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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魔王的监禁

书籍名:《炎之蜃气楼第03卷 硝子的守歌》    作者:桑原水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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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直江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阴冷昏暗的仓库,空气中有刺鼻难闻的味道,透过一扇小窗照射进来的月光落在墙上。
他的双手被捆着举过头。往上看,发现自己的手腕被镣铐拷在房梁上。看来,他被囚禁了。
(被绑了?)他轻轻咬了下舌头试图恢复意识,直江集中精神,想要击毁手腕上的镣铐,如果使用念动力的话,这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
(?)没有反应。直江抬头,手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再次集中精神,却仍没感觉到镣铐变松。事实上,根本什么动静都没有。他有些急躁地将注意力集中到身前堆叠的箱子上,试图用力击破它们,但是箱子纹丝不动,他大惊失色。
不能用力了。是不是击中他的闪电让他变成这样?又或者会不是别的什么?会不会有什么东西在吸他的力让他的力流失……那么?
(吸力结界?)森兰丸在不久前就在松元使用过这种少见的结界。这不是随便什么力量就可以布下的结界——暗战国中如果不是具有一流水平的怨将是绝对不能做到的。最上中有谁能布下吸力结界呢?或者说……
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他。(会不会是……森兰丸?)
直江倒吸一口气。(这是不是说,织田是最上的幕后主使?)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这场战争就不单是最上和伊达的战争了。如果织田已经把手伸向了东北地区的怨灵的话,那伊达显然已在兵力上先输了。并且,织田现在将最上当做掩护企图毁灭伊达,那么他们应该就快要进军仙台了。
最上和芦名凭依在着名的政治家的身体里,织田就像如影随形的幽灵一般,操纵着这一切。
(看来这件事不会轻易解决了。)直江试图挣脱手铐,但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的,却只让手铐更深入嵌入他的手腕中。他有些急躁了。
(该死!)他咬牙低咒。
突然,仓库的门从外面打开了。沉重的开门声使直江吃了一惊,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仓库外刺眼的灯光明晃晃地照射进来。
一个年轻人站在门口,脸上透着一股灵巧,年龄与高耶相仿。仅是一瞥就能察觉,那身体里有两个灵魂。
(他是凭依灵?)
「小次郎,老鼠好像醒了。」
年轻人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再一看,发现那儿还站着一对中年男女。
直江狠狠地瞪视他们三个。表情严峻的女人先开了口:「你个上杉,现在是别想逃了。被囚禁的感觉如何?」
「……」
「看来是你独自策划了这么一个愚蠢的计划。如果你想打探敌方情报的话,这么做也太明显了吧。」
「话不是这么说的,义姬。打探情报也是战术之一,我们应该格外提防这个。有古语说『隔墙有耳』。」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子——凭依在议员直岛身体里的最上义光抚慰着义姬。
「但可恶的是,他听见了我们的谈话。」
「你们在策划什么?」直江压低嗓音问道,「凭依在像直岛、林平这样有名的议员身上,你们要做什么?」
「即使你知道了又怎么样?单凭这些情报,你能做什么呢?」
直江语塞。
光义走进他:「你设么都做不了,身为换生者,不能使用力的话就什么也不是了。或者,你准备结束这条生命,再抢夺另外一个身体吗?」
「……」
「很好。但我们会在一切结束之前一直监禁着你,并将会用暗示使你成为我们的战力。」义光伸手,握紧了直江的下巴,补充道,「暗战国的怨灵衣已听说过无数次上杉夜叉众的名字。你们的调伏能力已将浅野和柴田送往了另一个世界了是吧?我知道这些都不是你自己的意愿,但谁让你的名字是夜叉呢?」
直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是直江信纲?上杉景胜的首席军师直江兼续的义弟?我们最上深受他的迫害,在东北的关原大会战出羽战役中,他的军队是与我势均力敌的枪金对手。不过,尽管他是我们的敌人,但他那仗打得实在漂亮。景胜公能有那样一个军师实在是幸运。」义光的眼中浮现了凶狠尖刻的笑意,「但我们不想听见这名字。」
「你们准备对我做什么?」
「对我们来说,让你忘记一切是易如反掌的事。但我们需要你的力量。」
「直接说吧,你们在搞什么阴谋?仙台发生的奇怪的事也是你们搞的鬼吧?你们准备在仙台做什么?」
义光轻蔑地看着他:「你都记下来了吧?好吧,如果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兄上!」
「没关系,义姬,反正他是不会再回到他同伴那里了。」
「!」直江脸色一沉。
看着他,义光沉着地说:「自我们从长眠中醒来,这三年中,我们尽心观察了这世界,我们听见的、看见的这所有的一切,无法用言语描述。人们生活在物欲横流的社会,商品由我们从未见过的东西铸造而成,不再使用陶器和铁。所有的技术都用来创造可怕的妖术,我们看到的越多,就越了解这社会有多壮观,这是一个在我们岁月中想都没法想的光辉时代。这样一个国家,我想,若没有神明压制的话是不行的。」
「……」
「我想更多地了解这个世界,为此,在这短短的三年间,我凭依不同的宿体来使自己更熟悉这个社会。但当我透彻地了解这社会的时间里,我却马上发现,这国家根本不是神明的净土。」
没错,这是一个人人拥有平等权利,利益、财产都得到充分保障的社会,去把这样一个社会和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的战国相比,是愚蠢的。死亡,对现代人来说,是远离日常生活的。为什么这些理应懂得人生真谛的人却如此诋毁这社会的重要性,致使他们看不见任何积极的事物呢?
「如今的社会就像一个庞大的生物,它需要我们的力去推动它。那么,那些拥有改变社会、拥有执政权力的人为什么不依靠自己的力量去为这世界做些改变呢?」义光冷峻的目光停留在半空中,「如果你仔细看,你会发现,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将人们从追求极乐的欲望中解救出来。在这人们终于可以生活在不用时时担心死亡的世界中……这不是我想看见的结果。」
直江瞪视着义光。
义光似乎疲惫地笑了一下:「这国家现在的都城是以前的江户,现在叫东京,是吧?」
「?」
「现在所有的纷争都集中在那儿,依我看,争夺之战就要开始了,都城该更换了。」
(他们在计划着移都?)
这是近来一些多谋的政府官员想要清除压迫政府行政及财政的阻碍而积极地提出建议,旨在分散所有东京的管理职能。一时百家争鸣,包括提出「移都之论」的,要求迁移地城彻底转移政权,而提出「分割首府」的,建议分割首府权力下放到不同的行政区。而主张迁都转移核心权力的「立新都城」的一派人,比如国家议会——而这正是光义所说的。
「的确,在那个城市集中了太多的权力,不过它很快就会变成一个一无所有的城市。如果不改变它的话,那会是一个到处都是流浪汉和行乞者的地方,是一个玷污灵魂的地方。座落在这种地方的都城会带领这和平时代走向堕落。」
「!」
「很快,东京的统治地位将被颠覆,迁都行动马上就会落实。除了我们,没人能给这社会带来这革新,我们最上要紧紧抓住政府的权力,用我们的双手将日本扭曲的社会状况转变并重新塑造它。」
「那……」直江无语了。
最上义光继续说:「你知道哪座城市最合适作为都城吗?那是一座没有灾难,水资源丰富,拥有低廉价格市场的城市。搭乘现有的交通工具,离东京大概只有一个小时的路程。这座城市有自己的国际机场,符合所有这些条件的城市只有一座——仙台!」
「这就是为什么……」
最上光义静静地笑了:「嗯,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占领仙台。一旦我们成功了,我们将建立它为国家的新的都城。山形市将会成为新的市中心。仙台在东北地区已经拥有了相当重要的地位,因此,即使迁都的行动有些仓促,它依然能很好地接受这次转变。」
「所以,这就是——就是你们凭依直岛和其他人的原因!你们企图利用他们在政治上的影响力来达成迁都的目的。」
义光的眼神中透露出野心勃勃烦人气势:「嗯,对。这在东北地区颇有地位的人就该为我们的利益服务。推动迁都会使他获得更多的权力。我们宿体的知识、力量会让我们推动整个日本的变革。仙台是哦我们的城堡,让我们的城堡成为都城是为了统治整个国家。」
「!」
「为此,我们必须占领仙台,驱赶伊达政宗,将那个城市掌握在我的手中。不超过六个月,我们就会将它立为首府。我们要让城民看看他们真正的统治者,都城必须得是灵魂和信仰都纯正的地方。我们是不会饶恕阻挠我的怨将的。」
「你是不是在仙台设了净化土地的结界?」
「是,但不止那些,」光义目光一紧,「我们会操纵仙台市民的思想,我们必须不遗余力地完成成迁都。不过要改变公众的看法,光是几个有影响力的政治家还是不够的,很多大企业的分公司都设在仙台,现正形成一张遍布整个国家的网。为了实现『最上的日本』,我会让每个男人、女人和小孩成为迁都之战的战斗力!」
「你要给他们洗脑?」
义姬在身后给出了回答:「在这结界里面的所有人和灵魂的力量都将为我们所用,它们会同时接受洗脑。我们将会在他们的力量中植入暗示,地气可以一次性的对大量人实施催眠,这就是我们在仙台设的结界的作用。」
「你们是认真的?」
义光不屑地哼了一下:「如果我们不是认真的话,为什么要做那么多事?」
「!」
「这个叫直岛的男人想要摆脱受贿凶杀案的丑闻,同意与我们交易。很好,如果我在这一时机之前凭依他的话,他大概要求我帮助他成为下一届首相的。」
「……」
「我将仙台的计划交给我的儿子义康。他只是作为那里的指挥官,不过他拥有出色的灵力,他会主导用以催眠暗示的金轮大法……ダキニ天法!」
(ダキニ天法……!)
他们在不遗余力地利用灵狐进行着催眠暗示,而且在仙台那么大的地方,没有比洗脑更有效的方法了。全力以赴的话,他们可以催眠整个城市——或者更糟的是,可以催眠整个国家!
直江收紧下颚,义光似乎对他恼怒的反应很满意。
「我们的灵狐将会给先前阻挠我们、对我们做过卑劣的事的人洗脑,以牙还牙。而你,什么都不能做。我们最上将通过占领山形市来统治全国。我建议你最好乖乖地在一边看着。」
「你……」
「这个地下室被布下了吸力结界,伊达小次郎将会保护它。你是不可能和他拥有同等力量的,所以,想逃跑的话,你就死了这颗心吧。」
直江震惊地注视着那个年轻人,而他却安静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是伊达小次郎……)
「很好很好,最终,你将会协助我们占领仙台,」光义阴险地笑着,「你将会成为我们的指挥者中的一员。」
放声大笑着,义光拉着义姬和小次郎离开了地下室。
当他们转身离开时,直江察觉到小次郎似乎想说什么,但……
地下室重新变为一片黑暗。直江一时间吃惊地缓不过来。
他们正策划着侵入这国家的核心部分,试图在执政党政府中篡夺权力从而统治全国。他们不止是想参加暗战国来实现他们这次人生的野心,而是想在400年后重新统治这现代社会。
(多愚蠢……)给整个仙台的居民洗脑的计划看来会在结界完成后马上实行。他们将洗好没有违和感的把最上义光作为他们的国王,对他说的话根本不会去怀疑。他们将在最上义光要求迁都的命令横冲直撞的进行野蛮杀戮,如果他为了达到目的而使手下的怨将凭依跟多的宿体的话——
(如果我们不当心的话,整个日本就会落入义光的手里!)
上杉是不会允许这种蠢事发生的。由400年前的怨将来掌管这世界绝不是开玩笑的事。上杉将会拼尽全力阻止暗战国干扰到这个世界。
直江集中所有的主义力,想从手铐中解放自己,但依然没有用。他继续挣扎着,手腕红肿疼痛,他却没有停止。他必须要离开这里,如果他不去提醒别人话——
(我该怎么做?)直江在脑海中呐喊——(景虎大人!)
*
有人在地下室后面繁茂的灌木丛中注视着这一切。
森兰丸残忍地笑着低声说道:「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他转身离开,落在他身上的月光使得他看起来像一尊冰冷的雕塑。这山形出羽的月夜孕育着暗藏的凶险,不详地阴冷着。
*
她已经两天没联系到直江了。
绫子的不安与日俱增。高耶从政宗那儿回来的那晚,绫子最终还是抵不过焦虑的心,潜入了山形市。当她探听到在山形市一居民区内,一辆很像直江的Cefiro神秘爆炸的消息后,她吃惊得脸色苍白。
几乎是可以确定的,直江发生了什么事。但绫子不能丢下自己的职责去寻找他。
她开始警惕义光的结界,与此同时,她还在全力驱散着被吸入容器的灵体。光是调伏还是不够的,被驱散的灵很快又重新聚集,而她却只能重复着做同一件事。更糟的是,被吸引到这的不止是灵体,能促进灵形成团块的付丧神也被吸了进来。
尽管她提出了协助的要求,景虎却仍没有取回力的迹象,绫子只能独自一个人不堪重负地保护着灵。
实在看不下去了,国领开口:「如果你累了的话,明天开始我来帮助你。」
「啊。没关系,我可以的。」
「如果你太拼命的话,会伤害你自己的。」国领坐在榻榻米上,递过来一杯大麦茶,「你应该打个电话给你另外的伙伴。」
「不,不行!我绝对不会那么做的!」
国领瞟了一眼固执地抗拒着的绫子。
绫子烦躁地说:「我不能指望着长秀那样一个自私善变的人。所以别让我向他寻求帮助!」
「你已经别无选择了。这样的自负你我都知道是没有益处的。」
绫子感觉被看穿了,一时语塞,她有些闷闷地说:「我会试试看……」
「很好,从你驱散了灵而它们又重新在结界点聚集看来,那里被施行了真言。而真言对分散力量源泉的攻击是不起作用的。」
「这看上去就像是真言将灵力作为了力量来源。所以它才是分散的?」
现在被布在仙台的地气结界是一种真言结界(一种用来实现某种特殊目的的结界),也被称作是催眠结界。它可以通过操纵地气来给结界里的人洗脑,但灵查告诉他们,这种结界的真实范围应该是现在的4-5倍大,利用中心设在仙台的「容器」,这圆形结界自身就可以作为地气操作的平台。
绫子小声嘀咕着:「如果之前和景虎接触的是伊达,那么我们就能相信设下这种结界的人是最上。伊达完全是在防卫,并且有迹象表明,他们是在阻挠死者的复活的,但话说回来,既然他们知道了我们的动向,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打算继续观望或别的。」
「伊达是在知道那个年轻人的真实身份的情况下放走他的吗?」
「那……好像是这样的。我担心的是,景虎说他还遇见了高坂。」
国领的双眉紧皱:「武田的高坂弹正?那个中川岛海津城的将领?这真让我感觉到奇怪。这么说的话,我们和大名政宗生活在同一个时代也是件不同寻常的事。如果我不知道这一切的话,我大概会想立即去和他聊天的。」
「高坂应该在很早之前就察觉到地气结界,但我不知道他究竟在打什么算盘……」绫子的语气加重了,「不管怎么说,我们需要找到阻止这一切的方法。单凭我自己的力量是阻挠不了那个真言的,除非是景虎能像在松元那样使用他的力……」她的声音低下来,目光投向了高耶的房间。
国领抱臂沉思:「那年轻人的母亲住在仙台……很明显的,他在困扰。」受直江之托来帮助高耶的国领思索着,「那好,让我来看看这是不是能解释一切的根源。」
*
高耶在寺院的主庙里,他茫然地注视着祭坛里的大日如来像,沉浸在寂寞的思绪中。
妈妈……这个词在他的脑海中静静回响着,却不能传达佐和子。佐和子她,无意中看见应该在松元的儿子,带着迷惑和吃惊跑到了他面前。
「你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如果你告诉我的话我会来看你的。」
「……」高耶没有回答。
看见她长大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的儿子,佐和子圆润的脸上浮现出安心祥和的笑容。
「你看上去真好。」佐和子仿佛看不够一样,一直凝视着高耶。
身高的差异使得高耶不得不低头俯视她,看见她束在头后的发簪,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的身高已经那么高了令他又吃了一惊。
他从没注意到他的母亲是那样小的一个人……
但那个笑容——毫无疑问,是佐和子的,似乎一直没改变过。这和他还是小男孩的时候,在茂盛的玫瑰园里见过的笑容一模一样的。
「美弥现在也很好吗?她现在该是初二的学生了吧?我想她会不会更像是一个姐姐呢?」
高耶静静地看着佐和子。
「让我听听你说话,高耶。」
他的名字从他母亲的嘴里吐出,和任何人呼唤他时都不同,只属于她的称呼他的方式,没有任何人能做到的,比别人更温柔,更亲切,并且……
「高耶?」
高耶握紧了拳,佐和子身边的那个不知所措的孩子攥紧了她的衣角:「妈妈,那是谁?」
目光收回,佐和子转向那个男孩:「俊介,这个哥哥是……」
「我不认识你。」
佐和子吃惊地望向高耶,绫子和国领也同样意外地看着他。
「我只是一个过路人,我们完全不认识,只是陌生人而已。」
「高耶……」
「是你切断了与我们的联系,是你独自一个人逃跑了。」
「!」她儿子的话语刺入了她心中。
对母亲做出那么愚蠢的事高耶自己也很难以置信,但他嘴里的话却不间隙地蹦出。
「你为何要小题大做?这并不是我来这看你或其他什么,你用不着假装。事实上你很困扰是吧?即使你在微笑,你心里却在想:这个混账在这里做什么?你根本不想看见被你抛弃的孩子是吧?」
绫子使劲拉着他的手臂阻止他,但……
「因为我是那个让你郁郁寡欢的废物的孩子!」高耶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迈入了过往的人群中,绫子尾随着他,可……
高耶大步地冲向反向的人流中,感受着从背后追过来的佐和子受伤的眼神。
他才是那个小题大做的人。他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他并不是真的对佐和子怀着恨意……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是被她抛弃,她已经忍耐的够多了,因此他无权责怪她的离开,他不能指责她。
没人能剥夺她追求幸福的权力,就算是她的亲身骨肉也不可以。
(我明白的……)他是明白的,但为什么说出来的却是那些话呢?
(事到如今,我有什么权利去责怪她呢?)盘坐在主庙的榻榻米上,高耶抬头望向屋顶。
看见母亲快乐的脸,他应该高兴才对,一个孩子除了希望自己的母亲幸福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希冀?
(我真是个混蛋。)我只是个蠢货,高耶这么想,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我究竟是不是景虎?)
*
「这真是个美丽的月夜,不是吗?」
他吃惊地向声音的方向转去。门移开了,国领站在那儿,「你看,月亮只比柿子树高一点点,仙台的七夕就要到了。」
高耶狠狠地瞪着国领:「你是来给我讲道理的吗?」
「看来你已经掌握了数息观,做得很好,你现在能够和你自己的内在做一些联通了吗?」
「如果我能做到那种事的话,我就不会是一个山里的道教圣人或别的什么了?」
「这就是你不充分信任自己的地方,你还没有认识到你真正的力量是吧?」
「?」
国领沉稳地走来,将他的手放在大日如来前:「你看,信仰是一个朝圣者为了完成旅途而为自己集聚的力量,这是对祈祷的力量的补充,是神明对佛祖的保佑,佛祖的和你的力量,还有来自各方的在内部蕴含的力量,彼此之间是不可分割的,这力量,这宇宙的力量,相互平衡时,升华为神明强大力量,然而,尽管你还没走完全部的旅途,你却已经拥有了信仰的力量了。」
高耶紧锁双眉「」
「让我们来说说你?你怀抱有信仰的力量,但自欺却深深地植根在您的灵魂里,如果你有意愿引出你的力,你就可以做到。但是你却在抗拒它。」
「我没有抗拒它!」高耶生气地回答,「我试着印出它,但在紧要关头我却根本不能使用力,这不是我的错!景虎才是阻止我使用它的人!」
「不,是你,仰木高耶!」
一字一句冲击着高耶,他震惊了。
「我不介意你的经验不足,但你却在封锁自己的里,因为你自己已经察觉,却将目光从你的真心中移开,因为你根本不明白却假装紫几很了解!这就是为什么你伤害了那些你根本不该伤害的人,那些真正了解的人是不会那么大意地去伤害别人。你在假装了解自己,事实上你什么都不明白,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我只是一个孩子!所以我不懂任何事!是这样吧?」
「我不知道那些!你在说服自己你很了解自己,那想法让你很高兴,从而你原谅自己的失败,你表现得就像个任性的孩子!你误导着自己一次次地这么做。当你真正了解你自己时你会发现原谅自己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闭嘴!」高耶大吼,寺庙里回荡着他的声音,「到底是怎样我怎么会知道?!我根本完全不了解!真正的我或者……如果我知道那些的话,我会……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做?!」
国领的双眉舒展开来,高耶的话听上去似有弦外之音。
「你是说景虎才是真正的我?有着仰木高耶这张脸的景虎?那么我不是我自己?我根本没有记忆,我怎么才能把它们唤回?!」
「你给我了一个机会。」
「我不会做景虎的替代品,这是不可能的,对我来说,用我的肩膀来承受他们的四百年是不可能的。」
「年轻人……」
高耶低下头,肩膀不住地颤抖。
国领注视着高耶紧握的拳。再次看见他的母亲似乎击碎了他内部的一些什么。所有他封闭在内心的情感宣泄了出来。
「因为我……我不是她的儿子……」他喃喃着,「我是夺取了她儿子肉体的陌生人。换生者的父母不停更换——直到换生到下一个宿体前,每个人都过得很好,即使是那些给了被认为使他们的孩子生命的父母也一样。」
「……」
「我们才是背叛他们的人,我们是欺骗他们的人……」高耶低语道,「『对不起』或者『原谅我离开你』——我根本没有权利去期盼一个她的道歉,我根本没有这个权利。」
国领瞪大了眼睛。「」
「我才是那个该道歉的人……因为我是自给她给予我生命起就在欺骗她的人,但为什么我却又这种感觉?为什么这种感觉让我那么受伤害?为什么你离开了我们,只为你自己寻找幸福……为什么我那么憎恨我唯一的母亲?!」
「年轻人……」
高耶紧紧地抿着双唇,急促地呼吸着,握紧的拳似乎在抵抗着这让人难以忍受的想法,脸上写满了痛苦的神色,「如果除了接受景虎我别无选择,如果是他们的愿望是让我变成景虎……那么我会这么做。」
「……」
「但那样的话,我就大概真的会变成母亲的陌生人了,是吧?」他的肩膀颤抖着,「至少……如果我拥有景虎的记忆的话……我大概就不会这么想了……」他喃喃自语着,深深地闭上眼睛。
国领注视着那样的高耶,不再说话。
月亮悬挂在柿子树间。一阵风吹来。
(上杉景虎……)
花园的阴影里,昨晚上的那个女人始终观望着主庙里的二人。
(哈,那么这就是父亲所说的上杉的夜叉众了……)女人不悦嘀咕着,意识由不是这个身体的灵魂控制着。
(如果我阻止了他,那么就连父亲都会承认我作为一个将领的资质了。)凭依在这个身体里的灵魂——最上义康,对着上杉景虎露出了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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