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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相逢不晚

书籍名:《暖日明霞光灿》    作者:yayiy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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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初醒
  如同蝉翼的翕颤,追命的睫毛动了两下。
  花怨暮知道他要醒了。
  点起幽香,轻烟袅袅,给这轻纱幔帐的朱阁渲染了层淡薄的朦胧。
  “好香。”这是追命的第一句话。
  “好渴,有没有酒?”这是追命的第二句话。
  “你有伤在身,不能喝酒。”花怨暮端了杯茶坐到他身边,扶起他的头喂了喝下去。
  “没有烈酒,喝点果酒也是好的。”话虽如此,倒是太渴了,追命只有乖顺地喝茶。
  “果酒?”花怨暮又扶了他躺下。
 “是啊,想容妹子给我喝的,还很了不起地说是你酿的,可比起真正的酒来,那么甜的东西只能算是饮料……唔……”想抬手比划两下,不小心牵动了伤口,漂亮的额头立即皱成了橘子皮。
  花怨暮轻拍他的额头,“好啦,你安分点。想容……”眼神一滞,“果酒本就是想容那种女孩子爱喝的酒,你喝当然嫌淡。”
  “嗯,不当作酒的话,那还是挺好喝的,比水好喝多了。”在枕上点了两下头,眼睛一亮,“不如你去跟酒伯学两招,凭你的聪明说不定又是一代酿酒大师。那时也别什么暮暮聆花怨了,就日日闻酒香,虽然不那么风雅了,但肯定会快活许多。”追命眉飞色舞的劲头又上来了。
花怨暮很奇怪地看他,“日日闻酒香?你不怪我?”
  “怪你?”
  “我暗算了你。”
  “也算是救了我吧。照那时的情形,那个不阴不阳的秦老叔看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一定不会放过我。你把我叫去有朋轩,目的也就是这个吧。算起来,你已经是第三次骗我了。”说到“骗”字时,追命上唇微翘成一个小小的菱形,牙齿略咬住下唇,两颊各有一个微微的小肉凸,两撇剑眉一揪,比孩子还委屈的表情。
  “秦浩天性多疑,即使他看轻你为保险起见还是会想办法对你下手。与其如此,不如干脆地让他猜忌你,而我先下手也免了他的疑虑。”花怨暮并不讳言,“看了你与秦浩的过招,我明白凭你一个人是绝对斗不过秦浩与方全两人的,此外还有个小神枪狄原。你可知我两个总管练的是什么武功?”
  追命不明所以地摇摇头,追问一句,“应该是走威猛路数的吧,按道理来说,我的武功是能应付这类功夫的,可怎么反倒被克住的是我呢?”
  “这既与你大意失了先机有关,也跟他们练功的风格有关。秦浩的落风掌,方全的摧叶拳,掌打秋风拳打叶。世人总信奉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的武术捷径,殊不知那多半是因为刚不够刚,千斤不足千斤。若真是刚到极至,千斤尽蓄,什么柔、什么四两都是不在话下的。你武功虽好,却太轻灵,出手之初又轻了敌,遇到他们正是撞见了劲敌。”花怨暮娓娓道来,看见床上的小孩一点点恍然大悟的神情。
  “难怪!”追命偏头想了一会儿,有点担忧地转向花怨暮,“可是这样,我也帮不了你了。那你,怎么办?”
  “你担心我?”花怨暮好笑地盯着他,盯到追命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咳,我知道你很会骗人,可你也不是不需要人帮忙的,对吧,否则你也不会把我骗到这儿来了?”
  “我通知了六扇门。听说冷血就快到山庄了。”花怨暮笑若浮云。
  “小冷?”追命攥住了花怨暮的手,扯痛了伤口也不顾,“你想把六扇门的势力也牵进来?”
  “不然你这大宋的捕快想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准备造反而束手五策?”
  “你,不怕身世被揭穿?”松了手,追命愤然道,“哼,我告诉你,小冷可比我精明多了,你别想骗他。”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不对!先前我已带信说,我要在友人处耽搁一段日子,你怎么……”
  “那封信我截下来了。当初我只答应你把马和公文送到六扇门。”花怨暮面无愧色地说。
  “为什么?”低头略一思索,追命的目光遽然特别清,特别亮,一切阴暗都无所遁形,“你总是什么都盘算好了,对吧?以我的失踪引起六扇门注意,再故意把他们诱来折花山庄,借着狄原造反的事让六扇门帮你把秦浩他们一窝端,好方便你做事。你到底想要什么?”闭上眼睛,追命觉得无力,“我想,大概你自己也不知道吧。想容最担心你的,就是这一点了……”
  对,也不对。我不在乎大宋知道折花山庄建庄的秘密,我甚至也不在乎折花山庄的存亡,我要做的,只不过是讨债。不讨回来,我死都不安心。每个人都不喜欢被欠债的,难道你不是吗?
  花怨暮看眼烧过了一小截的柱香,时间该到了。
  “花怨暮,”追命原本清明的眼睛水色弥漫起来,花非花,雾非雾,声音也有了些低迷的任性,“我不讨厌你,所以你不要再骗我了。”
  起作用了。本就是孩子心性,这下更像孩子了。花怨暮轻轻一笑,带着自己也分不清的十足宠溺的口气,  “好,我答应你,不再骗你了。”
  一句戏言而已,有什么不能说的。
  孩子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花怨暮也很满意,有一些他很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希望追命如实回答。
  中了醉香的人是没法不诚实面对问题的,只要他们没像花怨暮一般早早服了解药。

2 问
  “追命,你真的愿意帮我?”
  一个确信不疑的点头。
  “为什么?”
  “我想帮就帮呗。还有……”追命眼里一痛,明显抗拒地扭头不语。“我不想说。”
动到了他的心结了么?花怨暮端正了他的脸对着自己,“还有什么?追命,告诉我。我都答应了不再骗你。”
回忆的神色浮上追命的面容,而他的眼中渐渐溢上了重重的哀求,“不要……”
  “追命,相信我,告诉我。”花怨暮抚住他的脸不许他逃避,轻柔唤道。
  “……因为你让我想到了离离啊……”一声长长的轻叹,追命的眼更朦胧,“一样的倔,一样的不肯回头,她为了她的爹一错再错,你为了你的怨一恨再恨,……而当年,我却什么也没帮到她……”紧紧地咬了唇,脸色泛着惨白,唇也是幽幽的白。
  “你喜欢那个叫离离的女子?”
  “……从十七岁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再也忘不掉她了。”有一点美好的影象重又走过心中,那些烟雨江南,那双深幽的眼眸。
  花怨暮的手慢慢放到他胸口半圆形伤疤的部位,“这个伤是她刺的吗?”
  追命的眼睛依然很大,依然是黑白分明,只是那黑和白都传递着同一种色彩——空,太美、太静、太寂。“做错了事总会受到惩罚的。她爹是个无恶不作的大贪官,我奉命将其绳之以法。她求我放了她爹,我不肯。她就来报仇,……”
  “然后你也不还手,她要杀你你便也让她杀了?!”花怨暮总算理解了这小孩的思路,说出的话竟是三分气,七分疼。
  “不,刀偏了一点,她不是故意想杀我的……她曾经那么求过我放她爹走,可我……她死在了我面前,说要我一辈子内疚至死……是我,对不起她……”追命已说不下去,花怨暮亦不忍再问,发现他将自己的唇生生咬出血来。血色映上发白的唇,凄凄的美。
  花怨暮急道,“追命,我不问了,你把牙齿松开,再咬下去你会受伤的……”
  “你,知不知道,离离死的时候对着我是什么表情?心死了,没有心了,没有悲喜,生无可恋,死无所惧……我不要,再看到别人有那种表情,我不想,再什么也做不到……”泪,是咸的;脸,是湿的;情,是伤的;心,是痛的,彻骨彻髓的痛,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在笑容的背后,埋葬了又不自禁地想起,反反复复地,折磨不休。
  花怨暮忽然怔住。他想到了想容的死。仿如一把冰刃插进了身体,初时因为冰寒不觉得痛,待到体温将刀刃融化才能发觉加倍的吃痛。
  没有心了么?我不是早该没心没肺了,又何来心痛之说?
  默然了片刻,花怨暮看到追命放松了些,拿了方湿巾轻拂去他唇上的血痕,又见他仍沉浸在苦涩的回忆中,一副凄然得不再像是追命的神情,心中涌起一波又一波的后悔。“追命,我不问了,过去的事不要再想了。我想,我还是喜欢看你笑,笑才适合你。”
  好半天,一个苦苦的笑容。
  花怨暮挫败地叹口气,“你的师兄弟们不知道有没有见过你这么苦的笑?”发觉追命的目光恍然闪烁了一下,空泛的容色减少了许多,心中有所领悟,“是不是他们也只会苦笑?”
  “才不会。”小孩的语调终于开朗起来。
  眉微挑,“怎么说?”看来只要提到六扇门的人小孩就会很开心的嘛。
  “大师兄的笑最好看,能把人都看呆了;二师兄……他的笑最舒服,像我喝醉时睡在树上吹过的风;小冷的笑最可爱了,别看他平时那么酷,笑起来最像个小孩了。”
  “那你自己呢?”饶有兴味地。
  “我?”想想,再想想,“呃,是最傻里傻气的吧,他们总是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只有小冷不会笑我,我都不明白我有哪里不对了……”
  “因为太亮了。”
  床上的伤患不解地瞪大眼。
  “暖日明霞光灿,无意争辉,自是耀目无人比。你不知道吧,你的笑容,太耀眼,有时让人不敢直视。因为这么耀眼的光总能让旁人时时想到自己的污秽。”
  “不大明白。意思是不是说我笑得根本不傻?”小孩有点糊涂。
  “是,还很帅气。累了吧,你也该睡了。明天再休息一天,你的伤应是恢复得差不多了。幸好我没有伤到筋骨。”花怨暮小心翼翼地吻上他的睫毛,像吻住了蝴蝶的翅膀。
  追命听话地合了眼,静静睡着了。
  “追命,你,可还愿意相信我?”花怨暮专心地看他的睡颜,“为什么我不敢问你这句话?”
  我想我是没有心的,没有心是不会害怕,也不会痛的。追命,我好象,很喜欢你。
  没有心,也可以喜欢你吗?
  想容死了,永远不会再叽叽喳喳地出现在我面前了,可为什么我这么后悔,这么害怕你也会死去?
  我,明明还想做很多坏事的,害死很多人的。
  为了我的目的,我不在乎谁会死,会死多少人。
  六扇门的人终于注意到折花山庄,秦浩也要露出狐狸尾巴了,方全很快就会和他势不两立,只要拿到那些证据,爱怎么处置牵涉到的宋廷官员随你们。我唯一的要求,就是秦浩和方全的命。
  问,问你,也问自己的心。
  我既已选了这条路,想容也为此送了命,就再无反悔的余地。
  可我始终,觉得,找不到想要的答案。
  该怎么办?
  追命,你能告诉我吗?

3 谁惜花好月圆
  秦浩在自己的书房里不安地踱来踱去。烛火照得他的身影攸忽明灭。
  思虑半晌,他坐在书桌前,提笔疾书,写完将这张纸条慎而又慎地卷起来放进一个小竹筒,系于一旁待命的一只信鸽腿上。捧着鸽子走到窗前谨慎地观望了会儿,手一扬,鸟儿飞上了夜空,一忽儿就消失不见了。
  秦浩朝着那方位微微点头,皱纹不多的老脸上渐浮现了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踌躇满志的笑容。
  看着秦浩书房的窗户又紧紧关上,庭院暗处窜出一个人影如箭一般往鸽子飞走的方向疾掠而去。另有一个身影徐徐跟过去。
  月朗星稀。要抓一只鸟还不是难事。
  花怨暮静静地等,等着方全看完抓回的信鸽上系着的信。
  待月楼里只有花怨暮和方全两人。
  就那几行字早就该看完了。可是看信人的情绪才开始发酵吧。
  信终于飘下,方全的手颤抖得厉害。花怨暮轻轻一笑,好心好意地拣起那张纸。他不要看方全此时的脸,一定很难看,看了会倒胃口的。
  被自己信任了一辈子的人背叛的滋味如何?花怨暮不禁有一咪咪好奇。不过不管如何,至少,他知道方全是极不好受的,这已足够令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开心了。
  “方伯,”花怨暮笑面如花,“这下亲眼所见,你总该相信我了吧?”手指极优美地弹了弹捏在手上的纸条,那无处着落的飘荡姿态意外地很对他的眼,“秦浩是个不折不扣、吃里扒外的小人,枉我叫了他这么多年的秦叔。他一方面欺骗唆使你和狄原举行造反事宜;一方面又暗自与宰相文彦博授意的刑部尚书联络,好收集狄将军和折花山庄密谋的证据提供给那些一心要打击狄将军的文官,一举击倒狄将军的朝中势力和我们。他自己既可名正言顺地全权接手折花山庄,又可凭此大功于朝堂上谋个一官半职,从此平步青云,尽享人生得意……”
  “别说了!”方全现下心很乱,脑很慌,甚至自觉眼也发花,头也发昏。他的拳头也握得很紧,很劲,一拳下去,已打嘣了个桌脚。
  “嘘!”花怨暮纤长的食指放在唇前作了个很紧张的姿势,“动静这么大,万一惊动了秦浩的耳目岂不是打草惊蛇?”
  方全艰难地抬起头,面对着这个一向打从心底不太瞧得起的俊美庄主,“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花怨暮一个旋身从容坐下,“明天一大早,四大名捕的冷血也该到了。秦浩就是因为害怕六扇门的插手,才急急忙忙写了这邀功信的,想尽早撇清与我们这帮‘叛臣贼子’的关系。关键是,他以为我们还都在他的控制中,这就是我们的时机了。”瞥了眼蠢蠢欲动的方全,“方伯,我之所以把我对秦浩的疑虑对你说而暂不告知狄原,就是因为我知你老成持重,与冲动起来不可理喻的狄原不同,你做事一向周全。秦浩的武功比你还高上一筹,所以此刻我们不宜揭穿他。”
  方全冷静下来,点了点头,态度也恭敬了许多,“这事多亏庄主明察秋毫,不然我们都要上了秦浩那老贼的当了。有什么吩咐,庄主请明示,老夫,不,老奴万死不辞。”
  “我有个方法,可以保住你我的折花山庄,也可以反将秦浩及其背后的文臣一军。我们只要借助六扇门的调查以诬陷谋反之罪掰倒狄大将军的朝中对手就有胜机,也能为以后的大业进一步扫除障碍。”花怨暮瞟了他一眼,方全一脸惶惶的期许不安悉数落入了眼中,“光有我们手里的这张纸作为他们诬陷的证据还很不够,必须拿到秦浩与文彦博朋党来往的全部信件,从其中挑出对我们有利无害的部分作为如山铁证交给冷血。合谋陷害朝廷重臣,这条大罪已足够那些文官丢官弃职、告老还乡了。”
  方全大喜,双目一凝,“可我们怎么才能拿到那些信?”
  花怨暮嫣然而笑,“这就要仰仗方伯和冷血了。明天趁着冷血在场,我们口头揭穿秦浩的阴谋,读出纸条内容,他必然狗急跳墙。届时凭着方伯的摧叶拳、冷血的快剑、狄原的小神枪,要制服一个区区秦浩已不在话下了吧?”
  除去秦浩,要对付你自然好办多了。花怨暮在心里冷笑。
  “那么……”
  “你们与秦浩缠斗时,我与追命潜入他的书房,必能找出那些信件。”
  方全微愣。“追命?可他已被你……”
  “他很好骗。”花怨暮的语气一下不耐烦了,觉察到异样,又放缓了口气,“我说几句话就能让他乖乖与我们合作。再说他也略通机关之术,对我们会有帮助的。你不必太忌惮他。”想到了什么,他别有深意地对方全说,  “方伯,等这事了结之后,折花山庄的大事小事就更要操劳您了。”
  心里冷眼看着方全暗含得意的“惭愧、惭愧”之语,花怨暮脸上的笑意却是更深更美了,堪比花好月圆。
  可是花好月圆之美,谁能真正珍惜?

4 我是冷血
  沿路山花烂漫逶迤至折花山庄,晨色鲜美。
  冷血一报上姓名来历,山庄下人就恭恭敬敬地把他领至有朋轩。
  一剑在手,冷血凛然而入。
  庄主和两位总管俱在里面等候,虎视眈眈的狄原也在场,作好了随时死斗一场的准备。
  花怨暮和方全气定神闲,秦浩也是神闲气定。
  冷血并不只是为了追命的事而来。半路上他收到诸葛神侯的飞鸽传书。皇帝怀疑文彦博、明镐等一帮宰执大臣与折花山庄“过从甚密”,而该山庄似与狄青也有交往。文彦博已于日前上书朝廷,再提狄青武官不得担任枢密重责之旧事。皇帝密令诸葛查探这折花山庄与两派到底是有何私交,故而诸葛传信以六扇门独家暗语知会冷血。诸葛也隐隐猜到追命这事很可能与这些情况都有某种联系,吩咐冷血跟追命碰面后就想办法彻查折花山庄。
  冷血自然依命行事,他却知只有确定那个人没事后,自己才能不折不扣地完成任务。
  一入客厅,他星目一扫,径直走向首座的花怨暮,展示了那份“借追命一用”的信,“这信可是贵庄发出的?”
  花怨暮颔首,“南方总捕现下确在本庄做客?”
  秦浩满脸堆笑地插话了,“冷捕头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请先坐,有什么事大家好商量。崔捕头还在内院休养……”
  衣领被人顿然一揪,秦浩惊愕地看见了一双寒冰似火的眼睛逼近了自己,“休养,他受伤了?”
  “喂,你别太嚣张了,捕快了不起啊,也不过是走狗一条……”狄原欲上前开打,被方全硬是拦了下来。
  花怨暮若有所思地瞧着冷血的举止,眉毛不可察觉地一挑,浅浅的笑意又蕴上了眼角。
  秦浩也恼了,“冷捕头,我敬重你的威名,才对你如此客气。论年纪,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前辈……”
  冷血松了手,剑柄盛气凌人地朝花怨暮一指,一股浑然天成的威仪教人胆寒,“带我去见他。”
  不顾方全死命地使眼色,花怨暮很有闲心地“逗”起他来,“你很关心他?”
  冷血冷冷地看他一眼,正要说什么,一把清越沉朗的声音已直冲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一转头,冷血就见一道熟悉的白衫绰影闪过了身边。
  “花怨暮!”追命看也不看旁边一眼,风风火火地朝着花怨暮就吼,“想容到底怎么样了,庄里丫鬟说的都是真的?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精神恢复得比我想象中要快很多嘛,这人是什么身体?花怨暮微蹙眉头,想冷酷地坦呈,迎面却对上那张又心痛又焦急的脸,舌头一滞,叹息一声,稍扭了头,不敢正视道,“她,走了,爱去哪儿去哪儿了。”
  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不满意这摸棱两可的答案,“那告诉我,她去哪儿了?别说她没通知你这个做哥哥的!”
  冷血抱着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一直惦记的那个人竟然一见面就把他当作了空气。他实在是有理由生气的。
  冷血是个话不多的人,也是个不会欺骗的人,尤其不会欺骗自己。老实说,看见那家伙大呼小叫、活蹦乱跳地闯进来,冷血心里的高兴远远大于怒气。
  但他也有必要彰显自己的存在。
  所以他淡淡地、闲闲地、轻轻地咳了一声,姿势无可避免地有些僵硬。
  追命一愣,他好像听到了熟人的声音,是个非但认识而且还很熟很熟的熟人。不会是幻听吧,惑然地幅度极小地甩甩头。
  又是一声坚定了许多的咳声。
  终于掉过了头,疑惑顿消。冷血几乎可以说是有些享受地欣赏着追命此时白玉无瑕的俊容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的变化,让他联想到挂在树枝上沾了露水反射着几点晨光的将红未红透的苹果。
  若换了是自己如此忽略追命,他早就跳起来要掐架了吧。
  带了点不好意思的心虚,明晃晃地一笑,“小冷!”一个大大的拥抱不由分说地缠上来,“怎么不出声呢?你就是这个毛病不好。”
  这就是他的三师兄,又粗心又大意又很会胡诌圆场的家伙,笑容仍是明亮漂亮得可恶。倒贴上来的温暖牌拥抱为什么不要?不要才亏了。是以冷血也大方地迎接了他的三师兄,他的,追命。
  好闻的淡淡的酒香,总是飘扬在梦里让他焦虑的长发,现在,总算是切切实实地落在了自己的怀里,只有紧紧拥住了才不枉费他这么多天来心心念念的牵挂。
  “追命你这家伙!”咬牙切齿的思念终于咬牙切齿地蹦了出来。

5 乱成一团
  “好啦,好啦,是我不对,我道歉,可以了吧?”被冷血反抱住的追命拍拍他的背,一脸自得,“师父师兄他们都还好吧,少了我他们是不是无趣很多啊?”
  这一说冷血想起办正事要紧,松开怀抱,把诸葛的传书递与追命。
  兴致勃勃地拆开信正要细看,追命忽见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他手上的纸,眉一拧,嘴一撇,挥了手跟赶苍蝇似的朝他们嚷嚷,“喂,你们有什么事要商量的继续谈,这信给你们看也看不懂,去去,别挡了我光线啊!”  那样的语调、表情,配合了那么流畅的手势,着实让人忍俊不禁。
  秦浩、方全、狄原等人既是忿忿又是哭笑不得,情状有趣得紧。
  待追命读毕书信,冷血又把他的金腰牌和平乱珏掏出来,“戴上。”
  追命一喜,连忙接过戴好,还自我陶醉地戳戳腰牌,“哼,明明很好看嘛,哪里丑了?”一边说一边还不忘挑衅地看了花怨暮一眼。
  无语问苍天——是一件无聊人才会做的无聊事,花怨暮觉得追命总有种让别人变成无聊人的本事,因为自己现在的确很想做这种无聊的事。
  手上捏着信绕着大厅转了一圈,追命明明白白地看向众人,“是不是很想知道我师父写了什么呀?
  狄原终是按按捺不住,提枪一举,“少卖关子了,你们六扇门来折花山庄到底是要干什么?”
  追命神色一正,严肃道,“我怀疑你们与谋反有关,在场所有人均为嫌疑犯,统统都要拿下,严查追究!”皱了下鼻子又加一句,“抗拒从严,坦白从宽。”
  冷血不可思议地看他,没想到一封信看完,追命竟采取了这种行动。快刀斩乱麻,倒也是他一向的做法。冷血抓紧剑,舍命陪君子,他要直截了当,自己也只有奉陪到底了。
  “栽赃嫁祸!”狄原瞪他。
  “有没有嫁祸,你自己心里最清楚,难道还指望我嫁福给你!”追命回驳。
  秦浩与方全暗运功力,“两位捕头若是如此不分是非,我等也断不会坐以待毙。”
  追命手一伸,一溜地指指各人,“好,拒捕是吧,罪加一等。”
  “慢着。”花怨暮最后发话了,安安静静地提醒道,“崔总捕,你没忘记这里是什么地方吧?你二人对我整个折花山庄,请问有多大胜算?”
  “我和小冷可是代表了朝廷,你敢与整个大宋为敌?”追命围着他不慌不忙地打转,“我只要你们配合破案,如果各位没有嫌疑,自然不会拿你们怎么样。”
  走一步算一步吧。花怨暮的目光在秦浩身上一转,又安抚了下方全,“你爽快我也爽快。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谋反之说也非空穴来风,却跟折花山庄无实质关系,而和远在天边的朝廷重臣当朝宰相文彦博有莫大关联。”不理秦浩虚白的脸色,语音更是咄咄,“惭愧的是,折花山庄的败类也牵涉于此事中。秦叔,昨夜放飞了只信鸽后,是不是睡得很好?”
  秦浩大惊,“庄主这是什么话?”
  方全朝他冷哼,“你与文彦博一党暗中往来已久,当真以为没有人知道么?”转而对狄原据实以告,“他受文彦博指使,挑唆你对朝廷生异心,好收集确实证据陷狄将军于不义。文彦博与他,一个朝上紧逼,一个私底下鼓动,巴不得狄党有所动作,你莫要上了他的当!”
  狄原原本不相信,方全拿了昨夜截获的秦浩的纸条给他看,才信服,神情立时委顿,“这么说,我岂非给我父亲闯了弥天大祸?”
  “听说苏州的狄氏义庄最近有异动,庄丁操练频繁,不知可有此事?”冷血记起临行前诸葛神侯一次退朝后对他们提过的文彦博的上奏内容。
  “那全是我做的,家父毫不知情。”狄原急急道。
  “喂,我们又没说你什么,你急吼吼地承认个啥?”追命用一副看笨蛋的表情十分纯洁地盯着他。
  “我……”狄原的舌头也生锈般说不出话。
  “狄大将军是我朝难得的一代名将,抗击西夏元昊,平岭南侬智高之乱,战功赫赫,万人景仰,以行伍出身而位居枢密使,是我们大宋武人的骄傲。”追命侃侃而谈,自然流露出一种仰慕之情,听得狄原面容上一片霁色,“话说回来,圣上既然重用狄大将军,就是对他的绝对信任,狄将军怎么可能做对不起朝廷的事嘛?所以我身为四大名捕,遇上这等事关朝廷重臣清誉的流言,自然要查个水落石出,还忠臣以清白,回小人以严惩,对不对?”
  冷血看着追命滔滔不绝的活泼劲儿,刚刚被他搞得剑拔弩张的空气似乎又被他挑弄得轻松起来。忽然想到了大师兄无情关于追命的一段话。
  那天冷血与无情下棋,冷血又输了十目,不喜欢认输的他不由皱眉,“大师兄,为什么我每次都输你这么多?”
  无情纸扇轻摇,“我这是在锻炼自己的棋力。”
  “你跟其他人下棋也是这样吗?”
  “对,师父嘛,要尊老,所以要输他一目半。其他人,铁手是每次赢他五目半,任头是二十二目,棋仙张非是半目,……总之常跟我下棋的人都有固定的数目。只有追命……”一度得意摇摆的折扇被主人优美的手合拢了稍抵住形状皎美的下颚,无情沉吟不语。
  冷血倒是很关心,“追命怎么样?是多少目?”说真的,他不希望自己比追命还多。
  无情微微不悦,“他这个人,棋路就跟他的人一样,有时简直像没头苍蝇到处乱撞,毫无章法,虽然每次输给我很多,最后的棋局却没有一次是在我掌握中的。事实上总是我被他牵着鼻子走了。”说到后面,无情一贯神色淡漠的脸上浮现出了呼之欲出的可说是鲜明的忿忿不甘的容色。
  “啊?”
  “他这种不按理出牌的性格啊,在办案中是有利有弊。案子棘手时与其担心他闯祸而钳制他使其缩手缩脚,倒  不如顺着他的想法放手一博,说不定会有料想不到的转机。”无情客观地下了个结论。
  冷血认为很有道理。
  他一向都喜欢把认为很有道理的道理付诸实践。
  就像这次。
  冷血决定全力支持追命放手一博。
  就算会闯什么祸,坏什么事,冷血笃定地想,反正还有自己和自己的剑回替那个人扛着。
  所以,什么也不用怕。
  他的三师兄,他的笑容可爱的追命,就在他的身边啊。


冷是没有声音的,但有着我们的表情——HC哇的这句话
潜了,匿了,遁了,考试去也^^哇,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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