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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4,帝星升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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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书籍名:《1644,帝星升沉》    作者:果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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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自己这一身伤,哪一处不是惊心动魄、死里逃生的故事?李自成想不到的地方他要想,李自成偶有闪失他得出而补救,哪一回不是贴心贴意?万万想不到的是,李自成走顺风后,便对他猜忌起来,待退到长安,简直就把他当外人了。事事只与李锦、高一功、田见秀等人说,既不让自己有独当一面的机会,也不采纳自己的意见。那么,自己热脸皮去蹭人家冷屁股,又有什么意义?

            他越想越恼火。刘体纯听他诉起苦情后,很是同情,但碍于君臣名份,只好劝他,他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

            “伙计,看来,我们当初都错了,姓朱的坐天下近三百年,还是有很多好处让人想的,就是崇祯,也不是一个坏皇帝,我们这么打来打去,全是瞎忙乎。眼下他竟说,不能与满人争天下,便还可占山为王,称霸一方,我问你,你还愿意去当那个山大王吗?”

            刘体纯一怔,说:“哎哟我的哥,时至今日,你怎么还说这样的话?”

            刘宗敏顺手扯起身边的酒坛,给刘体纯倒了一大碗酒,又给自己也倒了一大碗,向刘体纯举了举,先喝了一大口,然后说:

            “老弟,这不是平白无故,而是早有想法了,你看我们的这位,像是出天子的气慨吗?”

            刘体纯一惊,尚未开言,他又自问自答说:“按说,我应该早就清楚,他根本就不是真命天子,想当初,我和他被困破庙,一连求了三卦,不是阴便是阳,这不是神灵早有预示吗?”

            刘体纯先向左右望了一眼,然后说:“家门哥哥,快莫说了,不管如何,我们君臣名份已定,且跟他十多年,就是有错,大家都有份。再说,他既不像真命天子,我们未必就有封侯拜相的命。这些年,到处闯荡,杀人放火,什么造孽的事没干过?要说那个闯塌天,他算什么闯塌天,只有我们才算得。在世人眼中,我们已是十恶不赦的人了,你还想有什么好造化?信小弟的,跟着混。”

            这以前,刘体纯只是个脚夫,在口外拉骆驼,既辛苦又挣得少,后来,他拉的货被土匪抢了,赔不起,只好跟着那班人当起了刀客,再后来跟着李自成造起了反,当上了三品右果毅将军,比较起以前当脚夫哥,他还是很满足的。可刘宗敏却不同意这说法,他说:

            “也不然,这些年,我的确杀人不少,也杀腻了。有道是强盗修行做好人,我们就不能也做好人么?”

            刘体纯想,若明朝不亡,朱家便仍是正统,那自己便仍是反贼,千古骂名便仍少不了的,怎么才能强盗修行做好人呢?

            刘宗敏咕嘟嘟喝下一大口酒,抹了抹葫须上的酒沫,说:“若站在明朝这边看,我们逼死了崇祯皇帝和周娘娘,已是罪恶滔天了;不过,像梁山寨一百零八条好汉,劫皇杠、闹东京,不是也犯下了弥天大罪么,可我记得他们后来还是受了招安的,再后来就征辽、征方腊,落下了千古美名,我们不也一样么?眼下满鞑子入侵,明朝也是用人之际,我们若能接受招安,北伐满清,不也一样能流芳千古么?”

            十三  豫亲王爷(16)

            刘体纯说:“我的大将军,要说罪,我们可比梁山寨的人犯得更大,我们不但逼死帝后,还拷掠百官,砍得绅粮、老财人头滚滚,那班人还不恨死了我们?”

            刘宗敏轻松地笑了笑,说:“这个,老弟你就不懂了,要说我们拷掠百官,那是为崇祯皇帝报了仇,那一班贪官污吏,不但我们恨,就是崇祯,对他们也是恨得牙痒痒的,我们是替他出了气。”

            刘体纯听他这么一化解,不由也想到了招安,但一想起李自成还在,手下还有那么一班死心塌地跟他的人,那颗心不由又凉了。

            当下二人边饮边谈,不知不觉间,竟把那一坛老酒喝了个底朝天。

            6  末路

            李自成、刘宗敏各自在打小算盘时,他们何曾想到,就在距武昌不远的蔡甸镇,阿济格正布置数万大军,连夜突袭武昌。

            阿济格奉旨西征时,因在口外停留,受到多尔衮传旨申饬,所以他虽呕了一肚皮的气,却也不敢懈怠,拿下长安后,便蹑踪穷追。

            随着大顺军的文武百官的不断来降,他对大顺军的情况已是了如指掌,知道从镇安溢走的一支大顺军只是偏师,而直奔襄阳的才是主力,李自成眼下身心疲惫,一顿穷追便可扫穴擒渠。所以,他一边派出吴三桂趋汉中拦截那支偏师……一边率主力水陆并进,占领襄阳后,也没有久留,披星戴月往前赶。

            这时天气越来越炎热了,这是阿济格最不堪的。因连日马上奔波,没有很好的休息,他的双腿及双腋开始红肿,长出大块大块的红痞块,奇痒难熬,搔多了便出血、溃烂,连骑马也不便。眼看紧走慢赶,李自成就要被活捉了,这是最后一战了,他不愿放弃这个好机会,万般无赖,只好令人用竹子绑一副单架,架在两匹马背上,他躺在上面,让马抬着前进。

            几天时间,他指挥各军,分三路连破孝感、黄陂、汉川,自己亲率主力直指武汉,待追过蔡甸,武汉三镇已隐然在望了。这时已是黄昏,人疲马乏,队伍停下埋锅造饭,阿济格腆着大肚子,迈下滑杆,一边摇扇,一边走到前面一棵大树下,把那个向导唤来问情况,直到这时,他才知道,此地已属汉阳县地界,距府城不过四五十里了。

            一听此地已是汉阳县了,阿济格不由记起北边攻黄陂的鳌拜有文报来,说今天可赶到汉口近郊,这么说,两支人马眼看就要在武汉会合了,不由心中高兴。这时,晚饭已熟,行军之际,也讲究不得,一个巴牙喇兵为他端来一大碗肉末汤,另一个兵端来白面馒头,他正就汤吃馍,都统勒克德浑贝勒端着一只大海碗,抓着一个馍走了过来,说:

            “王爷,前面就是武汉三镇了,您可知道?”

            阿济格说:“正在想这事呢,晚间天气凉爽,我们不如连夜赶赴武昌,若流寇未走,可杀他个措手不及,若已东走,则在武昌休息两天。”

            勒克德浑说:“奴才也正是这么想的,我们这一路紧赶慢追,流寇已被追得鳖勾子淌浑水了,眼下汉川才丢,他们一定还来不及走,我们若连夜穷追,说不定可将李自成生擒。”

            阿济格说:“这确实是好主意,但不知尚可喜率领的战船,是否跟上来了,若得水师配合,可防李自成从水上逃脱。”

            勒克德浑说:“他们沿汉江而下,过汉川时,还在步兵的前头,就说水路转了个弯,也应相距不远。我们可一面行军,一面派人通知水师配合。”

            阿济格一想,这个办法不错,于是立马传令,将翁古、扎喀纳、富喇塔等战将召来,布置连夜突袭。

            这里李自成虽不知危险已近在眼前,但为了安全,他早已将金银细软搬到了船上,自己也睡到了御舟上。梅雨时节,天气闷热,长江水面,蚊虻特多,简直是你抢我夺,两个护卫环绕,轮流为他持扇赶蚊,仍时不时被蚊子叮醒,到天明时,天气转凉,才朦胧入睡,就在这时,江面上响起了隆隆炮声,接着便火光冲天,喊杀声、海螺声大起。

            十三  豫亲王爷(17)

            多年的戎马生涯,养成了他良好的习惯,所以,哪怕再疲劳,只要一听喊杀声,他立马便能清醒,此时一听这熟悉的、恐怖的海螺声,先以为敌人只是从陆地赶来,不想随着火光冲天而起,这才发现,不但陆地上有敌情,水上也有——清兵的大队战船,“嘟——嘟”地吹着螺号,从上游顺流而下,速度快的,竟已冲到了他那御舟的前面,火光中,映着大队辫子兵,就如神话中的妖兵,跳跃着,一边用强弓硬弩或鸟枪直射,一边怪叫着,向靠得近的船只扔火药包,大顺军的大队战船,差不多都已起火。

            李自成见此情形,马上下令开船。俾将李四喜手脚忒快,几下便将甩在岸上的铁锚收起,又跳下水将御舟推离了岸。此时水面无风,敌船皆是轻舠快艇,两支桨摇着,像飞燕掠过水面;可御舟体大,一时又聚不齐人手,虽有李四喜亲自摇橹,可仍落了后。好在这时已有几艘战船终于从火海中冲出来,挡在这些快艘前面接战,这才免让御舟正面受敌。

            李自成立在御舟上,望着自己的船队化为一片火海,船上的人,被烧杀得纷纷落水,而岸上的喊杀声、海螺声,更是如阵阵海涛,一浪盖过一浪。心想,完了,水陆两师全完了,我们只怕是逃不出这一劫了,李锦在哪里呢?

            这时,敌人的轻舟快艇越来越多,他们似乎已发现李自成在这条船上,为了抢头功,大小二十多条快船成扇形排开,拼命划着,再次冲到了前面,拦江要击。那射过来的羽箭,落在水中、船篷上,只听一片“沙、沙”声,不时有中箭的人惨叫着落水。

            李四喜手臂上已中了一箭,鲜血直淌,但也顾不得了,且战且退,听水流舟,被纠缠了二十多里,敌军仍是不退。这时,李四喜见岸上喊杀声渐息,而水上敌船越来越多,于是下令弃舟登岸。

            御舟上,载有李自成的乌龙驹,大家七手八脚将李自成扶上乌龙驹,也不管天南海北,有路便走,清兵见他登岸,也跟着追上岸来。李四喜见此情形,在乌龙驹的屁股上,狠狠地抽了一鞭,然后抽出宝剑,返身迎了上去……

            天明时,乌龙驹载着李自成,来到一处地方,身后才二十几个小兵,却不见李四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