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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书籍名:《跑官》    作者:田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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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也不仅仅是由于鸟瞰,她发现丈夫脑心那一片头发最近的确又脱落了许多,快成光脑皮了。她相信这不是太阳反光造成的假相,而是真真实实的事实,是丈夫近来又向副县长位子冲刺的结果。

这天晚上睡下后,纪兰不再一味地闭着眼享受丈夫的爱抚,而是近距离观察丈夫的头顶,并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抚摸。这样一来使刚刚被挑逗起来的滚烫激情顿时冷却,全然没了情绪。她记得镇党委书记的任命文件下达的那一天,她炒了好多菜,陪他喝酒庆贺,也劝过他:这是多少人争的位子,让你得到了,该满足了,仕途无尽头,还是身体要紧。他也答应说:行了,以后顺其自然,如有机会前进一步,何乐而不为!若没有机会,也就算啦,安分地工作,让你放心,这行了吧?然而这话说过才只有一年多,他就又不安分了。她搜肠刮肚,想讲出一番道理来,好好劝他一回。

“你这是怎么啦?”陈晓南有点奇怪。

“别急,等等。”纪兰说。

“啥事?”

“我有话说。”

“说吧。”

“近来你的头发掉得厉害,仅几个月,歇顶面积就扩大了起码一倍!”

“没关系,陈佩斯还故意剃光头呢。”

“陈佩斯是喜剧演员,你……”

“我是政治舞台上的演员,这点代价不能不付。”

“可我宁要无冕的满头黑发;也不要乌纱帽底下的光瓢头。”

“难道你爱我就是爱这头发?”

“可头发和人体是有关系的。不要忘了自己的话,头发是人体的黑匣子,就和飞机和舰艇上的黑匣子一样,它记录着人体的营养、体质、疾病等各种状况。你说这是科学家说的。”

“那我再说一句话,也是科学家说的:人的脑神经细胞有一百五十亿个,开发利用的还不到百分之十,还有百分之九十多的脑细胞在那里闲着。多动脑子就是对那闲置脑细胞的开发和利用,挖掘大脑的潜能。至于掉几根头发,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皮毛之事,用不着大惊小怪。”

“可用脑过度是可怕的……”

“你是被周科的死吓坏了。不是动脑子的人都会得脑溢血。”

“可你每冲刺这么一回,人就瘦一圈,我担心身体出问题呢。咱现在过得挺不错了,不用无止境地追求了,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呀!”

陈晓南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我是说过以后顺其自然。可是一过四十五,咱这一生就没戏了。我四十四了,你难道不知道?供我争取的时间只有一年了,如果丧失这次机会,我将死难瞑目啊!”

纪兰企图说服丈夫的决心,一下子土崩瓦解。她知道,他决定了要干的事,九牛二虎也别想拉得转。供自己选择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同以往一样,支持他,配合他,关心照顾他,使他身体尽量少受点损失。

她长长地叹了一声。



早上起来,陈晓南还在熟睡,纪兰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计划这个星期天怎么样过。丈夫说,既不开会,也没有其他公事,那就意味着这个星期天他又要钻在书房里度过了。那是让她十分不安的一种情景:时而伏案写划,时而仰头苦思冥想,烟不离嘴,一支接着一支,搬进来时才刷过的房子,其他屋顶都还白白的,惟有书房的屋顶熏黄了一大片。屋顶尚且如此,那气管那肺叶会是一种什么情况,简直不敢想象。她想改变一下这种情况,同丈夫一起到大堤公园里玩玩,使丈夫放松放松,也少受点烟害。因为丈夫的抽烟有个习惯,只要离开书房,办公室,会议室这些场合,烟就可以少抽得多。待陈晓南起床后,正在吃早点的时候,纪兰就把她的想法告诉他。不料陈晓南却摇着手说:“不行不行,今天不能出去。把志春和三原叫起来,有事商量。”

纪兰说:“两天公休,昨天你就忙了一天,今天必须休息,叫过来搓搓麻将我同意。”

陈晓南说:“可以,搓几圈麻将再说。”

两人达成一致,纪兰就去给刘志春和张三原打电话。

先到达的是张三原。这人长得粗粗壮壮,看去有几分笨气,实际也不怎么灵巧,和人接触有点迟钝木讷。但为人忠厚老实,诚心诚意。别看他别的方面不开窍,可有一窍却是开了的,那就是烹调。也许与他从小好吃有关,他只要吃到什么好饭菜,就向人家请教,回家后就试着做,而且非做成不可。厨师们最关键的地方并不告诉他,他就多吃几回,慢慢品味,反复琢磨,总要鼓捣个差不多。他听人说周总理喜欢吃狮子头,他终于把狮子头给鼓捣出来,因为没经师全是自己鼓捣,因此味道同人家饭店总是有点不一样,但你还不能说他的就比饭店的差,因为他有自己的独特之处,另是一番风味。九五年中央首长下来视察,县委领导请他做了八个最拿手的特色菜,首长吃了非常满意,并特意接见了这位全靠自个琢磨成才的厨师。首长问他:你没经师,怎么能做出这样的饭菜?他说:因为我好吃。逗得首长捧腹大笑。从此名声大震,街上饭店的老板们就轮番在他身上打主意,这家饭店门口写出:三原特色菜,七天不重复。过一段时间,那家饭店也写出:新增三原特色菜,十天为限,勿失良机。每逢这时,三原就得去那家饭店亲手做菜,当然他爱人是必须跟着去的,以确保最关键的操作不被别人偷看去。这样一来,每年竟有了三四万的额外收入,本来穷巴巴的下岗职工,还供着个自费大学生,可日子过得从从容容。

陈家和张家是世交,父辈们就是好朋友,并将这种友谊延续下来,使陈晓南和张三原从小就十分要好。直到现在,两家依然走得很近,关系同亲戚一样亲密,一样牢固。

张三原进屋刚刚坐下,刘志春就按响门铃。

同张三原相比,刘志春高低正好,胖瘦适中,简直是一表人才。在县剧团当过十多年支部书记,去年提升为文化局副局长。人很聪明,待人也诚实,可就是有个毛病——在现代人看来或许是值得炫耀的优点——太好女色。

他特善于接近女人,同样遇到一个陌生女人,别人刚认识,还谈不上熟悉,他已进入实质阶段,从床上下来了。

他有一句名言:官位要正的,女人要嫩的。因此只要嫩,美丑不计,不建立感情,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人们私下传说,他的目标是“百美图”,为玩一百个女人而奋斗。朋友们问及此事,他笑而不答,表示默认,也是时势造英雄,如今歌厅遍地,小姐如云,使他可以任马由缰,纵横驰骋,有人估计,到他退休的年龄,这“百美图”的目标翻一番也是有可能的。纪兰对丈夫的这两位朋方颇有微词,有一次竟当着两人的面说:“你们三位呀,配齐了,官迷、色鬼、馋嘴,真是门当户对,天造地设,没的说了。”

陈晓南和刘志春原先只是认识,见了面问候一声或点点头就过去了。去年春天,县里组织到沿海地区参观学习,两人同在参观团,晚上又总是住一个房间,二十天混得烂熟。回来后,刘志春的儿子中专毕业,找不下单位,陈晓南鼎力相助,终于给安排了工作。后来陈晓南父亲去世,刘志春总管一切,操办到底。两家交往的历史不长,可发展很快,情同手足。

刘志春进门一看,张三原已稳稳当当坐在沙发上了,便说:“紧走慢走,还是落在美食家的后面。”

张三原说:“我看你是路上遇上女的耽搁了,”他开玩笑也是一本正经,脸绷得紧紧的。

刘志春瞟了纪兰一眼说:“这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你这一说,嫂子又该批判我了。”

纪兰将麻将“哗啦”朝桌上一倒,说道:“今天不管你们这些事。叫你们过来,是搓几圈麻将放松放松。”

刘志春立即表态:“我一定舍命陪君子,帮助陈兄放松。”说着转向张三原:“难道你老兄还有什么话可说吗?”

张三原说:“你是三五干部:三瓶五瓶不醉,三夜五夜不睡,三个五个不累。真干起来,怕是晓南陪伴不了你呢。”

“你们理解错了。”纪兰说,“我说的放松并非只是晓南,也包括你们二位在内,你不要老谋着吃,你也不要老……胡思乱想,都从各自的欲望中摆脱出来,人的欲望一强烈,神经就绷紧了是不是?”

大家说着各就各位。从洗牌、码牌、起码的熟练程度可知,他们都是牌场老手了。然而他们玩牌有约法三章——不带钱。陈晓南说,金钱面前,父子翻脸,一带钱就会破坏友谊。于是乎,在“十亿人民九亿赌”的社会风气下,他们的牌桌上尚保留了纯洁的娱乐,也属难能可贵。

开始出牌了,陈晓南撂出一张“二饼”。

纪兰要了,说:“‘二饼’换给你一个副科级。”说妻扔出一张“一万”。

张三原没要,扳了一张,一看是“两万”,随手扔了说:“给你个正科级。”

刘志春拿起“二万”,扔出“四万”说:“副县级!”

轮到陈晓南取舍了,却愣愣地瞧着刘志春扔出的“四万”迟迟不动。

纪兰忙问:“怎么啦晓南?”

陈晓南思思索索地愣了片刻,将牌一推:“算了,我脑子里有事就打不成牌。咱先说正经事,然后再玩,好不好?”

其他人也把牌推到堆里去。

陈晓南问:“你们说,这牌桌上的官价是从啥时开始流传的?”

刘志春说:“有二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