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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人人都爱崔略商

书籍名:《暖日明霞光灿》    作者:yayiy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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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传闻不传闻
  北宋仁宗年间。东京开封。
  一则从六扇门传出来的消息正以越来越诡异的速度席卷着整个京城,乃至惊动了江湖武林。
  其实本来不算什么大事件,最初听见的市井百姓、白道豪杰也只笑以为是传闻。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算不上天大事情的事情却变得愈加神秘莫测。
  尤其,这件事又关系到全国衙门公差衙役心目中的圣地、江湖宵小无赖恶徒眼里的鬼域——京城治安单位六扇门——就是那号称公正严明无恶不惩无罪不治,作奸犯科鸡鸣狗盗者宁愿被地府鬼差逮到也不要去沾一点门楣的六扇门。
  更尤其,这件事直接牵涉到了被天下人公认为邪魔无阻的四大名捕。京师四大名捕,无案不破,无案不能破,无案不敢破,是所有捕快的楷模,大宋百姓敬仰、武林同道敬重的神侯诸葛小花一手调教出来的出色弟子。他们秉公执法,各怀绝技,黑白两道无不慑其威名,是属于大部分道上混的人心中“即使不能与之结交亦万不可得罪”的人种。
  谁敢与四大名捕为敌,那简直比拔老虎的牙还不要命。
  天下之大,还偏偏就有不要命的人。这种人,若非过于自信,就是过于愚蠢。摇头也好,叹息也好,这样的人虽然不多,总还是存在的。
  于是,六扇门的追命追三爷无缘无故地失踪了。
  传闻,原来不是传闻。

2 开会,等
  无情心无情,铁手有铁手,追命会追命,冷血剑冷血。盛崖余,铁游夏,崔略商,冷凌弃。
  诸葛大统领的四个弟子,各有特色。外人总是根据江湖的传言来判断他们的性情,而真正了解他们的人,天下间没有几个。
  诸葛小花当属这“没有几个”中的一个了。
  六扇门。重案组。开会。
  只有四个人。发灰须白的大统领,闲雅如常的无情,正襟危坐的铁手,抱剑不语的冷血。
  其实这种例行的机密会议,一般本应有五个人。
  但若那个飞扬跳脱的大男孩在场,也就不会有此次沉重凝滞的会议了。
  “现在我们来说一下追命的事”。议毕了手头上近期的要案,大统领淡淡提道,一时无人应答。
  “追命无故未到六扇门履职已逾半月”。诸葛小花只好理所当然地首开金口,瞄了下他最得意的大弟子。
  “没有任何消息”。无情也淡淡而报。
  从推知追命可能出事的那天起,无情动用了六扇门遍布全国的情报机构,梳理检查了所有能够触及的有关情报,未有一丝线索。
  “以追命的武功修为,天底下能制住他的人不多。六扇门的仇敌是不少,但如果真是仇家所为,我想不通有能力制住追命的他们有什么理由会如此悄无声息毫不张扬?”铁手的语调很冷静,非常冷静,只在瞥到身边空空的坐凳时,目光才流露了一点烦躁,甚至不安。
  那个在最重大的会议上也喜欢翘脚翘腿,坐姿一派悠闲被世叔骂了多次仍屡教不改我行我素的家伙,铁手已是很久没见到了。
  七日前听说这个三师弟出事了,正与水芙蓉在外地游玩休假的他快马加鞭地赶回了六扇门。结果证明,他赶回来也未见得帮到了什么忙,只不过接替了那些本该由他来接手的工作。这些事务,也是那小子信誓旦旦说要代自己完成好让他这个二师兄和水芙蓉能安安心心“度蜜月”的。最后,倒是这人自己又给大家增加了工作量。
  冷血的神色平静无波,抱着他的剑什么也不说,竖直的耳朵显示了他的专注异常。
  无情瞟了眼冷血,白净优雅的面上划过一抹淡笑。
  若是有人要公然与六扇门为敌,制服追命后自然会再度现身;若仅是追命的仇家找碴,没有可能不被六扇门查到一点蛛丝马迹;若是这事另有隐情,……
  所以——“等”。无情最终只说了一个字。
  神侯想了半刻,略有些无奈地点头。他毕竟不是神,能够掐指一算就方便地得知那乖徒儿到底身在何方。他也不能把六扇门的全部人手都用来调查追命的事,六扇门是一个事务繁忙的机构,不仅主持负责京城的治安管理及大小要案的侦破工作,还要三天两头去协助办理各地呈报的重大疑难案件,平时就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来用了。各人要干什么还是该干什么,追命的问题只能在他们的公务时间之外去处理。只有,等等再说。
  铁手想说些什么,看看还是忍住了。
  铁手是沉静谨慎的人,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懂得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最好,什么时候不说什么才好。
  不说归不说,他要做的,还是会做,只要不耽误了手边的急务,世叔和师兄是不会责怪的吧。
  冷血依旧无言,待诸葛小花与铁手走了后也准备离开。
  “冷血”。无情喊住他。
  脚步停下,冷血等,等着听。
  “你对追命的失踪有什么看法?”平缓至极的语气,像在问“你看这天气好不好”。
  “我对大师兄的看法没有看法”。半晌,却是一句似是而非的回答。
  “这半月来,你夜访天九门新任门主,强闯断魂谷断魂阵,连挑白云寨六大寨主,力克温家堡温老二的摧魂手,横斩何不离的夺命棍,……”无情看着窗外一片绯云笼罩的桃树。
  烟花三月好时节,挑花红得正娇正艳,摇红飘香,惹人怜惜。无情看向它们的眼神也似多情而怜爱,如果不理会他话中的内容,几乎会让人认为这斯文俊雅的青年是正对着如斯美景倾吐赞语,抒发诗情哪。
  “大师兄”。冷血褪去了语中的大半冷意,这一声极平淡的称呼已可算是冷血的撒娇了。
  “追命的失踪不一定跟他得罪过的人有关,你这等于是公开的‘暗访’委实没有必要”。无情微微一笑,笑容比花色还清雅几分。
  “是”。对于师父和师兄们的指导,冷血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奥,不,只除了一个人。
  “那你接下来要去哪里?”无情知道冷血已把自己的建议听进去了。
  “办完师父交代的事情”。
  “然后?”
  “听曲”。冷血老实地回复,简短有力,毫不迟疑,就如同他的剑。只是这话的内容跟他的一贯风格实在太不像。
  “听曲?”无情忽然觉得要一直挂着高深莫测的笑脸真是有那么一点点困难。
  “是”。冷血坚定地点头,再次承认得毫无犹豫。

3 莺莺,歌女的爱
  京都镜花楼的歌魁,八十二家酒楼排行第一的红牌酒女——莺莺的香闺,听香阁。
  一曲生香歌音绝。这京师里若还有谁没听过莺莺唱的曲儿,那他真可算是枉称为京城人。
  瓦子勾栏是京城市民文娱活动的重要去处,如果哪天哪处勾栏有莺莺的演出,那天的那里必定是座无虚席。
  今晚又要开唱。
  梳妆镜里的花容月貌隐隐的倦怠之色愈趋浓重。
  莺莺没有唱曲的心情。因为她知道,那个人今天不会来。他已失踪多日,生死未卜。
  笑相遇,琼枝玉树相倚,暖日明霞光灿。
  仰慕她的文人士子写给自己的情书里,有人这么形容莺莺带给别人的惊艳。
  她却想到了初见那人时心下的惊艳。
  两年多前,她是汲汲无名的小歌女,他是四大名捕之一的追三爷。
  在她初次为酒席上的客人唱歌时,因为太紧张而唱得颤颤巍巍,遭到了所有客人的起哄乃至恼怒。这时她的心里一片绝望,明白一个新人初唱便砸了自己的名号,自此是再不能在京城讨生活了。只有那个人,于满目粗言秽语的客人间卓然而立,眉目如画,唇角的笑意遮也遮不住,一身白衣轻轻易易地耀花了自己的眼,和自己的心。他拍掌,一掌,两掌,……;他大声道“唱得好”,一声,两声,……。有人认出了他,“是追三爷呢”,“是啊”,“难得追三爷也会听曲”,……那掌声渐渐变大,那喝彩渐渐变高,她的自信悉数回来了。自此席间一曲,莺莺名动京师。
  他不会作华诗美赋,总是只会夸她唱得好——对莺莺来说,这就够了。
  她就这么自信地,骄傲地唱了下去。他捧了她两年的场。
  他的心思,她是明白的。两人之间,只有他对自己是毫无保留,而自己也如自己唱的曲儿一般,婉转曲折。被这千丈红尘浸透染遍的思虑,绵密如发。
  她是歌女,她有歌唱的天赋,天生是要在这流金泻银、亭台楼阁的奢华之地拨转着那唱不尽的歌舞升平与靡靡之音的。她喜欢繁华,喜欢热闹,喜欢夜夜笙歌、朝朝醉醒,喜欢盛极的烟花即使明知是转瞬凋零的结局。
  终于有一天,她硬下心肠,明确地告诉他,说她要的,他给不起。
  他的笑容模糊了一瞬,又乍然恢复了明朗。他微笑着说明白,仍是每每来听她的歌,听完了就默默离开。
  直到,她攀上了当今太子。以为她是又受了客人逼迫,那人怒火中烧,为她打了太子,差点失了职位。
  她只告诉他,她是自愿的。
  他狠狠地干了那杯断交酒,狠狠地挤出一个明媚的笑容,狠狠地连说了两个“好”字,然后留给她一个看似潇洒的背影,但他的步履却如灌满了铅一般地沉重。追命的轻功很好,印象中,他的步伐总是轻盈得要飞起来似的。只有那日,那么沉的脚步,也重重地踏到了莺莺的心里,痛得呼吸不得。
  名捕爱上歌女,本就是市坊间流传的笑话。她不想做除了爱只会死的祝英台,更不想他去做迁就她的梁山伯。对她,对他,爱情都不应是彼此的一切,如果早已知晓会成为障碍,那就该趁陷得未深时匆匆收手。
  如果要牺牲才能得到爱情,那我不会要这份爱。更何况,我哪有这份自信,去独占一轮暖日?只那一点霞光已足够我铭记终生。
  歌女应当朝三暮四,应当攀权争贵,这才是她的生存之道。她即将做太子的侧妃。所以,她的人生,理当圆满了。
  真的么?
  当她听说那人正追求黑蝴蝶时,她平生第一次喝了歌女应当忌口的最烈酒,那么辣,那么烫,煎熬着她心里的苦和涩,突然就明白了:冷漠自私、贪慕虚荣的自己,注定无法圆满。她遇见了他,他便成了她的痛,割舍不下的痛。
  他是第一个为她鼓掌说他唱得好的人,他是第一个肯定她的人。
  她却不知,自己是否是又一个伤了他心的人?
  再见到他,黑蝴蝶离开了有一段日子。她请他去听自己出嫁前的最后一场演唱,怯怯地幽幽地含了一双水盈盈的明眸看他,“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他定住了眼朝她看,本来抿紧的唇忽而舒展成一个夸张的角度——他居然对她做鬼脸,“如果我说不能,你不会对着我开始哭吧?”
  心情愁惨惨的她因这话不由得破涕为笑。追命总还是那个追命,她自己,才是那个变了一遭又一遭的人。
  他也是笑得没心没肺,笑得他好象从来没有喝过她递给过自己的断交酒,“唉,我还真是受欢迎。放心吧,有我追三爷做你的蓝颜知己,看谁还敢欺负你,就算是那太子,我也照打不误!”
  莺莺经常不明白,这么一个心极软的洒脱男子,怎么去做好一个追别人命的捕快?
  他失约了。她相信他是迫不得已的。
  这最后一场演出,她只愿为他而唱。
  由你始,也须由你终。如果你不在,我也没必要唱。
  下定了决心,莺莺摘掉了头上插戴齐整的金钗珠饰,吩咐下人道:“传下去,说追三爷一日不平安归来,我莺莺一日不开唱”。
  她从来没为他做过什么,但她可以为他不做什么。
  这是她爱他的方式。尽管她比谁都明白,歌女的爱,有多么卑微。

4 谁能代替他
  因此。冷血来的时候,只见到了散场抱怨的人群,听到了戏台上的主管对大家的传话和道歉,并没有欣赏到莺莺冠绝京华的歌唱。
  唱,为他而唱;歌,也为他而不歌。
  惊讶之余,冷血对这个女子产生了一种敬佩的感情。
  那个他总不当作是师兄的三师兄,外表看来嘻嘻哈哈、随随便便的追命,喜欢的都是决绝的女子。
  比如离离,比如莺莺,比如黑蝴蝶。
  爱或不爱,怎么爱,想好了就不回头。
  看着她们骄傲纤弱的背影,都让人觉得寂寞,想要怜惜。
  这样的背影,总能轻易地嵌进那人善良心地的最柔软之处,挥之不去吧。
  “那一天要是我有什么要紧事实在不能去听莺莺的曲儿,小冷你能不替我听一趟?”某次与冷血喝酒,追命摸摸脑勺,不好意思地托付。“我知道,她对这次表演是很看重的”。
  “不去”。冷血当时答得很干脆,他一向干脆。
  “哼”。追命也干脆地皱眉,孩子一样直接地表达着不满,“早知道你这么没情调了。谁愿意把聆听仙乐这一大妙事的鸡灰让给你!我当然会自己去,死也要爬过去!”酒喝多了,加上一时气恼,舌头愣是没转过来,“机会”就变成了“鸡灰”。
  冷血想笑,对着那气鼓鼓的脸又不好明目张胆地笑,就垂头喝了一口酒,掩了自己的笑意,融化在酒里,喝进嘴,顺着喉咙下去,还是痒痒得想绽开笑容。
  小孩浑然不觉,又喝了一碗酒,自言自语起来,“要不是二师兄正忙着谈恋爱,怕让芙蓉妹子误会,我就找他代劳了,美女嘛,他也爱看的……唉,以后大家要都谈了恋爱,这兄弟之间有许多事就不能那么随便了,小冷,你要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记得告诉我,免得我不小心碍着了你们……”说到这里话音一低,猛灌起酒来。
  那时冷血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他看到这面上一贯是晴空万里,白日朗朗的追命,那一刻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阴影里,渲染开一种哀哀的忧郁明亮。
  太阳也会有阴影的么?那郁沉的明媚一下便揪结了冷血的心。他脱口道,“好,假如你真的不能去,我替你去”。
  就是这么简单的承诺,却让那个小孩又兴高采烈起来。
  结果追命没能来,莺莺就没有唱。冷血也没能代替他欣赏到她的歌。
  毕竟,有谁能代替他?

5 冷血逛街
  出了勾栏,天色尚早,还不到每晚练剑的时辰。
  冷血的消遣方式总是少得可怜,在其他人都赞他勤奋刻苦的时候,只有追命一边偷懒喝酒一边理直气壮地指责他,“照你这种活法,以后不是一块木头也是一个呆子,当心以后娶不到老婆。二师兄虽然是铁疙瘩,好歹还懂得如何欣赏美女,要不然哪会有那么多女人喜欢他……厄,不过你不应该向他学,而应该向你这生活时尚、品位高雅的三师兄多学习学习”。他还半嗔半怒地反驳那些人,“你们呀,巴不得六扇门多几个冷血这样的呆子,那你们可就省事多了!”冷血瞧着他逻辑不通的歪理一套套往外搬,还得意得跟什么似的,心里直想驳回去:那你自己不也就是个活泼点的呆子么,喜欢什么小蝴蝶喜欢到那个地步了,一听说他喜欢二师兄连人家走了也不敢追,你不是叫追命,不是很喜欢跟她逗的么?只要听到别人请喝酒,你就两眼放光,二话不说地去帮人家代班代劳,搞得自己夜里老没得睡,才总在会议上犯悃挨师父的骂。明明你做得一点也不比别人少,还老被师父说成懒虫,你跟我,到底谁比较呆?……然而,冷血想,算了,看着身边的追命小孩样天真的得意劲儿,他觉得很舒服,很放松,比什么消遣都更受用,还有 ——便是存了一些些心疼和宠溺的心思在里面。
  追命总想教自己怎么去玩,用他的话说,叫“享受人生”。“实在玩不来,逛逛夜市也很有趣嘛”。见冷血的表情始终不来电,最后他很没辙地摊手。
  那就……逛逛吧。
  冷血沿街信步而行,真是很热闹。街铺还没打烊,商贩们已把各式小摊都摆了出来:卖布的,算命测字的,卖小玩具小玩意的,卖胭脂水粉的,卖珠玉饰品的,……客人们或慢下脚步闲逛,或聚拢到感兴趣的摊子前细细赏玩,或挑拣了某样货物后正与摊主卖力地讨价还价,……在当朝皇帝平庸然而尚称宽和的治理下,大宋朝称得上是欣欣向荣。有内忧,有外患,都还不足以威胁到国运根基。
  “小冷,看见百姓安居乐业,我就会很有成就感”。说得好象都是自己的功劳似的,虽说这大小孩确实也做得不少。
  冷血发现自己一路走来根本没在逛,总在想,想那个人,想那个人的话,想着如果那人不在了,想着那人如果不再说话了,自己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这个念头总使冷血的血更冷,更烈,不受控制地躁动不安。
  “冷……呃,您是冷四爷吧,追三爷的师弟?”一个摆珠钗的摊子上的中年男子试探着唤了他,见着冷血手中的剑倒畏缩起来。
  “说!”
  “这个,是,是这样……”摊主拿了一支珠钗递予他,材质不怎么样,式样却忒别致。“这是追三爷那日看中了的,因为钱不够说先寄放在小的这儿,还说好半月前来取的,可是……唉,多日不见追爷,那些官家人的高头大马又有得嚣张了,他要是在,我们这些个做小生意的人就不用老受马欺了……这支珠钗剩下的钱我不要了,您要见着追爷就给他吧,不知他要送的那姑娘是谁,真是有福气,隔壁卖水粉的张大娘大概要好一阵子不快活了……”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冷血握了钗在手只静静地听,镶于其上的珠子借着灯火反射的光太过明灼灼,不够温润,稍稍地刺了下冷血的眼。
  “呸,就你这死瘪三会嚼舌头!”豪爽地啐了那中年男子一口,张大娘凑了过来,“哎,冷爷,那追三爷真的不见了,不回来了?”她的语气里有些压抑了多日的焦切,浑不顾冷血贯有的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冷血跟追命在这里巡过一两次街,他总是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位三师兄笑容满面地跟张大娘、李大伯、周大哥、赵老兄、刘家嫂……不厌其烦地打招呼,卖乖得像个邻家少年。大家与追命很熟,也都认得冷血。不止这里,好象在其他街区也是相似的情形。
  有了张大娘做先锋,其他早就观风多时的人也纷纷围拢来。
  “这小子最近怎么都不来了……”“不会是怕陪不起我上次被他追贼时砸坏的东西就躲起来了吧,告诉他我不要他陪就是了……”“我家囡囡还等着他这个大哥哥去看她呢……”……还有这么多人,在关心着他的三师兄。冷血攥了那支珠钗,越攥越紧,不知该说什么。
  “大家放心。追命只是这次出差办案,路上有事耽搁了一下,他不会有事的。”铁手突兀地在人群外发了话,拍拍冷血的肩,“大家让一让,我们还有事情要办。”
  有了铁手的保证,人们将信将疑地散开一条道让他们走了,有好事的人还是嘱咐了两句,说什么追命回来一定要通知他们之类的。
  “二师兄。”冷血走在那个身形魁梧的男子身后,顿然生了一种迫切地要说什么的冲动。
  “我从那边的街上过来,也是这个情形。世叔跟我说,他今天收到了京城里好几个街区的民众请愿书,要求撤回他们以前交给六扇门的赔偿清单,还希望追命尽快回来。”铁手先说了,说得很急很快,比他往日的语速不沉稳多了。“其实大家都知道他为他们做了很多。一旦那人不在了,便都觉着不习惯。无情……大师兄只说那是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觉得还是追命在对他们比较有利,才如此集体上书的。”
  幽暗暗的夜空,望得太痴迷几乎会让人迷失方向感。冷血却清醒了,比起忿忿不平,他更倾向于行动。“二师兄是要去找刘七?”
  “是的,我想再问问他那天的详细情形。”铁手坦言。
  “我也去。”这不是冷血在询问意见,是他的决定。

6 归期已至人未还
  汴京外城南薰门的守门官刘七,四十二三的年纪,这天晚上未轮到值班,正在家中喝喝小酒,磕磕花生米时,简陋的房子里来了两位大名鼎鼎的御前总捕——铁手和冷血。
  虽然没想到他们来,但他们来了刘七就知道自己又该把那晚值夜班碰到的怪事再说一遍了,哪怕他自觉已说得舌头都要生茧了。
  半个月前,子夜。月光皎皎,凉风习习,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当当的梆子声不时携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几句与夜融合的吆喝。
  刘七喝了些酒,在南薰门一旁的值班室里手撑着下巴迷迷糊糊地几欲睡着,仿佛看见了关公在不远处向他招手,邀他去再喝两盅。
  让他一个激灵过来的,是声声逼近,一声比一声急促的马嘶。疑惑中开了值班室巴掌大的观察口向外一瞅,数丈宽的护城河那边隐然站了匹白马,就一匹孤零零的马,什么人也不见。在城楼上守卫的几个兵士下了城墙来,跟刘七琢磨着是怎么一回事。大家惑惑惶惶,又不敢随便开城门。
  就这么疑惧到清晨,刘七才认出那匹通体雪白的马正是追命的御赐座骑如风,赶紧放下吊桥开了城门把马牵进来,行囊、公文俱在,最引人注目的是马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皇帝亲鉴的“大公正义追命名捕”的金腰牌和一块系在一起的“平乱珏”。
  心知不妙的刘七当下亲牵了马赶往六扇门向诸葛大统领禀报了此事。
  光是马也就罢了,竟连追命从不离身也绝不能离身的腰牌和平乱珏也都随马被人神秘地“送”了回来,教人不得不猜测追命是否凶多吉少。而追命到底出了什么事,任人想破了脑袋也无从妄揣。
  “铁二爷,冷四爷,”刘七向两位名捕作揖,“我是真的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我明白这都是为追三爷好,我也想追三爷他早点平安回来,可您看这,六扇门的人天天缠着我问也不是办法啊……”
  也怨不得刘七气不顺,最近半月来时不时地总有人来问他关于那夜的那码子事,普通的街坊邻居还好打发,可六扇门的大小捕快就没那么容易说话了,同样是吃官家饭的,就因为六扇门的名号大,他便非得受这等子鸟气?
  了解了这些,铁手抱拳示歉道,“真是对不住了。那帮兄弟也是因为关心则乱,太担心三师弟安危才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我回去后一定好好说掇他们。刘老兄还请见谅。”
  堂堂四大名捕之一,名震天下的铁手居然如此诚恳地向自己道歉,刘七大受震动,“铁二爷,别,这我一个小小的城门小吏可受不起。您二位尽管问,我绝对没意见。”
  “第一次见到马时,你真的确定没看见别人?”冷血首度发问,追命失踪后,他也没少做过这类失了耐心的事。
  铁手看看他,一瞬的微惊后是对案件的关注。
  “当时月亮不错,我确信我见到的就一匹马。不过也有可能由于隔了条河的关系,毕竟我不能把马周遭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分毫不差。”刘七斟字酌句,说得也相当慎重。要知道,那马是立在官道上,官道两旁还长了好些林木杂草,若有人潜心隐藏在那里,还真不容易让人看到。
  “也就是说,也许有人潜伏在附近而你并未看见?”铁手从最简单的推断出发。
  “可以这么说。”
  “你牵马时没有发现一点异常?”冷血再问。
  “恩,……”刘七仔细地在脑中考虑着。
  “比如,马有没有不肯让你牵或踢你什么的,或者它有没有突然受惊之类的表现?”铁手耐心地提醒着。
  “受惊嘛,倒也没有。”刘七嘿嘿一笑,“就还没牵到缰绳那会儿,这马不知怎的一直在打喷嚏,后来才缓过劲来,却还是趁我没留意喷了我一脸哈喇子,臭哄哄的……”刘七下意识地摸了把脸,仿佛那股腥臊味儿至今还留在上面,“追三爷常从南薰门出出进进,如风跟我也算认识了,不会踢我的。”
  “打喷嚏?”铁手深思地默默记下了。
  好不容易送走二位总捕,刘七关上门伸了个懒腰。
  南薰门是从皇城南面正中的宣德门开始的御街往南直达外城尽头的最后一道门,因为正对着大内,所以上面有规定,“寻常士庶殡葬车舆皆不得经由此门而出。”可是,城里要用到的待宰的猪,必须从南薰门入京,每日数群,每群数万头,只数十个人在其间驱逐。还有一些有特权的人士可以随时从此门出入京城。追命初次听闻这一规定时,简直是哈哈大笑,“普通人不能从对着皇宫的大门走,猪倒是可以,看来这些人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都不把自己看作人,看作了与猪同等的东西。当浮一大白!”说着竟用随身酒囊与刘七痛饮了一翻。
  “那与猪走同一门的三爷您不也是自贬了身份?”刘七有心激激这位眉眼弯弯的首次出京独立办案的少年捕快。
  追命半点也不气恼,只立马严正了一张稚气犹存的脸,“他们规定了什么是他们的事,我只做我认为该做的事。甭管这门是走人的还是走猪的,只要从这门过够方便,有利办案子,我就会从这里走。”
  那时起,刘七便打从心眼里佩服这个少年,虽然当时这人还没获得四大名捕的御号。
  他才不相信这个爽气利落的总捕会遭到什么不能闯过去的险事呢。
  等他回来,还要约他喝一坛上好的竹叶青。刘七继续咂了两粒花生米,不期然地想着,其实一个人喝酒还是怪冷清的。
7 喝酒
  从南薰门往六扇门走,还有一段长路。铁手和冷血走得不紧不慢。
  途经一座巷子,冷血突道,“二师兄,可愿陪我去喝几碗酒?”
  铁手笑得温和,“这话应该是追命说才对。”
  冷血拐进巷子,不置可否,“六扇门会喝酒的,也不止追命一个人。”
  铁手看着这个小师弟冷峻的背影,似乎想到了些什么,跟着进了小巷。
  走了百来步远就到了一处拐角,还未抵达便闻到一股浓醇的酒香。
  一灯如豆。方桌一张,长凳若干,柜台一围,酒缸两只。非常朴陋的小酒馆。
  一个驼背的老人家在缓慢地擦拭桌子。
  “酒伯。”冷血恭恭敬敬地走到那老人身边,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
  酒伯冲他点点头,从柜台里捧出了一小坛酒放于台面上。
  冷血接过酒坛,照样恭恭敬敬地说,“今晚我和二师兄还要在这里喝两碗,麻烦酒伯招呼了。”
  老人家这才瞧了瞧铁手,朝桌子那边挥了挥手算是招呼。铁手看清他半边脸竟是毁了容的,疑似被火灼烧过,在这夜色昏灯中瞧去着实是面目可怖。
  “酒伯是哑巴。”在凳上坐定,冷血替铁手和自己各倒了两碗酒。酒伯已去了后头,也放心由着这两位客人留在店堂内。
  “原来他就是酒伯。”铁手喝了一口酒,即便对酒所知不多也不由赞道,“好酒!”同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追命偶尔在他面前提过这处地方,却从未带他来过。
  “如果你几年前来,大概会觉得是喝到了世上最难喝的酒。”冷血举碗抿了一半酒,他连喝酒也喝得那么冷静。
  “怎么会?”铁手问得似乎很闲,很悠闲。他相信,一个人不论有多忙,只要他能闲在心,闲在情,他就会很有闲情逸致。
  冷血从不会说闲话,虽然他现在的话的确听起来很闲。作为师兄,铁手认为自己有义务听听这个向来沉默寡言的小师弟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这是酒伯刚开店时遵循师命定下的规矩。一个真正会喝酒的人,只有品过最坏的酒才能评价最好的酒,才能珍惜喝到嘴的每一滴好酒。”
  铁手看着碗里的酒,清澈的液体微微泛着薄薄的翠色,仿若融化了的美玉的光华。
  “追命头次来这里时,正值酒伯开业,拿了一坛老鼠喝了都会吐的酒给他喝,这家伙居然也就面不改色地喝下去了。第二天他又来了,他说一看酒伯就知道他是位酿酒的高人,不信在这里会喝不到好喝的酒。之前,有许多位客人尝了酒伯的第一口酒后便没再来过。结果酒伯就给他喝了一个月的劣酒,想必这就是有段时间他胃口不好的源头。天下没有几人能忍受这么恶劣的酒,尤其又是本就嗜酒如命的人。”冷血一边喝酒一边说,小小的油灯支撑着一桌昏沉。
  “第二个月,他终于喝到了起码老鼠喝了不会吐的酒,……,就这样慢慢喝,月月喝,他喝到的酒也越来越好。要是他有事在外不能回到京城,我就替他买一坛放在房间,让他回来喝。”喝干了碗里的酒,冷血又倒了一碗,手势稳如磐石,“我问他为什么不跟大家说还有这等藏好酒的地方,他说再过段日子等酒伯肯给他喝最好的酒时,他就会请二师兄来喝,也会告诉大家。这是他即将喝到的最好的酒,但他却没能及时回来喝。”
  酒还是那个酒,很醇很香,到了喉咙口却蓦地变得难以下咽。铁手端了端酒碗又放下,“我,能不能尝尝那最难喝的酒?”
  冷血摇摇头。“酒伯发过誓,只要有一个人能忍受得了他酿的最难喝的酒,他以后便会只酿好酒了。那个人已喝过最难入口的酒,所以那么难喝的酒,世间只怕是没人能再尝到了。坏酒好酒真正的妙处,也只有他能懂。琴有知音,酒也有。酒伯比划着手势告诉我,追命,就是他的酒的知音,唯一的一个。”
  冷血倒了第三碗酒。
  “酒有了知音,便不再寂寞,也不会脾气恶劣到连老鼠也喝不下去的地步了。”
  “可惜,我们都失去了真正懂这酒的机会。”
  “因而之前追命尝过的最坏的酒的苦,究竟有多苦,苦到何种地步,也永远没有人能懂得。”
  举碗,碗落,碗空。三碗,是冷血给自己定下的界限。不过三碗,就破不了冷血的冷。
  长身而立,抱剑,拎起酒伯准备好的一坛酒,冷血看了眼铁手碗里才过半的酒,“二师兄,你喝得,太少了。”随即独自离开。
  铁手一动不动,良久,才轻轻地对着空气反驳道,“不对。我只是,喝得太慢了。”

8 酒忆酒思
  神侯府议事堂的屋顶。
  星疏,风轻,月无踪。
  硬硬的瓦片咯着后背,这样躺着一点都不舒服。手上抓着从酒伯那里带回的半坛子酒,铁手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他喝酒,确实是很慢,还不是普通的慢。
  这样的半坛酒,好好地喝,他要喝一夜。
  一夜不短,一夜又长得很。
  追命有时候就喜欢这么躺在屋顶,枕着瓦片,一边看夜空一边喝酒,看着喝着就糊糊涂涂地睡过去,还会不自觉地把身体渐渐蜷起,像一只缩成柔软的一团的怕冷的猫咪。
  初发现追命这个习惯,是什么时候呢?
  酒精的刺激下,微妙的记忆发散得又清晰又模糊。
  只记得那个夜晚,很深很凉。
  铁手无意中抬头,便注意到了屋顶上的那团白影。
  跃上去看清是他的三师弟时,刹那间他相当生气,——是一种多年的心性修为也克制不住的愠恼。
  一弯凉月,凉风凉瓦凉酒,他就那么凉凉地蜷睡在天幕下,平日的张扬活力收敛得干干净净。与世无争的睡容,玉华落落,在铁手的掌心里渐渐酝酿了一缕缕既绵且长的温醇。
  月下卧风独自凉,都念逍遥意,不知逍遥寂。
  然后铁手再也无法生气,只能叹气。
  追命也许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接受着人生中必然的种种无奈。
  而他们,总还有太多的东西要慢慢学,慢慢承认,慢慢妥协。
  后来就养成习惯,有意无意地,铁手半夜里醒来便会朝那屋顶瞧上两眼。偶而看到了预料中的情景,就过去抱回一只忘了回窝睡觉的小白猫下来,放到这小东西自个儿的窝里去。
  那现下自己躺在这里,又算什么呢,岂不是像一只摊着不挪窝的大黑狗?
  铁手猛然坐起来。
  追命有回破案中毒,精神失常时,他确曾扮过狗“汪汪”叫来哄这小孩开心。
  呃,……,就算坐着也是像一只正经蹲趴的大黑狗?
  铁手的结论是:1,酒精果然扰人思绪。2,自己果然不适合喝酒。3,以后绝不能在追命面前喝酒。

9 今天天气很好
  冷血进了追命的房间。
  打开追命专门用来放酒的立柜,冷血把那坛酒放进去。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五坛。
  二十五日前,追命奉令出京查案,十天后只有座骑如风带着查案结果如期归来。
  马归人未归,行踪成谜。没有一点迹象显示追命的去向。据最后见到他的外地衙役说,追三爷离开时一切正常。
  偏巧那几天下了一场大雨,追踪之术也派不上用场。如果追踪的人是追命,或许还有些办法,可是失踪的人恰恰是他自己。
  毫无头绪。
  冷血极讨厌这种感觉,要命地无能为力。
  放好酒,合上柜门,他掏出一直揣在怀里的珠钗,颇有些迟疑了。
  冷血不知道该把它放在哪里。
  除了酒以外还能让追命心甘情愿掏银子来买的东西,对他来说应当是很重要的。
  因此不能将这珠钗随便地丢在某个角落里。
  想想,冷血觉得还是自己先收着好了,等追命回来再还给他。
  环视了一下房间,正要走开,冷血感到了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追命床上的被褥都不见了!
  “抱好了,别弄到地上。”
  无情和他的书童出现在房门前,书童双手抱着的,正是追命的被褥。
  “大… …师兄。”冷血愕然地看着书童进来铺床。
  “冷血,”无情颔首,笑容闲适,“今天天气很好。”
  冷血从没想过无情还会跟人聊天气。
  “很适合晒被子。”
  吸收了一天的阳光,被褥很软,很松,盖在身上一定很暖和很温柔。
  晒被子能留住太阳的味道,在最冷的夜里给人最暖的气味。
  冷血点点头,“还是大师兄想得周到。”

10 大统领头疼
  诸葛大统领的书房。
  盯着棋盘上黑白子厮杀后的胜局,诸葛小花前所未有的寂寞。
  寂如白子,一白如洗;寞如黑子,纯黑无底。
  跟无情下棋果然是没什么乐趣可言的。
  无情永远输给他一目半,无多无少,每次正正整整“恰好”是一目半,从没多过,也没少过。可怕的是,从棋局上一点都看不出他有相让的痕迹,任谁在一旁观棋都会认为无情是已拼了全力才输给了师父一目半。
  可那永远精确了的不变的目数,又能让对弈者明明白白地了解到对方并未真的输给自己。这比自己输了,更让人气闷。
  除了机关暗器,无情在棋艺上的天分也甚为惊人。
  太有天赋的徒弟,总让做师父的在骄傲的同时也不免寂寞。
  为人师者总是在对学生的谆谆教导和叨叨训诫中逐步确立了自己的师德和师尊的。
  如果学生都把事情做到极致的完美,师父也只有无话可说,凭白少了好一道可以显示师威的途径。
  无情,铁手,冷血,都是诸葛小花平生所教过的最杰出的人才,百分百地完成任务,百分百地尽善尽美,百分百地——使他这个日渐迟暮的老头子无置喙的余地。
  好在,还有个追命。才让诸葛少发了许多诸如“人生寂寞如雪”的感慨。
  这个好酒冲动、大事偶犯小错不断让他这做师父的身为堂堂六扇门大统领还要不时被一群不知打哪蹦出来个个手持帐单的讨债主儿们追着到处躲且每每七窍生烟的三徒弟,总需要自己这里提点那里提醒左叮嘱右训斥。自己还能借着下棋痛痛快快大赢一场的机会满面春风地看着他满脸懊恼,一本正经不失突兀不失长者风度地闲闲地敲掇他两句“做事莽撞,不输才怪”一类的闲言闲语。
  教训追命的时候,诸葛小花觉得自己好象不再是那个朝堂之上人人敬服,武林之中个个敬仰的忠臣义侠,而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爱操心小辈的平凡老者,叨唠几句,罗嗦几句,是骂也是宠,再平常不过的长辈心态。
  若问神侯四个徒弟中谁最让他头疼,想都不用想,答案一定是追命。
  可若有一天这个拿闯祸当成家常便饭时时爱捅点小漏子的三徒弟不见了,诸葛小花心想自己会更头疼,更不能省心。
  此刻,他的头就很疼。
  那个念叨习惯了的三徒弟,到底去了哪里?
  混小子,再不回来,让我找谁骂去?
  一颗颗收拾好棋盘上的棋子,我们沉着平稳、不苟言笑、三思而后行的大忠臣、大谋士、大英雄,大宋朝的栋梁股肱,——诸葛小花先生,小小声地,颇有冲劲地“骂”了一句。
  今夜,难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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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是没有声音的,但有着我们的表情——HC哇的这句话
潜了,匿了,遁了,考试去也^^哇,等我回来

[楼 主] | Posted: 2006-08-24 22:51


yayiy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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