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痕此伤
“你捏碎它，我就考虑应你。”
慕矽丞抬手就将茶盏抢过，只是手还未及用力，晏琉的五指也在同一时间覆上了他的手背。并使另一手将对方推至窗沿边的墙面。外掌那股力道有心加重并带着钳制之意，盏身烫瓷的灼热直触在二人指尖，彼此却相互对望着谁也不肯松手。
“侯爷这么急？我只说考虑，没说一定答应。”
慕矽丞定定的看着他，沉默中凝紧的眉宇已透着掩不住的怒意。晏琉的目光自他的下颚徐缓滑过唇际、鼻翼，最后定在那双眼眸中，轻然笑起来。
“好……我改变主意了，不过不需要你问。”
他说时身体也见凑近，腰腹相触间，下颚微侧，两张面容的间隙瞬时紧密得暧昧至极。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没错，除了女人我也喜欢男人，真心喜欢。你现在看见的我就是这副样子，让我想想…还有什么是你想问的。”
感觉手下的杯盏因为自己所言隐有些颤动，他笑得更加妖冶，
“我身边那人，想必侯爷也看见了，感觉很微妙吧？我吻他的时候也想着你，想得快要发狂了……我这么说，侯爷开不开心？”
慕矽丞抓着杯盏的手骤然向后挣，晏琉的手不但未予放过，更是稍换了角度使力，紧箍其上越抓越紧！滚烫的茶汁在晃荡中溢出少许，二人的指尖均被烫得发红。刺灼的痛楚在僵持中硬生生的蔓延开来，似极特意为掩静溢之下汹涌的心绪。
“诶，侯爷要发脾气，可得等我松手。”
“我现在只问你，”
慕矽丞问出这句埋在心里许久的话时，有着连自己都莫名的紧张，
“我的玉…在哪里。”
是否当初你知道在哪，有意隐瞒了下去……又是否，就在你那里……
刻意在出口时抹去了句中的某些词，但却依旧掩盖不了原本的语意。晏琉听过，果真脸色微变，随即却是大笑起来。笑完脸亦再度凑近，低垂着眼睫轻声道，
“这个问题，我要追加条件……侯爷想听我说玉在我这里，可那是你丢过的东西，凭什么…敢认定我会有？”
说完嘴唇蓦然贴近，亲吻完还极为挑 逗的轻舔了下对方的唇角。慕矽丞瞪大了眼，晏琉趁机伸手搂紧他的颈项，再度覆上那双唇却已不是方才那般的亲吻。灵舌执拗的启开那双的唇齿，卷过对方的舌便极富技巧的交缠起来。吮咬间趁着细微分离的空隙侧转过面颊，一步一步用几近掠夺般勾火的缠绵将对方逼至绝处。
慕矽丞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显然震惊到脑海一片空白，直至发觉头已被抵在墙面上再是欲退不得，手上的动作才浑然有了反映。晏琉当即两指速移，用力掐在他的虎口处。二人抓着茶盏的手再度拼起了力道，唇舌的粘合不仅未予停歇，反是越发吻得湿腻。
急喘不停间，丝般的津液滑落于各自的唇角。他稍离了些距离，伸舌自一端卷舔而收，同时拉过慕矽丞另一只手贴往自己下腹，并缓缓往下移……一直覆停于胯间已然硬挺的部位，半眯着眼哑声道，
“看……光是吻你都已硬成这副样子，果然是想得发狂了罢…”
说完手亦伸向对方胯 下，指尖一经触及整个人亦在那刻被慕矽丞猛然推开。左手在松开那一刹那，只听见碗瓷碎裂的声响，突兀瞬止后引带出浓郁的血腥气息。眼看着红液自那人掌心滴落，他愣了一瞬骤然大笑起来。
“生气了！真生气了哈哈哈！”
慕矽丞半垂着头并未抬眼看他，只是另一只手握得死紧，对于自己方才的反应简直无法置信。他有些错愕的看着地上的碎瓷，细丝殷红融入进沿边淡黄色的茶汁，竟然透出一股灼眼的艳丽。
“不喜欢也会有感觉，侯爷，你也是如此吧？”
慕矽丞咬牙冲上前抬手就揪住他的领口。晏琉神色淡定，未予躲避已然有一人阻住了对方的动作。石青色的身影若风一般瞬闪至二人之间，卫简速度极快，讲话也保持着客气。
“景侯自重。”
慕矽丞首次与他对视，两人心绪复杂却都缄默着未予道破。
“啧！真失望。”
晏琉说完，伸出一指触上了他右手掌上的血，诱惑般当着对方的面意犹未尽的吮舔而过。舌翼收卷时凑近轻浅的笑道，
“侯爷的血真甜，可惜……比起我平日所服之物连一成都未及。”
说完转身便离开了，卫简紧随其后同跟了出去。二人走出正厅已是有自己麾下的几名侍卫在门外候着。久等未见那二人返回的晏玖及晏崇闻讯赶来，未及走进门已经看见晏琉领着自己的人往王府大门行去。晏玖劝阻不能左右回望一番一时手足无措，随即与晏崇先行进了门内，眼见慕矽丞手在滴血赶紧走进急道，
“你俩究竟搞什么？谈话也能谈成这副样子！伤这么重！”
慕矽丞有些失神的望向门外，晏崇当下也顾不得另一人在场，直接就冲他问道，
“阿琉他喜欢你，喜欢到近乎偏执的地步了，别和我说你完全未察觉！”
晏玖闻言果然惊愣得说不出话来，下一瞬只见慕矽丞冲出门，往那人离开的方向急追而去。
“晏琉！你别走！”
一干侍卫听闻身后的喊声，但见九王爷未予搭理均不敢妄自停步。慕矽丞气恼的大喊，
“你站住！方才的话说清楚！”
晏琉依旧听若未闻，毅然跨出了王府大门。见那人决然的背影，慕矽丞不禁想起那次离京前的夜里，二人在景侯府就近的路边对话的情景。那人一双覆满水雾的眼，开口近乎是哀求般叫自己别走……
说不上是懊悔还是恼怒，他只觉心里霎时泛起的那股闷痛，难受至极。
听见马车驶离的声响，身后赶来的几人均神色凝重。白英也恰在此刻返回，一见他受伤赶紧跑近为其处理止血。晏玖在旁则又是叹气又是无奈，除了劝慰也不知如何是好。晏崇见他右手血流不止，担忧之下上前欲看，却被其反逮住手腕引来一番质问。抑郁之下，挥开几人的劝阻转身即回了南院。
晏崇心中亦是烦闷不止，表面却依旧素无表情，两兄弟与随后踏进门的凤笑阳寒暄过几句，便也回了自己所居的北院。一路上，晏玖不住的叹气，晏崇道，
“四哥，你现在先去六叔那边一趟罢，将阿琉离府之事提一下，未免他担心。若是他已睡下，明日再去也可。”
前者闻言自觉有理便点头应了，随即便折转方向去了陨王那处。晏崇独自行至中庭，见身边已是别无他人，遂轻唤了一声。
暗夜下，一名身着墨绿色劲装的男子悄然现身于他身后。晏崇回过身，问道，
“可有拿到？”
男子点头，遂将腰间暗藏的那枚玄武玉佩交予他手中，同时回禀道，
“红先将紫飞引开，属下去取此物未予被九王爷的人发现。”
晏崇摇头叹气道，
“那便好，不过事已至此，即便他之后发现此物不见，估计也不会有取回之意了。”
说完挥退了男子，方才转身回了北院去。
回到南院，白英给慕矽丞清洗完伤口，直至缠上纱布也未见那人说过话。看他双眼只是蓦然望着烛台的走神，忍不住提醒道，
“侯爷，近两日右手甚少沾水的好。”
慕矽丞点点头，收回手又按上了额间。前者见状轻叹一声遂未予再多言。此时却见凤笑阳推门而入，看了下他的伤手，随口问了声伤得可严重。慕矽丞轻笑着调侃了几句，便又把那师侄给气走了。待人走后笑容却再度僵了下来，一时只觉心内疲惫不堪，连讲话也觉得累了。
白英将纱布等物收拾好，未及走出门忽然听见侍卫来传：七王爷过来了。音落之时门已被人推开。晏崇走进门，径直便朝慕矽丞身边走去。后者因为方才在王府门前与他争执的事，微垂着头不见搭理。他见势也不恼，且主动开口道，
“你硬怪我瞒你，我自然无话可说，此番前来，就是为把我所知之事全告诉你。”
慕矽丞闻言抬头看着他，半晌叹了一声，朝外挥了下左手。白英眼见会意之下便欲退出去，此时却听晏崇说，
“白英不走，本王亦有话要问你。”
屋内另二人同时怔住，对望一眼均不知这位七王爷意欲为何。晏崇微侧下颚淡声问道，
“你家侯爷丢玉之时的事，你可还记得？”
白英闻言，目光望向慕矽丞。见后者闭眼点头，遂坦诚道，
“属下记得是九王爷弱冠之礼的酒宴……翌日，侯爷便发觉玉寻不着了。”
慕矽丞手扶着额头眉宇蹙得更深，此时却听见几声异样窸窣的声响，睁开眼一看，瞬时便站起了身，惊骇道，
“你……”
晏崇将那块玄武玉佩交予他手中，看着那人面上复杂的表情沉默不语。慕矽丞手握着玉，伤手五指收紧，不多时又见有血渗出，纵然此刻心中有千言万语，也如刺凝噎在喉欲吐不出。
“你的玉……一直在阿琉那里。”
晏崇说时，垂低了眼睫同有些无奈。
“若要说我瞒你，大概也只有这件事了。那时他在意你的程度不比现在低，但是也有所不同了，至少此时，他似已不会再为你知道此事而有所顾忌。”
“我不知你们那时发生过何事，但要令他如此倔强来瞒你，之后又这般怨你，不难猜出定是被伤得不轻……以上，就是我如今所知的全部了。”
还有些事他没有把握暂时拿捏不稳也未敢妄言。晏琉性情的变化太过明显，虽有故意却隐约带着一股失控之势，想到此不禁担忧起来。慕矽丞听完那一席话，颓然坐回椅上。心中有话想问，想起那日晨间所见的林林种种却又难以启齿。当下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道，
“我没想过……我…”
没想过，没注意过，没回应过。
这些话此刻说出来，尽管再是事实也难免脱离借口之嫌。于晏琉他一直是当作弟弟般看待，于那人的关心也一直有别于爱情。
可如今知道了那人对自己的异样感情，他只感到压力和懊悔铺天盖地袭来。
为何没有发觉，为何没有想过去了解，究竟从何时开始……越想下去才发觉自己在两人相处时忽略过太多东西。
他无意识间的逃避，先入为主的观念，直接将晏琉投射过的情感认为是兄弟间的亲密。自幼相识，自换玉开始便粘在一起，自第一次唤他矽丞哥哥开始，彼此在对方心里就是最珍视的存在。可是两人的心情却随着时间的增长，产生了的不同的变化。
究竟是他一直停步未前，还是那人逾越得太远，本以为还有交集，原来……早已在不知之时，默然错开了。
晏崇见话已至此，便也无意再多留。转身就径自离开了。只是临行至房门前时，忍不住促足，道，
“矽丞，你与阿琉或许会认为我多管闲事，在我看来，两个都是我最要好的兄弟，即便再不想管也还是无法置之不理，而且……”
此番分别后，恐怕今后也再难相见了……
心底的话未说完，他轻叹一声便就这般离开了。白英随即也退了出去。慕矽丞独坐于房内，望着玉佩想起晏琉临走时的态度，按住心口脸色也越渐苍白。
驶离王府的马车上，晏琉闭合双眼听着风铃清脆的声响，许久心浮气躁的情绪才暂缓得以平静了些。未及抵达外置的府宅，马车顿停了一会，紫飞趁此时掀帘钻上了车。一脸忧虑道，
“王爷…”
“被绊住了吧。”
晏琉眼也未睁便这般问道。后者神色尴尬，遂点头默认了。
“王爷如何得知？”
“我的玉不见了。”
说完，半睁开眼话里带着淡淡的怒气。
“七哥真够有心，烦躁！”
紫飞愣住不语，这才知晓原来方才红叶引走自己是为了取玉。晏琉叹了一声，遂侧过身将头枕在软垫上，卷缩着沉默了会，轻声道，
“紫，我不舒服……回府把药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