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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抉择

书籍名:《穿到清朝当戏子》    作者:唐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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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景昭自宝福楼带了些小炒和一壶花酿,饭菜盛在梨花木的饭盒之内,皆是宝福楼的招牌菜色,还有两样来自仙鹤楼,苏倾池这几日胃口不甚好,花景昭只能每日留心,见他那样菜多吃了两口,次日便还点那样菜,那些苏倾池只略碰了碰的菜色便撤了下去,换上新的菜色来,如此这般,也只为让苏倾池多吃上两口。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此话说得果然不错。
苏倾池的身子虽说不得有多好,因着平日调养的好,倒也未见如何生病,只不过前些日子受了凉,便一直低烧不断,大夫请了三四个,药也吃了不少,偏不见好,这一日一日在病榻上消磨,竟让苏倾池整个人瘦了一圈,往日合身的衣袍如今穿在身上也显得空荡荡,好似一阵风便能将人卷走,莫不叫人心疼。
昨夜苏倾池又发了一身虚汗,湿了衣衫,他是个极讲究的人,被褥上沾了汗,便睡不安稳。如此,每日一早,苏倾池起身之后,苏宝儿同花景昭便替他换下汗湿的床单被褥,铺上一套干净的,再将换下的洗晒干净留作备用。
四合院的远门吱呀一声开了,花景昭老远瞧见一个灰府袍子的男子自院内走出,因着距离远,未瞧清对方面容,那人临走之前站在院门处对里边说了两句什么,便拱手告辞了。
苏倾池望着那人身影,眉头紧了又松。
拢了拢袍子,轻咳两声,正待关门,便见花景昭提着饭盒和一壶小酒自胡同口快步走来。
“回来了?”苏倾池面色微微泛着一丝苍白,声音亦透着难以察觉的虚弱。
他自是要强不过的人,如今因为生病落得这般弱不禁风,心中自然抑郁难堪,只是平日里不愿叫周围人牵挂忧心,便一直撑着,今日大约终于撑不住了,便难得露出一些弱态来。
花景昭同他进了屋,屋内前几日一直煎熬草药汤,后来药味浓郁,不免熏人,便将煎药的炉子提到隔壁的耳房,切药捣药,煎煮炖熬,也都在耳房进行,便是如此,这间屋子里依旧有淡淡的挥之不去的草药味道,大约那些药味已经留下了,屋里的梨花木春凳、红木圆台,紫檀木的衣柜也都沾了药香。
将热菜一一摆到桌上,两人方坐下,苏宝儿已从外头回来了,左手提着两包药,右手还举着一串糖葫芦。
入了座,苏宝儿便同往日一样,与两人说起外头发生的事儿,譬如东头王婆子家抱了孙子,西头李三儿家媳妇儿又跑回娘家了,还有卖豆腐的黄小丫被人摸了脸,她爹举着铁锹追了那人二里远,说下次逮着他非给他套上嚼子,让他当驴替他家磨黄豆。
花景昭动手往苏倾池碗里夹菜,“还是没胃口?”
苏倾池摇了摇头,“今儿精神倒是好些了,这病也该好了,再这般下去,非成病秧子不可。”
苏宝儿举筷子夹了一块鱼香茄子放进苏倾池碗里,“哥,你该多吃些,吃饱了才有力气养病,你瞧我,现在多壮。”
苏倾池瞪了他一眼,“给人夹菜也不先把自己的筷子弄干净。”
苏宝儿低头瞧瞧自己筷子上沾的菜叶子,低头红了红脸,把筷子上的菜叶子拈了,“哥,你嫌我脏不成?”
苏倾池语气淡然,“你几时怕人嫌弃过?行为举止没有一点教养,同粗汉有何两样。”
苏宝儿面颊愈发红了,咕哝了两句,也不辩驳,大约也知道他哥说的是实话。
“男儿自有鸿鹄大志,何须拘泥这些小节,你且随他去罢。”花景昭难得替苏宝儿说了一句话,意料之中地挨了苏倾池一道白眼,于是老实低头吃饭,含笑对苏宝儿挤了挤眼。
苏宝儿一笑,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就是,哥,我可是要考武状元的。”
苏倾池手中动作顿了一下,苏宝儿未察觉,花景昭却瞧了个清楚。
确实,自隋唐以来,便有规定,倡优之家以及放良人不得应举,清朝更是有规定,倡、优、皂、隶不得与试,大约是怕“杂流”玷污科举的清名。
苏倾池原已做了打算,朝中有一位大臣,膝下正无子,他托了质贝勒说合,那人考虑再三,已同意收苏宝儿为养子,三年之后,再让苏宝儿参加武举应试,只是如今对方的妾室已替他生下一子,这事便再不好提。
苏倾池暗中皱了皱眉,沉默许久方道,“若是你家里头的人找来,你可愿同他们回去?”
苏宝儿起先没听明白,待反应过来,愣愣地不知如何作答。
苏倾池神色清淡,不见丝毫异常,言语之间尽是云淡风轻,“今日有人上门,说你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子,有意让你认祖归宗。”
“这,这不可能,我分明生在王家村,那里同京城相隔千里……”
苏倾池从怀中摸出一块碎玉来,“这是当日师娘交给我的,说是你身上的。”
那玉苏宝儿晓得,他自小便见过,原先问苏倾池那玉哪儿来的,苏倾池一直未同他讲,离开王家村之后,他再没见过那玉,他只当那碎玉被苏倾池丢了,哪里想,苏倾池竟一直留至今日。
今日范清济来找他之时,手里也拿着一块碎玉,同这玉正能拼成一块,两玉相合,正面雕着“清”,背面刻着“济”,这般铮铮铁证,谁能辩驳?
世上男子,哪个没有几件风流韵事,当日年少轻狂的范家少爷范清济途经一个小山村,山野中邂逅一位美貌女子,两人一见钟情,范清济便替那女子安置了一处屋舍,日日与她在那里私会,几夜露水之后,珠胎暗结。只是后来范清济走得匆忙,什么都未来得及说,只将随身携带的玉石击碎,留下一块给那女子,说日后定给她一个名分。
几年之后范清济差人去那小山村寻她,才知她已嫁为人妇,并诞下一子,那胎儿臂间有一块胎记,遇水变红。范清济掐算时日,心下明白那婴孩多半是自己的骨肉,便南下亲自去寻,哪想,那女子已经香消玉损,连同那婴孩也不知所踪,悔恨痛心之余,也只有四处寻找那孩子下落。
苏倾池回想当日捡到苏宝儿的情形,暗自叹息,那举锹欲铡死婴孩儿的汉子,怕正是苏宝儿名义上的爹吧。
一个女子,未婚先孕,在那样封建的小山村之内,如何还有活路?便是年轻貌美,屈身嫁给一个山野莽夫,当那莽夫得知她腹中胎儿不是自己的种,他如何能咽的下着口恶气,将婴儿丢到乱葬岗,一铁锹铡死,也是理所当然。
思及此,苏倾池心中滋味杂陈。
“范清济寻了你十几年,你如今同他走,他定不会叫你受了委屈,有了范家做靠山,你再争气些,假以时日,区区武状元,又有何难?”
“哥,你已经……应了他?”苏宝儿痴痴地望着苏倾池。
苏倾池避开他的视线,“我只说同你商量,三日之后给他答复。”
苏宝儿攥紧筷子,低头没有说话,饭桌上一时安静下来,苏倾池沉默半晌,放下筷子进了屋,屋里阵阵止不住地闷咳,叫外边两人心中不是滋味。
“花大哥,我只有我哥这一个亲人,纵是随着他考不了武举,日后陪他把这戏楼子开下去,或是开个铺子做生意,一辈子没出息,我也不会丢下他。”苏宝儿看着满桌的菜色,怔怔地发呆。
花景昭只他心里难受,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若真这样想,你哥也不会迫你,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这心里总是替你着想的。他虽日日责怪你没有出息,不争气,但几时真的将你丢在门外不管不顾过?他这刀子嘴豆腐心,旁人不知,你也不知?”
“我知道,我就是怕他不要我了,他若当真不要我了,我便在正阳门前一头碰死。”
花景昭敲了他一下,“方要说你懂事,现在又说起浑话来了,你若真碰死了,倒叫谁高兴了,叫谁伤心了?亏得这话你是同我说,若是叫倾池听见,定要窝心脚把你踹出去。”
“我说的是心里话。”苏宝儿眼角微微泛着红,“你们只道我是浑性子,没心没肺,但我终究是长了颗心的,以前纵是糊涂些,如今经历了些事情,也总是会明白过来,别的不说,便说白茗,我原先并不懂他对我的那份心,如今他没了,我这心便丢了一半,我拢共就一颗心,一半牵在我哥身上,一半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被他占了,他这一去,我便再没了喜欢人的心思。”
苏宝儿把眼角滚出来炽热的泪珠子擦掉,“我的命是我哥给的,我却又欠了白茗,他们两任何一个出事,都会要我半条命,如今白茗走了,我这颗心便挂在了我哥身上,他若说一句不认我不要我的话,我只有一头碰死,投胎成了乌龟老鳖,日后给我哥驮墓碑。”
花景昭见他这痴呆样,说不出半句话来,临末只拿扇骨往他脑门上狠狠一瞧,“莫不怪你哥说你呆。”
三日之后,范清济果然来了,苏倾池站在檐廊之下,隔着窗户静静地瞧着那对父子。许久,范清济从屋内走出来,临走看了苏倾池一眼,对他说了句,“叨扰了。”便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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