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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的掌心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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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救他

书籍名:《帝师的掌心娇》    作者: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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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野皱眉一瞬,  而后轻笑冷声:“九公主在我这儿何必还做出不知情的样子,你既知道余家的事,难道不知为何?”
  江念晚愣愣地看着他,  对他面上这份理直气壮的谴责不甚理解。
  还能为何?
  不是因为他要为母族复仇,  怎会是为了她?
  瞧着江念晚微怔的神色,沈野有些诧然,  而后心底浮现些许猜测。
  他肃了些神色问:“公主外祖意欲利用和亲来平息赤赫一事,公主不知情?”
  “和亲?”愕然间,  江念晚轻声重复了下这两个字,眉间神色一点点凝滞,她问,  “什么和亲?”
  沈野顿了半晌,而后终于清楚她并不了解真正的原因,神色缓了些许,  措辞时却开始有些犹豫。
  按九公主这样的个性,  知道了事实真相,  也确实是一种残忍。
  他沉默了片刻,  而后缓声道:“两年前赤赫族一战,满朝皆传是余骁反了,  但他没有。”
  两年以来一直坚定的信念在旁人口中重又得到印证,  江念晚嘴唇微颤:“是,  我外祖怎会——”
  “他为了救余小将军,  与赤赫族置换的条件是让公主嫁与年逾花甲的罕王。那时赤赫已侵占严州,  他放兵不管只身回朝,只是为了用九公主你的命来换余小将军的命。他是没有反,  临阵脱逃,  却也与叛无异。”
  沈野的声音很平静,  尽力用稳定的情绪将这件事传达给眼前的人。
  江念晚一瞬抬眸,怔怔地看着他。
  窗外漫天飞雪,被雪色折射的细碎的光落在眼底,织不成一片完整的色。
  她迟钝地回想着沈野这句话中每一个字眼的意味,却只有挫败又失常的麻木感受一点点蔓延开来。
  不是太好理解的,不是吗?
  沈野在说什么?
  她一直敬爱敬重的外祖,想用她的命,去换舅舅的命?
  连江念珠都诧异转过眼看向沈野:“你说什么呢?这……余老将军、余老将军可是九公主的外祖啊!”
  沈野嗤笑一声,声音冷了些:“他也配被九公主唤一声外祖吗?罕王是如何磋磨几任妻子想必公主也有所耳闻,公主若真去了赤赫会是什么下场,想必不用我说了。”
  江念珠面色微白。
  赤赫虽是外族,但罕王连克几任妻子暴毙,南郑也有所耳闻。
  对外虽都传言是几任王妃身体病弱,但实际上市井早有隐秘消息道出,罕王最是好色,寻常侍候难以满足其特殊癖好,常常有各种折磨手段让妻妾苦不堪言,没几个能活过一年的。
  她厉了声音,咬着牙道:“他也配做人!亏他想得出来!”
  室内一时沉默,江念珠和沈野皆敛了声音,望着江念晚。
  江念晚在椅子中缩着,本就瘦削的身子显得格外单薄,轻而弱的声音像筝线,似乎能被风吹断。
  “沈小将军所言,可是真的吗?”
  “我知道这件事对公主来说很难接受,”沈野叹息着看她一眼,缓着声音道,“但这样的事情,我不会骗公主,也没必要骗公主。”
  “父皇呢,父皇……也同意?”声音涩得发紧,她轻声问。
  沈野摇摇头,墨黑的眸子凝着她道:“赤赫兵力不弱,若能和平解决两线问题,于大局而言,对南郑并不算亏。帝师不敢赌陛下的心意,所以未曾上报此事,只以余骁叛逃来回禀。”
  “所以,他……”忽然觉得从喉间吐出字句很艰难,江念晚轻声问,“他是为了我?”
  似是叹了口气,沈野低低地笑了一声。
  “要不然呢,公主以为呢?帝师那样性情的人,本可以在朝中明哲保身一世,留得最干净的声名。却为了公主你次次被人抓住把柄,和那些破事挂上牵扯,被前朝那些疯狗乱咬,现在人都在诏狱里,还不知道受了什么磋磨。公主恨他?可——”
  “他没有办法啊。”
  “如果是公主在两年做选择的话,你愿意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
  江念晚一直怔怔地听,这段时间被闷沉在心底的感受后知后觉地涌现蔓延,坍塌的信念和巨大的痛楚几乎要将人吞没。
  “我知晓公主定是听信了旁人的一些说辞,今日才会这般决绝。但时至今日,九公主难道还不明白你在他心中的地位吗?”
  室内很安静,沈野的声音很缓慢。
  “这世上旁人做事时或许会有权衡,但只有他会不顾一切后果地选择你。九公主若是不信我说的话,不如亲自去问问吧。”
  *
  御书房外,江念晚跪在雪地里,没顾高蕴的阻拦。
  九公主是个什么性情的孩子,高蕴两年前就领教过,自也知是为何事来的,见劝阻不得,抱着手站在一侧有些为难。
  天实在是冷得可以,九公主前两年跪在雪地里落下的寒病,到现在每年还会发作,眼瞧着已经跪几个时辰了,现下人脸都已经白了,今日若再有个什么……
  实在是让人头疼。
  “九公主,您就别让奴才难做了,陛下今日朝务繁忙,真的没有空见您啊!”
  江念晚不语,只垂眸跪着,似是察觉不到冷意一般。
  正当高蕴一筹莫展之时,御书房的门忽然传来声响,高蕴得救一般望过去,忙服侍过去:“陛下。”
  皇帝冷着脸走到江念晚身侧,斥道:“多大了还这样任性!今日你过生辰,朕给你留脸面,赶紧滚回你宫里去,别让朕喊人!”
  “父皇。”江念晚并未被他的厉色吓退,而是直接膝行着抱上他的腿,攥着龙袍一角不肯放手。
  她心中早备好说辞,眼下虽跪着声音却清晰。
  “他私自回宫不禀是为了给儿臣过生辰,是儿臣同他闹来的,父皇若要怪罪,不如怪儿臣。”
  “你!”皇帝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甩了下衣袍道,“你先放开!成何体统!”
  “父皇,他知晓回宫必会受问责,故才想先来见儿臣一面,父皇,他是为了儿臣才惹得父皇不快,儿臣才是罪魁祸首,求父皇明鉴——”
  “他也知他会被问责,他做过的那些事,还不够他入诏狱的吗?能杀女人的人,你也敢要?”
  “前朝的事儿臣不敢置喙,但杀徐绮一事,他是为了儿臣,”江念晚脸色白了几许,顿了顿之后才又开口,“徐绮曾将儿臣绑架到万金楼中,意欲让人将儿臣扔到后府。”
  她说得很收敛,语气之中却还是藏不住惊惧。
  皇帝骤然低眸,默了片刻,而后皱眉问:“这样大的事,为何之前不告诉朕?”
  “儿臣本就是私自出宫,”江念晚咬了下嘴唇,轻声,“不敢。”
  她现在跪在雪地里,朱红色的衣裙被雪洇湿出一片痕迹,发丝带着冷汗贴在额边,眼角带着些微红。
  皇帝低头扫过她一眼,眉心凝滞了瞬。
  “这世上什么样的好男儿没有,朕自可以为你寻更好的。”
  陆悬辞身居这样的高位,难免要常常卷入纷争,待在他身边,总是难言安稳。
  “他为了儿臣做了这么多,儿臣别无所报,只能同样坚定地选择他。”
  她声音近乎哽咽。
  “父皇,儿臣只要陆执。”
  *
  “公主……公主!诏狱是不准人来看望的!”诏狱长使见来人径直往里进,慌乱都写在脸上,只得匆匆收了刀,生怕伤了眼前的人。
  “我不是来看望他的,诏狱可进不可出的规矩我知道,薛长使不必着急。”
  “那……”
  江念晚指挥着人将物件抬进诏狱,给一众人都看傻了。
  “我早前与帝师有婚约,他今日之罪与我有关,我是来陪他一起的。”
  对面的人半晌没回过神,懵怔道:“什么?”
  江念晚回眸认真看他一眼:“我父皇已经同意了。”
  薛长使还愣在原地,那侧有人源源不断地往诏狱内送小物件。
  江念晚吸了下鼻子,轻声道:“对不住了长使,本公主自幼娇生惯养,前些时日还病着,父皇说过,是准我好好休养的。我听说诏狱只是个审人的地方,应该不会让我死在这吧?”
  “……”瞧见被送进来的软塌和金丝被,薛明只觉得平日里自己都没见过这些精致玩意,更遑论在诏狱这等森严地方了,一时间头比两个大,心中凌乱。
  “何事吵闹?”杜使长听见动静,自一暗室之中走出来,眉头皱得很紧。
  薛明小心惧怕地唤了句:“司使长。”
  瞧见江念晚,杜琛愣了一刻,而后冷冷地看向薛明,声音极沉:“你命不想要了?”
  “属下有罪,只是九公主称是陛下授意……属下未敢相拦。”
  江念晚没看他,只瞧着他身后那个暗室,敏锐地感受到一丝令人心悸的血腥气。
  诏狱近来只有一件大事,所以——
  她骤然跑过去。
  里面的人坐在椅上,两只手腕被枷锁拘着,垂头阖着目。
  眼睫在他微白的面色上映出些微阴影,身上外袍中的白色里衣的边也渗出些微血迹来。
  杜琛追过来,瞧见九公主乍然红着眼瞪过来,竟直接去抓他腰间的佩刀。
  “还不快来人!别让九公主伤着自己!”
  他一躲没让她抓到手中,江念晚却直接拾了地上刻印的短刀,声音带着哽咽,沉促又激动:“你们不要命了,竟敢对他动私刑!”
  说罢就一刀劈过来。
  杜琛人都傻了,也不敢真拿出刀枪和公主抗衡,只得不断地躲,皱眉劝道:“九公主虽贵为公主,但到诏狱来就该守诏狱的规矩……”
  却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眼见着这刀要落到人身上,薛明忙高声道:“九公主误会了!诏狱哪敢对帝师动刑,帝师身上的伤是之前在许州受下的!”
  江念晚手上动作终于停了一停,抹了把眼泪怒道:“那他怎么这样憔悴?”
  “审……审得久了点。”
  “多久?”
  薛明低了低头,小声道:“从收押到现在……这是诏狱的规矩,抱歉公主。”
  也就是说,他从回京到现在,连眼都不曾阖上过。
  “你们怎么敢的……”声音囫囵地从喉咙里迸出来,江念晚狠狠用手背擦了下脸,娇软的声音头一次又狠又厉,“叫太医啊!他都伤成这样了!”
  诏狱里的人对视一眼,神色凝滞。
  来了诏狱的人,哪有叫太医的待遇。
  杜琛皱着眉无声沉默,于心下权衡着。
  九公主既敢说是陛下的意思,想来也是陛下在给出态度了,自不能太过苛待。
  他咬了下牙,沉着脸妥协道:“听九公主的,送帝师回牢室罢。”
  “他身上的罪有我的一半,我与他现下有婚约,把我二人关在一起吧。”江念晚道。
  “……”杜琛沉默了好半天,皱眉道,“公主,这不合规矩。”
  “那你就杀了我吧,”江念晚一把将坐在椅上的人抱住,声音很冷,“我到死就可以放手了。”
  杜琛深吸了口气,而后朝身后摆了摆手,示意人去安排。
  “顺便说一句,本公主身子娇弱得很,这些时日的病还未好,诏狱里太冷我受不住,还望多加些炭来。还劳烦杜使长问问太医院,顾全我的药和饮食。”
  “……”刚要说什么,杜琛对上江念晚坦荡的视线。
  江念晚淡淡开口,声音却不容置喙:“杜使长见谅,是父皇说容我照料好身子的,您若是有疑惑,不妨直接去问御书房。”
  杜琛闷了半晌,最后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到底还是转身走了。
  江念晚终于得以卸下一身的防备,手却因后知后觉的惧意而微颤,只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人。
  他身上的血腥气很重,江念晚碰了他几下又无措起来,生怕触及他的伤口,只得又退到这暗室的一侧,攥着手看着他。
  许是因为刚才的吵闹声,陆执自浅眠中清醒了些,手指动了一动。
  江念晚张了张口,恰对上他墨眸睁开。
  喉咙泛紧,江念晚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只无声凝着他。
  他视线中的情绪不明,微白的唇色衬得人此刻显得分外脆弱,眸色也不甚清明,盯着她看了半晌后,手腕下意识用力,想去拉她。
  却忘了腕上还有枷锁,他这一挣,手腕上的皮肤被划伤了些。
  有尖锐的刺痛传递过来,让他清醒了不少。
  这才意识到不是梦。
  她真的站在自己面前。
  “干嘛啊!”带着哽咽的声音着急地响起来,小姑娘不知道怎么表达心疼,只会又气又恼地掉眼泪。
  她一把握住他的手不让他再动,唇瓣咬紧了。
  “以前的事,我以后再和你算账,你先给我好好活着,听到没有!”江念晚凶巴巴地朝他喊。
  陆执没说话,手动了下,承在她小手之下,将她与沾血的枷锁分开。
  “又干嘛!”
  喉结动了下,陆执低头,克制着没去看她带着泪的眸光,轻声:“脏。”
  “你胡说……”攥着掌心忍着却还是忍不住,复杂的情绪涌上来,江念晚不太敢碰他,兀自蹲下身,伏在他膝上,咬着牙沉默着。
  很淡的热意在膝上蔓延开,他喉间有些紧。
  “别哭,”声音有点哑,“我没法抱公主。”
  “不用。”江念晚撑着嘴硬,眼泪却越发汹涌。
  “之前的事,是我对不起……”
  “你别说话了!”
  小姑娘情绪失控,陆执手收得越来越紧,微别过脸,轻叹息。
  “别不开心,”他声音很低,为她的难过作出妥协,“公主想怎么做,我都答应。”
  江念晚吸了口气,问:“什么都答应吗?”
  心口不可控制地发凉,陆执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看她。
  暗室中灯火昏暗,他漆黑的眸子挂上格格不入的温柔。
  沙哑的声音近乎缱绻,他笑着妥协:“都答应。”
  如果她不快乐,什么都会变得没意义。如果她真的痛苦,他也可以不再出现在她面前。
  只要她能开心。
  “那你听好了,我要你陪我过生辰,过几十次,过一百次。你胆敢食言,我就状告刑部你不修夫德,让你坐大牢。”她恶狠狠威胁道。
  陆执微怔。
  很久之后,他轻声问:“公主不怪我?”
  “怪啊!”江念晚声音里带着恼,恨不得咬他,看他现下又实在觉得可怜,只得作罢。
  最后只瞪着他,闷声道:“就怪你什么都不和我说,我本来再也不想见你了。”
  他沉默片刻,应下:“是我的错。”
  江念晚脸伏在他膝上,很轻地吸了下鼻子
  “祝我生辰吉乐,我就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