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下）
当孙悟空再次醒来时，才发觉自己在葡萄怀中睡着了，他们抱了多久？三个时辰？四个时辰？
床旁是端坐的敖玉，冷傲俊美的三太子小白龙，此时居然在一口一口吹着热气腾腾的肉丝粥，颇有居家好男人的架势。
敖玉见他醒来，道：“师父命我在此等候师兄醒来，他有些事要处理，今日的晚餐由我来伺候，先洗手吧。”
敖玉犹豫一下，掀开孙悟空身上的被子，饶是他心里有准备，也被吓了一跳，孙悟空的琵琶骨上，赫然穿着一根拇指粗的银白色链子，另一头就连在床边的墙壁上，孙悟空若无其事的起身，洗了洗手，擦干又坐了回来。
这链子是昨晚葡萄发狂后寻来的，当时他惊恐的像个丢了母亲的小孩，赤着脚翻出这根坚韧无比的链子，然后一边颤抖着说“不要离开我。”一边狠狠将链子穿过孙悟空的琵琶骨。
虽然被封住法术，但身体超强的复原能力还在，到这时，原本血流不止极为可怖的狰狞伤口早已光洁如初。他笑了笑，冲敖玉道：“不用这副表情，早就没事了。”
敖玉很快恢复了平静，递过手中的瓷碗，“喝点粥吧。”
孙悟空接过碗，洁白的粥米，掺着肉丝，还有几颗碧绿的葱花漂浮在粥面，看起来清爽可口，让人胃口大开，孙悟空一连喝了三碗，才揩揩嘴角，指着粥问：“这瘦肉粥真好喝，是谁做的啊。”
敖玉俊美的脸庞上居然出现一丝窘迫，孙悟空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你做的？”
敖玉别扭的点了点头，孙悟空惊叹，“真是想不到呢……”原来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爷还是个调鼎高手呢，真真看不出来。
敖玉默然片刻，“你恨师父吗？”
孙悟空收敛了笑容，双手环膝，低声道：“恨……”
敖玉犹豫的道：“……那我呢？”
“不恨。”
“可是我也……”敖玉有些讶然。
“至少你帮过我，”孙悟空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为他做事，必然是有原因，能尽力助我，我已经恨感谢了，何来‘恨’之言。”
敖玉眼中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他叹息一声，讲起了自己的故事，“我出生在东海，从小是父王的掌上明珠。但我并不快乐，因为我的母妃并不受宠，父王有很多美妾，我的备受宠爱，却不能让母妃也沾带父王的喜爱。母妃只能躲在东海深处，对着巨蚌一边哭泣一边诉说自己的哀伤，眼泪都砸在其中化为了珍珠。那些珍珠就是她的精气。
“终于有一天，母妃耗尽了精气，死在了巨蚌内，我成了没有母亲的孩子。那些父王的妾们，一个个表面十分尊敬喜爱我，却时时在父王耳边说些不冷不热的话。又随着我渐渐有了其他弟弟妹妹，父王也开始疏远我了。
“知道有一日，我在东海边遇到一个溺水的人，其实东海日日有人溺死，独那次，我却起了恻隐之心，将那人扫上了海滩。那个人，你应该猜到，他就是师父。
“后来师父就常常来看我，那也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师父比我的父王做得更多，我真正感觉到了幸福，无论他让我做什么，我都相信他。”
孙悟空沉默许久，“你爱他？”
敖玉笑了笑，“怎么可能，我尊敬他，想父亲一样。士为知己者死，如此而已——即使他只是利用我。”
孙悟空垂下眼，“我从来就没你这种想法，我凭什么为了别人死去活来……你看，我从一出生就是天赐的资颖，轻易统治了花果山，上山拜师学艺，成就大神通，夺得定海神针，棍扫幽冥，大闹天庭，西天取经，率群妖揭竿而起……每一件不谦虚的说都是了不得的。但我从不敢谢赋予我这些的人，甚至有些恨他，我的心很小，装不下那么多，更别说天下了。”
敖玉此刻才明白这个外人眼中无比骄傲的人的心其实也是和凡人一样，他们同时沉默了很久，享受这难得的安静。
……
敖玉起身告辞，“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孙悟空点头，看着他关上门的最后一点身影，自言自语。
“真是对不起，利用了你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