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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囚鸟(十二)

书籍名:《沉于昨日》    作者:祁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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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濯这一巴掌打出了啪的一声响,听得一旁三人面色各异。
  关渝舟鼻子上霍然多出来的一枚脏兮兮的灰爪印,他唇动了动,脸上有一瞬的扭曲。
  介诚先是傻眼,瞬间便没心没肺地笑开了。他用手肘捣了捣关渝舟的小臂,揶揄着问:“你再小心眼也不至于和只动物较劲吧?”
  关渝舟沉着脸没说话,似是默认了。
  “它的腿好像坏了。”余子昂还记得这只狗方才踉跄着同手同脚的样子,声音不大地和身边人道。
  “有吗?”褚津定睛一瞧,博美的一条腿的确微微打着颤,看上去怪可怜的。他良心发作,朝关渝舟伸出手:“可能是疼得厉害了才打人,要不把它给我看看?我选修过几节课的动物医学,别等不到它带我们找到什么所谓的守夜人就挂了。”
  怎么就不盼点好。
  夏濯脸一黑,冲他亮了亮指甲盖大的犬牙,不等威胁到位,失重感便令他天旋地转。
  关渝舟毫不怜惜,将他一把丢向褚津,“看好它,我来开门。”
  褚津提着小狗的脖子,一边给它看受伤的那条腿一边问:“你觉得这里头会有线索?”
  关渝舟嗯一声,“它刚才在扒墙角,也许梦境的主旨就是要我们跟着它找线索。”
  褚津提溜着夏濯的一条腿,上下摸了个来回后笃定道:“骨头倒是没什么问题。”
  “断了就断了呗,就这点狗踹在兜里就可以走。”介诚扯了扯夏濯脖子上的塑料袋,“瞧,它自己都把打包袋准备好了。”
  关渝舟回过头来,“塑料袋里有什么?”
  “我看看。”
  褚津刚探出手,小白狗却突然来气了一样狂吠起来,护食般紧紧把袋子压在了身下,一双乌黑的眼睛直直盯着关渝舟,眼神哀怨。
  夏濯的确气,他气得连刚才被按了肉垫疼得头皮发麻都无心管顾,心想自己辛辛苦苦长途跋涉拖着一身病来汇合,结果这人抱都不愿多抱自己一下,那么粗鲁地就扔出去。
  去他妈的爱情。
  从今天起,他宣布他就恢复单身了!
  关渝舟皱着眉看他耍赖,突然间蹲下伸出了右手。
  夏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想哪怕现在来摸头讨好他,他也不会随便答应和好的事情。
  然而实况和所想总会有出入,下一秒他整个下巴都被摁在了地上。关渝舟让他抗议的声音全吞在了喉咙里,接过介诚递过来的小刀,“啪”一声利落地将塑料袋从他脖子上割断下来。
  介诚把塑料袋里东西一股脑倒出,囤积其中的雨水将地面浸出一片湿痕。
  合照已经被泡烂,但身份卡上的塑料膜隔了水,将卡片上的信息保留得完好无损。
  “019区森林守夜人,严梁……就是他了。”介诚把卡递给关渝舟,捏起脚边看上去并不怎么昂贵的链子,“这还有一条项链,干什么用的?道具?”
  褚津说:“你收仓库里看看信息不就知道了。”
  介诚照做,隔了一会儿盯着光表耸了耸肩,“没什么用,说明就写了‘沾有气味的项链’而已。”
  褚津问:“什么气味?”
  介诚随意道:“还能什么气味,人的气味呗。”
  “会不会是别的啊,比如去过什么地方就会存留独特的气味,要我们按照气味去寻找地点?”
  “谁知道。”
  两人瞎猜的空档,关渝舟已经拆除了封门用的木板,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无脸男尸体毫无遮掩地呈现在视线中。
  “看看他身上有没有涂鸦。”等其余三人跟着走进来,关渝舟垂眼道。
  一听他这话,介诚就知道这人是不打算自己动手的。他抽了抽嘴角,把那条项链揣进兜里,蹲下去割尸体的衣服。
  好在这不是个女人,他没什么好顾忌的。但他很快就发现了难处,尸体上存有太多针线缝合的痕迹,还未痊愈的伤口和贴在肌肤上的布料长到了一起。
  为难了片刻,关渝舟就没了耐心:“算了。”
  这件事也不是很重要。
  他踩着满地的碎石,走到了博美犬起初呆着的角落,一个拳头大的洞口被一块白砖此地无银式地掩盖,突兀的颜色将发灰的墙面装点得斑驳。
  确认过里面没有机关,他探手进去左右摸索,抓出个什么东西攥在了手心里。
  那是一张便签纸,上面没有署名,但用血写着“我不是”三个字。
  “这话是不是没写完?”介诚抱着手臂说道:“‘我不是’后头应该还接了个什么词吧。”
  关渝舟看了眼纸张边沿,并没有被撕过的痕迹。他随手将它翻了个面,看着后方渗出的点点红痕,道:“不一定。”
  介诚还想说什么,却被一侧突然响起的打嗝声打断了。
  褚津抓着两眼朦胧的小白狗,解释说:“它刚才就哭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关渝舟将纸存好,抽空掀着眼皮向那边扫去一眼,虽说很多动物都会流眼泪,但这也还是他头一次亲眼所见。
  他原本只是随意一瞥,可不知怎么回事,对上那双噙着水的黑眼睛后心口突然一抽,额角处的太阳穴也紧跟着酸痛起来。
  介诚对此无感,他看着那些拧巴在一起的脏乱绒毛,边嫌弃边说:“我妈小时候养的狼狗也哭过,可惜了当时没什么条件,留在老家卖了人后不吃不喝活活饿死了。”
  褚津揉了揉博美的头,“狗不能给别人养,很多被丢弃后就不能活了,抑郁症可不是只有人会得。”
  “哎呦,没想到你还这么有同情心啊。”介诚阴阳怪气道:“可别忘了这里可不是现实,万一这狗携带什么病毒,一口下去你人就没了。”
  褚津瞪起眼:“那我第一件事就是让它再咬你一嘴,到时我上天堂你下地狱。”
  介诚嗤道:“中二病晚期吧,还天堂地狱,搞笑。”
  “……我他妈看你不爽很久了。”
  “那可不巧了,我也一样。”
  夏濯听着两人说话,期间就没从关渝舟身上收回目光。要不是浑身不剩什么力气,他还真想按介诚所说的扑去对着这男人狠咬一口。
  他在关渝舟眉头越拧越深时扭过了头,他觉得再看下去他也要被那道烦躁的视线搞得抑郁了。
  耳边争吵不休的声音突然间消停,一双温暖的手抚上了他的背。
  关渝舟表情有些古怪,不等褚津反应,他已经将博美犬腾空捧了起来。
  夏濯下意识蹬了蹬腿,对方很快拖住了他,可那双唇迟疑着动了动,却最终什么字都没能吐出来。
  褚津也搞不明白,胳膊还上抬着维持原状,不知道关渝舟这时候把狗拿走是什么意思。
  夏濯觉得自己别扭死了,说好的不会轻易原谅,可真当感受到关渝舟的小心翼翼时,鼻子又酸得不行,委屈地用爪子勾住了他的衣服,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意味不明的声音,像在撒娇。
  “它好像很亲近你。”褚津酝酿半天也只说出这么一句,生怕关渝舟下一秒就变脸把狗顺着窗户丢出去。
  关渝舟依旧不言不语,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怀里的小狗,像在寻找着什么,任由它四处乱拱,许久未剪的指甲勾得自己衣服出了线头也没有阻拦。
  几秒后,夏濯感觉自己一条腿毫无征兆地被提了起来。
  过近的呼吸略过腿间,夏濯不知是冷是热,愣愣地看着那张近在咫尺放大的脸,挣扎着用短小的爪子去挡。>  可他再能挡又能挡多少?正懵逼着,他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一声笑音。
  不知确认了什么,关渝舟含着笑,眼里的情绪丰富起来。他指腹摩挲着夏濯的腿,目光停留在那片藏在绒毛下方磨灭不掉的小痣上,话里有话道:“原来是公的。”
  那笑容落在一旁几个人眼中有种说不出的变态感。
  褚津冷不防打了个寒颤,“公的怎么了?”
  还要替它绝育不成?
  “没什么。”关渝舟摸了摸博美的脸,声音倏地放轻多了,“分开在周围找线索吧,其他楼层也都去看看。”
  介诚问:“那要不分两组,一组往上一组往下,节省点时间早点离开这楼。”
  “你们去楼下,我和小狗去楼上转转。”关渝舟轻轻捋着狗毛,计划清楚地把其他人都给支开。
  介诚对这个结果无所谓,“行。”
  夏濯被摸得有些舒服,小呼噜打到一半,倏地想起哪里不太对劲。
  这楼里不应该还有两个原住民在吗?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一点动静都没有?
  几人说话声逐渐远去,关渝舟揉了揉他的耳朵,这才问:“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夏濯推开他的手,明摆着不乐意搭理。
  仇已经被他记在小本子上了。
  关渝舟抱着他出了满是血腥气的小房间,“别生气,不知者无罪,嗯?”
  一小声亲吻回荡在耳畔,稍显干燥的两片嘴唇触过他脏乱的脸颊又很快离开,虽是最简单的动作,却也同样令人心跳不止。
  犬类优秀的听力在此刻发挥了作用,悸动随着嘴唇的震动而颤抖,火气和委屈全都在这温和的声音里化解了。
  夏濯头重脚轻地依靠着他的手心,一抬头就能清楚地看见关渝舟脸颊上被自己蹭上的泥水,还有一个显眼依旧存在的爪印。
  “腿怎么回事?”
  夏濯抬起自己受伤的那只爪子,胡乱比划着,也不知道怎么告诉他里面镶了碎玻璃。
  关渝舟看了他一会儿,只摸了摸他的下巴,叹了句:“变成这样也挺好。”
  夏濯愣了愣,被那双深邃的眼睛搞得无所遁形,只好仰着脸去看头顶破旧的天花板。
  现在的关渝舟哪还有先前的冷淡,眼里也就只有他灰白的影子了,“很久之前我就有想过,要是你能缩小到巴掌大,无论我走到哪里都能带去多好。抛去人类的身份,没有那么多的约束,除了我谁都找不到你。”
  夏濯心口一涨,他轻轻舔了舔关渝舟的手腕,不知是被说得心动了还是害怕后的求饶与讨好,换来了低沉的笑。
  “借了小狗的身体怎么就真成了小狗似的……等你从这里出去,我就把你藏起来。”关渝舟亲了他的鼻子,声音轻柔像在诱哄:“愿意吗?
  “什么都能给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哪怕你没了身体只剩下灵魂,我也有足够爱你的理由。
  “好不好?”
  夏濯隐隐觉得此时的关渝舟有些不对劲,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偏执,虽然语气再平常不过,但那双眼睛里却透出一闪即逝的红色,像在上个梦境中他曾看见过的幻觉。
  “说话。”关渝舟慢条斯理地捏了捏他的后颈。
  这怎么说?夏濯贴着他的手,许是烧得有点糊涂了,摇摇晃晃地就点了头。
  仿佛是回应他的答允,关渝舟眼角弯起,奖励似的吻在他稍尖的嘴边,“刚刚说手里扎进了东西?给我看看。”
  夏濯怀疑关渝舟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伤在了哪里,只是懒得搭理而已。他配合地抬起胳膊,刚被碰了一下便痛哼出声。
  关渝舟表情严肃起来,白狗的肉垫已经涨出血色,血丝掺在深处的缝隙里,情况糟糕。他拿了药喂过去,顿了顿后问了个他最在意的问题:“光表在身上吗?”
  夏濯动了动腮,眼睛渐渐睁大了——他完全没想起这点过。
  参与者进出梦境都需要光表,他的光表不见了,那到时怎么离开?
  两人面对面同时沉默,周围安静得可怕。夏濯脑子里混乱一片,倒不是害怕,更多的是茫然。
  前方便是走廊尽头,这一路下来小隔间里无一活口。他觉得自己鼻塞又变严重了,再浓郁的血腥味也只能嗅到一丝半点。
  夏濯挠了挠鼻子,冷不防打了个喷嚏。耷拉下的尾巴让铃铛的脆响被闷在怀里,听上去有些遥远。但恰恰就这一刻,子弹上膛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刹那的危机感令人寒毛直竖。
  他下意识就推了关渝舟一把,在伸手后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究竟有多派不上用场,或许关渝舟压根都感受不到他的力度,也没有任何被他推开的可能。
  风声直撞而来,一抹红雾散在眼前。这回夏濯闻到了,是关渝舟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