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之血
殿下，‘春霞’这等宫中秘物除非事先服用解药，否则欲火攻心又无法与人交 合，伤身至极……
另外…此药一般多用于男子之间，殿下若是使用不慎有丁点闪失，奴才们……
在步回北宫的途中，回忆起那两个太监的话，他面色绯红，连握着药瓶的手都有些微颤。一路走走停停，步及文津阁附近时，他下意识抬头望了一眼，遂停步轻唤道，
“紫…紫飞！”
原就跟在他身后一身紫衣的少年，赶紧跑上前问道，
“九殿下？”
“帮我去书阁找一下，关于…关于……”
紫飞一脸诧异，只见他双手背在身后，红着脸头也越发垂低，
“关于男子之间…情事的书。”
前者闻言，脸色亦刷的红了，但还是赶紧点头应承。只是转身没跑出多远又听见那人在身后喊，
“别让人知道…”
……
等待的时间里他犹豫不定，心中亦难免害怕。独自在小偏厅里来回踱步，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自问自答：
这个只用很少药效应是会弱些吧？那些太监只说用过会愉悦至极，那…会不会有痛苦？他若是不愿意怎么办，不喜欢我怎么办……若是，直接拒绝…怎么办……
想到此原本涨红的面颊也更添了一抹哀愁之色。低头看，一手拿着‘春霞’，另一手所握的解药即便事后服用会收效甚缓，好歹也能阻止情毒发作，若是那人真不愿意……
“晏琉！”
正在踌躇不定，身后突如其来的喊声把他吓了一大跳。转身时双手赶紧背于身后，眼看那人快步走近，他下意识又回过身将药丢进桌沿上那个匣子里，迅速合上。慕矽丞疑惑的看着他，笑问道，
“做什么？那是我的匣子，里面都是你们几个送我带走的小玩意，莫非……你想拿回去？”
“不是！”
眼看着那人走近想打开匣子，他赶紧阻止道，
“别看了，我什么都没拿！我怎么会…拿你的东西。”
说完心已是紧张得狂跳不止，他一时慌乱竟然忘记了这个匣子的主人……不是自己！
慕矽丞笑着摸了下他的头，将匣子余下的合锁全数扣好，遂转身吩咐人进来取走了。晏琉惊愣得看着他，问道，
“你要走？这么急？”
“恩……这趟回宫事情也已办完，晏琉以后要叫我景侯哥哥了。”
晏琉哪里还听得进他的玩笑话，心念着那瓶药只觉事态的发展已是完全失控了。
“…我方才放了样东西在匣子里……”
“恩，宫外的人侯了许久，我得先走了。”
“矽丞！”
“恩？”
他满心失望，然而此刻已是无暇顾及自己的难过，趁那人不注意，猛然拽过对方以极快的手速将一粒解药塞进那人嘴中。慕矽丞大惊，然而被他力点喉下竟就这般吞了下去。
“咳！你……给我吃的什么？”
“强…强身健体的药！我方才特地找御医取的！不信你看！”
说完涨红着脸，将另一粒药送进嘴里，当着那人面也吞了。慕矽丞愣了愣，随即仍是笑了，端起桌上的茶喝过，抬手一边抚过他的刘海一边柔声说，
“傻瓜，我已经好很多了。”
好很多……既然已经没事，为何还要急着回去，为何不留下来，为何不问我所放之物究竟是什么。
如果那时你问我，如果那时你多留一刻，多听我说几句话……
如果那时，知道你在云山已经有了一个喜欢的人………
清晨醒来，睁开眼视野已是覆上一片迷蒙的润色。他皱着眉坐起身，按着太阳穴只觉头痛反随着清醒愈演愈烈。自几日前与慕矽丞碰过面，回来后连续做梦睡不安稳，即便吃药也收效甚微，忍不住暗骂：如此倒真是出息了。
卫简走进门，一边取了衣服替他披上一边回禀说，四王爷那边派人来请话，晚上在北院的轩榭处设宴共聚。晏琉接过茶盏，喝了两口闭眼就将其摔在地上。卫简见他按着头便问要否请医师过来。他摇头道，
“不必了，午后休息会便会好。”
“王爷，几日前的客宴你未予出席，这次两位王爷那边也需要派人去推掉么？”
晏琉抬眼看着他，笑着说，
“你是在劝，并非在问。”
卫简坦诚的默认了，晏琉也不怪他，顿了顿，道，
“我去，派人去回吧。你再命人去府外那座宅子收拾下，我想走。”
卫简诧异道，“此处不是王爷特地为来之地么？”
“恩…可是我现在，多呆一刻都觉得烦躁！”
他说完，按在额前的五指也力紧的埋入发间，一句话里已是带上掩不住的恼怒。
傍晚时分，应晏玖的邀，慕矽丞换过衣服便出了门。这几日来精神一直有些抑郁，尽管同在陨王府，那次与晏琉对话后二人却再没见过面。想到今晚会看见对方，心神多少有些恍惚。加上近来得知世子身上的记号一事，陨王的焦虑也令他察觉事情颇为棘手，愁色更重。
白英跟在身后，知晓他去北院本欲劝阻，慕矽丞只道无妨，本来也打算见那人好好谈谈的。说完想起那个师侄被强留在王府好几日，已是憋闷到快要爆发，于是吩咐白英还是带他出去一趟好了。后者闻言，担忧的唤了一声，
“侯爷…”
慕矽丞正想说话，却一眼瞥见了自房门溜出来的那个身影。
“没关系，我自己去就好。”
收了话尾他便笑着将欲偷跑那人给唤住了。凤笑阳不情不愿的走近，后得知能出去明显就雀跃起来。慕矽丞将王府的腰牌给了二人，心下忽然记起世子的年龄应与凤笑阳相仿，便唤停那人问身上是否有胎记。听他否认，又见白英做了下劝慰的手势，方才放心任他们离开。
独身行至北院处，出乎意料的是，除却另两位王爷外连晏琉都已是先到了。宽敞的正厅内灯火通明，正墙壁画下设了个小小的台阶，几名乐师正奏着轻缓的筝曲，席间虽只坐了三人，氛围却是一派和乐。
晏玖见他到了，起身便过去迎接。另二人同是抬眼，神色平和。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忽然有些感慨，似乎几人还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没有与谁隔阂过，关系更没有变得复杂过。
直至落座前那一刻，他都还这么想着。看着眼前送过来的酒杯，他抬手正欲去接，此时却听见送酒那人微笑着说，
“侯爷可让我们三个好等，早知道本王也晚些时候来，那这杯酒就反该你敬我了。”
慕矽丞接杯的动作瞬间僵住。晏琉松开手坐回自己的位置，似乎不觉方才那番话有过半点不妥。几人回座后，之前的欢和气氛霎时就变得沉默了。主座中间的二人不知如何开话的好。另两人分坐于两边，一个已是面色僵冷，另一个却仍旧满脸笑意，丝毫不受影响。
“咳！听我一句。”
晏玖难得一次未经人提醒主动先开了口，
“此处属我年岁最长，你们都要叫我声四哥的。坐在这的都是兄弟，谈不上所谓过节和矛盾，所以别再计较了。老九也是，矽丞也是，先皇过逝后难得一次聚得这么齐，都开心点罢。”
左侧的二人均举杯点头应了，独坐于他右侧的那人却笑出了声，
“四哥这话好生有趣，是兄弟就不会有过节，不会矛盾么？须知有时为了某些东西，即便是兄弟也会要对方的命，何况……我们几个就血缘来讲，还没亲到那个程度。”
言至尾处眼神也瞥向了慕矽丞。这话就连与他同父异母那二人也觉甚是刺耳，更别提只是表亲关系的后者了。晏琉眼看三人面色不好，便起身举起酒杯道歉说，
“几位哥哥别气，四哥好意我懂，方才是我嘴拙，现自罚一杯。”
说完就径自将酒灌下，笑嘻嘻的又落了座。晏崇叹了一声，遂平声道，
“没人生你的气，反怕你介意的太多，顾及不到。方才也见你喝了不少，缓些吧。”
见晏琉点头不再多言，几人便也没有再接方才的话题，氛围总算较之前缓和了些。当下，只见数名下人端着酒菜轻步走进。几名婢女取了酒具，为各人斟满杯盏便退身到一旁候着。另几名男侍相继将菜盘摆于桌上。一人刚把手中盛鱼的托盘摆下，未及移步腰便被一手拦住，欲走不能了。晏琉放下手中酒杯，望着他双眼隐带挑 逗的笑意。那名男侍看年貌不过十八，模样倒生得几分俊俏。一见那王爷搂上自己，惊吓间一张粉脸刹时便羞得通红。
另三人注意到眼前的不妥，均有些皱眉。晏琉却似毫不在意，竟当着几人面便对那名男侍调起情来。晏玖皱眉道，
“老九，你这是做什么，此处也不是青楼……”
“四哥，北院这处的下人好生怜人，我喜欢他，给我好不好？”
说时置于那人腰间的手也辗转往臀下抚摸，引得那男侍轻吟出声。晏崇放下筷子，讲话也隐带上了怒意，
“阿琉！这里是六叔的地方，我们毕竟是晚辈，再胡闹也该顾忌下礼数！”
“……那我跟六叔要人去。”
晏琉说完手也见松开，自己倒了杯酒饮下，转身就往外走。剩下三人未料到他会如此，一时却是愣在了当场。慕矽丞凝着眉宇，站起身道，
“我去拦下他。”
说完便也跟了出去。剩下二人面色难看，均只得沉默不语。
慕矽丞追出门外，未发现晏琉的身影，便沿着回廊往前方不远的中庭行去。未及走近已经听见有人呻吟。他侧过身，眼见回廊折转处两个搂抱在一起的男子。隔着晏琉的背影，目睹那名被吻得面色绯红的男侍喘息难耐的表情，只觉心中愤恼至极。疾步走近伸手就拽过了靠面前那人。
“退下去！”
那男侍一被喝斥吓得浑身发抖，赶紧俯身完急急的退了去。晏琉抽回被他拽着的手，笑哼一声回过头来，看见慕矽丞阴郁的表情，竟似更觉有趣一般，促狭的笑道，
“侯爷为何要阻挠？莫非你也喜欢那名下人？”
“这里就你我二人，既然没醉就坦白了说话！”
晏琉闻言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并不作答而是转身往西院行去。后者心中气恼，却也甚为无奈，未予犹豫同是跟了过去。一路上没少遇见下人，但见二人均是脸色不好皆未敢接近。
“站住！”
进了西院正厅，听见身后房门关上那一瞬，晏琉停步笑起来。
“站住？此处我的地方，既回了这里，不用侯爷叫我也不会走的。倒是侯爷你跟过来作甚？”
慕矽丞走近几步，张口间话喉凝噎，却是一时欲答不出，但见那人一副满不在乎的笑颜，只觉心中恼火更甚。
“你对自己方才那番作为就没半点反省之意？都已身为亲王怎该有这等失礼之态！”
“景侯也知道我是亲王，论位阶，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慕矽丞气得抓起他的手，恼声问道，
“你跟我谈位阶？！”
晏琉也不挣扎，冷眼瞥过侧于二人面前的手腕，不过轻笑了一声，就那么看着他，满眼都是挑衅的神色。剑拔弩张的气氛仿佛被引燃的火索，崩裂之势一触即发。慕矽丞见他笑，心中抑郁之下终是松开了手，放缓语气道，
“我不想和你吵，有很多问题，我想问你……”
“无论侯爷想问什么，”
晏琉说时，侧过身自顾自端起桌上的茶盏，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我没兴趣回答。”
慕矽丞眉宇紧蹙，沉声问道，
“你什么意思！”
“或者……我妥协下，换个方式。”
察觉茶汁烫得刺舌，他轻笑间将盏托丢掉，四指抓着盏口边沿置于慕矽丞面前。
“你捏碎它，我就考虑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