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有匪君子
想起在树林中的相见，我微微一笑，缓步走进树林中。
“星君，”温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恭喜星君。”
这人与我倒是见了不少次面，我却一直没来得及看他的长相，心中不由暗想，看这回不把你的马甲扒下的，于是略带好奇的回头——
瞻彼淇澳，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澳，绿竹青青。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澳，绿竹如箦。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我头有点儿晕，眼有点儿花，脑子里只转着一句话：“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星君在说什么？”一张带着淡淡笑意的脸缓缓贴近，我狠狠退后一步，狼狈地说道：“没有什么，我在背诗。”
定睛望去，这人一双眼温若翠玉，两弯眉浑如刷漆，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略带古铜色的肌肤在绿叶的映衬下折射着太阳的光辉。外表看起来谦和有礼，一切都是那么温和有礼，只有那双飞扬的双眉，才可以窥探出一点不羁，一点洒脱。
这样的人，与他相比，再多的美貌也不过是空壳，再明媚的阳光，也压不住那双瞳中闪耀的星光。
深吸一口气，平静一下心情。这、这人……跟他比起来，潘安算什么！给他擦鞋都不配！宋玉算什么！替他倒夜壶都不配！太白金星算什么！帮他脱衣服都不配……
——歪了，想歪了！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星君？”声音略带疑惑，我走神走太久了。
清咳一声，我故作沉静地说道：“今日前来，是要多谢兄台当日点醒在下。若非兄台，在下还在怨天尤人，却是让他人看了笑话去。”
这话说得极为有深度——怨天尤人，在别人眼里我是因着被甩一事怨天尤人，其实我是为了重生的身体不爽。这样一说，哪怕将来被人道破真相，也可以搪塞过去。
最重要的是，我不想骗这个人，所以只好用了这种含糊的说法。
“星君过誉了。”依旧是谦和有礼。
我皱了皱眉头，对他这种疏离有点不爽，于是大声喝道：“什么过誉不过誉的！老子……本仙我就是因为你一语点破心中迷障，就是因为你一句话参悟了大道，这就是你的功劳！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儿一样，今个儿这谢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说完就一脑袋汗，完了，一激动把平时跟我哥们儿吼那德行拿出来了，这……哪还像一个得道的仙人，倒像是一地痞在收保护费：“大爷收钱是看得起你，今个儿这钱你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那人却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只是温和地说道：“星君倒是比以往多了份洒脱，多了些男儿本色。那在下今日就托大，受了星君这一谢。”
我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说完后也不急着走，而是四处打量这林子，葱葱郁郁，好不茂盛！古代比起现代就算是有千多不是，可就单单环保一项，却是现代社会望尘莫及的。再加上这仙界再多不便都可以用仙法解决，确实是比生活在现代要强得多。奈何……不会仙术啊！我暗叹一口气，下定决心一定要当个货真价实的仙人。现在的我就像是金庸小说中的段誉石破天等人，空有一身内力，却不得用法，武功招数对于我来说是探囊取物，奈何就是没有那个可以让我取物的“囊”啊！
一边叹气一边在林子里乱逛，这几次来这里都是落荒而逃，这回可是要好好逛逛，看看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身后那人见我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便加快几步，引着我向林子深处走去：“星君，前方便是在下住处，星君可去那里歇歇脚，喝口清茶润润喉。”
我眼珠一转，这话说得很有水平啊！歇歇脚润润喉是好，可我是谁啊？大罗金仙啊！就算再溜达个三天三夜都不带大喘气的，再加上我早就进入辟谷期了，怎么还会口渴呢？
记得按太上老君的说法，我就是一人形拆迁机，走到哪毁到哪，这小子该不会是怕我把他辛辛苦苦建的林子给一把火烧了吧？摇了摇头，这儿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还是得客随主便，况且有个导游也不错。
“星君，前方便是在下的居所，有些简陋，望星君见谅。”
前方是一个小木屋，虽然简陋，但十分清新自然，特别有山野气息。我心里一乐，这不正是出来踏青了吗？正好还有个小木屋歇脚，这日子真是美透了！
刚向前迈了几步，就被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所吸引，扭头一看——
“那个……兄台啊，这里真的是天庭吗？”
“星君说笑了，不是天庭，却又是哪里？”
“可是……我没听说天庭有这样神奇的生物啊？”
“生物？星君，这不过是害虫而已。”他扭过头，认真地对我说道：“星君不常与树木接触，可能不知，凡是花草树木，都是要定时除虫的。”
这个我知道！可是……“兄台，你确定眼前这东西是害虫？那种小小的、长条的、身上长了点毛毛刺的害虫？这个……其实是恐龙吧！”
“龙？星君这话可不要传出去，若是让四海龙王知道你将这等蠢物与他们相提并论，那麻烦可是不轻啊！要知道这些龙族只是靠着先天的资质硬生生练出了大罗金仙的修为，可是境界却是不怎么样的，七情六欲也多得很。尤其这些龙族最是护短记仇，若是他们知道你这么辱没他们，星君可是要永无宁日了。”
我望着眼前巨大的“害虫”欲哭无泪，这仙界果然是灵气充沛，养出来的东西都带着那么一丝天地的气息。就算是这“小小”害虫吧，我看它智商比我要高，好像知道我在把它跟龙族做比较，骄傲地昂起头，一口咬断了两棵大树！
那可是两株四人合抱的巨树！就被这虫子当大萝卜一样啃了！我暗暗估算了一下自己的小身板和大树的强度对比，结论是十个我加起来也比不上一棵树坚硬。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好汉不吃眼前亏。所有的古人都在告诫我不要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于是我拽起身旁那人就要跑，结果一拽没拽住，这人居然跑到那虫子面前了。
真、真是个见义勇为的傻子！我跑出两步，一咬牙，又转了回来。想我这几番大阵都电不死的身子，怎么也不会被这小小害虫给咬死。再加上玉帝曾说过天庭最坚固的宝衣都穿在我身上了，想必这仙家宝物是不会怕这小小害虫的，最好这仙衣上有两个强力阵法，害虫一咬就能把它震死。
深思后觉得怎么也不会出大事，就跑回到那人身边说：“兄台，你先走吧。”
想我这破天荒地的舍己为人却换来了一声朗笑——
“哈哈哈哈哈——星君莫要惊慌，这不是什么大事！”那人轻摆衣袖，挺身走到我身前，直面那巨大的虫子，狠狠一拳击出！
那虫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对天嘶吼一声便低头下来咬他，可那人只是一个拧身，轻松地躲过了那虫子蠢笨的攻击。同时他拳势未停，直接重重击在虫子身上。
然后……然后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硕大无比的虫子被那人像拍苍蝇一样给丢到了九霄云外。我眨眼，眨不动，合嘴，合不上。
那人见我这般蠢样，淡淡笑道：“星君却是没见过这些‘小’怪的。这些‘小’虫子经常在这林子里出现，企图沾染些仙树的灵气。我本是不欲毁人生路，毕竟都不过是为了修炼。但这些害虫贪得无厌，一旦吸食灵气便不放口，直到将好好一棵树吸得精气全为止。于是在下便再也不放纵这些‘小’害虫，见之必灭。但前两日闹了一次虫灾，却是出现了太多这样的蠢物，在下虽努力清除，但难免留下一两个漏网之鱼，今日惊扰到了星君，却是在下的不是了。”
我抬起手来将下巴拖上去，人工合上了自己的嘴，然后一言不发。我说什么啊？我能说什么啊？一只‘小’虫子而已！我要是说：“哎呀！大侠啊！你可真是厉害啊！这样的怪兽都能被你轻易制服……”这在别人听起来却是不折不扣的侮辱了，没听人家说，前两天出现了一群这样的怪物吗？
我只能深吸一口气，默默告诉自己：天庭制造，不走寻常路！
用嘴扯开两边面颊的肌肉，我告诉自己这种表情叫做微笑，不过看在别人眼里叫什么就不归我管了。
“兄台整日照顾树林，却也是不易。”
“其实也没什么忙事，平日里也只剩下除虫这一杂事了。这树有灵性，缺水时会自动呼唤天河的水，还不会生病，我却也是不忙的。”
杂事……我努力淡定起来，催眠自己：这是小事，这不是什么大事，一只虫子而已，不碍事的！
由于出了这“虫子风波”，我愈发觉得眼前这人深不可测，便有一句没一句地套起近乎来。这人倒也随意，我说什么，他答什么，还能捡些有趣的事讲给我听，说起话来风趣得很，只是言语中依旧彬彬有礼，句句使用敬语，给人感觉疏离得很。
“星君这一番得悟天道，觉得与以往有什么不同吗？”
难得他主动发问，我绞尽脑汁地想这领悟与不领悟有什么差异，但除了心情好点这项是人都能看出来的变化，还真没感觉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不对，还有一样！于想到这我开心地说道：“多了项好处，就是能听清我们那位高高在上的玉帝大人说的话，也能看清他的动作了。”由此可见这境界和眼界是一个意思，境界高了，眼睛能看见的地方也就远了……当然这话我没敢说，直接吞进肚子里去了。
饶是如此却也把那人乐得够呛，我淡淡地看着形象全失，就差满地打滚的他说：“至于乐成这样吗？”
“哈哈哈……敢这么说当今玉帝的，你算是第一个了。”
谁说的？我在心里撇撇嘴，虽然现代社会对玉帝没什么好评价，但第一个敢于调侃玉帝的是孙悟空！我们伟大的齐天大圣，才是真正敢于吃螃蟹的第一人，那声“玉帝老儿”叫得那个干脆，一下子流传到了千古之后。
那人无视我的无奈，继续笑得形象全无。突然他眉头一皱，停止了笑声。
“哼！什么人敢来这里放火，真是胆大包天！”说罢他一个晃身便消失在我眼前。
我赶忙向着他消失的方向追去，开什么玩笑！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万一来上一群“小”虫子怎么办？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扒住这个高枝不放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