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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腐烂的期望之花(十三)

书籍名:《沉于昨日》    作者:祁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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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濯再次苏醒时,人还在床上。
  室内的温度正事宜,柔软的被子将他笼罩起来,一缕清晨的阳光正洒在他凌乱的头发上。
  从未体会过的舒适和安逸让他一边伸懒腰一边翻了个身,有股睡个回笼觉的架势。
  不等朦胧睡意再次涌上,一双手却把他从中扒了出来。略带笑意的熟悉声音和湿润的毛巾一同到来,关渝舟边替他擦脸边轻声哄道:“总算醒了?醒了就起来吧,快错过学生早读的时间了。”
  冰凉的触感刚碰上皮肤,夏濯猛地睁开了眼。
  他胸腔里因深睡而平静的心跳瞬间快了一倍,随着耳边“嗡”地一声长鸣,消退的记忆一点点重新回到脑海中。
  拖鞋,书页,吊绳,还有火。
  “这里是哪里?”他从床上爬起来,不漏一隅地打量着身边环境,有些分不清现在到底是梦里还是现实。但没两眼他又觉得场景熟悉,所在房间的构造和学校里的教师宿舍一模一样,只不过比起他们之前住过的那间,这里摆放了更多的生活用品,仿佛已经有人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学校宿舍。”关渝舟压下他头顶翘起来的头发,表情严肃了一些:“昨天晚上有人激活了剧情,我们从胡子默的家里被传送了回来。”
  夏濯还有些懵,隔了两秒,“几点回来的?”
  “十二点一刻。”
  “昨天晚上……”夏濯想说昨晚的事,一时又不知从哪里开始讲。
  关渝舟接上他的话,“昨天晚上突然到这里后,怎么叫都叫不醒你。除了我们以外其余参与者也发生了这种位置转变的情况,我们回到的宿舍并不是206,而是201,不知道是不是除了我们以外所有人的房间都有所改变。”
  “201不该是卫嘉祥的房间吗?”夏濯摊开手心,似乎肌肉还保留了抓紧绳索的记忆,“我昨晚做梦了,还蛮真实的。”
  关渝舟定定地看他,忽然伸手摸向他的耳朵。
  “嘶!”夏濯躲了一下,又想到什么一样睁大了眼,“关老师,我耳朵破了?”
  “不是做梦。”关渝舟用毛巾擦去干掉的血迹,确认只是破了一道浅浅的口子,表情这才松懈下来,“很疼吗?我拿止痛药给你。”
  “别别别,哎呀,你又来了!我那是条件反射!”夏濯立马跳起来,觉得他实在小题大做,想借机撒个娇的机会都因为这话给搞没了。他哭笑不得地推拒,这一抬眼却瞥到了对方眼底浮现的两团青黑色,“……你脸色好差啊,是不是一晚上都没睡?”
  关渝舟愣了一下:“还好,抽时间睡过一会。先起来吧,我们出去看看情况。”
  夏濯看他行动和往日没什么两样,估摸着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便应了声好。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要跟着一起出门时却注意到窗外有些不一样了。
  “……关老师,梦境在我睡觉期间已经结束了吗?”
  关渝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灰蒙了两天的天空是一望无际的湛蓝,没有棉絮般的云漂浮其中,伸到二楼的树枝上却装饰了还未消融的白雪,此时太阳正好照到这个角落,凝结的冰晶折射出一道细小的光,这一幕放在梦境里算是千年难遇的安逸了。
  他伸手打开了窗:“没有,我们还在梦境里。”
  “咦?”夏濯狐疑地凑近了些,“那怎么……”
  他说一半就没了声,因为荒芜的园林变得整洁有序,在高大葱郁的松树间,一些裹着包装袋的彩灯和礼物盒还没挂上枝头,略过享受着自动洒水器的草坪,一位穿着厚衣的园丁正在修剪灌木丛。
  看懂了他的惊诧,关渝舟解释道:“事件还没有解决,是时间倒退了。”
  “倒退……场地还没布置好,也就是我们回到了平安夜之前?!”
  关渝舟沉思了一下,“具体时间我也不清楚,先出去看看。”
  夏濯重重点头:“好。”
  比起他一觉睡不醒,所有参与者几乎都一夜没能入眠。他们对光表上出现的内容很敏感,没有赶着去教学楼上岗,而是在天刚亮就聚在一起,试图用人多来给自己一些安全感。
  夏濯和关渝舟来的时候,杨叔正和其他人在低声交谈。一日过去,碎花裙从失去朋友的伤春悲秋里恢复过来,在他们出现的第一时间活跃地打了声招呼:“早上好呀,昨晚睡得怎么样?”
  关渝舟还是那个答案:“还好。”
  “你们也遇到了吗?”
  关渝舟嗯了一声。
  杨叔转过头来,冲他们点头示意:“那果然是我们中有一个人推动剧情了。”
  他话一说完,周围就安静下来。众人互相张望,似乎在等着他口中所谓的“某个人”主动站出来。
  夏濯不明所以,在后头拽了拽关渝舟的衣角,“他说的遇到是指什么啊?”
  关渝舟放低了声音:“你昨晚以为是‘梦’的东西。”
  这么一讲夏濯就反应过来了,他和旁人一样东瞧西看,所视范围内皆是一双双质疑又警惕的眼睛。
  这就像是之前在徐家宅邸时参与者通关开场密室一样,在这样一个处处变数的世界里,第一个给出完美解答的总会引起他人的瞩目和防备心,他们都想知道这人有没有从中拿到线索提示,聚在这里就是想分一碗羹。
  关渝舟稍稍低下头,在夏濯耳边道:“昨晚光表的提示刷新了,内容是‘三天’。”
  “三天?”夏濯重复咀嚼着,“和时间有关?”
  关渝舟笑了笑,反问他:“你认为呢?”
  “从字面上看是这样的咯。”
  关渝舟还在笑,仿佛已经对某些事情有了洞察却又不说,就等着夏濯自己去发现。
  夏濯瘪了瘪嘴,“那推动剧情的是不是你?这个你总可以告诉我的吧。”
  关渝舟却很快否认了:“不是。”
  这让夏濯有些意外,在他心目中仿佛就没有关渝舟解决不了的难题,要是昨天晚上大家遇到的情况都一样,最先解出来的也该是这家伙才对。
  看关渝舟表情不似作假,夏濯夸张地叹了口气,揶揄道:“看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更比一山高啊。有的人当初还说要给我当保镖呢,现在却被别人比下去了,我是不是得考虑换个人选啦?”
  关渝舟半眯上眼,没有说话,威迫感却放那儿了。
  “哎呀,不试就不试嘛。”话是自己说的,讨好也是自己要做的。夏濯蹭了蹭他的肩,试图转移话题:“我饿了,我想吃豆沙包。”
  关渝舟没来得及接茬,一旁的楼道里先响起追赶的皮闹声。三四个穿着校服的学生抱着书拎着笔袋,从扶手上后一个追前一个飞快地滑下来。
  掌心和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盘旋回荡,像是沉寂许久的阀门被人打开,更多的欢声笑语奏乐般高低起伏。他们追赶着时间,埋怨昨天小测试的试卷题目太难,又说布置下来的作业太多了,希望今天抽背古文时不要点到自己。
  有人为了确定这不是幻觉,往楼梯口处靠近了些,差点撞上一个飞奔而来的男生。夏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昨天和他们走散的黄誉,双方皆一个踉跄后,黄誉脚底抹了油一样,边跑边用清越的声线打招呼:“老师早!”
  昨日零星回来休息的学生今日如海底珊瑚礁旁结伴出游的鱼群,等嘈杂的声音渐渐消退后,杨叔道:“现在可以确定时间朝前了,各位心里都有点数吧。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多多注意安全。”
  等众人陆续散了,杨叔笑着朝他们挥挥手,邀请道:“一起去吃早餐?”
  碎花裙瞪着眼,“学生都走光了,咱们还有空吃早餐?”
  夏濯笑嘻嘻地拉着关渝舟走过去,“吃啊,为什么不吃?一日三餐顿顿都不能少,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四人出了宿舍楼,暖融融的阳光照在背后,一下就把前几日的疲惫驱散掉一多半。
  “要是每一天都像今天这天气就好了。”碎花裙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杨叔笑笑:“你就想想吧,这叫百年难遇。”
  碎花裙问:“叔,你也头一回见啊?”
  杨叔:“可不是,在梦境里呆的时间久了,就额外珍惜现实里的晴天。”
  夏濯叼着一块关渝舟塞的饼干,说话声音含含糊糊的,张口就来:“我进来后不仅珍惜晴天,我打雷下雨刮风天都珍惜的不得了,在家里看见个蟑螂都觉得特别亲切,恨不得把它邀请到餐桌旁和我一同共进晚餐。”
  碎花裙:“……”倒也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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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对了。”杨叔主动提起:“昨天下课后我们没找到你俩,本来想着看看活动室能不能进,结果半天都没找到门路,就去了趟它隔壁的医务室。”
  “医务室门开着?”
  “开着,但里面没有老师。我们在柜子里找到了过去的购药记录,我拿出来给你们看看。”
  杨叔从怀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递到两人眼前。
  关渝舟伸手接过,纸上的内容很少,这不同于校内的取药和治疗记录,而是一份申请购入外药的清单。
  “安定片……这是什么药?”夏濯一数,发现这药的购入次数还真多得有些惊人,在所有药物列表里也最显眼。
  “好熟悉的名字,我之前应该在哪里看过。”碎花裙皱着鼻子开始回忆,“听起来应该和安眠药差不多作用吧,是用来治疗失眠的吗?”
  “抗焦虑的药。”关渝舟忽然说道。
  他对这类药物的名称并不陌生,在过去的某个时段里秦医生也给他开过。虽然等他病情加重后就被勒令停药了,但到现在他还记得使用说明上的一字一句,“它确实有催眠作用,有抑郁倾向的人不能用。”
  “这都不是助眠,直接催眠昏迷了……谁要用这种药?胡子默吗?”夏濯纳闷道。
  杨叔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胡子默是谁?”
  夏濯解释:“就是那天晚上在花园里追咱们的小朋友。”
  他把猜测的前因后果和两人简单叙述一遍,杨叔第一反应:“成年了吗?”
  “谁?”
  “就你刚才提到的小朋友。”
  “应该没有吧,黄誉之前说他们这儿普遍都跳了幼儿园,所以上学都早,他刚满18岁都是班里前几个大年龄的了,胡子默应该才十六七吧。”
  “黄誉又是谁?”
  “……哦,六班的一个学生。”
  杨叔很不赞成地皱起了眉:“卫嘉祥也快三十了吧?一个三十的人和一个十六七的未成年人交往?”
  碎花裙对此好像有其他见解:“年龄差而已嘛,我看新闻上那个谁谁谁和那谁谁都相差五十多岁呢,这叫老少恋。”
  “姑娘,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杨叔摇摇头,“如果两个人都在社会里有一定阅历了,那我对此不发表什么意见,毕竟大家都崇尚恋爱自由。但自由不是这样自由的,这卫嘉祥是在成年人的社会里被淘汰了,所以才会把注意力放到一个心智还未成熟的未成年人身上吗?他经历过大学的小社会,又出国去外面更深的地方蹚了水,他能做到用十六七的心智去对待这个小朋友吗?他只会站在一个成年人的角度,甚至都没法真正的尊重到对方。一场恋爱对一个人的人生造成的影响可大可小,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讲,一旦处理不好,对还在成长阶段的心智都会产生痛苦影响。”
  说完一通,他转过头来看关渝舟:“从入梦开始所有原住民都在夸卫嘉祥很优秀,是个不可多得的年轻人,你觉得呢?”
  关渝舟答:“普通人。”
  “对,他就是一普通人。”杨叔扭回头去,继续和碎花裙叨叨:“在我看来也一样,什么高学历毕业,出过国拿过什么论文发布奖项……他取得比这些更高的成就,那也不代表他能做好一个人。他可能确实对胡子默同学关心了,呵护了,但那是他当一个老师该做的,而不是说他做了,那他就能有去和一个小孩子谈恋爱的能耐。”
  碎花裙被说得脑子嗡嗡响,“可还没确定他们是不是就在谈恋爱呢,夏明明刚刚说只是他的猜测。”
  “我知道,我观点先放出来。”杨叔道:“只要卫嘉祥不明确地拒绝这个小同学,那他就从上到下都有问题。”
  夏濯靠着关渝舟嘀嘀咕咕:“杨叔思想挺正啊,我之前都没想这么多,觉得谁爱跟谁谈恋爱都行。”
  关渝舟看他一眼,“我是例外。”
  “啥例外?”
  “我跟除了你之外的人都不行。”
  夏濯愣了好一会儿,等进了食堂坐下来才回过神,“哈哈哈哈哈,你这人现在怎么这样呀!”
  “喏。”关渝舟忽然塞给他一个信封。
  夏濯接过来,看着封口处贴的那枚爱心乐了:“你还连夜给我写了情书?”
  关渝舟笑起来:“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你们能不能可怜可怜我这个单身狗?”碎花裙坐在他们对面,满脸的嫌弃,眼睛却粘在夏濯手上了一样,巴不得他就地打开来个现场诗朗诵。
  夏濯挑开封口,里面的纸被用胶带拼凑起来,正面写着四行完整的情诗。
  碎花裙佯装不经意地问:“写了什么?”
  夏濯嘴叭叭的:“小姑娘家家那么八卦干什么,我男人写的东西还能给你看?”
  “……不看就不看,小气!”
  按照之前推测,当诗句的最后一句出现时,剧情就会被激活。现在这最后一句就黏在他面前,夏濯斜眼看身边的男人:“你不是说推动剧情的不是你吗?”
  关渝舟嗯一声:“昨晚你攥在手里的。”
  “啊?”夏濯懵了,他指指自己,“我?”
  “对。昨晚梦里发生什么了?”
  “……嘶,我也不知道啊。”
  杨叔打完粥回来时,听见的就是他这句话。他将碗一一推到几人面前,“我早上和几个人聊了,每个人所处的场景都不同,遇到的情景也不一样,虽然也不知道究竟哪个举动是正确的,但只要所有参与者其中一个做到了就行,这种状况在论坛上被称为‘锁链事件’。”
  “‘锁链’?”这个词夏濯还是头一回听到。
  杨叔回忆着别人科普的帖子,道:“你可以理解为进了一个‘梦中梦’,锁链事件最大的特征就是有群体效应,一个人活了其他人都活。”
  “我来说吧。”见夏濯还是一知半解,关渝舟自然而然接过了解释的重任。
  “如果在现实中做梦,那么梦中的生死并不会对现实造成影响。同理,将梦境看作是即刻的现实,那么在梦境中做梦就等于在现实中做梦。所有参与者会同时梦到随机事件,但在各自的梦里死亡并不会即时死去,而是被分配到‘待定区’。只要参与者中有一人能破解属于自己的梦,那待定区里的所有人都会通关。锁链也只需要其中一个环断裂就能被解开,所以这种现象才被叫做‘锁链事件’。”
  “我懂了。”夏濯顿悟,他虚心请教:“虽然说可以让人带着走,但究竟要怎么样才算破解?”
  “很简单。”关渝舟说,“找到梦里不符合常理出现的东西并摧毁就可以,但摧毁错误可能会对自身造成负面影响。”
  “说简单还是难就要看运气了,虽然说梦到的地方都是在当前梦境中存在的,但谁也没法说做一个人体相机,到哪儿一角一隅长什么样都记得清清楚楚吧。”杨叔耸耸肩,“我昨天就到了一个我没去过的大街上,周围乱糟糟的,我觉得出现什么都是常理之内,所以真找不着。”
  碎花裙高举一只手:“我也是!我梦到我在教室里,哇你说那些学生带的东西五花八门的,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判定?所以不能算我菜,就是运气不好。”
  “这么说来真是你解决的?”杨叔竖着拇指,对夏濯表示敬佩:“你都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特别的吧。”夏濯喝了口粥,随意道:“就放了把火,不小心把整个房间都给烧了。”
  杨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