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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腐烂的期望之花(二十)

书籍名:《沉于昨日》    作者:祁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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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锁上206的门,夏濯和关渝舟观察起房间内的布局。
  杨叔在食堂门口就和他们分开了,他按照计划回教学楼那边看看有没有特殊情况,或者晚上和卫嘉祥一起回来时还能帮打个报告。
  ……其实就是有点麻木,有些受不了这两人奇奇怪怪的对话,总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和想象中相反的是,卫嘉祥的房间和他在外给人干净利落的表象截然不同。
  大量的衣服堆在床上和桌椅上,不知道是换下来后就没洗过还是收回来没有叠进衣柜,许多衬衫都皱巴得像梅干菜。
  专业类的书籍东一本西一本,内页的折痕和圈画的笔迹彰显着平日没少陪伴主人走过朝夕,却没人在它们用完后放回架子中。
  窗玻璃上留下了许多雨水冲刷后流淌的痕迹,台面的灰尘积了厚厚一层,平常少活动的死角也团着尘土,地板上堆着几个大箱子,它们几乎占据了这狭小空间的所有面积,里面装着的是屯下来的泡面和速食产品,用来应付学校寒暑假时食堂不开门的情况。
  “这也太乱了吧。”
  天黑后窗外起了点雾,夏濯将半遮的帘子完全拉上,在一片废纸里立足。
  他弯腰随手捡起其中一个纸团,里面是乱七八糟的数学符号,像是研究到一半却发现无法继续,被暴躁地从本子上撕下来随手丢弃。
  “还好他搬走的时候把所有痕迹都抹掉了,不然这房间狗都不住,看这床给他堆的,连个翻身的空隙都没有。”
  “上面写了什么?”关渝舟道。
  “数学题吧,总之不是高中的水平。”
  “嗯,再看看其他的。”
  两人把地上所有团起来的纸收集起来,然后一一展开。
  大部分内容都和英语或数学有关,其中有一段是小说原话,卫嘉祥在空余时间应当还在做翻译训练。
  “啊,有了。”
  终于找到一张内容不同的,上面只有一行字,却很眼熟——致我尊敬的母亲。
  “卫嘉祥想给他妈妈写信呢,我还没跟你说过这事儿吧。”夏濯掏出早上在幻境里得到的那把小钥匙,“我看到卫嘉祥的信了,本来想带回来给你瞧瞧,但是它变成了钥匙,也不知道有什么用途。”
  “所以你想到了信箱?”关渝舟拿过那把钥匙,放在手心里仔细看了看,又还给夏濯。
  “对啊,信箱和信,这两者之间一定是有什么关联的。”夏濯四处张望一圈,“要不找一支笔,我看看能不能把看过的内容默写下来,实在不行胡诌也好啊,保证写得他妈妈声泪俱下,哭得隔壁邻居都找上门。”
  关渝舟笑了一下,“先找找这房间里有没有其他东西。”
  “成。”
  夏濯还真打算亲手写封信,寄出去没效果就当练练字了。
  结果还没等找到一支能用的笔,他在书桌下的柜子里翻到了好几瓶药。
  “安定片……”他念出包装上的名字,“这不是杨叔给的那张清单上的名字吗?”
  原来使用的人不是胡子默,而是卫嘉祥。
  这些药瓶全部都空了,看来受到母亲的压迫,卫嘉祥的精神已经紧绷着,每晚都需要吃药才能入睡,平常也需要服药来控制自己的情绪。
  “那张记录清单在你身上吗?”关渝舟突然问。
  “没有,在杨叔他们那吧。”夏濯道:“怎么了?”
  关渝舟捏了捏眉心,片刻道:“这就好解释了,我记得清单上有写时间,从两年前开始,医务室每隔两个月会购入一次。”
  “对,这点我也留意了,确实是两个月一次。”夏濯也有印象。
  “但是最后一次购买的时间你还记得吗?”
  “我想想……”夏濯看向天花板,“好像是九月份?反正月份应该没有两位数。”
  “现在已经十二月底,期间至少隔了三个月。”关渝舟鞋尖碰了碰从柜子里滚出来的瓶子,没什么重量的塑料品去轻而易举撞上墙壁,“而这些都已经空了。”
  “这么说来,他是没有办法自控,所以和胡子默说一些不该说的话也是有可能的。”
  “嗯。”关渝舟颔首。
  “我觉得房间里应该有一样东西,但是到现在我都没发现。关老师,你知道这东西在哪吗?”
  他这话说得跟个没谜面的猜谜似的,关渝舟盯着他看了片刻,“我知道你在找什么,但我目前不知道它在哪。”
  “真的哦?”夏濯歪着头,半信半疑地望回去:“那你找找呗?”
  “好,我来找。”
  这个梦境所在的时代没那么古老,不至于说需要信件来进行交流,可以断定山上电子设备没有信号。
  既然山上没法用手机,那么卫嘉祥的母亲想和他联络也很大几率会通过写信的方式。到现在为止他们找到的都是卫嘉祥写的信,却没有见过另一方寄来的。
  夏濯想找的就是他母亲的信。
  他对信上的内容并不感兴趣,光是简单猜想也知道她会写什么。但卫嘉祥的信化成了钥匙,那他母亲的信会不会也会变成一个线索道具?
  抱着这样一种可能性,两人在房间里展开地毯式搜索。
  信这种东西一般收在哪里?夏濯在这几步就能走到头的小空间里巡视一圈,把视线停放到了层叠堆积的书上。
  那么轻薄的东西,夹在书页里似乎再好不过。
  他一本本翻阅抖动,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房间里只有哗哗的声响。
  大约翻了十几本,一个手掌长的纸条被他从中抖了下来,在空中滑过一道弧线,最终掉在地板上。
  将书翻到正面,他意外地挑起了眉。
  正是聂鲁达的《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
  纸条是一张外文收据,最下方标注的价格和从胡子默房间里找到的礼物盒中的发票一致。
  卫嘉祥将它夹在第八首情诗中。
  这首诗的名字叫《白色的蜜蜂》,他们拼凑起来的那四行情诗就是节选自其中。
  整首诗不短,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下,放到了靠后的一行字上。
  ——你在时间中复活,纤瘦而沉默。
  指尖蹭着那行黑白分明的字体,夏濯砸吧两下嘴:“我还是很好奇,关老师。”
  “嗯?”
  夏濯举着那本书,“你说卫嘉祥他对胡子默到底抱有什么样的感情?”
  “非要我来说的话,我想应该属于是一种寄托,人要活下去总得找点可以寄托的东西。但感情这种事旁人来猜多多少少会有些偏差,你真想知道可以去向他本人要个答案。”
  “好吧,如果有机会的话。”夏濯瘪瘪嘴,随口道:“那我的寄托就是关老师了吧。”
  “我?”
  “是啊,我有说错吗?”夏濯一屁股坐到床边上,“要不是有你在身边,现在我还不知道混成什么样子。”
  关渝舟笑起来,他轻声道:“我是觉得你说反了。”
  那么久的漫长岁月,他都是靠夏濯才熬过来的。
  夏濯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四舍五入我就是你的一切?”
  “夏老师可以这么认为。”
  夏濯很乐意地接受了这个新称号:“那你的一切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夏老师请讲。”
  夏濯表情轻松,抓着书的手却不由自主地多用了点力气。
  “在这里除了鬼怪,有没有情况会导致参与者眼睛变红?”
  “变红?”关渝舟拧眉:“我没见到过。”
  夏濯观察着他的神色,关渝舟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
  他看对方眼睛变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今天这回属实太过明显,他抓了抓头发,有点泄气,“也没听过有这种例子吗?”
  关渝舟想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你看到有人眼睛像怪物那样红了?”
  “唔。”夏濯模模糊糊地吱了声,“我是说,要是真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呢?”
  “远离他。”关渝舟果断道:“不论是什么原因,只要有异常的参与者都要远离。没有异常也尽量少接触,呆在我身边就行了。”
  夏濯想笑,但又笑不出来。
  他想笑这家伙说话前后矛盾,同时又感到焦躁。上午关渝舟碰他脖子时他的确察觉到了危险,可就仅仅一瞬间,他信关渝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害他,只是怕这种情况会对身体造成负面影响。
  回头问问苗乌好了。
  “知道啦,关老师最好了。”夏濯丢了书,朝他伸手要抱。
  关渝舟当然依他,见他伸手就自然而然地迎过去,人还没到怀里,夏濯已经笑嘻嘻地坐回了原位,他低头一瞧,白兔吊坠被挂在了脖子上,异色的宝石眼睛在灯照下折射着耀眼的光。
  “祝关老师平平安安。”夏濯闭眼许愿:“随便什么神,阎王爷也行,走过的路过的都听一听,我要和关渝舟白头到老。”
  关渝舟心里一暖,“会的。”
  “所以我要的东西知道在哪里了吗?”
  “大概知道。”关渝舟绕过他去了窗边,将刚进房间后被拉上的窗帘重新拉开。
  窗外雾气在他们谈话间已经浓成棉絮,白色的气流纱一般笼罩盘踞,有生命一样以独特的方式扩展。
  天连地地连天,什么都看不见。
  夏濯走到他身边,盯着窗户,“在外面?”
  “嗯,你往后退一步。”
  夏濯听话照做,离远了些。
  关渝舟拨动窗锁,将玻璃往外推开。那一瞬间,一股对流形成,匍匐不动的雾气陷入旋涡。
  他手探入旋涡中,雾气便顺着手腕攀附上来,顷刻之间就能吞噬掉人闯入房间内一样。但关渝舟的速度更快一些,来回摸索不到两下,托着一个小箱子抽手回来了。
  窗户重新关上的同时,那阵雾竟也慢慢散开,透过薄薄一层可以看见茂密的树林和仍在发光的灯带。
  “没事吧?”夏濯连忙凑上来。
  “没事,这个给你。”关渝舟递给他。
  “你怎么知道在雾里?”夏濯摸着箱顶,表层一点水汽都没沾。
  “因为《白色的蜜蜂》的开头有一句话——‘你飞旋在烟雾缓慢的螺旋里’。”关渝舟落好锁,解释道:“我们来到这里时外面没有雾,是等到了房间后雾才起来的,所以雾气的触发条件应该就是‘有参与者进入206’。”
  “我都没注意,以为起雾只是正常的现象了。”夏濯举起手,“看,这上面有锁,需要钥匙。”
  “用你拿到的那把打开试试。”
  夏濯晃了晃箱子,没什么声响发出来。他将小钥匙拿出来对上孔轻轻一撬,里面装着的东西果然如他所料,是信件。
  很多很多的信件,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厚厚一沓。
  字迹标正小巧,想象不出是出自幻境中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之手。撇捺处皆有顿笔,看得出写这些信的人落笔的速度很慢,也有经过斟酌。
  粗略一数,近三年的时间里,卫嘉祥的母亲一共给他写了三四十封信。而寄信日期在各种节日前后,在他没有回家的新年还装了压岁钱进来,但并没有被取出使用,仍然崭新地放在里面。
  他随手翻开最上的一封,内容大致表达了对儿子一人在外的担忧和想念,询问是否有不断学习丰富自我,举例朋友家的孩子整天游手好闲,工作挑剔,每回到三个月就受不了这受不了那的辞职,因此三年下来还没什么成就,谈婚论嫁的女朋友也吹了。虽然也发表过没有要求他像乔布斯一样铸就大业,但字里行间都在劝他按照计划好的路来走,只有这样才能保准以最快的途径有舒适的未来。
  最后提到圣诞将至。
  [吾儿一切顺遂,过年有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