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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GOLD WAVE

书籍名:《炎之蜃气楼 通往黃泉的风穴》    作者:桑原水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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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奥津宫再往前行,经过陡急的石阶後便看得见一个广大的岩地。此处隆起的海蚀台地被称做稚儿渊。
「好冷──!」绫子因刺骨的寒风而缩了缩脖子。太阳已大为西倾,波浪受到橘色的阳光照射发出闪光,化为一条光道。
波涛汹涌。浪涛打上岩地,有时溅起高高的水沫。通往岩窟的步道整修得十分完善。岩上架着步道桥,变得相当美观。高耶和绫子一边听着浪花碎裂的声音,往入口处前进。
「我在很早以前也来过,不过变得还真多呢。从前只是个岩地而已。」 传说岩窟是江之岛信仰的发祥地。江岛神社的本宫原来是在这个被称做「御岩窟」的洞窟里。
绫子现在的家是在横滨,这二十几年间她也来过这里几次。不过岩窟在昭和四十六年因落石事故而封闭,身为「门协绫子」的她进到岩窟还是第一次。
入口处放置了「落石危险,禁止进入」的告示。以念动力打开锁着的门,两人进入岩窟当中。没有人影。落石事故的调查好像已经结束了。 由於电灯全都熄着,里面是一片昏暗。他们借用了放在服务处的手电筒。
「进去罗。」
他们踏入岩肌裸露的洞窟当中,顺路往里面走去。这里与其说是洞窟,更要来得像是展示场,到处挂着图片和地学说明的牌子。
「我以为是像钟乳洞的洞窟,可是差好多哦。」也没有探险这种气氛。岩窟分为第一岩窟及第二岩窟。第一岩窟共长一百五十二公尺,比第二岩窟长了约四十公尺。传说弘法大师和日莲上人曾在这个洞窟内闭关参笼。 穿过展示场,眼前是叉路。左边是第一岩窟。
「有风穴的是哪一边?」
「嗯……,不知道耶,说明里说是第一岩窟。啊,可是这是人工风,所以说是真的风穴也有点……」
「嘘!」高耶突然竖起食指。绫子一惊,沈默下来。高耶压低声音开口了,「有人。」
「有人在?」
「……好像。可是有点奇怪。」
绫子也集中注意力观察四周。有种奇妙的气息蠢动着:「在里面。」
「第一岩窟有落石,应该不能进去的。」
「……嗯。可是有人。」高耶说着隐藏住自己的气息,警戒起来。绫子也跟着高耶静静摒住气息,不发出脚步声地往里面步去。
「!」手电筒照出了倒在前方路上的人。他们一惊,跑过去将之抱起。
「怎麽了!要不要紧!」即使摇晃对方的身体也没有半点反应。绫子好像发现了同样倒在前方的人们。
「景虎,这里也有!」
是戴着安全帽的工人们。高耶想着是否又发生了落石事故,以手电筒照亮四周:「奇怪呢。没有发生落石的迹象……」
「景虎……,里面有什麽声音。」
听见绫子这麽说,高耶侧耳倾听。
是男人的声音。以低沈的声音像在唱歌似地……不,不是歌声。像是读经。
(这是……)高耶听出那是什麽了。(是不动明王的真言。)
看得见烛火晃动。有谁在里面。
对方似乎注意到有人,真言突然中断了。尖锐的声音传来:「什麽人……!」
「!」高耶及绫子不由得戒备起来。男人的身影浮现在手电筒的光芒中。是个短发而身形粗壮的男人。有着格斗家般的魁梧体格、厚实的嘴唇及锐利眼光,是个像熊一般的男人。
(这家伙……)高耶及绫子之所以会防备来人,是因为对方绝非普通人物。
(被凭依了!)绫子也立刻感觉到了。只是瞬间面对面,他们便都察觉到彼此并非常人了。男人一看到高耶及绫子便站了起来,露骨地摆出戒备的样子。
「是换生者吗……」听见男人低沈的呢喃声,高耶摒息了。
「是哪里的人?里见的手下吗?」
「什麽……!」
「你们是来妨碍我的吗?里见。」
(怨将……!)绫子立刻做出备战态势。
高耶在他的虎眼当中注入力量,狠狠睨视对方:「……我们不是里见的人。你在那里干什麽?弄倒那些人的人是你吗?你是什麽人?报上名来。」
「什麽!那麽你们是……」
「不报上名来的话就把你从那个身体轰走。要不然把你送到另一个世界去也行!」高耶恐吓似地,身体发出强烈的斗气。男人听到这番话,似乎察觉高耶等人的身分了。
「难……难道你们是……!」
「报上名来。你是什麽人!」
「可恶……!岂能让你们消灭!」男人的身体瞬间涌出战斗性的青白灵气。高耶立刻想击出念,但男人的行动早了一步。
「!」青色的闪电贯穿黑暗奔驰过来。高耶反射性地庇护绫子,张起《护身波》。电气短路般激烈的声响爆发同时,洞内陡然被照耀得如同白昼。
「景虎……!」
对方的念再度炸裂,头上的岩石发出轰音崩落下来,往高耶及绫子头上直击。
「呜……!」一边护住头部,高耶千钧一发中放出念去击碎岩石。岩石化为砂尘倾洒下来。男人趁机穿过他们身边,往出口跑去了。
「等一下!」高耶如此叫道,就要击出《念波》。但是……!
「!」才惊觉「糟糕」,但事情已经太迟了。《力》又不受控制了。念超越了必要的量,又从高耶体内冲出。
「呜噢噢!」男人张起《护身波》,但来不及了。高耶误击的过剩之《念》,不只男人,连岩窟的岩盘都打碎了。巨大的冲击袭向整个洞窟。
「呀啊啊啊!」岩石崩落的轰响令绫子盖住耳朵。高耶从飞散的碎片中护住身体,勉强张开眼睛。
(《力》又……!)他在崩落的岩石彼方看见匍匐着想要逃走的男人。虽然受了重伤,但还活着。
「不让你逃!」绫子一叫,果敢地越过岩石追上去。
男人浑身是血,不是往出入口而是笔直朝连接第二岩窟的通道逃去,最後越过栅栏跳下岩地去了。
「等一下、可恶!」绫子好不容易越过崩塌的岩石,跑到外面时已经看不见男人的踪影了。她下了岩地,环顾四周:「在哪里……!啊!」
男人在那里。他经过岩地往稚儿渊跑去。绫子追上去。
「等一下!」绫子一边击出念一边奔跑,但男人虽然受了伤却仍身轻如燕地跑过岩地。好快。对方的影子消失在岩石阴影中,绫子焦急起来。 「啊!」一台电动小艇从男人消失的那一带岩石後方往海上急驶而去。男人乘在上面。一定是事先预备在那里的船。男人乘坐的电动小艇以猛速往海上驶去了。
「啊啊,真是的!」绫子气得跺脚。此时一个金色的物体穿过她的身旁往海上飞去。是高耶放出的『剑的护法童子』。护法童子追着电动小艇,在西方海上消失了。然後高耶走了出来。
「景虎……,刚刚那家伙……」
「……」
「景虎!」
高耶在岩地上蹲了下来,绫子吃惊地跑过去。高耶的脸色极差,而且肩膀在微微颤抖着。
「你怎麽了?怎麽了!景虎!」
高耶什麽话也没说,以手覆住嘴唇不停发抖。心跳剧烈。由於《力》不安定的情形变得剧烈,终於连身体也出现异状了。
「景虎,振作一点!」
「不……要紧……刚刚那个男人……」
「你们在那里干什麽!」听到从楼梯上传来的声音,两人吃惊地抬起头来。两个男人从通往奥津宫的楼梯出现。
「!」那不正是刚才的八代和开崎吗!(为什麽会在这里……)
「刚才传来落石的声音。是这一带吧?你们知不知道在哪里?」八代走下步道桥,对岩地上的高耶及绫子发问,「好像是从岩窟那里传来的?」
「我、我们一直都在这里的。我们也吓了一跳耶……那个……不太清楚,可是好像是从里面传来的。」
「你们没进去里面吧?那附近的岩地现在应该是禁止进入的。没看到告示吗?」
「没、没有。我们没注意到……可是我们只有在这里看看而已。真的。」
在拚命找藉口想瞒混过去的绫子身边,高耶一直盯着八代的脸看。他似乎在八代身上感到什麽可疑之处。
「你受伤了吗?」楼梯上的开崎如此开口问道。开崎步下阶梯,往这里走近,身上穿的黑色大衣和围巾受到冰冷的海风吹拂而飘荡。
「不、没有……、没事的……」
虽然绫子这麽回答,但开崎还是往这里走来。他走下岩地,来到两人身边。 高耶仰望这个高挑的男人:「你……」
开崎以眼角些微上扬的眼睛自眼镜里侧俯视这里。高耶反抗着这无礼的视线似地,狠狠瞪向他。开崎望着他的眼睛一会儿,表情突然缓和下来,也不管大衣会碰到岩地,在高耶面前蹲下了。
高耶感到吃惊,瞪大了眼。
开崎静静地开口了:「……你受伤了呢。」
「……」高耶重新警戒起来,再次狠狠睨向对方。
开崎以戴着手套的手指伸向高耶的脸颊,轻轻拭去伤痕渗出的血迹。
「……!」高耶一阵惊愕,但是却连拂开他的手都做不到。并不感到疼痛。手指的触感奇妙地温暖,高耶觉得好像什麽遥远的记忆被触碰了一般,摒息紧闭上眼。
开崎微微偏头,就像父亲对待孩子那样,凝视高耶的脸说了:「跌倒了吗?」
「……」
「不可以轻视在岩地受的伤唷。就算不痛,也要好好消毒才行。」如此说道,开崎缓缓脱下自己身上穿的黑色大衣。高耶又一阵吃惊,不了解他想做什麽而直盯着他看。开崎将脱下的大衣披盖在高耶的肩上。与大衣轻轻覆盖上来的感觉同时,温暖包围了整个背後。就像对方的体温就那样覆盖上自己一般。伴随着体温,高耶微微嗅到曾经在哪里闻过的香水味,令他睁大了眼。
「……」高耶因为惊愕而呆然了。
开崎再一次微笑,低喃似地说了:「……海风很冷。请保重身体。」如此说完,下一瞬间开崎已经敏捷地站起来了。他回到岩地上的步道,八代开口了:「已经好了吗?」
「嗯。发生落石的地方好像是岩窟里面。走吧。」
「是的。」八代回答道,跟随开崎往岩窟去了。
绫子慌起来了:「等、你等一下啊!这个大衣!」
虽然绫子大叫,但开崎不再回头,消失在岩窟当中。
「什、什麽啊、那个怪男人!竟然把这麽高级的大衣丢在这里!讨厌,这不是克什米尔的衣服吗!把这种东西丢在这里要我们怎麽办啊!他那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高耶望着岩地,仍旧一脸茫然。他抓着盖在背上的大衣,动也不动。
「景……景虎……?」
高耶坐在那里,还是动也不动。绫子担心地想看看他的脸,就在那个时候。高耶的双眼突然湿润起来,泪水夺眶而出,滑下脸颊。
绫子吓了一跳:「景虎!」
高耶睁大着双眼,直盯着一点。绫子慌张起来:「等……、你是怎麽了啊!景虎、景虎!」
「啊……」 高耶回过神来,回头望向绫子,以手覆住了嘴。他现在才注意到自己哭了。
「你为什麽哭了?怎麽了?」
「……我……不知道……」
「没有理由怎麽会哭呢!」
「……我真的……不知道……」高耶真的迷惑了。他不了解自己为何流泪。原因不明的泪水违反高耶的意志,怎麽样都无法停止。
「为什麽哭呢?觉得冷?还是伤口痛?被那个男人吓到了?」
「……不是……」
「那到底是怎麽了嘛……」
高耶只是不停地摇头。包围住身後那留有体温的温柔感觉令他觉得莫名怀念。心中好像断了线般、好像某种空洞被填捕起来一般……令人难过不已地……
「景虎……」
不了解自己哭泣的理由,高耶动摇了。
吹拂着冰冷海风的岩场上,巨大的波浪再次打上碎去。
(怎麽办……)藏在岩石後面的二阶堂丽子将这一连串发生的事都看在眼里了。她结束後藤议员邸的调查後,为了调查岩窟而来到这里。丽子听见落石的声音而慌忙跑过来,却偶然地在岩地看到高耶他们。丽子立刻紧张起来。
(没有错。)一边与神木交给自己的照片不断比对,丽子握紧拳头。
(就是那个少年没错。『36』号的重要证人。)
丽子的视力不差,而且对分辨他人的相貌很有自信。对进入岩窟的开崎及八代,她只想着「那是什麽人?」而不抱任何兴趣,视线一直紧盯着高耶。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他。)这样的话,果然那件咒杀事件还是与『36号』有重大关联了?若是这样的话,自己可不能在这种地方悠哉行事。
(必须连络主任。)丽子返回原路,朝附近土产店的公共电话奔驰而去。
* * *
绫子及高耶离开江之岛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西下了。车子在国道134号线上往叶山方向前进。大海沈入黑暗,远方灯台的闪光每隔数秒就发出光芒。
「在岩窟见到的那个凭依灵一定是怨将之一。」操纵着方向盘,绫子说道,「果然和我们预料中的一样呢。和《闇战国》有关。从明天开始,非加派人手全力调查不可了呢。叫《轩辕》来吧,好不好?景虎。……景虎?」
「咦……」高耶被叫了两声才回过神来。他从刚才开始就好像在想着什麽事。绫子本来以为他会这样沈默,是因为哭泣的样子被他人看到的羞耻而闹别扭,可是看样子好像不是。高耶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绫子对他说什麽都当成耳边风,总觉得他坐立难安的样子。高耶的膝上还是放着开崎的大衣。
「总觉得怪恶心的呢,那个男人。」
高耶微微一震,抬起眼睛。
「普通人对素不相识的人会做那种事吗?要是对女人做这种事的话,或许还会觉得『这家伙真是有够花言巧语的』,可是他对我看都不看,竟然是对你……总觉得怪怪的呢。」
「……或许吧。」
「会不会是他知道你是上杉景虎才对你这样做的呀?他在边津宫好像也注意到我们了。刚才的男人也说里见怎样怎样的。真是不能松懈呢。而且他们好像也有使用术法的同伴。」
(难道是怨将?)虽然这麽想,但绫子立刻否定自己的想法了。根据她的观察,开崎不是凭依灵也不是换生者。如果是这两者的其中之一的话,应该立刻就能察觉的:「到底是什麽呢……那个男人。」
「……」
「很可疑。眼神诡异。做那种事的人绝对怪异、怪异!一定有什麽企图!那副眼镜也让人不爽!」绫子主张着,气冲冲地生着气。
此时高耶开口了:「刚才那个叫八代的男人……」高耶低低呢喃,「那个男人,被灵凭依了。」
「咦?」地,绫子瞠目。
高耶将视线从前方车尾灯移向绫:「你没注意到吗?凭依灵的气息。」
「我、我一直在注意那个开崎的行动……」
「好像是个擅於隐藏气息的凭依灵。」
「那,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八代是凭依灵的话,是怨将还是什麽吗?是这样吗?难道开崎也是?」
「不。」高耶断言道,脸色沈了下来,「那个男人……」高耶这麽呢喃之後就闭口不语了。他就这样一直沈默着,绫子又觉得担心而看向他的脸。
「怎麽了?还在意刚刚的事吗?」
「……」
「景虎?」高耶不回答,轻轻拉近放在膝上的大衣。他从刚才就一直抓着那件大衣不放。
「真、真是的啦!你振作一点啊,景虎。那没什麽好在意的啦。偶尔会有的啊,那种突然没来由地做那种事的男人!不可以当真呀!而且你对年长的男人本来就很没辄,更要当心才行!」
「你说谁对男人没辄?」
「没、没什麽。说说而已啦。」
「……」对话中断,高耶又陷入沈思。他果然还是很在意那个男人的事。比起迷惑,高耶更觉得动摇。的确那个男人的行动是很唐突……
绫子没办法,只好又故意装出开朗的样子开口了:「随便怎样都好,可是那件克什米尔的高级大衣怎麽办?看,那种光泽。要买的话可是不下五六十万的耶。怎麽办?要这样收下了吗?」
「怎麽办……只能拿去还他了吧?」
「怎麽还?」
「什麽怎麽还?送到公司去还是怎样啊。」绫子把头发乱撩起来,「难道这件大衣是要我们到他公司去的意思?」
高耶虽然「不知道」地呢喃道,但绫子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这或许也能将之视为一种挑衅。若是对方与怨将有关,又知道自己的身分…… (可是为什麽……?)还有那个在岩窟当中的男人之谜。
──你们是里见的手下吗……!
那句话令人在意。若是怨将的话,一定是与里见敌对的人。是哪里的人呢?高耶让护法童子追上去了,不用没多久就能了解他的去向了吧。
岩窟的落石、江岛神社的收购计画、阎魔的梦、人鱼的出现……这些若全都与怨将有关的话,那麽这一连串的事件到底是怎样互相关联的?
「……」高耶一副和烦恼的绫子毫无关系的样子,独自沈浸在思考中。他的左手按在嘴上,右手紧握着大衣。
绫子虽然也在意高耶的样子,……但是无可奈何。现在也只有像千秋说的,自己非得振作起来,踏实地进行调查而已了。
绫子看到道路旁的家庭餐馆,故意发出了高高的欢声:「啊──!找到『龙虾』了!饿死了,我们进去吧!」
「!」 绫子突然粗暴将方向盘整个转去,将车子开进店里。
湘南的海上被冬日的黑暗包围着,波浪静静起伏。
* * *
另一方面──。
千秋修平和风魔小太郎到横滨来了。夜晚的本牧码头弥漫着雾气。千秋他们所在的地方,是被称做本牧码头D防波堤的那一带。左边是首都高速湾岸线,横滨跨海大桥浮现在青色的灯光当中。然後是码头的橘红灯光。
「冬天的港口好冷啊。」千秋站在防波堤前端眺望着跨海大桥,缩着脖子喃喃道,「喂──。还没来吗?你说的那个武田安宅船呀!」
「这个时候或许还太早。」身穿米色短外套的小太郎站在斜後方若无其事地回答。他将手中袋子里的中华馒头交给千秋,「只掌握到他们今晚会入港的情报,时间则无法确定。」
「……要是连贵府那优秀的风魔忍军都无法查出来的话,那对方的防备敢情是相当坚固了哪。」
对千秋的讽刺,小太郎完全不为所动:「这麽说的话,上杉《轩辕》的各位应该比我们更要来得优秀才对。我以为像这种程度的情报,你们早就已经得手了呢。」
千秋眉毛一抬。这个冷血忍者的讽刺由於是以淡淡的语气说出的,比起感情丰富地唠叨个不停更要令人觉得不爽快。小太郎一点也不在意,面无表情地眺望对岸大黑码头的灯光。船只的汽笛响起。千秋无奈地咬起肉馒头。
「……真是寂寞的宵夜哪。」
两人的任务,是阻止应该即将出现的武田安宅船入港。根据风魔得到的情报,载着神津岛灵石的武田安宅船今晚将会抵达横滨港。灵石是自神津岛的天上山采掘出来的,听说武田将利用这些灵石制造某种咒术兵器。船上载的灵石应该会由此处运往甲斐。这次的任务就是阻止他们并将之一网打尽。安宅船将会进入对面的C防波堤。千秋在各个要所都布署了《轩辕》,等待安宅船的入港。
时间将至十一点。船仍然没有抵达的样子。千秋蹲着咬着肉馒头,认真观察了一下小太郎的侧脸。千秋当然没有全面信任风魔。小太郎到底在计划些什麽?只是因为「被当做直江」就跟随上杉,这实在很不自然。可是千秋无法从小太郎的言行举止还是表情中读出任何情报来。千秋放弃集中注意力,拉了拉小太郎那束在背後摇晃的长发。
「可是你也真是一板一眼哪。竟然这样乖乖穿着黑西装扮演直江。可是这束头发没被挑剔吗?」
「服装的话,曾经被问了一次。就是那一天。三郎殿下问我为何没有穿黑衣服。」那一天,……就是高耶在广岛醒来那一天,「从那之後我就都穿黑衣服了。可是三郎殿下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头发。」
「对自己不利的地方全都不去在意吗?真是厉害哪。」千秋喝下铝泊包装的乌龙茶,「直江他啊,在工作中总是穿黑衣服这点,好像是将它视为丧服哩。因为也是和死人有关的工作嘛。这点倒真的很像他,该说是规矩还是死脑筋?景虎他也知道直江穿黑衣服的理由,所以才会拘泥这一点吧?」
「是这样的吗?」
「……好像觉得很棘手?」千秋说道,扭头仰望小太郎。小太郎微微眯起眼睛。
「你是说我吗?」
「咱家的大将很任性嘛。你们会这样绑手绑脚无法灵活行动也是为了这个缘故吧?景虎那家伙,因为你都不做出像直江该有的行动,别扭闹得可凶了。」
「身为侍从的职责,我已经全力办到了。」
「不是这样的……」千秋仰望小太郎,露出苦涩的表情,「我想你结果还是无法成为直江的替身的。」
听到千秋的话,小太郎很稀奇地不高兴起来了:「那是什麽意思?你是说我的『模仿术』不完全吗?」
「不是啦。你的『模仿术』确实很惊人。不管是直江的习惯、动作还是说话的语调,你全都模仿得很完美。我承认这点。不愧是风魔的首领。可是哪,不管你再怎样完全地模仿直江,在这个世上还是有个你无法瞒骗的人存在。」
「……」
「那个人就是景虎。」
小太郎的脸僵住了。正因为他对自己的模仿术相当有自信,因此自尊心多少被刺伤了:「为什麽?三郎殿下是以自我暗示将我视为直江的不是吗?」
「可是他还是会了解的。只有直江的事会这样哪。首先从你口中说出来的话就不一样。采取的行动不一样。……这种时候直江应该会这样说的话,你却不说出来。应该这样做的行动,你却不做。所以景虎混乱了。」
「……」
「景虎他啊,不了解为什麽直江不做出直江该有的行动。他很混乱,胡思乱想,神经衰弱了。」千秋望向跨海大桥,「不管你再怎麽做,都只有让隔阂更深而已。你没办法成为直江的替身的。」
小太郎被说到痛处,皱起眉头:「……那是我无法完美地饰演直江这个人的意思吗?」
千秋讶异地回望过来。小太郎难道是感到焦躁?口气听起来相当迫切。
「你是说我办不到吗?」
「小太郎,你……」
「……」
──没有感情的机械真是幸福。
最近奇妙地时常想起这句话。这是何时听过的话语?紧紧黏附在脑中,无时无刻压迫着小太郎。高耶的声音更重叠在直江的话上逼迫而来。
──像你这种机器人是不会了解的!你这种人,只要努力去磨链杀人的技俩就行了!
小太郎觉得胸口一阵压迫感,绷紧了脸。
「我不了解──……」小太郎低低呢喃道。「我到现在仍然无法了解那个男人。直江在箱根所采取的行动,到底该如何分析才好?到现在我仍然找不出答案。为什麽想进入镜中?那样简直就像殉情。」
「……」
「我想知道那个男人的精神构造。为了做到这一点,我认为非得先了解那个男人行动的关键──『三郎殿下』这个人不可。」
「然後呢?」千秋催促他说下去,「一年又十个月跟在『三郎殿下』身边,你觉得如何?」
小太郎的表情浮现些许苦涩:「……愈来愈弄不清楚了。」
「哦……?」
「昨晚,回到房间後三郎殿下说了。说『这是复仇吗』。三郎殿下像这样,自己扯开衣服,让我看他的伤口那样说了。」
──你应该有话要说吧?对变成这样的我,你应该有要做的事吧?
小太郎什麽都无法做。那之後小太郎一直在想。若是直江的话,那个时候会对他说什麽?会采取什麽样的行动?一直在想。
这一年又十个月。对直江的模仿应该是完全无缺的。可是高耶每当自己开口说话就会感到异样和不满。小太郎注意到了。高耶在烦躁。用那双眼睛倾诉着某种不满。即使嘴上不说,高耶也会用他的眼神将自己的感情压迫上来。笔直地逼迫上来的感情令小太郎不知如何是好。对於没有任何以心灵深处与他人接触经验的小太郎而言,高耶那毫不客气且不留情的眼神只是一种极度野蛮的凶器而已。为了忍耐,小太郎必须成为『直江』。
该怎样做才能完全成为『直江』?等到小太郎注意到时,他已经将全副心力都灌注其上了。就像磨练忍者的技术一般。在景虎面前成为完美的『直江』,这就是目标。这没有任何感情因素。只是忍者的上进心令他无法就这样处在半好不坏的局面。只是这样而已。
千秋默默仰望小太郎的侧脸一阵子,抱着膝盖喃喃开口:「……你啊,难道……」千秋以视线追着缓缓流过桥下的车尾灯,「从以前就一直想成为直江?」
小太郎陡然睁眼:「想成为直江?」
「看起来像这样呢,你啊。所以才会这样一直烦恼不是吗?」
「不是的。我只是需要资料而已。像那个男人的心理模式。」
「那为什麽会像这样消沈又沮丧?……还是说,你那是一种自卑感?」
小太郎狠狠瞪大眼,露出像般若一样恐怖的表情睨视千秋。千秋有点害怕地退後了几步。
「别、别这样嘛……」千秋挥手安抚他,「会像这样生气,你也变得蛮有人味的了嘛,小太郎先生。可是,与其拿直江那种人当范本,我倒觉得多效仿我一点还比较能成为堂堂的人类哦。要是你有那个意思的话,我随时都能成为你人生的老师哦。怎麽样?够亲切吧?」千秋说着发出声音从吸管吸着乌龙茶。
小太郎的表情虽然少,但看来有些不悦的样子。然後他好像又再度陷入沈思当中。
千秋想着「怎麽每个家伙都是这副德性」,叹了一口气。
「哦?」风改变了。强烈的港风突然转弱,温暖而混杂着灵气的风开始包围这一带。看来船靠近这里了。
「好像来了哪。」将剩下的肉馒头塞进嘴里,千秋站了起来。这个时候,小太郎突然回头发出锐利的叫声。
「安田殿下!」
「?」一回过头去,仓库街的彼方传来复数的粗大喘息声。千秋吃惊地凝神一看,在雾气当中有一群黑色的物体:「那是什麽……?」
「野狗……」小太郎从味道中分辨出来了,「是野狗群!安田殿下!」
「什麽!」
「如我们料想的,你们好像真的来了!上杉!」
狗群当中传出高亢的女声,千秋及小太郎一惊。在灯光之下,来人露出身影。什麽时候出现在那里的?那是个脚边跟随着数十头狗群的……金发外国女性。女人穿着红色长筒靴及黑底红线、像军服般的服装,手中拿着好像是调教用的鞭子。
「哼,你是安田长秀吗?上杉的换生者。情报泄露到你们手中的事,我们老早就知道了。别太小看武田的《乱波》了。」
「这真是,竟然来了个令人全身发颤的性感大姐哪。」千秋不怀好意地一笑,将含在嘴里的吸管「呸」一声吐掉了,「……《闇战国》也国际化了?」
「真遗憾哪。安宅船改变入港的港口了。」
千秋与小太郎同时瞠目:「什麽……!」
「可不能让你们在这儿阻挠了我们的好事。今晚到这里来的只有我一个人。为了前来取你们的狗命哪。」
「……啧。安宅船没来,反而来了个红靴子的外国佬哪……」 千秋徐徐开始积存念,「WELCOME横滨。要我来给你放个欢迎的烟火吗?」
「真是只长舌的夜叉哪。就像高阪殿下说的一样。顽固又烦人的家伙,上杉。」女人的眼睛发光,自脚边舞起的灵气吹起金发,「我是山县三郎兵尉昌景!安田治部少辅!川中岛以来的胜负,就让我们在这里清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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