰对于自己的顾虑根本羞于启齿，坚决不肯吐实。
终于到了这一天，薛霁说族里的长老们要亲自见见檀丰，然后将他带到一个宽敞的大厅中。檀丰看到三男一女，其中包括他第一天来的时候见到的薛昭。这几人乍看之下面目与常人无异，但是细心的檀丰还是能看出来，他们的肤色和普通人类相比要白皙许多，眸子颜色也明显更为浅淡——他心念一动，突然明白自己的外表的确有来自九黎族的基因。
刚才薛霁曾坦率地告诉檀丰，与普通人类通婚一直是本族的大忌，以前有过这种事情的族人一般都逃不了被处死的命运。以前他们弄回薛瑞来，原本按照族内一贯的决定是要杀掉，还是身为族中长老之一的薛昭力排众议将他养在身边，并按照九黎族的方式抚养长大。
“瑞瑞小时候因为血统的问题，在族里受了不少白眼，也吃了很多苦头。他对于融入九黎族有一种执念，为了这个目标他也做了很多努力……”想到现在仍旧痴痴呆呆的薛瑞，薛霁轻叹一声。
“所以他就冒充我去害祝行云，对吗？”檀丰哑着嗓子问，这么些天多少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他惨然一笑，“我就是他万无一失的挡箭牌。”
“檀丰，你不要这么说。”薛霁望着他，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或许连瑞瑞自己都不知道，自从发现你的存在之后，他一直都很羡慕你……”
檀丰不解地看了薛霁一眼，自己这二十几年平凡如沙粒的人生，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你过的日子虽然比较辛苦，却一直都平静自在，没有任何心理上的负担，不是吗？”薛霁淡淡地说道，“说不定瑞瑞就是嫉妒你这一点，所以才要冒充你。”
檀丰无语，他无法理解薛瑞这种扭曲的心理。虽然他们理论上来说是同父同母的双胞胎兄弟，但是显然在性格上有着巨大的差异。
“你既然进了血枫林，就是我们九黎族的一员。”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了檀丰的思绪。他心中一凛，慌忙抬头，只见薛昭正对着自己说话，一脸的不容拒绝，“从今天起，你就叫薛丰。这才是你应该叫的名字。”
“我……”檀丰迟疑地望着老人，事实上他根本不想改什么名字。虽然自己的身份也许真的已经被注销，可是他不愿就这样轻易地将自己的过往全部否定，“您还是叫我檀丰吧。”
“怎么，你第一句话就要违逆我吗？”这个看似柔顺的孩子居然会违抗自己的决定，薛昭有些意外，眉头稍稍聚拢。
“大哥，名字不过就是个符号而已，只要他能像薛瑞那样对我族忠心不二，叫什么名字倒是不要紧。”旁边一个高瘦的老妇人一边仔细打量着檀丰的样貌，一边劝慰薛昭，“现在最重要的是将‘劫火符’弄到手，打开血枫泽里的封印。”
“嗯。”薛昭这才稍微收起不快，重新回到自己想说的话题上来，“也罢……檀丰，我现在要告诉你知道，因为对手一直苦苦逼迫，我族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若是能打开血枫泽释放出上古八十一兵神的魂魄，我们定然能够重新振兴九黎族。”
檀丰听得一知半解，只听老人继续说道：“当年薛瑞差一点就将‘劫火符’弄到手，却最终功败垂成。不过他设计伤了祝行云一臂，让他两年无法施展劫火，也算是为本族立下大功。祝家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听说祝行云已经找回‘劫火符’，恐怕来日血枫林必有大劫。此事与你有莫大的关系，若你被他们捉住想来必定是生不如死。我们九黎族的子孙断无让人欺辱之理……不想被他抓回去的话，你必须得遵从我们的安排。”
听到祝行云可能会追到这里，檀丰的脸色一白，胸中立刻升起一阵烦恶，他不由得捂住了嘴，等待那阵不适慢慢过去。
“大哥，我直接跟他说了吧。”方才发话的老妇人似乎嫌薛昭说话罗嗦，索性接过了话头，“现在薛瑞无法动弹，几乎成了废人，你若想要在族中安心立足，必须得代替薛瑞帮助我们找机会除掉那个男人，不然我看他不会轻易放过你……”
檀丰不太明白她的用意，“这……”以他的力量，如何能谈得上除掉祝行云？要是他有那个能耐，还能被祝行云这样残忍地对待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我恐怕没有那个能力。”
“硬碰硬当然不可能，我们谁都不是他的对手。”此时另一位中年男子插口说道：“三姑的意思是，祝家那小子猪油蒙了心，至今仍旧对薛瑞十分迷恋，所以才会错把你抓了去，却又一直舍不得杀掉。如果你假装和他虚与委蛇一番，我们一定能趁他不备找到机会除掉他……就和两年前一样。”
瞪大了眼睛，檀丰简直不敢相信他们要自己做的竟然是这样的事情。他的确深恨祝行云的残暴和固执对自己带来的严重伤害，如果可以，他完全不想再见到这个人，现在九黎族的人要自己主动去接近他，甚至做出类似勾引和欺骗的行为，檀丰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
果然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檀丰心里这才隐隐有些明白，那个人为什么会如此扭曲地看待自己——整个九黎族为了挣扎求存，还有追求不切实际的复兴梦想，已经有不择手段之嫌。在这样氛围中长大的薛瑞，如果不能做到让他们满意，就会被无情地抛弃，自己恐怕也不会例外。
“我……”檀丰还没想好该怎么拒绝，此时有人匆匆地闯进了大厅。
“爷爷，不好了！”那个年轻人慌慌张张地说道，“祝行云……祝行云来了！我们根本抵挡不住他，只好先撤回血枫林！”
薛昭及身边的几人都是脸色一变。
听到祝行云的名字，檀丰刚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烦恶又翻滚上来，一时控制不住，他蹲在地上干呕起来，却只吐出一些清水。突然想到那个可怕的结果，檀丰的脑袋微微一晕。
“都跟我出去看看。”薛昭沉声命令，“檀丰，你也跟着。”
“对了爷爷，祝行云刚才说，只要我们把檀丰交出去，今天他就不动手，否则他就要布劫火阵。”看见在地上蹲着不动，有气无力的人，年轻人的声音里透着好奇和不解，“您看是不是……”
听到这句话，薛昭的表情反而缓和下来，随即勾起一个淡淡的微笑，“哼……果然是祝家的人。”他望着摇摇晃晃努力站起身来的檀丰，知道自己手上有一个非常有用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