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风陵夜话
这一年的雪下的很大，天气也冷得很快，放眼望去，尽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模模糊糊的，再加上已是深夜，光线不足，根本什么都瞧不出来……
“我们还是先回客栈去吧。”
耶律齐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皮袄，但一阵寒风刮过来，还是不住的打了个寒战，赶紧紧走几步，一把拉住前面穿着绿衫皮袄的少年，说着。
“不要！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好了！二姐都不知道去哪里了，你不着急我还……”少年长眉紧皱着，凤眼狠狠瞪了一下，抬手想甩开耶律齐的钳制。这少年正是郭靖和黄蓉的小儿子郭破虏！
耶律齐不得他说完，翻手一拉，反而把郭破虏一把拉了过来，笑着打断他的话头，“宝贝别生气，我不是怕你冻病了吗，你瞧，鼻子都冻红了。”说着快速的低头吻在他鼻梁上。
“你……”郭破虏被他扥的趔趄一下，轻呼的撞进对方怀里，但觉鼻梁上一热，也不知道是窘迫还是冷得，脸颊蓦地更红了，惊了一跳，幸好冰天雪地的旁边没有半个人影，没人看见，“你，你做什么？！”
“亲你啊。”耶律齐有问必答，回答的再自然不过，说道：“我们先回去吧，我保证你二姐肯定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啊。”耶律齐笑眯眯的，狭长的凤眼勾着弧度，说道：“我还知道，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
“你！”郭破虏这下子着实像炸了毛一般，用力将耶律齐推开，转身就走，“鬼才喜欢你！……我回去了！”
耶律齐笑，也没再说什么，两步追在后面，也跟着回去客栈。
此时的客栈里，也许是雪大封路的缘故，人更多了，一楼满满都是人，几堆几堆的围坐在地上，中间生了柴火，倒也不显得怎么冷。
郭破虏推门进来，呼呼的北风也跟着窜了进来，屋里的众人不禁缩了缩脖子。
在雪地里走的久了，郭破虏只觉得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僵硬的很，要是现在叫他练剑，恐怕是连剑都拿不稳的。
“来，我们这边坐。”耶律齐跟着进来，掩好了门，拉着他到了角落人少的地方，生上火，叫掌柜拿了吃的和温酒，倒了一杯递给郭破虏，“拿着捂捂，手会好点。叫你早点回来你还硬撑着。”
郭破虏本来不打算理他，却不由得皱了眉，说道：“你是不担心！我二姐不见一天了，到现在还没回来！爹爹出来的时候还叫你照顾着，哼，看你回去怎么交代！”
耶律齐听他冷言冷语倒也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笑到郭破虏都有些不自在的撇开头，才凑过去，小声说道：“宝贝，原来你是担心我会挨骂？这个就不用担心了。”
“你……”郭破虏愣了一下，身体下意识的微微后仰，与他拉开距离，英气的脸上又是尴尬又是无错，道：“我才不是担心你！……你别叫我……反正你别这么叫我！”
“不叫你宝贝叫你什么？”耶律齐一只手抬起扶住他的腰，“你二姐玩够了自然就回去了。”
郭破虏没抬头瞧他，感觉到搭在他腰上的手，先是一僵，随即目光无错的乱转了几下，强硬的转移话题说着，“都是大姐，多大点事，就和二姐吵上了，把二姐气走了，也不去找，反而自己一个人走了！”
耶律齐只是轻笑，将对方手上放凉的酒换了热的，再次递过去，说道：“还有两封信没有送出去呢，你大姐去了不是反倒更好，省的这冰天雪地让你到处挨冻。我们就可以直接回去襄阳了。”
郭破虏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拾起筷子自顾自的吃着东西，才不经意的说了一句，“喂，喝冷酒对胃不好。”
耶律齐手上动作一滞，送到嘴边的酒杯便又放了下来，嘴角似有似无的挑着笑，点头应了一声。
两人便此无话，只是静静的各自吃各自的饭。
饭刚吃到一半，就听“吱呀”一声，大门又开了。一阵冷风，吹得郭破虏抖索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抬头向门口看去，凤眼陡睁，不由得叫道：“二姐！”
进来的人也穿着一身绿衫皮袄，长相与郭破虏有八分的想象，只是少了几分英气，不是郭襄还会有谁？！
郭襄听到郭破虏的声音，脸上一喜，赶紧跑了过来，大大咧咧的就坐在郭破虏旁边，说道：“还好你们还在这里！我还以为你们走了呢！那样就惨了，我身上都没带银两的。”
“二姐！你去哪里了？我们找了你一天！”郭破虏脸色有几分不好看。
郭襄倒是不以为然，说道：“你这个小鬼，到底谁是你姐姐啊，倒让你管起来了！……对了，大姐呢？”
“郭大小姐先走了，还有两封信没有送出去。”耶律齐叫小二加了副碗筷，解释着。
“那真是可惜了。”郭襄这样说着，脸上倒是依旧兴奋，拿起筷子。
“可惜什么？大姐要是还在不狠狠骂你才稀奇。”郭破虏说道。
“哼。”郭襄一听便恼了，将筷子一放，说道：“大姐就是这个样，老无缘无故的骂人！她要是没走，我倒要好好的教训她一下了！”
郭破虏觉得好笑，不理她，转头看向耶律齐，长眉一拧，说道：“你不饿？都没见你吃东西。”
“你不要不信！”郭襄见他不搭理自己，嚷嚷起来，故作神秘的说道：“你不要不信啊！你猜我今天出去见到谁了？”
郭破虏还是没说话，倒是耶律齐笑了笑，说道：“郭二小姐莫不是真的碰到神雕大侠了？”
“咦！耶律大哥猜的好准！”郭襄一喜，手舞足蹈，说道：“真的！哼，大姐昨天还说神雕大侠的不是，我可是见到本人了！当真是个大英雄！”
“你见到了？不是说他神出鬼没的吗？”郭破虏倒是有点吃惊。
耶律齐抬眼瞧了一下窗外朦胧的月亮，几乎差一点点就要圆了，再过两天就是十五……说道：“不奇怪，按脚程算起来，他这个时候也应该到这里了。”
“唔？”郭破虏听他小声的说着，不由奇怪。
耶律齐但笑不答，自从那个人消失之后，剩下的人就是这样过的。当初杨过留书离开了绝情谷，耶律燕害怕再见不到他，可正像耶律齐说的那样，但凡下雨的日子，那绝情谷的雨地里便多了一尊泥雕木塑，而雨一停便消失的不见踪影。若是冬天的时候，自然不会下雨，那人反倒每逢十五便鬼一般的显身终南山重阳宫。只是重阳宫的那些道士们完全没有察觉。
耶律齐有的时候会去陪他，说起来大家也都是好朋友，看着每个雨天杨过都在雨地里发呆，不免也有点心酸起来。帮他在绝情谷里搭了个小棚子，倒是可以遮遮雨。棚子被雨砸的漏了就补补修修的，这一补，就补过了整整十六年。耶律齐也曾好奇过，杨过对全真教一点好感都没有，为什么日缝十五便要去重阳宫走一趟。杨过倒是没回答，不过后来才知道，十五那一天是杨过和邵棠成亲的日子……
耶律齐又抬头瞧了瞧要圆的月亮，心里也觉得有些难言的不好受，忽然又觉得自己很幸运，幸运自己只是“耶律齐”……
郭襄倒是没在意耶律齐的反应，高兴的说着自己今天的经历。旁边的人听到她说见过神雕大侠，都也跟着兴奋起来，纷纷询问。郭襄这下可更高兴了，笑着比划着提高了嗓门给大家讲。
郭破虏倒是不是很在意什么神雕大侠的事情，见耶律齐脸色不太好，轻轻推了他一下，说道：“你是不是白天着凉了……”
耶律齐愣了愣，才知道对方是在担心他，不由得低笑起来，凑过去，与他坐的更近了，搂着他的腰说道：“没有，我只是想到一个人罢了。”
郭破虏皱了皱眉，倒是没拍掉对方的手，倒是身体僵着坐的笔直。
耶律齐笑，说道：“宝贝不喜欢神雕大侠的故事吗？”
郭破虏觉得一阵热气吹在自己耳根儿，不由得微微颤了一下，脸上不自觉的有些热，便低着头，“我又不是二姐。”
耶律齐见状依旧笑得温柔，说道：“我也听说过神雕大侠的故事，你要不要听听？我给你讲……”
“你随便。”
“真的吗？耶律大哥也听说过！”那厢郭襄的故事讲完了，忽然听到耶律齐也知道，立时又兴奋了起来，说道：“耶律大哥知道的不会也是那些吧？有没有新鲜点的？！”
“呵呵。”耶律齐见小姑娘兴奋的不得了，眼睛亮的跟星星似的，不由好笑出声，杨过这个人啊，指不定以后还要多少人为他伤心心碎呢，可惜这个人却都不知道，或者说是顾不上，他的心还没有拼好啊。
郭破虏瞧耶律齐对着自家二姐傻笑，心里一沉，却还是半低着头，没说话。
耶律齐瞥眼，正瞧见对方皱着长眉，心里暗笑，搂在他腰间的手轻轻一按，说道：“那我讲了。”
郭破虏惊得差点跳起来，还好大脑的反应快，抬头瞪眼。
耶律齐这才笑着说起来，“讲什么呢？那个人啊，别看人人都敬他是个大侠，可性格真是臭的要命！”
“哪有啊？！”郭襄刚听了一句，立时不高兴的反驳起来，“神雕大侠虽然性格古怪了一点，但是人还是很好的！应该……应该是很温柔的啊！”
耶律齐听闻淡笑，要说是温柔的话，也不可能对每一个人都温柔，可惜十六年之前那个人就消失了，还要他对谁温柔去呢。若说杨过以前是轻狂不羁，现在却还多了一些冷淡与沧桑……十六年啊，在他来说比一百六十年还要长，长了好多好多，多到像是永远那么长……
“郭二小姐不要不相信，日后就知道了。”耶律齐也不辩解，接着说道：“神雕大侠不喜欢让人叫自己大侠，知道为什么吗？”
郭破虏不答，耶律齐倒也不会觉得自找没趣，缓缓的讲着，好像只是为了让旁边的人不会觉得无聊才讲的，只是讲给一个人听……
“那个人啊，远没有大家想的那么高大！也有自己的悲伤自己的无奈，反而比所有人都多的多。他在江湖上游走，也许只是顺带做好事的，他其实是要找一个人。他心里最重要的人，心上惦念的人。……十六年前，他的心上人忽然消失了，有人告诉他，那个人只是被迫返回家乡了，也许会回来，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而他却执意要去找他。一找便是十六年……”
“怎么可能回趟家回去十六年的！”郭襄听的纳闷，不由得问了起来。
“你不相信，也许所有人都不会相信，但那个人偏偏就信了，也许他实在没有办法了吧。就算是一个可笑的谎言，也拿来当自己撑下去的信念！要不然你还要他相信什么呢……”耶律齐说着看向窗外，月亮那么模糊，雪还在下个没完没了，不知道是不是眼睛模糊了，一个黑色的人影，晃了过去……
“那射雕大侠岂不是很可怜！原来他那么痴情。”郭襄神色黯然了一下，说着。
耶律齐笑，说道：“那个人说他要等他的心上人回来，要等十六年！因为他的心上人以前问过他，如果自己忽然不见了，会不会像别人一样痴痴的等他十六年？那个人成为一个大侠，因为他的心上人以前说过他会是一个大侠。那个人还说……”
……
夜深了，噼里啪啦的火声响在偌大的客栈里。旁边的郭襄早已睡着了，郭破虏觉的背后靠着的墙壁有些冷，刚一睁眼，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眼……
“你不睡觉，看着我做什么？！”
“宝贝不是也没睡着吗？”耶律齐笑的有些欠扁，说道：“我听你衣襟一直响，就知道你睡不着。”
“……”
“我们出去看月亮吧？”
“你有病啊，外面在下雪！”
“来吧。”耶律齐不管对方的反抗将他拉了起来，说道：“我抱着你，不会冷的。”
“谁要你抱着！你……”郭破虏炸了毛。
耶律齐赶紧说道：“外面的月亮很漂亮！还有，你不像看看刚才故事的主角吗？”
“……你说……是神雕大侠？！”郭破虏奇怪的看着耶律齐。
“是啊。”耶律齐诱惑的点头，说道：“还有啊，你知道神雕大侠喜欢的人是谁吗？”
“难不成你又知道？”郭破虏不在意的说了一句，他对别人喜欢谁可不是那么在意，又不是没事干的三姑六婆！不过……瞥眼，外面的月亮还是真的很漂亮。
耶律齐见郭破虏抬步往外走，追了上去，给他打开门。刚出了客栈，就看到外面茫茫的雪地里有个小小的黑点，似乎是个人。
“杨兄，好久不见！”耶律齐扬了扬手，打招呼一样。
郭破虏奇怪的看了一眼耶律齐，说道：“那个人你认识？”
“是啊，老朋友了。”耶律齐说着要拉了郭破虏过去。
郭破虏没走，皱了皱眉，说道：“你朋友我干什么要过去，你自己去便是了。我一个人在这里看月亮就好。”
耶律齐听他这么一说，不禁笑了，说道：“宝贝原来是想和我两个看月亮，不要别人打扰吗？”
“胡说！我不是……”
“嘘——”耶律齐打断他的话，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说道：“我很高兴啊。……不过，我很想带你认识一下我朋友，他要是知道我们在一起了，一定会很羡慕的！”
“耶律齐！你！我什么时候答应你呢！你别自作多情！我没说过……”
“好了好了，宝贝还没答应呢，我是单恋，是单相思。”耶律齐也不着急，拉着郭破虏走过去，忽然补充说道：“我刚才没说，你知道神雕侠喜欢的人是谁吗？”
“我怎么知道？”郭破虏道。
“是个男的。”
“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