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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书籍名:《霜下香》    作者:意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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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求您放了他。”
  饶是李成恒知道他绝不会无缘无故来求见自己,却也一时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震住了,全然没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
  “谁?”
  方慕远已经从座位上起身,一撩袍子跪了下来,听李成恒这一问,几乎是咬了咬牙,才道:“魏放。求皇上开恩,放了他。”
  李成恒稍稍回想了一下,确认自己并未曾听说过这个名字,抬起头却又是一愣,当年听说将要有杀身之祸时都不曾紧张哀戚的人竟然已经红了眼圈,连连磕头。
  “你先起来,朕的确不曾扣押过你所说的魏放。”好歹是自己和先生都十分欣赏的孩子,李成恒见他当真伤心,也多了几分认真:“他是何人?”
  方慕远还在迟疑,李成恒已经要人将他扶了起来:“你说说看,也许朕可以试着帮你找到他。”
  他一脸坦然,绝不似作伪,方慕远呆了片刻,知道是自己病急乱投医了。只看了魏放留下的书信就以为他定是去找李成恒了。
  “草民失礼,”他整了整面容,才谢罪道:“请皇上恕罪。”
  “无事,只是这魏放到底是何方人氏?你不妨说来朕听听。”李成恒却不是那么容易糊弄过去的,立刻追问道:“为何你会认定是朕拿了他。”
  方慕远知道以他的能力,哪怕自己不说,恐怕不过几日的时间也就能查出来。一横心道:“魏放是前朝将领魏扬的手足胞弟。”
  “是他……”乍闻这个已经在久远记忆中的名字,李成恒也是一瞬失神:“魏放要为他报仇?”
  “我不知道,”方慕远虽然心思缜密灵巧,却也还是个尚不足弱冠的少年,何况事涉挂念的人,知道要他不在这里,不禁乱了心神:“我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他留了书信说要完成兄长的一个遗愿,等事情做完自然会回来。”
  关心则乱,李成恒笑了笑:“他既然要你等他,自然不会做出什么杀人放火的事,你安心等着就是了。”
  是的,关心则乱,如果李成恒知道此时他们谈论的人就在那人周围,恐怕就不会如此安然了。
  “打扰了皇上休息,草民告退了。”方慕远静下心来,想想也觉得李成恒说的有理,就要起身告辞。
  “等等,”李成恒却又笑了:“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来来去去?”
  他若有所指地往门口看了看,段诚和舒厉一人一边,站得笔直,目光如炬。闻言“唰”地挺剑出鞘,肃然按剑而立。
  方慕远已经定下了神,知道李成恒定不是想要他的性命,干脆不再开口。
  李成恒见他不肯配合,只好自说自话:“左右都是要等,你在这池州府中等着也是一样的。”
  他刚刚醒来,提了这么久的心神到底有些撑不住,轻咳了几声道:“去给方公子在园子里安排个住处。”
  这简直就是强迫的行径了,当然,因为强留的人是天子,这份强迫也就成了不得不接受的荣耀。
  是以当李成恒喝了药歇了片刻,再次将人召进来时,方慕远虽然还是恭敬,神色之间已经有些难看。
  “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方慕远,你可知先生当初怎么看你的?”李成恒歇了半日,看起来精神好了一些,对他的神情并不在意,却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方慕远再不满,也不能明着忤逆君王,只好想了想,摇了摇头:“草民不知。”
  “先生说你胸有丘壑,是宰辅之才。”这一次,李成恒将身边的侍卫都遣了出去,独留了他一人在屋中,灯烛下的天子似乎眉宇之间都多了和善,不复日间的气势,带着一些笑容,仿佛在回想:“可惜心无牵系,就像宝剑无鞘,恐怕有失仁爱,终要伤人伤己。”
  少年一怔,当时他一心只想着要离开那个“家”,没有注意其他事,没想到苏寂言竟对他有这样一番评价。
  李成恒也没有要他答话的意思,接着说道:“然而今时不同往日,朕不知道这几年发生了什么,却知道你已找到了当年缺失的东西。”
  “如何,可愿助朕一臂之力?”
  一片安静里,李成恒的声音似乎在萦绕,方慕远默默坐着,似乎是看着灯花凝了神,许久才道:“皇上,草民……草民粗鄙,不堪驱使。”
  “这可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呢,”听到拒绝的言辞,李成恒却也没有过多惊讶。
  方慕远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天子。三年前匆匆一见,他对李成恒和苏寂言,其实并没有过多的了解,却是毫无理由地相信,他们两个人,能给这个国家以新的希望。
  而今坐在对面的人,的确将这个国家引入了新的路途,也许走得还不够稳,却已经能隐隐看到前路的光明。
  只是,高官厚禄,位极人臣,并不是他心中所求……
  方慕远跪了下来:“方慕远不求闻达,还望皇上恕罪。”
  “那么,你心中所求为何呢?”李成恒掩口轻咳,复又开口:“茂林修竹,精舍二三,与他相对而坐?”
  方慕远猛地看向他,一时竟没有回答。李成恒抬了抬手,做了个虚扶的姿势:“起来吧,这没什么不好,朕也这么想过……”
  只是,每次想到,都有太多的东西紧随而来。
  衡州城下,那么多信任的跟随,一路进京时,那么多期待的目光,甚至是现在,河边那些上演着的生离死别,和那些经历了生离死别还依然愿意相信朝廷的民众……
  所有的这些东西紧紧相随,以至于那样的念头早就没了容身之地。他和他,并没有选择的余地。何况他知道,即使真的有,那个人,大约依旧会选这条路。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想要天下人,都有一份安定,都能怀抱一些美好、光明的希望。
  “好了,城里这些天不太平,你在这里等到那人回来了再走吧。”
  晚间的风透过窗子渗进来,虽然不大,也让两人一个激灵。方慕远顺手关紧了窗子,隔绝了冷风,屋子里便更形安静。
  “蒙皇上不弃,臣愿效犬马。”
  忽然响起来的声音让李成恒有了瞬间的迷惑,方慕远已经坐回了他对面:“臣答应。”
  既然身在此世,总有些事,是应当担负的。少年看着眼前一脸病容却仍自强打精神的帝王,不由心生惭意。
  李成恒露出欣喜的神色,他不再自称“草民”,而改成了一个“臣”字,便十分明确地说明了自身的态度。
  “好,”李成恒抚掌笑道:“你我君臣共勉,定当还大尧一个盛世。”
  天子与庶民的谈话,除了当事的两人,没有人知道确切的内容,只知道从第二天起,方慕远被委以参赞的职务,开始加入对池州军政事务的决议中。
  “皇上,你不能再这样下去。”方慕远放下手中的军报:“章大夫说过要您喝了药就去休息。”
  “咳,琼王的动作不寻常,”李成恒把手中的另一份军报摊开来,要段诚和舒厉等也靠过来看:“你们看,琼王与池州军相持了几日,彼此各有损伤,照理说燕国也该有动静了,偏偏驻扎在元雅的军队纹丝不动。”
  “无论如何,皇上应该好好养病,需知病去如……”
  “病去如抽丝,朕又何尝不知,”李成恒端起药来喝完,悠悠道:“朕倒是想慢慢抽这丝,可是琼王和黎九琛怕是等不及了啊……”
  何况,京中想来已经接到琼王谋反的消息,朝局恐怕不易稳定……
  其实京中倒远没有他想象中的危及,因为对琼王会反的可能性做了足够的预计,消息传来时,苏寂言很快召开大朝会,代表天子传檄天下,又令京营严加防守,安定了文武百官的心。
  “本宫知道了。”梁知砚稍稍福了身:“请苏相放心,本宫会好生处理。”
  德妃秦绯容听闻父亲叛乱的消息,吓得花容失色,跑到中宫大哭,梁知砚不敢擅作主张,便来询问苏寂言的意思。
  苏寂言本已打算歇息,听到通传又整理好了与她相谈了一番,嘱咐她将德妃软禁在住处,既是看管也是保护。不能让有心人做了文章去。
  “如此便多谢娘娘了。”苏寂言回了一礼,看着郭川送她出去,才舒了一口气,缓缓扶腰在一旁坐下。
  文勤见状忙为他递了热水:“苏相,回去休息吧?”
  苏寂言摆了摆手,靠着椅背阖眼停了一会儿。前两天的大朝会后,腹中就一直有些钝痛,服了钱大夫留下的药就舒缓了不少,他原本没在意,今天却又有加重的趋势。
  腹中的孩子已近五月,看来也会用自己的方式来抗议父亲的疏忽了。他轻轻按了按微隆的地方,眼中滑过一线温柔。
  孩子,再坚持一段时间就好。
  “苏先生,池州有信使到。”
  郭川的声音传进来,苏寂言心中顿时一凛,例行的信使今早已经来过,此时又有人来,想来是有特殊情况。
  “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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