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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最后的真实

书籍名:《炎之蜃气楼第07卷 霸者的魔镜》    作者:桑原水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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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右手拾起了镜子。
血滴从袖口不停滴落,染红了船板。抱在他怀中的、最爱的白色野兽,现在正闭着双眼仰起颈子,紫色的嘴唇微微开启着。
吹过湖上的冷风微微拂起波浪,摇晃着两条小船。
一直看守着男人动作的风魔小太郎,看到他最后的选择,开口说话了:「……这样就好了吧。」
「……」
「你不后悔吧。」
「将这个人……」直江痛苦地凝视着怀中的高耶。
「……」
再一次用力闭上眼之后,直江倾注了深深的决意,开口了:「请将这个人解放吧。」
小太郎吃惊地瞠目。
从直江口中说出来的话,与他所预想的答案完全相反。总是沈着冷静有如戴着铁面具的小太郎,露出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样子回视直江。
「我希望将这个人从镜中解放──」
「直江……你……」
「我不希望这个人死去。我希望他活下去……」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直江以憔悴的双眼望着湖面的一点。他将拿在手上的雌之恙镜与高耶的身体一同抱住,说:「请救他。」
这是在向谁请求呢?直江以嘶哑的声音,再一次喃喃道:「请将这个人……,从这个疯狂的男人身边解放吧……」
小太郎看见泪水从直江的眼睛里流出,静静地滑过那冰冷的面颊。
「我不希望这个人死去。」
「……」
「拜托……」
「──直江……」
那是直江最后选择的答案。
头脑当中已是一片空白。不管是对自己的执着或是对他人的爱情,就连它们的终结,自己除了放弃之外别无他法。明白了这一点,比起悲叹,直江除了向身为自己最后的真实屈膝之外别无他法了。
那或许只是肤浅的肉欲也不一定。人们或许会责难他,只是因为得到让高耶继续活下去的可能性,所以对於肉体的愚昧欲望又再度复苏了而已。或许是这样也不一定。直江这样想着。就算这样也好。同时他也强烈地这样觉得,这就是真实。已经无法逃离,这是自己身为自己最后所留存下来的、无法动摇的真实。
「我希望他活下去……」
这是一直被你所束缚的我,就连自己本身也无法颠覆的、最后的回答。
直江的右手紧握着镜子,将之朝向巨大的龙──景虎之父——北条氏康所抓着的雄之恙镜举去。龙缓慢地扭动身躯。直江再也没有迷惑,将封魂镜面向雄之恙镜。
「请将那面镜子面向这里吧。」直江哀求似地向龙说道。
龙那金色的眼睛,俯视着与之对峙而毫不退缩的男人。
虽然这段思念只有痛苦,但是活过这四百年的膨大时光,赢得的真实只有唯一一个、除了这个之外别无他物了。以压抑的声音彷佛在痛苦中呻吟般地。倾注这太过深沈的所有烦闷。不是发誓,而是向神忏悔般地。──说着,我爱你。
闭上双眼。将划过脸颊、宛如血般的泪水转为知罪的真挚之证,深刻领会似地说道:「请救他。」
拿在手上的雌之恙镜发出赤红的光芒,开始生出热度。或许是感知了雄之恙镜就在身边吧。龙所持有的雄之恙镜也呼应似地开始发出红光,不可思议的声音在雾之湖上响起。那听起来就彷佛变成镜子的恙之鸣声。
「就算解放了他,也不一定能够在你怀中的人身上复活。」风魔小太郎如此告诫着现实,「就算这样也好吗?就算解放了灵魂,也不一定可以回到那具肉体当中。就算这样也没关系吗?你不后悔吗?」
直江彷佛要斩断迷惘似地,拚命地不断摇头。
或许得不到永远,得不到带来永恒幸福的、通往终结的钥匙……就算背对了前往净土的门扉,自己也……
(希望和这个人一同活下去……)他再怎么样也无法说明在最后如此祈望的自己的心。明明知道活下去只有痛苦,为什么却又远择了「生」这条路呢?
(我……做不到。)他无法选择死亡。因为不希望他死去吗?还是因为自己还不想死?真实究竟是哪一边,他却也不想知道。因为预感到自己做下最后的选择的根据,会让自己看见自我丑恶的极限,直江已经不愿意再思考了。
「请快点解放这个人吧!」直江以精神与力气都被磨耗殆尽的表情、悲鸣般的声音如此倾诉着,「拜托……!」
氏康所化身的龙,笔直地俯视着这里。以手臂抱着自己儿子的这个男人,那宛若祈祷般的思念似乎传达到氏康那里了。
龙将抓在前足的雄之恙镜好似伸出般地使之面向这里。
回应似地,直江以右手捧起雌之恙镜。
恙兽们相互呼应的不可思议声响,响彻了整个湖畔。那就像是栖息在芦之湖的精灵们之美丽歌声。两面魔镜所发出的红色光芒,慢慢地重叠了。然后光芒传进彼此的镜面当中,当两面镜子发出的赤红光芒成为一直线的时候──。
!眩目的闪光包围了一带。雌之恙镜开始放出了惊人的能源。
「什……么……!」
湖面激烈地起伏,拍起巨大的波涛。巨大的力量吸引住雌的恙镜。狂岚卷起。拿在手中的雌之恙镜被极度强悍的力量吸引过去了。直江拚命地握住镜子,但这股吸引力不是寻常的强力。
「啊啊啊……!」突然间有股什么东西从镜中被吸出的感觉,手中的镜子忽然地变轻了,直江吃惊地瞪大了眼。
就在这个时候,风魔小太郎开始行动了。一发枪声突然响起。
「呜!」子弹擦过直江的右手。由於激痛,雌之恙镜不由得掉落在小舟的地板上,有个物体间不容发地从水面跳跃而出,一点声息也没有地在小船上着地了。
「什么……!」出现的物体是恙。在吃惊的直江做出反应之前,恙迅速地叼起掉落在地板上的恙镜,再次跳入湖中。
「等一下……!可……恶!」
直江立刻以念波狙击,但小太郎以护身波阻挡,伤不到他。恙「啪!」地踢起波浪,跳近小太郎的脚边。
「你这家伙……!」
「我已经照约定把镜子借给你了!」小太郎托枪做好准备射击的态势,高高地叫道,「剩下来的就只有解决你了!」
「……!」
小太郎站起来,接着扣下了板机。直江也不给予可乘之机,在眼前以护身波回击。枪声响起。被念壁弹回的子弹画出了一道弧线,一个接一个落入水中。
突然在下一瞬间,响起巨大的声响卷起烈风。波涛翻滚,小船被剧烈地晃动起来。
「呜……!」直江抱住高耶的身体,从汹涌的波涛当中守护着他。
好不容易张开眼睛越过肩膀看去,波浪卷着巨大的漩涡,水龙卷将大量的水吸往空中。龙已经潜入那当中了。
「氏康公……!」
骇人的飞沬及猛烈的雾气封闭了视线。由於被吸上空中之后像大瀑布般落下的水与雾,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白茫一片,发出号音,龙再度消失在湖中。直江拚命地抓住在激烈的浪涛中摇晃的小舟边缘,只是一味地忍耐着这股猛威。
然后水龙卷变得微弱,波涛也渐渐平息下来,等到雾气散到能够看清四周时,已经至少经过十分钟以上了。
「……」
直江好不容易向雾的彼方──到刚刚为止都还存在着龙的一带看去。漩涡几乎都已经完全消失,现在只留下巨大的波纹往四周扩散而已。注意一看,小太郎所乘的小舟也不见了。
是被漩涡卷入而翻覆了吗?不,那个小太郎是不可能会出这种差错的。
被水从头上淋下,身体都完全湿透了。头发和衣服都滴着水,船底也积了不少的湖水。
直江看向怀中的高耶。他的样子没有什么变化。直江一惊,表情变得僵硬,开口呼唤他。
「高耶……」接着他拍打上高耶的面颊,「高耶……?高耶!」
冰冷的脸颊一点反应也没有。直江好似被什么附身似地拚命摇晃着高耶的身体,拍打着他的脸颊。
「高耶!请你醒过来!高耶!高耶!」
肉体已经死了。这具肉体会复苏,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会去依赖神佛的力量,只不过是求一时的安心罢了。本来就是不可能的。就算顺利让他从恙镜中解放出来,他会醒来的机率也几乎是零。
虽然清楚这一点,直江还是呼唤着高耶。以拚死的样子、就像要将他从死亡的世界呼唤回来般地激烈,直江拚命地不断叫着高耶。
即使如此,高耶坚固地闭上的双眼还是没有要打开的样子。一点些微的动弹也没有,肌肤也没有恢复血色。
果然还是不行吗?这个人已经不会再复生了吗?果然一切都太迟了吗?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迟得只能放弃了吗……!
「张开眼睛!呼吸啊!」直江以彷佛要呕血般地思念狂叫着,「请你回来!」
在握住他的手臂的手腕当中,绞尽全身的力量,「高耶!」
高耶的眉间微微颤动了一下。
直江吃惊地张大布满血丝的眼睛。
微微开启的嘴唇震动,下一瞬间喉咙发出声响吸入了空气。然后渴求着氧气、如喘息般地开始呼吸了。
「高……耶……」
在怀中的高耶开始了自发呼吸。彷佛哪里痛苦似地皱着眉头,然后他的脸颊开始有了血色,眼廉也轻轻颤动,终於慢慢地张开了双眼。
朦胧的视线缓慢地凝结成影像。然后他以未曾失去光辉的、活生生的双眸凝视着直江的脸。
「……直……江……」
「……」比任何宝石都要澄澈美丽的虎之瞳,正凝视着自己的眼睛。被那股光芒紧纠住胸口,罪人再度落下泪来。
「……」露出不可思议似的表情,高耶慢慢地抬起手来,想要拭去直江脸上的泪水似地伸出手指。
就在那个时候,他突然注意到口中的异物,高耶将之以舌头顶出,用手指拿了起来。
那是颗小小的珠子。里面镶着微小而放着光芒的大日如来之珠。一定是这尊如来的加护,使得他的身体能够一直维持在假死状态。
「直江……」
高耶虽然叫道,直江却没有回答。他只是流着泪,连眼神与高耶相对都办不到地低垂着头。不知高耶是了解了直江经历了生死以上的选择,或者只是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他还是一张茫然的表情。
现在的直江就连呼唤他的名字都办不到。抓过湿濡和服滑落了一半以上的高耶身体,直江这次紧紧抱住了他。虽然高耶的身体冰冷而湿濡,但直江的确从中感到了温暖。听得见心脏跳动的声音。
直江慢慢地放倒高耶的身体,让他躺在地板上。
高耶毫不动摇地仰视着默默覆上自己身躯的直江,轻轻地开口了:「就和我相信的一样……」
「……」
「等到我再次醒来时,你一定会在我身边──」
彷佛要封住他接下来话语似地,男人湿濡的手指覆上高耶的嘴唇。他就这样将脸凑近高耶的颈脖。微微皱起眉头,闭上了眼,男人抓起他的手抚上自己的面颊,嘴唇触上野兽些微出声的喉头。
直江,高耶轻轻如此唤道,呢喃似地向他说了:「……谢谢你。」
宛如要吸起那自己没有资格接受的话语般,男人流着泪,将冰冷的嘴唇覆上对方的唇。接受充满痛苦的吻,高耶的脸颊落下了溶化血水的泪珠。
湖面寂寥悄然,然后雾气将深蓝的湖水覆盖隐没而去……
* * *
覆盖芦之湖的浓雾,不消一小时就完全散去了。彷如镜子般的湖面反射出晴空万里的蓝天与美丽群山。阳光相当强烈。湿濡的身体应该不用多久就能乾透了吧。
从湖心驶回汽艇来到接近九头龙神社的栈桥,是高耶的指示。照着高耶的话操纵着汽艇,直江注意到自己所受的伤不知在何时已经痊癒得差不多了。自己应该是受了相当重的伤的。以为再也无法动弹的伤口,却不知什么原因几乎都癒合了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
直江才一觉得奇怪,在一旁一直睨视着前方的高耶就突然开口了:「听说芦之湖的龙所流的泪被视为圣水,能够治癒疾病和伤痛。」
「……」
「所以混有龙之泪的芦之湖湖水,被视为神圣之水。我从大叔父那里听说的。」
直江连反问都忘记了,看着高耶的侧脸。猛虎的瞳眸毅然地睨视着前方。
忽然高耶现出回过神来的表情,向直江回过头去:「我刚刚──」
「……」
直江以严厉的眼神看着高耶。对於这样有时会无意识地回到从前的景虎的高 耶,直江到底想着什么?高耶无法读出他所想的事。
凝视着这里的直江那极度冷静的表情,让高耶到目前为止经验过好几次的不安又在胸口复苏。
两人就这样闭口不言。
汽艇到达了接近箱根园的古木栈桥。
在九龙头神社的境内,倒落着一个男人的屍体。
看来似乎还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里的事。
从汽艇下来,来到九龙头神社的高耶与直江,在染满了血迹的石阶及男人遗体前静静地伫立着。
「……」在凄惨的遗体前,高耶一点惊慌失措的样子也没有。他只是以认真的表情彷佛调查现埸的警察官似地凝视着。
然后他又突然经过通往湖边的参道走向湖岸,来到湖水边。
在约一公尺前的浅滩里,沈着一个反射着光芒的物体。光着脚的高耶踏入湖中,拾起了它。
那是远山所持有的手镜。吞没了恙的手镜虽然破裂而产生了裂痕,但形状还完全留存着。高耶将之以手掌包裹住。
直江看着站在水边、身着白色和服的高耶背影。
高耶没有回头,开口问了:「你是来救景虎的吗?」
直江的眉头动了一下。
高耶又凝视了一阵子湖面的一点,再次问了:「你是来救景虎的吧?」
直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无法忍耐沈默的人是高耶:「你会来到这里,是为了救景虎的吧。才不是来救仰木高耶的,对吧!」
直江还是保持着冷静:「我是来救你的。」
「不是我,是景虎吧!」
「是你。」
「那是在说景虎吧!」
回过头来的高耶是认真的,而且是打从心底愤怒的样子一目了然。和直江再会的高耶,在他胸口中复苏的,是那一天在富山离别以来──不,从那更久之前就一直持有的、对直江的隔阂。
「你不是因为我是仰木高耶所以才保护我的。关於我的事,你明明就什么也不知道……」
「……」
「我不要那种可以看穿的温柔。」
直江的胸口彷佛出现了裂痕般地一阵疼痛。忠实的男人,佯装冷静倾听高耶的话语。男人闭上眼,再一次告诉他。
「是你……」
高耶闭上眼,静静地不断摇头。
「不是高耶。」
「是你。」
「你就是这样!不要再把景虎应该承受的痛苦推到我身上了!」
直江的眼眸中出现了冷酷的光芒。那很明显的是愤怒:「你是打算又这样从我身边逃离吗?」
「逃走的人不是我。你只是把我当成替身而已吧?你只是想着如果是仰木高耶的话,是不是就能为你接受景虎不会接受的东西罢了吧!」
「……」
「你太卑鄙了。真是个狡猾又精明的人。你只是觉得没有过去的仰木高耶对你正好方便而已。就这样遇见我,假装一副对仰木高耶十分重视的样子。事实上你根本就没有考虑到仰木高耶的任何事……!」
如此大叫后,高耶彷佛要抑止住兴奋的心情似地闭上眼睛一会儿。从湖面吹来的风,吹乱了高耶的头发。湖水泛起波浪,冲上直江的脚。
然后高耶抬起脸来,以沈静的眼神望向直江:「你,喜欢……景虎吗?」
宛如冰冻般的沈默造访了。但是直江的表情还是没变。男人像冰一般的瞳眸,只是回视着高耶。
高耶从正面承受他的视线,没有移开清洌的瞳眸。
「你应该知道的。」
「……」
「我是如何不停地想着你。如何地被你威胁,憎恨嫉妒着你。我对你的所有一切感情,在我侵犯美奈子之前,你就全都知道了。」
高耶咽下了一口唾液。听见美奈子的名字,感到害怕的人是高耶。那是自己在梦中叫喊过不知多少次的名字。但是那到底代表什么,高耶还是未能了解。
「美奈子是谁?」
「……」
「你的过去到底……」
「你全都知道吧?因为让事情变得如此的就是你。不管是我会强奸美奈子、把她从你身边夺走,还是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所设下的狡猾圈套。」
高耶虽然对直江那过分冷酷的语调感到害怕,但他还是鼓起勇气想赶走怯意。
「你到底是要高耶为你做什么?就算景虎是如你所说的人,高耶也什么都办不到。」
「你不是做不到。」直江锐利地直盯着高耶,「我不会让你说做不到。不管你是谁,我的心也不会改变。不管是上杉景虎也好,仰木高耶也好,除此之外的任何人都好……你的灵魂这个存在,支配着我的一切。威胁着我,伤害着我。你应该察觉你本身的深重罪孽,停止寻找逃避之道了才对。」
「你……我真的不能了解……为什么景虎非要威胁你不可?你并不是景虎的敌人。应该比任何人都更要是他的同伴才对吧?你不是他忠实的家臣吗?不是景虎优秀的部下吗?」
「我是忠实的家臣。是服从你的臣下。可是在那之前……」
「……」
「我是个男人──是个人。」
高耶微微地僵直了身子。直江以冷彻的语调说下去:「因为我是个男人,所以不能忍受这样被你压抑控制。对於比自己还要优秀的这个人,总有一天要将他征服、得到胜利,我不由得会去这样想。我只是个无法舍弃这种愚昧野望的、一个男人罢了。」
「……」
「我虽然是你最好的同伴,但同时也是你最严厉的批判者。对於像你这样完美的人、就像人类理想的人……我总是将充满缺陷的自己曝露在你面前。你的存在威胁了我。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要总有一天能获得胜利。」
「直江……」
「我……喜欢你。」直江面无表情、丝毫不带感情地如此说道,「我爱着你。」
「所以……」对於宛如他人般机械似的直江言语,高耶不知该如何应对了,「所以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行了。」
「就算你说这种话……」高耶不了解直江为何要这个样子以机械般的表情来对自己说出爱的告白。直江从口中说出的话语,除了彷造品之外没有其他的感觉。这是真心的吗?还是含有其他的意思?高耶就连它的真伪也无法捉摸。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对於被直江的言行所摆弄的自己,高耶又开始觉得凄惨。由於过分的愤恨,眼泪似乎又快要夺眶而出了,「你以为我什么也做不到……」
「……」
「你打从一开始就认为我无法为你除去痛苦。认为我什么事也不会为你做……!」
「那么……」直江静静地说了,「你能让我抱你吗?」
「……!」高耶害怕地肩膀一震。
「你能像女人一样地接受我吗?」
「你……」
「你能做到的,就只有成为我暂时解除痛苦的道具而已。你能够赤裸着让我按倒,接受我而欢喜的扭动身躯吗?」
高耶的表情划过一阵战栗。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背后感到寒冷的东西流下,身体紧绷地僵硬了:「你……把我……?」
「……」
直江毫无感情地凝视着变得苍白的高耶脸庞:「明明就做不到……」直江说着眯起了眼,「连成为让我忘记痛苦的道具也做不到。还说什么想要救我……请不要随便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了。你的缺点,就是那无止尽的傲慢和自大。」
「不是的……」
「我对你什么期待也没有。你不可能为了我而舍身。说什么为我牺牲、为我劳心献身这种事……你是个在最后的最后,还是觉得自己最重要的那种人。」
高耶不断地摇头。他找不到任何回答的话语,只能抵抗似地持续着无言的否定。
「就算你说不是也没用的。那样的话,你……做得到吗?」
「……」
「明明就做不到……」
高耶只能不甘地不断颤抖着而已。想要向这个以丝毫不能反驳的言语刺伤自己的男人回说些什么。想要向这个冷然地说出对自己毫无期待的男人,报以复仇的一箭。
但是不管自己说什么,这个男人都不会听进去的吧。他所指摘出来的,有一半以上都是事实。将肉体献给另一个男人这种恐怖的事,是绝不可能的交易。就算对方是自己极为信任的人,不,正因为是能够信赖的人,高耶更是不可能做到。他只是害怕。高耶害怕自己如此纯粹地信任的对方,竟然是以那样背德的欲望眼神望着自己的事实。
但是直江就连高耶这样的心情都非常了解。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高耶会拒绝。
被他说自己「根本什么都做不到」是非常痛苦的。他是这样地想为守护自己的人除去痛苦的。高耶什么都做不到。让他失望地说出这种话、被死心的对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是如此令人不甘的事。他只是觉得无尽的愤怒、悔恨……
「为什么要哭?」直江低低地问道。
被直江这样一说,高耶才注意到自己正流着泪。
「你是在同情我吗?」
「……不是……」
「那么,你是在同情你自己吗?」
高耶颤抖着身体,用力咬紧下唇。他以彷佛要射穿对方的视线睨视直江,压抑着声音喃喃道:「你想要拥抱的,不是我。」
「高耶……」
「你想要拥抱的,是景虎吧!」吐出似地这样叫道,高耶往栈桥走去了。然后再也没有回头。
直江默默地凝视着他的背影。
高耶被寒冷冻坏了似地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肩膀,离去了。
就这样,再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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