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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页

书籍名:《来自盖亚》    作者:亚比比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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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坏的远不止三瓶长效变身药水,他根本不该如此慷慨地只报了那一点数目!

(四)

“依据?让我想想:在全校师生面前洋洋得意展现自己的高明画技,和校董事会成员一起夸夸其谈,甚至专门请假只为了陪他到场地上散步,进行一场月光下的——啊,久别重逢的浪漫叙旧……安提亚斯,还能有什么人比你更加恬不知耻?”

嫉妒。

当斯内普终于找出一个恰当的名词去形容在自己身体内部流窜的强烈感情时,他感到极大的震惊,还有某种自尊受损的刺痛。他仿佛回到了可恶的青春期,站在远远的阴影里注视同龄人该死的甜蜜与忧愁,争吵与和好,而他只是一个从头到尾的旁观者,一个被鄙视嘲笑的穷小子,尽管他拥有多少蠢货下辈子都望尘莫及的精明头脑。

学生时代,他努力赢取优异的成绩——也许某些科目不那么好,但足够让他名列前茅了——可那比不上傻乎乎的飞天扫帚给他的死对头带来的荣誉;如今他靠辛勤劳动换来了一个成年人应该享有的一切——合法的职业,充足的收入,稳定的生活,适当的声誉——可这些比不上某个霍格沃茨校董倍受称羡的巨大财富、低下浮夸的艺术鉴赏力和令人作呕的诗意情怀。

嫉妒。

每一只敢于搭到绿色生物肩膀上的爪子都让斯内普觉得刺眼;那些爽朗的大笑、肆无忌惮的取笑和……啊,让人肠胃不适的调笑,都让斯内普觉得刺耳。他看不惯所有敢于和绿色生物活泼打闹的小鬼——布雷斯·扎比尼,卡特丽娜·加菲尔德,韦斯莱双胞胎,哈利·波特三人组,以及其他那些较少出现、但同样算不上顺眼的小巨怪们。

还有阿不思。霍格沃茨校长最近一直神采奕奕、笑口常开,可见那些腻死人的甜点和无聊的下午茶终于找到了分享对象这件事让他多么欣喜。

梅林啊,当德拉科·马尔福被那种充满温暖宠溺的眼神注视却一无所觉、反复挑衅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教子也不讨人喜欢!

嫉妒。

斯内普意识到几十年来他其实没有多少进步,这个事实让他沮丧和挫败。

然而斯内普并没有获得多少伤感的时间——所有这些令人厌烦的情绪的源头,那个可恶的罩着三流画家外壳的愚蠢内核,向来擅长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居然再一次向自己索要原谅,他凭什么觉得这次就能如愿以偿?

……

斯内普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如此轻易就宣布了宽恕;于是他决定把所有想不清楚的问题归咎到对方身上。

——是这个突然抱着我哭得天昏地暗的家伙的错!

斯内普从惊骇的僵硬中恢复过来,试探地把手环过对方的肩膀,然后轻轻拍打颤抖不停的脊背。

——不管出了什么问题,责任都不在我身上。

斯内普感觉到温热的眼泪迅速浸湿自己的长袍,皱起眉头,这样安慰自己。

——我只需要让家养小精灵洗洗衣服就行了。

内心深处,因为许多年来未曾有过的亲密身体接触而产生的愉悦悄悄冒头,斯内普决定纵容自己享受片刻。

……

纵容的后果向来都是得寸进尺。从答应对方死皮赖脸纠缠着要共度圣诞的要求开始,斯内普恼怒地发现自己的清静一去不复返;对方的顽强生命力超越了任何一种动植物,对其生气的行为就如同尝试推翻不倒翁一样毫无意义,有时候斯内普真想给这株难以铲除的杂草灌毒药!一年过去了,又是一年到来,斯内普几乎对于无时无刻无处不在的某个身影感到头疼。

几乎。

在对方所犯下的一切恶行劣迹里,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他揪出了彼得·佩迪鲁,令人恶心的卑劣叛徒。在真相带来的巨大冲击面前濒临失控的并不止斯内普一人,但他几乎庆幸对方正是另一个神魂无措的人。

几乎。

对悄悄伸过来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斯内普只用了一秒钟时间考虑便反手握了回去,同时干脆利落清空了自己的大脑,命令自己不要在眼下思考任何无关的问题。短暂的路途上,斯内普几乎再次放纵自己享受双手交握的触感。

几乎。

……

十年可以改变一个人很多,但斯内普有理由相信眼前这一个恰恰是那种犹如顽石一般难以改变的类型。

不过斯内普没有料到顽石也能不断进化,他不得不承认这几年间发生的一些事件向他们证明了瓦拉·安提亚斯的成长;很多时候这个家伙依旧像当初那样迟钝呆笨,但他看待世界的方式确实变得更加完善成熟。

这让斯内普产生了担忧。

如今他眼中的所有人都不再和当年一样,在见过了活该一辈子关在阿兹卡班的西里斯·布莱克、听说了几十年前他所不知道的种种事情之后,他会对自己怎么看?当初那个穷困落魄的西弗勒斯·斯内普和现在这个是多么不同,就连圣人也会产生嘲笑的冲动。

……

斯内普严厉地批判自己太悠闲了,以至于产生这种毫无价值的忧虑;但事实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双腿跑到对方回地窖的必经之路上等候。

虚张声势的吠叫是斯内普最不齿的事情之一,但他发现自己近来常常干出这种傻事;他只能为对方还没有聪明到察觉出这一点而感觉安慰。

——实际上,恰恰相反,对方似乎被他的狂妄威逼吓住了。

“亲爱的西弗勒斯!我刚吃了一顿史上最糟糕的晚饭,认识了一个天下最可恶的男人,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和你的房间!”

太灿烂的笑脸,太明显的谄媚,莫非你以为这样就能讨好我?

斯内普不甚满意地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听着绿色生物乖乖跟在身后的脚步声,唇角无声地勾了起来。

********

(五)

听到对方开口询问自己的感情生活,斯内普有一瞬间陷入了恐慌;他以为对方察觉了。

但他随即就稳住了阵脚。

愚笨如瓦拉·安提亚斯,绝没有可能发现他的心思。

这个认知让斯内普觉得安全和放松,但他同时感受到了内心的不甘和痛楚:保有秘密的优越感和无法分享的失落感是一把剑的两侧刃,当它直直插入心脏时无论哪边都不好受。

而斯内普从不放过让他不好受的人。

就让这个傻瓜敲上几小时甲壳吧,看他能不能顺便把自己的脑袋也砸开窍!

斯内普满怀恶意地这么想,但在内心深处有个声音悄悄说着“你是懦夫”。

——他不敢说自己真的想让对方明白些什么。

西弗勒斯·斯内普现年三十三岁,作为巫师尚算年轻,但也已经过了可以被称为青少年的时期。而瓦拉·安提亚斯——诅咒他那长生不老的种族——活了一千多年都是一副儿童身板,还是借着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才能再度发育成少年的样子。他说他认为如今的自己将和正常巫师一样在百年之际寿终正寝,鬼知道。

他们不相配。

斯内普是个正在步入中年的食死徒。他日复一日地操劳,在平静得近乎乏味的校园里忍耐表面的喧嚣,用无穷无尽的授课和论文耗掉剩余的生命;他的生活缺乏激情,并且背负着可怕的过去。邪恶而耻辱的印记烙在皮肤上,也刻进了骨血里,他的有生之年都将为此穷尽心力,徒劳地擦洗无法去除的污垢。他是个没有资格享受眼下和将来的人,是一块千疮百孔、色泽暗沉、沾满泥土的石头。

而对方,无论经历多少风雨冲刷,似乎总能保持最初的心性。他当然也会感受到疲惫和痛苦,但每一次都能成功地跨过它们,继续向前迈出一步。他和当年不同,不再懵懂无知,不再茫然无措,不再是困入牢笼的金丝雀、陷于束缚的林间风,他摆脱了桎梏,因为经验和阅历的增长而变得愈发智慧成熟;他的光芒一直存在,无论何时都熠熠生辉,他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他是剔透的水晶,是耀眼的钻石,是温润的绿玉。

他们不相配。

阴沉的、暴躁的、黑漆漆的魔药教授,用尖酸刻薄的话语掩饰他乏善可陈的外表和同样晦涩灰暗的内心。

温和的、明亮的、绿油油的少年画家,用睿智宽容的言行展示他纯真善良的内心,获得所有人的喜爱和认同。

他们不相配。

得出这样的结论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斯内普用生平少有的坦率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应该满足于眼下——他必须满足于眼下。他拥有的已经足够了,甚至超出了他该得的分量。

他只需要自我克制。

他们不相配。

(六)

截至目前,今年之内可称为“具备公众意义”的大事,无非昔日德国魔王洗心革面高调复出;对此斯内普不需要像卢修斯·马尔福那样东奔西走、殚精竭虑,可见庞大的家族、巨额的财富和复杂的人脉也不是那么令人艳羡的东西。

就斯内普而言,盖勒特·格林沃德其人存在的最大价值就是让某只绿色生物喜气洋洋、容光焕发——看看他几个月以来说起“神秘的G.G”时那副兴奋得意的小人嘴脸吧!

对于一个天然愚笨的家伙竟能结识曾经横扫德国的一代魔王这件事,斯内普表示极大的惊奇。他承认对方确实不再是十年前的傻瓜了,但他也笃定对方在某种程度上永远都是傻瓜——难道这个呆子就不懂得像他这样不分对象四处交付的信任是廉价的?

啊,好吧,严谨地说,他还没有完全地不分对象,不过毫无疑问,他交付的信任确实太多了。他明显比阿不思·邓布利多还傻,斯内普推测这是两位甜食爱好者冷战了一段时间的原因。

不过不管怎样,那都是上一年的事情了。这个会走路的灾难在霍格沃茨的第三个学年结束了,斯内普终于得回了久违的清静——他已经学会在两次突然的骚扰之间寻求安宁的时光,只要对方不至于太过勤勉地找上门,他的神经就能允许自己稍微放松一些。

这几年间,斯内普一直习惯于带着某种难以言表的愉悦去欣赏那双闪闪发亮的碧绿双眸,通常他只需要注意不让这种愉悦被对方察觉;但近来他感到了不适。他不喜欢——非常不喜欢某人讨论起月刊《世界》时的热切语调,不喜欢他在言谈中展现出来的深刻见地。

事实上,斯内普从不讨厌和看得顺眼的人进行知性的交流与辩论,但他唯独不希望某个特定的对象变得惊人的独立和成熟,变得那样有主见,学会了用和自己的咄咄逼人不相上下的高明言辞进行反驳;而这些很大程度上是拜格林沃德所赐。德国的老魔王在斯内普无法参与的那十年里教会了绿色生物许多东西,让后者像对待父亲和年长的朋友那样喜爱和依恋着他,把他放在一个重要的位置上;同时,斯内普相信绿色生物也在许多时候担任了对方的老师,向对方展现着自己这些年在最艰苦的道路上所学会的一切,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对方,在对方蜕变为今日的盖勒特·格林沃德的过程里居功甚伟。他们教学相长,彼此之间如此亲近,如此信赖,如此意义非凡。

斯内普意识到自己再一次萌生了嫉妒之心。他痛恨自己有足够空闲去制造这些毫无意义的心思,于是就用严厉的斥责和恶毒的讥讽来弥补自己无法顺利驱逐它们的挫败感;不管谁撞在他的枪口上,那都是活该。

——尤其是那只自从使用了人语魔药就愈发趾高气扬的猫!

……

又一次——斯内普数不清这是第多少回——被持续不断的敲门声从睡眠中强行弄醒,他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打开大门,见到了那张意料之中的恼人脸蛋。在心里诅咒对方从今天起夜夜失眠,斯内普一边带头穿过走廊一边习惯性地吐出大串讥讽和抱怨,直到进入客厅才发现对方的异常。

苍白至极的面庞,惶恐疲惫的眼神,还有某种哀伤的气息。

斯内普吓了一跳。

“你这是什么活见鬼的脸色?”他靠近对方仔细打量,同时对自己声音里流露出的恰如其分的不耐烦感到满意,“最好别告诉我你闯了什么大祸——我不是霍格沃茨的老好人校长,没工夫替你善后。”

对方摇了摇头。

“没有闯祸?”斯内普用完全不相信的口吻说,“那你在这个时候跑来干什么?特地让我观赏你这副睡眠不足兼惊吓过度的尊容吗?”

“不……我只是……我……我……”

那声音听上去细弱,颤抖,茫然无措,很像被父母训斥得快要哭出来的小孩。并非没有见过绿色生物这种失魂落魄的模样,但仍然是不多见的。

斯内普暗暗告诫自己耐心些,先来一杯白兰地也许不错。

*********
(七)

“我两件事情都想做,两件都没做到。”

对方嘟囔着,把脸埋进膝盖里。只有被酒精催化时,他才能还原成这副本来该有的形象——斯内普从当年就对卢修斯教授他各种礼仪的行为嗤之以鼻,并且在私心里难得宽容地认为他源自天性的活泼优雅已经足够应付各种场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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