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玉阶寒

宠文网 > 古典文学 > 玉阶寒

冰释前嫌

书籍名:《玉阶寒》    作者:夜那
    《玉阶寒》章节:冰释前嫌,宠文网网友提供全文无弹窗免费在线阅读。!


                                            次日清晨,夜郎军攻破幽郡,城中百姓能逃的早已逃光,留下的无非是老弱病残妇孺儿童,炎炎夏日,他们却在瑟瑟发抖中等待着灾难的来临,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夜郎军虽进了城,却并无烧杀抢掠的事情发生。他们原本就与夜郎国往来较多,此时更是觉得留在家里是明智的抉择。

        惕利从军营出来,穿过护城河一直往西,便是府尹大宅的所在。正午的阳光晃眼得很,府尹大宅前冷清极了,青石路说不出的冷硬,惕利徘徊了片刻,终于进了门去。

        奕柏住在西厢的客房,邬远亭帮她把了脉,伤口离心脉只有半寸之遥,险到极点,就是此刻也是朝不保夕,有性命之虞,他沉吟片刻才开了一副药方。锦儿煎了药,扶起奕柏才喂她服下,便听到门外咚咚的敲门声。

        锦儿心里疑惑,邬先生出门买药去了,这时候还有谁来。她放下药碗,拿了个枕头给奕柏靠着,才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夜郎人装扮的陌生男子,剑眉心目,下巴却胡渣青黑,说不出的憔悴。锦儿这才记起,夜郎军破城了,可是邬先生不是说夜郎军不会扰民,让自己放心的么?

        再抬头要问的时候,那男子竟似呆住了似地站在门口,锦儿惊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奕柏竟也如这男子一般,呆呆地望住他,锦儿只见那男子目光似有怒火,却又带着怜惜,而奕柏涣散的目光里却仿佛交杂了更多的情感。两人眼里目光焦灼许久,那男子也不开声,奕柏勉强着想要开口,却“噗呲”一声喷出一口鲜红的血来。

        锦儿“呀”地惊叫了一声,刚要上前,只觉身边人影一闪,那男子已抢上前去扶住奕柏。

        锦儿也来不及理他,上前一把推开他,拿帕子抹了奕柏的嘴边,扶奕柏躺下,才指着那人厉声问道,“你是何人?要做什么?”

        惕利的一颗心全吊在奕柏身上,没料到旁边的锦儿会推开他,被轻松地推了开去,这时候听锦儿发问,才注意到面前这个丫头。他见锦儿的眉眼似乎在哪里见过,也没有细想,只问道,“你又是谁?邬远亭呢?”

        听了惕利的问话,锦儿不答,却转头问奕柏,“少爷,你可认识他?”问完了,又觉得有点多余,刚才见这两人的情形,分明是熟识许久,见奕柏微微点了点头,锦儿才回转身子,福了一福道,“这位公子,邬先生出去了,我家少爷重伤未愈,还请公子莫要打扰他休息”。奕柏虽已恢复女儿身,但锦儿多年“少爷”叫得惯了,此时也忘了改口。

        惕利见锦儿言下大有送客之意,却道,“邬先生让我来见见你家——小姐”。这话说得比先前客气得多了。锦儿想,邬先生不在,小姐伤重,这客人来得可不是时候,既说是来探小姐的,那也不能就这么送客,正犹豫着,邬远亭却回来了。

        邬远亭见了惕利,朝他会心一笑,看了一眼旁边大惑不解的锦儿道,“这位公子是你家小姐的旧相识了,锦儿你去烧壶热水,冲杯茶来”。

        邬远亭调走了锦儿,又对惕利道,“我还有些事要办,夜郎王请多留一会”,说着便掩了门外面去了,

        锦儿心知邬远亭是借故调了自己出去,没一会,就见邬远亭自己也出来,心道,哪有让小姐和人独处一室的道理?刚要进去,却被邬远亭拦住,道,“你家小姐又岂是被那些个俗礼拘着的人?”

        锦儿想想也有道理,邬远亭却又道,“这位公子和你家小姐缘分极深,你莫要担心”,锦儿见他这么说,心想,邬先生定有他的道理,也就不再争辩了。

        房里只剩了惕利和奕柏两人。奕柏伤重,至今不能言语,而惕利却是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屋里静得没人一般,两人心里却各自暗潮涌动。惕利坐在床边,见奕柏面色灰白,往日的生气全无,嘴边尚有未擦干净的余血,顿时心里一疼,来之前时的那些愤恨,怪责,质问,全都不留一点踪影,满心的只是担忧和怜惜。

        奕柏见他并无怪责之意,心中更是难受,勉力伸出手去,探到惕利的手,惕利一把握住她的手,觉得她的手冰冷地吓人,奕柏虽然无力,却努力地挣了挣,惕利会意,松开她的手,只见奕柏摊开他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了三个字,写完,眼角已滑下泪来。

        惕利帮她拭了眼角,又理了理她的鬓角,才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她缓声道,“我原以为我是怪你的,毕竟西祁死了,他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说到这里,他也哽咽了一下,“可是见到你,见到你这样,我——我什么也顾不上了”,说着又一把抓住奕柏的手。

        奕柏用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纤长的手指,温热的手掌,掌腹有厚厚的茧,突然记起仿佛很久以前,在泰福客栈,自己便抓住过这样的一只手,只要握着它,自己的心就会觉得踏实温暖。

        惕利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了下去,“我想,……我想西祁也不会怪你的,他一定是心甘情愿的”,他轻轻地带着自嘲地笑了一声,仿佛述说的是自己的心迹,“他情愿死的是自己,也不愿你死,对他而言,恐怕你比他的性命来得更重”。

        这些话说完,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而奕柏的手竟有些颤抖。他帮奕柏掖好被子,又道,“你伤得很重,若是你死了,那西祁的死就更加不值得了,即便是为了他,你也要好好的恢复过来”。

        奕柏听了他的话,又看了他一眼,便安静地合上了眼睛。

        惕利一直在床边看着她的呼吸渐匀,睡得安稳了,才悄悄地起身,离开房间,他这时才觉得自己的腿有些酸麻,再看夜色已深,便独自在府尹的花园里信步走走,正巧遇到连夜观星的邬远亭。

        “邬先生。”

        邬远亭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便用手指着北方上空一颗忽明忽暗的星星道,“你看”。

        惕利仔细看去,那星黯淡无光,遥遥欲坠,背后却又有一影星似要呼之欲出,问,“就是这颗了?”

        邬远亭却面有疑色道,“我以为将星陨落就是今日的事情了,没想到……看来还有些日子”。

        惕利还欲再问,邬远亭却无再说的意思,匆匆告辞了。

        惕利把大小事务全都托给靡罗,自己干脆住到了府尹大宅里,一个月来,在他和锦儿的精心照顾之下,奕柏好了许多,邬远亭估计不出半月,她就可以行走如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