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生病发烧
楚思儿难过地睁大了眼睛，但是眼皮马上又胶和了回去。反复折腾了好一会儿，楚思儿才艰难地把眼皮子撑开了一道缝隙。
可能是因为不久前大哭了一场，就算不照镜子，楚思儿都能想象地出现在自己的眼皮一定肿得能和金鱼相媲美了。嗓子眼也干燥地好像被大火炙烤过一般，仿佛一直在“嗤嗤”地，冒着烟。身上粘着一层薄汗，一股子难以名状的燥热从头顶一直蔓延到脚底，唯独那脚心却一阵一阵地散发着寒意。
真是糟糕啊！
楚思儿想去拿水来喝，但是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被抽干了最后一分力气，叫嚣着不想动。无奈地看了一眼就摆放在桌子上的茶杯，想象着茶水甜美甘润的滋味，楚思儿咽了咽口水。
眼前忽然一暗，然后一只温热的大手搭上了楚思儿额头。
“我估计是因为有点儿炎症，没什么大事的。”楚思儿虚弱地朝一点红笑了笑，悄声道，“交给她了没有？”
一点红不甚赞同地看了楚思儿一眼，但还是点了点头。
楚思儿伸手扒住了一点红的手臂，半强迫着把一点红的手拉到了自己的脸颊上，好像小狗一般，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一边惬意地蹭着一点红充满了暖意的掌心，一边软软道：“我想喝水。”
一点红侧身取过了杯子，小心翼翼地扶住楚思儿的肩头，把甘露递到了楚思儿的唇边。楚思儿微微一笑，偷偷瞄了一点红一下下，张开嘴，浅浅地啜了两口。茶水的温度恰当好处，滋润了早就干涩地发疼的喉咙，楚思儿长长喘出一口气，那气力犹如一道细流，慢慢地回到了四肢百骸。
看着楚思儿因为一杯水而露出那般满足幸福的表情，一点红的心都拧了起来。放下了杯子，一点红伸手拨开了一缕因为汗湿而粘在女孩光洁额头上的黑发，然后粗糙的拇指慢慢擦过女孩残留着水渍而闪着珍珠般色泽的嘴角。
“一点红……”
“恩。”
“一一？点点？红红？”
“调皮。”
“喂，你觉得那个好听？”
“……”
“嘻嘻，你不啃声，那我来决定咯？”
“不想睡了？”
“要不，干脆叫小红吧。”楚思儿懒懒翻了一个身，半窝进了一点红的怀里，咯咯笑道，“小红和小明早上七点出发去学校，啊……然后怎么来着……不管，反正那个时候的应用题十有八九都是小红和小明的故事，我最讨厌做应用题了。”
一点红宠溺地抚摸着楚思儿的头发，温柔地注视楚思儿满嘴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语。
“喂，你都不说话，只听到我的声音。”
“说什么？”
“一点红，你真不好玩。”楚思儿瘪了瘪嘴，忽然坏坏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张开嘴就一口咬向了一点红的大拇指。
“还有力气打情骂俏，看来病得不算严重。”一个声音忽然在门口响了起来，清清冷冷地，却藏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和调侃。
一点红惊地一下子把手抽了回来，刚刚搭在膝盖上，又马上挪到了身边，没一会儿又背到了背后，好像没头苍蝇一般乱兜转。
“哈哈……”
楚思儿把脸蒙进了被子里，蜷缩着身体，不住地一颤一颤，遮掩不住的笑声从被子中闷闷地传出。
现在的一点红只欠缺一把长长的胡子，就可以去扮演关公了。
看着一点红无措窘迫的情状，玉千机忍不住失笑道：“思儿怎么老是欺负一点红？快出来吧，别把自己闷坏了。”
“我才没有欺负他呢。”没什么底气的回答弱弱地从一团被子里传出来，这回就连曲无容也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玉千机摇了摇头，收起笑容认真地问道：“思儿怎么了？”
一点红立刻从床边站了起来，把原来坐的位置让给了玉千机，道：“卯时开始时发烧，很烫。”一边说着，一边把楚思儿从乱糟糟的被子中间拉了出来，摸了默楚思儿的头顶。
玉千机点点头，伸出两根白玉般的手指，轻轻地搭在了楚思儿手腕上。
“我给你的纸条看到没有？”楚思儿压低了声音，对玉千机说道。
玉千机点点头。
“怎么样？”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你说的无色无味的药，不然天一神水为什么会这么珍贵？”玉千机道，“你要那东西干什么？”
“你不会猜不到。”
玉千机收回了诊脉的手，静静地坐在楚思儿床头，认真地在思索着什么，身上慢慢地散发出了强大的杀气。
“很难，如果下药能够奏效，我早就得手了。”
楚思儿支撑着坐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盯着玉千机，道：“我要让他明明知道被下了药，还不得不喝下去！”
听说了楚思儿生病，凡是船上的客人——即使仅仅是为了礼貌——都来探病了。一整个早上，楚思儿和一点红狭小的房间里始终吵吵闹闹，没有片刻的安静。待吃过午饭，玉千机一脸冰霜地出现，把所有的客人们都带到了甲板上，同时迟叔也端上来了一盆散发着怪异味道的汤药。
“这是什么？”
胡铁花晃了晃手中乌漆八黑散发着恶心气味的药汁，立刻露出了一副恶心地想要呕吐的表情，捂着鼻子问道。
玉千机冷冷扫了胡铁花一眼，道：“药。”
“我又没有生病，为什么要吃药！”胡铁花把碗重重朝桌面上一放，顺手摸出了自己的酒葫芦，拔开了塞子，咕噜咕噜地灌了一口，这才满足地叹了口气，咕哝道，“那味道真可怕，喝下去肯定会死人的。”
楚留香哭笑不得地拍了拍胡铁花的肩膀，恭敬地问玉千机道：“玉前辈，晚辈也想请教，我们为什么要喝这个药？”
说着，楚留香的目光在甲板上缓缓地扫视了一圈。除了楚思儿和一点红，现在，所有的人都被聚集在了甲板上，围着一口“咕噜咕噜”散发着难闻气息的砂锅。
玉千机脸色暗了暗，伸手又舀出了一碗递给了原东园，道：“他们不喝，你和云儿必需喝。”
原东园没有任何迟疑地接过了药碗，直接举到了唇边。
“小心烫。”
玉千机不由地吩咐了一句，忽地快速转过了头，急急道，“如果你们不想死，就乖乖把药喝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船舱。
面对着这突兀的要求，和一锅看起来极为诡异的汤药，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挪动一下脚步——除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曲无容轻步走到了砂锅前，舀出了一碗药，皱着眉，小心地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曲姑娘……”原随云犹豫了一下，道，“你知道这药是做什么的？”
曲无容捏了捏拳头，道：“这药……我听玉前辈说，思儿生的病非同寻常，就像瘟疫一样会传给身边的人……但是……就算不知道这药是做什么的，我也会喝。”
“咦？为什么？”胡铁花脱口问道。
曲无容还没来得及回答，原随云也走上前来，伸手去摸那砂锅。
“我帮你。”曲无容匆匆喝完了最后一口药汁，帮原随云盛了一碗汤药，递到原随云的手边。
原随云深深吸了一口气，也不怕烫，一仰首，把满满一碗药倒进了嘴里。
“原公子，曲姑娘。”武维扬皱起了眉头，很是犯愁地问道，“楚姑娘得了瘟疫？”
曲无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甲板上顿时响起了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瘟疫，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无疑就是那死神的镰刀！更何况是在这一艘无处可避空间狭小的船上？
武维扬不由回头看了一眼金师爷，又向船舱瞄了一眼。
一阵尴尬的沉寂。每当两个人的眼神不小心对撞在一起的时候，都心虚地飞快转开了目光。
“咳咳。”金师爷干咳了一声，道，“这里所有的人中，小老儿活的年份最长，就让小老儿倚老卖老，说句大家无情的话。”金师爷搓了搓手，支吾了一会儿，才艰涩地继续说道，“如果楚姑娘真的得了瘟疫，按照规矩，可能需要请楚姑娘下船。”
“这大海中央怎么下船？”曲无容皱了皱眉，问道。
金师爷转头避开了曲无容的注视，长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无论如何，没有道理因为楚姑娘一个人连累了大家的性命……这是我们对不起楚姑娘了！”
“难道说……”曲无容浑身颤抖起来，难以置信地举起了手，指着金师爷，厉声道，“难道你们想把思儿仍到海里去？！你们……你们是禽兽吗？”
沉寂，沉寂地可怕！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如果真的是瘟疫，那么金师爷的提议虽然残忍但……
“小胡，你还想不想知道曲姑娘为什么说就算不知道药的作用，也愿意喝药。”楚留香忽然微笑着对胡铁花说，那好像谈论着天气好坏那般随意轻松的语调让大家的情绪不由地松了一松。
胡铁花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你是聪明人，别卖关子了，快点说吧！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变得越来越像老太婆了。”
就算所有人对这个问题都不敢兴趣，但是现在除了安静地听着楚留香和胡铁花说话，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楚留香慢慢走到桌边，端起了一碗药汁，幽然道：“因为，没有一个妻子会害自己的丈夫，更没有一个母亲，会害自己的孩子。”
胡铁花挠了挠那乱糟糟堆在头顶的头发，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这位玉前辈虽然性情冷淡了些，但不是一个糊涂蛋。她嘱咐原庄主和原公子吃药，就是怕这两位得病。而这药，估计喝了以后，就不用害怕会得思儿那病了。”
楚留香赞许地点点头，把手中的药递给了胡铁花，笑问道：“那你还喝不喝？”
胡铁花为难地看了眼楚留香手中的药，拧着眉头扮了好几个怪相，才苦哈哈地接过了碗，大义凛然道：“喝！当然要喝！就算思儿的病立刻好了，咱们也有可能已经被染上了病。嘿，那丫头可真闹腾，等她好了，我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
楚留香笑道：“放心，红兄可不会答应的。你确信你的拳头比红兄的剑还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