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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书籍名:《跑官》    作者:田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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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它是个小村,可在社会上产生巨大影响,有点像当年的井冈山革命根据地,虽是星星之火,必有燎原之势。”

这时一位护士进来说:“陆书记,王秘书长打来电话,请你接一下。”

陆浩宇说:“你告他,就说我马上回去。”又对高其厉说:“下午有个座谈会,我得回去了。”

两人的手握到一起,使劲摇着。

陆浩宇说:“老高,你可真是一身正气,不减当年。

你的想法很有点意思。只可惜我明年就要退下去了。要是还能工作三年五载,定能让你梦想成真。”

“可惜啊!”高其厉说着松开手,“你快回吧,不要耽误工作。”

在楼道的拐弯处,陆浩宇回头一看,高其厉还在病房门口朝他挥手。他也挥挥手,以示再次告别。就在这挥手之间,他感到心里很沉,尽管高其厉并无半点沮丧,但惟其如此,他心里才感到更沉重,并有一种悲壮感从心头升起,鼻子酸了一下,几乎要掉下泪来。



下午,在陆浩宇主持座谈会的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一件让祁云提心吊胆的事。

先是陆伟打回电话来说:“妈,有件麻烦的事,你说该怎办?”

祁云问:“啥事?”

陆伟说:“有个人,是我大学时同班同学的亲戚,整天缠着我,要送五万块钱,让我爸说一句话,把他的职务向上动一动。他现在是石油公司的办公室主任,想当副经理。你说能答应吗?”

祁云烙守“下不为例”的诺言,忙说:“伟伟,你爸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可不敢胡答应。”

陆伟说:“可是我那同学又写信,又打电话,刚才还挂来长途电话,就不容我说个不字。”

祁云说:“不管怎么说,不能再给你爸增添麻烦了。

你多作点解释,就说你爸从来没有受礼的规矩,让他自己努力,做好工作,从正经渠道上来,是不会有问题的。”

陆伟说:“你同我爸一样落后于形势了。这话我不知说过多少遍,没人相信。在现在的人眼里,所谓廉洁是不存在的,你不收礼,人家就会说你廉洁吗?没那一说。人家说的是,不收是不想给他办事,是嫌钱少,或是他的送法不对。妈,明白吗?”

祁云说:“爱说啥让他说去。”

陆伟说:“妈,人家说见不上我爸见见你也行。说你很能干,能拿事,到你这儿碰了他也就甘心了。你说怎办?”

祁云想了想说:“那你就领他过来,我来对付他。”

陆伟说:“妈,你可得掌握点分寸。如今不收礼就等于得罪了人,你再弄得人家下不了台,那就结下仇恨,咱得罪不起人啊!”

祁云说:“我知道,你放心吧。”

陆伟说:“那过一会儿他来了,我就领过去了。”

祁云说:“行。”

放下电话,祁云想,既然是儿子同学的亲戚,就得热情点接待。就端过一盘水果,泡上一壶茶。然后坐下来静静动脑子,考虑如何才能使对方放弃送礼的念头,还不至于感到太难堪。

正在这时,门铃响起来。祁云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个中年,一个青年。那中年人间:“这是陆书记家吧?”祁云以为就是陆伟说的那人,就说:“是。请进吧。”

两人进来了,祁云让到沙发前说:“请坐。”

两人坐下了。

祁云问:“陆伟哪去了?他没来?”

中年人说:“谁是陆伟?我们不认识。”

“那你们是从哪来的?”祁云问。

两人支吾,不愿说明。

“那你们来我家找谁?”祁云又问。

“就找你。”青年人直杵杵说。

祁云一下紧张起来。现在诈开门抢劫杀人的案件时有发生,会不会是两个歹徒?她脑子反应快,手脚也来得快,伸手拉过一把椅子来,双手扶着靠背站到椅子后面。

一旦发现不对劲,将椅子朝对方一推,可阻挡一下,她就可以撤退到厨房里。厨房门上有碰锁,能关上;厨房有菜刀之类,可以自卫;厨房有后窗,还可以向外呼救。

来人见她站在椅子后面,忙站起来说:“你也坐呀。”

祁云说:“我腿疼,坐下不好起。你们坐吧。”

两人又坐下去。

祁云问:“你们找我有啥事?”

青年人说:“告状!”

祁云说:“告状到纪检委、法院去。”

中年人说:“纪检委、法院都办不了这个案,所以只有找陆书记。”

祁云说,“陆书记不在家,你们到他办公室去吧。”

中年人说:“我们上午去了,秘书说陆书记到医院去了,把我们推出来。我们到医院门口一看,根本没有小车,明摆着是哄我们。下午又去,说是开会去了,又把我们推出来。没办法,只好找你来了。”

祁云说:“我是陆书记的家属,而不是陆书记本人。

家属只管柴米油盐,管不了工作上的事。你们走吧。”

中年人说:“你腿有病,我们不多打扰。有封信,你交给陆书记,别人我们不放心,他们会扣压的。只有你,一定能交给陆书记。希望你能帮帮忙。”

祁云说:“这个我能办到,你就放下吧。”

两人站起来。青年人从包里掏出一封信搁到茶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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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两人抱歉地笑着点点头,走了。

一场虚惊。祁云感到自己的举动好笑,同时也很抱歉。早知是两个好人,应当给人家倒茶才对。可是社会治安不好,人们的生命财产没有保障,他们这些当领导的,更是坏人两眼紧盯的目标,实在怨不得她呀。

这时陆伟打回电话来,说那人下午有事,要妈别等了。放下电话,祁云猛想到今天是周未了。丈夫今天该吃鸡,可买回来的鸡腿、鸡翅没啦,她得赶快出去采购,而且得买熟的,市电视台、文工团办什么节目搞什么活动多在周末,自然要请市委领导去。有时,丈夫还带她一起去玩玩保龄球什么的。如果买生的回家再做,怕误事。她忙穿外套,找竹篮,并拿起那封告状信捏了捏,想起那两人神秘兮兮的样子,很想知道是告谁,可不敢耽搁,就撂到丈夫书房的写字台上,急急地出门去了。

由于祁云的紧急操办,陆浩宇下班一回来,四个菜已经摆到桌上了。

祁云问了一句:“今晚有活动吗?”

陆浩宇说:“没有。”

祁云不无遗憾他说:“早知没活动,鸡腿不该买熟的。

不是我夸海口,这鸡腿远远不如我做得好吃。”

陆浩宇尝了一口说:“没夸大,的确同你做的差得很远。”

祁云说:“因为我的丈夫最反感浮夸虚报,我说话敢带水分吗?”

陆浩宇说:“看来知我莫过妻。但愿所有一切方面都能如此就好了。”

祁云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丈夫话中有话。这本是他们之间颇有争议的长谈话题,但祁云烙守“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吃饭时一定要保持平静愉快的气氛,就撂下这个话茬儿,进厨房端饭去了。

饭后,等陆浩宇看完新闻,祁云正要进书房取那封信,门铃响起。开门一看,不禁有些惊讶:“啊,黄市长!”

黄山柏边进门边说:“祁云嫂子,你这一称呼,就显得生分了。你最初称我山柏,后来称我老黄,现在又称市长,不断升级啊!”

祁云说:“现在不是兴称职务吗?快快请坐。”

陆浩宇也略显惊讶,忙站起来:“那我记取教训,老黄坐吧。”

黄山柏边坐边说:“这就对了。我们做同学的时候,就是老陆老黄相称嘛。何况我们是在家庭内部见面呢,”陆浩宇同黄山柏,十五年前确是中央党校同班同室的学员。两人起居照应,出入相随,有时常常聊到深夜。一天晚上,聊到兴奋处,两人坐起来拥着被子说话。黄山柏说:“老陆,这次学完回去,我倒希望把咱俩安排到一个县,你做书记,我做县长,用一个五年计划,总能把一个县搞好。”陆浩宇说:“搞好一个县,五年恐怕不行。”黄山柏说:“五年不行十年。用十年时间搞出个样板县来,咱们也就能交代了。”

毕业后,陆浩宇和黄山柏被分配到隔地区的两个县工作,分别任书记和县长。水流千转归大海,没想到两人在各自的地区转来转去,最后都调到东华市来,黄山柏早一年来当市长,陆浩宇迟一年来做书记。两人到了一块,梦想成真,说不来有多高兴。可是正如俗话说的:居家朋友相亲,同僚兄弟反目。只过了一年多,就开始降温,个人间往来渐少。再往后,就更生分了,甚至有了磕碰磨擦。

难怪对黄山柏的登门造访陆浩宇夫妇均感惊讶了。

祁云忙着沏茶,拿烟。摆水果,一切就绪后,就对黄山柏说:“你们聊,我不搀和,我到隔壁串个门子。”

黄山柏说:“茶我喝,水果吃不下去,快别忙乎了。”

祁云走后,黄山柏说:“我今天来,不是市长来找书记,而是找老同学来聊聊。”

陆浩宇说:“非常欢迎!我这人不好动,甚至有点惰性,这你是知道的。”

黄山柏说:“我知道,所以我就主动找你,自从我们成了同僚,反倒有些疏远了。奇怪吗?我认为不奇怪。锅碗瓢盆难免相碰,一起工作哪有不磕磕碰碰的时候,一二把手闹不到一块儿,甚至很对立,互相告状、拆台的现象很普遍,像我们这样,还能坐到一块儿,己是很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