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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雨逐心

书籍名:《琉影晨曦》    作者: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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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已落了近七日。阴云密布的天际,自清晨起就弥漫着一股连过风都卷不走的压抑。
  苏芳自那日临至王府知晓了凤笑阳的事,连续三天都是早出晚归亲自去寻。尽管人是妥协留在了陨王府,却是终日未予得见。
  于此,另几位王爷不便多说什么,慕矽丞心悸的旧疾却真自那之后开始复发,情绪亦是格外沉重。
  这日里,得知苏芳一早便又出府,他吩咐了白英派人尾随照应,心下不放心本欲一同出去,此时却恰逢晏玖兄弟来此。晏崇当即就搬出他姑姑,冷言阻止。慕矽丞于己事向来都不愿牵涉月水山庄,颓然之下只得罢了。
  待白英领人退出去后,两位王爷径自落了座。晏玖关切的问道,你之前所说于此事有些门路,进展得如何。慕矽丞道,
  “师父的好友是两位老前辈的师兄,也是仙散门如今的掌门人,那位前辈若能前来解围自然好……就是不知能否赶得急了。”
  晏崇心底不待见苏芳,沉默过一阵,遂主动调换话题道,
  “既是如此也急不来的,你若是实在呆不住,不如,咱几个去东郊一趟吧。”
  慕矽丞有些疑惑的望着他,晏玖见势遂轻声补充说,老九没走,暂住在那边的府邸。他听完便怔住不语,随即下意识的避过那二人的目光,未予应声。晏崇见他这般样子,心里忍不住有些来气,遂站起身走至他面前,问道,
  “你想逃避到何时?”
  见他依然不答,晏崇直接抬手就欲拽起他。
  “是不是你那位师弟在你心中就大过一切了?他一来,你的生活都得围绕他转了么?我之前与你提过阿琉有些不对劲,你既知道他没走,打算就这么耗下去?”
  “晏崇……别逼我,我不知道。”
  慕矽丞缓缓的拉开他的手,四指掩了左额,皱着眉神色痛苦。
  “我真不知道…此刻该怎么去面对他。至于芳儿的事,是因我确有不周,毕竟人是我带出来的,怎样也该给作为师父的他一个交代,这是处事,与用情无关。”
  何况那个人下山,正意味着自己所猜测之事没有错。动了情的师弟,喜欢的人不是自己;喜欢自己的人,他却从来都未敢有过执念,更糟糕的是,那个人已是对他隔阂见深。
  他一方面要说服自己放宽心去对待苏芳的事,另一面又要烦恼如何去修补与晏琉之间的关系。两股纠结的情绪几乎在同一时间急涌而出,只让他憋闷得喘不过气来。
  晏崇闻言,悬于半空的手指亦有了些僵硬。半晌,只浅浅的叹了一声,说,
  “罢了,是我急躁了,只考虑到自己弟弟…”
  他缓步走回座椅前,慕矽丞的话音也在此时再度响起,
  “你们知道‘春霞’么?”
  那二人闻言,均惊讶的回望着他。晏玖面色有些显红,道,
  “那是……宫中的秘药,最先是常跑太医院那些太监们做的…”
  “就是男子间欢爱用的媚 药。”
  晏崇一句话答得简略,倒令先前接话那人比划个半天只得噎语了。慕矽丞苦笑道,
  “那年我被师父赶下山,就是因为与芳儿玩笑,误用了此药。”
  “当时我并不知是何物,也不知究竟是谁搁在我的匣子里……放药之人,其实是晏琉。”
  “你是想说,他在那时就已对你有那种心思了?”
  晏崇问这话时震惊中莫名有了些气恼之意,慕矽丞只是沉默不语。此时,几乎从未曾对此事插过嘴的晏玖,终是忍不住小声咕隆了一句,
  “你们都说老九喜欢橙子,可是他那时不是为左相的女儿要嫁给太子焦急成那样吗…甚至还气我说要我将自己未婚妻让与他……”
  “这话什么意思?”
  “你那时忙于公务,之后不久又受伤离了京,所以不知此事。”
  晏崇转过身,见慕矽丞一脸惊讶的样子,不禁也记起了自己先前忧虑之事。
  “他并非要那个女人…他要的,是那个皇位!”
  晏玖闻言赶紧上前悄声劝道,“此等事关重大,何况已经过去许久,咱几个还是少私下议论的好。再说那人继位后,既没寻理由将老九流放,也未提惩治扼杀,反是任他在曦州做了个逍遥王爷,还提这事做什么呢。”
  晏崇看了他二人一眼,冷声道,
  “正因如此,以那个人的处事手段会这般轻易就放过,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晏玖无语凝噎,反是另一人明白那话中含义,眉宇越发蹙深。
  傍晚过后,送走那两位王爷,雨仍是未停。慕矽丞倚在窗边。手里握着那枚玄武玉佩,忧虑之下不免又多了几层担心。其实没有主动去找晏琉,除了以苏芳之事为借口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瞒着晏崇那二人没有说。想下去,握玉的指间也不由得力紧起来。
  自知晓那人对自己的感情以来,他无数次回想起丢玉那日的细节,越发觉得忐忑。晏琉收着玉佩,又死命要瞒着他……他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在醉酒之后有做过伤害那人的事。
  若真是如此,那个人又傻得任由自己胡来,之后…为何仍是要装作没事,来瞒着自己……
  “唉……”
  近段时日烦扰之事实在太多,独自思虑也会开始叹息出声,与他向来开朗的心性倒显是相悖了。此时书房的门被人推开,白英领了下人进来,见他又在愁虑遂走近劝道,
  “侯爷心疾最忌焦躁,近日还是少操些心罢。”
  说完,亲自从下人所拿的托盘中端过药碗,呈予他面前。慕矽丞接过药喝了,时逢所派出的侍卫回来复命,白英听完后,点头挥退了他。慕矽丞这才记起早间之事,遂问他芳少爷是否还未回来。白英回道,应是在回来的路上了。他抬眼见窗外雨势未有落缓的迹象,遂又沉沉的叹了一声。
  “取把伞来,我们出去罢。”
  ……
  绵雨落尽晨昏,踏出府门外,傍晚的阴空早已是暗无天光。在门口站了许久,终在掌灯时分,远远的看见那个白色身影走回来。
  那人眉宇微蹙,淡淡的表情下透着几分落寞。出门时所带的伞早在行经市集时被人挤落。一路走来,任雨蘸湿额发也不管不顾。未及走近,一眼望见了他,同是愣了一瞬。
  慕矽丞头一次见他露出这副样子,心酸之下走近就将伞举过他头顶,下意识伸手想替他擦拭雨露,却被那人冷硬的拒绝了。
  “…真这么怨我丢了你徒弟?”
  带着苦笑的问语,有愧疚,有无奈。那人沉默半晌,叹过一声,态度终是没再那般冷硬。
  毕竟同门相处过十年,冷静下来后,两人对彼此间的熟悉,连带相处自然又回到了从前那样的默契。
  落雨在回府后不久终于见停。二人各自心怀抑郁,同坐于庭院的八角亭内浅酌。慕矽丞心中苦闷,面上却始终带着笑意。奈何酒量甚微,喝多了便也有了几分醉意。
  兴许是许久未与苏芳独坐一处这般谈心,他心神恍惚下也没顾忌就袒诚了自己的心意。每说完一句,话尾总是带上自嘲的语气。静看同桌那人,清冷的态度似乎自他初见时就未曾变过。那时的他不过七岁,而那个小自己两岁的男孩,一直在旁冷眼看着他,沉默了近三日,才在师父的劝说下,开口叫了他一声师兄……
  什么时候喜欢上,他已记不清了。他只记得,云山上安宁的日子让他留恋,那个师弟一贯的冰冷让他心酸。除却年长后的纷扰,那人与云山的一切于他一直是个憧憬般的存在。
  然而憧憬之人终究难以企及,加上以他所身处的环境,想结成现实毕竟太过苛刻。在离开云山那时,这些道理他其实早已明白。
  现在想起来,面对苏芳,唯有一样放不下的愧,便是六年前下药之事。那是他年少心性所犯的一个过失。对于伤害了那人后果,尽管他不是有意,还是自责不已。
  苏芳见他喝醉站起身,皱着眉就欲去扶,岂料却被他迷糊下顺势拉入了怀中。争执间那块玄武玉佩掉落于地。苏芳捡起那玉,未及看清就已被他拿了过去。慕矽丞看着那玉佩呆滞片刻,之前压抑许久的另一种苦闷再度急窜出来,露于面上反生出了一抹笑颜,
  “漂亮么…”
  他像自言自语那般问。记忆里,某个孩子因为不喜上面的玄武图腾,哭得双眼红润的可爱模样顷刻间浮现在眼前……
  笑着笑着,不自觉中竟开始有些晃神。
  我只是不想你走,你别走好不好……
  你什么时候回来?这次回来,能留下了么?
  矽丞哥哥,我一直很想你,你呢……
  “…我也一直都很想你……很想你…”
  他双眼迷茫的望着玉佩呢喃出声,余光中,面前那人的样子亦开始变得模糊。
  ……
  卫简自那二人步入庭院落座后不久,便已潜伏在了暗处。第三次眼见慕矽丞醉酒倒靠向苏芳时,心里想到自家王爷,终是忍不住叹了一声。然而只是极轻微的一声,仍然引起了清醒那人的注意。
  他当下未及退身,已有一物飞掷过来!无奈之下只得拔剑挡过,那只筷子瞬间被破成两半弹飞了回去!
  卫简心知行踪曝露正暗自苦恼,随即又有几枚针器冲自己所匿之处飞射而来!见已是欲藏不能,他索性纵身跃起,躲了那几道针器。落地之时,自己的剑与苏芳的手刃同时置于彼此颈喉之下。二人僵持一瞬,他率先收了剑。苏芳见势,也撤了招。
  “你是何人?”
  “在下卫简,是九王爷的人。”
  苏芳退了两步,借光看清他相貌时,同是惊讶不已。卫简了然之下,也不愿与他多讲,寒暄几句后,直奔主题道,
  “卫某来是想转告苏公子,高足的下落。”
  …………
  深夜回了东郊府邸,卫简刚一踏进前庭就听见里面有人尖叫。他疾步奔进正厅,恰好遇见两名婢女惊慌失措的跑出来,在后那人情急之下还摔倒在地。两人见了他仍是吓得哆嗦,结巴着唤了声卫大人。
  “出何事了?!”
  卫简一面问,一面快步走近扶起摔倒那人。
  “王爷…王爷他……”
  婢女眼有水光,他心惊之下,话未听完便冲进了内厅。花厅内,陶具瓷瓶摔了一地的碎片。一人长发披散跪趴于地上,两手微颤语带嘤咛。卫简赶紧跑过去将他扶起来,见晏琉面色绯红闭眼蹙眉,手指指尖已被割破些血口。他唤来了两名下人收拾花厅,又吩咐备些伤药及纱布过来,随即便将那人抱回了房里。
  为晏琉包扎好伤口,见他一直只笑不语,比起平日里混沌的状态更甚几倍。卫简暗下怀疑,在床案附近的烛柜书台翻找了许久,最终寻出一个枫木盒子,打开看已是空空如也!他当下大惊失色,急步冲回床边扶住那人喊道,
  “王爷!你!”
  晏琉眯眼笑着也不应声,就这么看着眼前那人,清醒的思绪若即若离。卫简又是气恼又是无奈,此时也无暇去过问紫飞去哪。他起身踱过几步,气得抓起那盒子就砸在地上。此时却听晏琉笑道,
  “没用…没了还会有人送来,呵呵!”
  “王爷!别再吃了!”
  晏琉半撑起身子,笑够了,喃声中只道自己渴。卫简叹了一声,抬手去摸桌上的紫砂壶,发现水温尚暖,只得将茶水倒出来,端着茶盏去了屋外。待水温变凉,才又端进屋送去给他。岂料晏琉喝了两口就吐了出来,手一甩还将盏身打翻,一时茶汁淋了胸前半面里衣。
  “好热…简,我热……”
  他边说边靠了过来,对湿衣之感竟丝毫未觉。卫简见他本生就穿得极少,担忧他受寒便欲替他将里衣换下。然而晏琉抓着他的手却不肯放,拉扯间二人都躺倒在了床上。卫简止不住的叹气,一手撑起半身,伸手径自将他蘸湿的衣带解开。晏琉迷糊间睁眼看着他,衣服还未脱下竟忽然全身颤抖起来。
  卫简从未见他有这等反应,疑惑道,
  “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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