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谁是真凶
“这个滋味真让人不好受啊。”楚留香把手中的空碗轻轻放在桌上，脸上的笑意却越发地灿烂夺目。
胡铁花也一把把空碗扔回了桌上，哈巴狗一般吐着舌头哈气道：“这是什么奇怪的味道，我发誓我绝对不要吃第二碗了，宁可死都不要吃！”
如果真的要在死亡和喝药之间选择，相信胡铁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喝药的，无论这个药又多么地难吃。
扮作公孙劫余的英万里慢慢地挪上前来，淡淡道：“既然香帅都喝了，在下也没什么可犹豫的了。在下虽然不怕死，但是这样莫名其妙地送掉性命，却是不甘愿的。”
船上的人几乎个个武艺高强，但是谁也没有胆子说，一定能够保证自己不被染上疾病。而玉千机和曲无容的话虽然不多，但是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一个重要的信息，染上了这个病，是会要人命的。
一个人或者能够做到不怕死，但是相信除了对生活绝望的人，没有人会视自己的生命为儿戏。至少这条船上的每个人，都是珍惜自己的性命的。
高亚男也沉着一张脸，走了上来，直接拿走了三碗药。
然后是张三，然后是金灵芝，然后是白蜡烛，然后是石舵主，然后是陈规……
砂锅里的汤药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浅浅地一层。
原随云微笑着道：“武帮主，金师爷，两位不用药吗？”
武维扬干咳了一声，尴尬道：“原夫人一片好心，我们自然不能辜负了前辈的一片心意。只是……楚姑娘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染上瘟疫……”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
金师爷低了低头，道：“在下也在水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在海上会染上瘟疫。原庄主，能否请尊夫人出来说明一下楚姑娘的病情？我们作为同船的客人，希望能够了解一下。”
听到金师爷的质疑，原随云冷笑了一下，道：“金师爷这是怀疑家母的医术了？而且，金师爷经常跑水路是没有错，但是这大海，金师爷来的次数并不多吧？”
楚留香含笑扫了金师爷一眼，道：“金师爷是武帮主的得力助手，小心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不过，玉前辈的确医术高明，师爷尽可以放心。”
胡铁花也嘿嘿一笑，道：“大家都喝了这药，除了味道恶心一点，什么事都没有。金师爷也太小心了，武帮主你说是不是？”
武维扬背着双手缓步走上了前，凝视着那说不出颜色的汤药好一会儿，颇有些不情不愿地喝下了一碗。
金师爷脸色难看地盯着那药汁，最终咬咬牙灌下了喉咙。
扫了一眼东一个西一个摆放地到处都是的空碗，楚留香笑眯眯道：“刚好大家都在甲板上，在下有一些问题想请教诸位。”
原随云微笑道：“香帅是要调查昨天思儿的那件事吧。”
楚留香眨了一下眼睛，大声笑道：“我这个人一向来好奇心太重了，听见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如果不弄一个明白，吃饭睡觉都不香了。”
原随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轻声问道：“香帅是怀疑那个杀手就在我们这些人当中？”
楚留香微笑着点点头道：“正是。”
武维扬脸色顿时黑了下来，脖子微微转了一转，似乎想去看什么，但是很快控制住了自己，冷着脸反问道：“难道香帅看到凶手行凶了？”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楚思儿被人差点儿杀了的时候，楚留香还在大海上漂着呢。
胡铁花铜铃一般的大眼睛一瞪，道：“武帮主，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很奇怪吗？一开始死撑着不肯喝药，现在不先问问谁是凶手，倒是先质疑起这只老臭虫来。虽然这只老臭虫虽然不像江湖上传闻的那么香喷喷，但是说出来的话绝对不是放屁。”
张三冷笑着道：“该不会武帮主就是那个杀手吧？”
“你们不要血口喷人！”武维扬大步踏前一步，打雷一般急急道，气得脸都有些红了。“我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害楚姑娘？！”
“张兄这么一说，连在下也忍不住要怀疑武帮主了。”原随云击了一下双掌，一脸深思地说道，“当初思儿被下毒的时候，武帮主一定要把脏水往家母身上泼。幸好那个凶手按耐不住，再次出手，也洗清了家母的嫌疑。这让在下不得不怀疑，武帮主是不是就是这个凶手。”
武维扬一脸吃惊地看着原随云，张大的嘴巴，却抖动着嘴唇说不出半个字。
楚留香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举步插道了胡铁花和武维扬之间，扬声道：“小胡和原公子恐怕冤枉武帮主了。武帮主不是那个凶手。在这件事中，武帮主最多只不过是个帮凶罢了。”
“我不……”否定的话只吐出了一半，武维扬刹住了口，脸上一片七彩缤纷，惊讶，猜疑，恍然，各种各样的情绪飞快地变更交替着，最后变成一片死气沉沉的灰白。
楚留香同情地看了一眼武维扬，沉声道：“看来武帮主已经想通了？”
武维扬迟缓地点了点头，慢慢道：“请问香帅……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是谁。这是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这么多双眼睛立刻齐刷刷地盯住了楚留香。
楚留香从容地一笑，一点也不体谅大家急于想知道谜底的心情，却开始慢吞吞地把桌上一个个碗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起，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老臭虫，你卖什么关子？”
胡铁花心里好像有一千只蚂蚁在那里爬来爬去，痒痒地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向着楚留香那欠扁的笑容挥拳头。
“这个人是谁，还请香帅明示。”原随云也沉声问道。
楚留香微笑着摇摇头，道：“我在等这个人自己站出来。”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他拿着碗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
自己站出来？只要这个人不是傻瓜，又怎么肯轻易地承认？不要命了吗？可是楚留香笑得是那么地自信，让人没有一点念头要怀疑他的话。
胡铁花飞暗中磨了磨牙，可是他知道，楚留香摆出这么一副神神道道的样子，一定是有原因的。
无可奈何，某人只能愤愤地“咕咕”地喝了两口酒，淡淡的晕眩微微爬了上来，那是美酒带来的神仙一般的快活感觉。胡铁花啧啧舌头，然后摇了摇头——有点儿不对劲，以往这么一点酒，绝对不可能让自己这么快就有喝醉了的感觉。
原随云一直低着头在思考着什么，忽然抬起头来，脸色一片苍白。
“这药……这药有问题！”
原随云身体微微晃了一晃，不由地伸手扶住了桌子的边沿，才稳住了身体。
听到原随云说药有问题，作为一个江湖人，第一个反应就是中毒了，就是要立刻调息用内力逼出药物。胡铁花也马山也默默地运功，却吃惊地发现丹田内一片空空荡荡，原本雄厚的内力消失地一干二净！
胡铁花错愕地看向楚留香，却看见楚留香好像没有听到原随云的话，依旧那么认真地垒着空碗。
“该死！”张三也淌出了冷汗，身体稍微晃了一晃，干脆跌坐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
“砰”一声，金灵芝软软地倒在甲板上……她的武功本来就差，这个时候已经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大眼睛里已经蓄起了一层水雾。
胡铁花心中一疼，就想上前去搀扶金灵芝，一抬眼却看见高亚男盘膝端坐在枯梅大师身边，没有闭目养神，倒是冷冷地看着自己，眼神中装满了嘲讽。胡铁花刚刚准备伸出去的脚心虚地慢慢收了回来，想了想，干脆也赖在了地上。
那见鬼的药！
“楚留香，你下药，你卑鄙！”石舵主大声喊道。
面对大家质疑的眼神，楚留香心中苦叹。他又何尝没有喝那药？好霸道的药性！
勉力支撑着疲软的手脚，楚留香扶着桌沿在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高高的额头上早就布满了细碎的汗珠。
原随云低声道：“香帅你也……”
楚留香苦笑着点头道：“在下现在也是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原东园手臂一软，干脆整个人靠在了桌子上，才堪堪站住，但是他的脸上依旧不变地挂着淡淡的笑意。
“这个药不是香帅下的。”
楚留香苦笑道：“当然不是，在下原本也不知道这药的作用竟然是这个。”
原随云叹气道：“这个药是我娘下的。”
楚留香道：“玉前辈只是想找出那个凶手。”
原随云挑了挑眉，笑道：“药或者是我娘的下的，但是这样的主意一定不是我娘出的。”
“这个馊主意是我出的，如何？”
楚思儿一脸笑意盈盈地出现在甲板上，虽然身上的绷带很是难看扎眼，虽然那小脸泛着一层不正常的红晕，虽然一双原本明亮的大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细缝。
除了楚思儿，同时出现在甲板上的当然还有一点红和玉千机。
“除了思儿，还有谁能出这么霸道的主意呢？”楚留香的笑容越发苦涩了，“幸好，这真是个不错的主意，而我们也找到了凶手，是不是，金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