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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腐烂的期望之花(终)

书籍名:《沉于昨日》    作者:祁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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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天没亮,夏濯就被迫起了床。
  得亏昨晚一阵闹腾,竟然一夜好眠,什么乱七八糟的梦都没做。
  和关渝舟说起时,对方的眼神意味深长,仿佛在做什么长久打算。那视线看得夏濯浑身发毛,赶紧溜去洗漱才逃过一劫。
  四人在宿舍楼下的树边集合,夏濯突然想起来第一次和杨叔一起行动时,杨叔便是在这棵树下用树枝写了什么东西。
  现在关系好上许多,他也不打算再问一次。人人都有不想告人的秘密,当时表现得那么慌张,摆明着是不想被人知道的。
  “来了?”隔着老远,杨叔一手插兜,一手在空中晃了晃,“你们吃早饭没?”
  碎花裙站在他身旁,侧着头问:“我们不去食堂吗?”
  “来不及。”杨叔道:“六点才开始做早饭,得迟二三十分钟才能吃上。”
  “这样啊,嘿嘿,我起来时就在想会不会赶不上早餐呢。”碎花裙一掏口袋,早就准备好了一样捧出满满两把饼干:“昨晚积分开出来的,咸口味的,你们都拿去,不够我这里还有。”
  “我和关老师吃过了。”夏濯只从中拿了一块,剩下的都推了回去。
  不是不好意思要小女生的东西,除了面对关渝舟,他字典里还没有不好意思这个词。他说的是实话,在被窝里醒盹时就被关渝舟投了食,现在肚子还是鼓的。
  碎花裙却隐隐有些感动,也不是没被人带过,但被拿走的报酬都挺高,像他们仨这种两袖清风的还是头一次遇到。
  “那你们饿了和我说呀,我这里还有压缩干粮。”
  夏濯吃过那玩意,干巴巴的还一股难以下咽的味道,他嫌弃地一摆手:“别,你自己留着吧。”
  被关渝舟养惯了,他现在口味也挺刁。
  这种压缩食品在梦境里很关键,他们运气好频频不缺物资,如果倒霉些连续进几次荒山野岭,这种被他嫌弃的东西能救不止一人的命。
  “是啊,你自己留着,我们都是大男人,缺什么自己去挣。”杨叔也坚持拒绝,和夏濯一样从她手里拿走一小块意思意思。
  “谢谢……”
  “别谢了,走了。”晨风吹得人瞌睡跑得一干二净,夏濯伸了个懒腰。“李叔进学校后会先去操场,我们往校门那边去,路不会走岔的。”
  杨叔:“他一定会借车给我们?”
  “应该吧。”夏濯没把这事放心上:“再不济就偷来,车钥匙我们这还有一把。”
  上次拿走的没被回收,现在还在关渝舟那留着。只要车还是同一辆,他们就开得动。
  天边隐隐有了亮色,夏濯望向远处:“是不是快日出了?”
  碎花裙说:“应该是吧……”
  “真好啊,我也想看日出。”夏濯眼巴巴地朝那边瞧。
  “我们登山客登山的一大意义就是为了看场日出。”杨叔看见他的表情,笑呵呵地说:“虽然太阳每天都东升西落,但每一次的日出都是独一无二的。”
  关渝舟突然道:“听过尤里卡时刻吗?又叫‘Eurekamoment’,被称为灵感迸发的顿悟时刻。”
  杨叔道:“略有耳闻,怎么说起这个?”
  “日出之时就是人类顿悟之时,传言这时看向太阳,会看见最想见的人。”
  杨叔愣了一下:“可真的能看见吗?”
  关渝舟说:“那要看看日出的人怎么想了。”
  夏濯笑嘻嘻地挨过去:“那我看不看日出都没差了,关老师就在这儿嘛。”
  关渝舟随他笑起来:“嘴这么甜?”
  “是啊,尝尝吗?”
  关渝舟低下头,靠近他耳朵:“屁股不疼了?”
  夏濯立马嗷叫一声,三下蹦出两米远:“你有毒吗!”
  不要再提了!再提感情就要破裂了!
  他摆出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架势,总算让关渝舟主动闭了嘴。
  和邴妍给的线索大差不差,刚踏上宽敞的林荫道,迎面一辆电动三轮车吱嘎吱嘎晃着来了。
  没和车上的老人有过近距离接触,碎花裙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刚来那天阴郁的表情上,心里犯怵地放慢了脚步。夏濯却和他打过交道,大咧咧地往前一挡,把车给拦路中央了。
  李叔看他们来势汹汹,立马刹车停下,从肩上斜挎的补丁布包里拿出一张皱巴的纸,是出入校园的许可证。
  “拦您是想麻烦您一件事儿。”夏濯没歇地说明来意:“我们下山办事,手边没车,想向您借用一下。”
  李叔很纳闷:“我这车跑不快,来回得大半天。”
  “比腿走快就行。太阳下山前给您送回来,我们四个都是学校的老师,诚信第一。”
  “这……”
  “要不这样,给您点押金。”夏濯摸索出个信封,里面装着二十张红票。
  艳丽的颜色差点闪瞎人眼,杨叔惊了:“你哪来的钱?”
  老太太那儿还欠着好几十呢!
  “搜刮出来的人民血汗钱。”夏濯胡说八道,这就是卫嘉祥他妈寄给他的压岁钱,觉得快三十的人还拿压岁钱有点丢人,他就暂时代为受过了。
  李叔赶紧从车上下来,他这车都不值两千块,这人却直接给他这么多押金,怎么想怎么怪。
  “押金啥的就算了,我们这乡下没那么多说法,你要用就拿去吧,用完还回来就成。”
  四人道过谢,杨叔带着“老司机”的名号先一步上了驾驶位。他们坐在车上朝校门外驶去,李叔动也没动,就在后面目送着,像是要把他们牢牢记住一般。
  等车骑远一些,碎花裙才敢说话:“没想到他人挺好的。”
  过程太顺利,夏濯也有些意外,但仿佛又在意料之中。
  “这车可算是他唯一的赚钱工具了,说不定还是全部家当。”
  腿脚有毛病后,李叔只能靠这辆车去卖些废品,每周二四六一大早就从家出发进学校,一三五则去更远的城郊找回收站,他每天赚多少钱全看学校能制造出多少可回收垃圾。
  后来胡子默出事,门卫辞职,校长为了省钱把他顾过来临时看个门,也算是能勉强让他吃上一口饭。
  他不禁想:学校倒闭后李叔去了哪儿?
  “在想什么?”见他出神,关渝舟问了一句。
  夏濯摇摇头:“也没想什么……就是觉得人生活好艰难哦。”
  前面的杨叔听见了,他“嗨”一声:“你才多大?伤春悲秋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年轻人。”
  “倒也没达到伤感那么严重,只是这趟梦境下来,从头到尾都好像写着‘好人没好报’。”
  门卫室里的人换了岗,不是昨天他们见过的那个小年轻,而成了位瘦高的中年人。
  他对几人眼熟,想起在教师名单上见过,边开门边开窗打了个招呼:“出去办事啊?”
  “对,去采购。”夏濯那叠钱还没收起来,顺势就找了个借口。
  “前两天食堂那小姑娘不是刚采购过吗?怎么又去一趟,还这么多人。”门卫只纯属好奇,多了那么一嘴。
  “记者来太多,不够招待的呗。”
  “那行,你们路上注意安——”
  门卫声音戛然而止,他们驶出了学校范围圈。
  昨晚下过暴雨,道路泥泞不堪,车轮滚上去不断溅起水花。
  吸入鼻腔的空气带着腐味的潮意,瞬间将他们身上残留的温度驱得一干二净。夏濯头一歪靠上关渝舟的肩,打算补个迟来的回笼觉。
  眼睛刚一闭上,杨叔开了口,像在给出学校前夏濯的话迟来的回应:“我这么大年纪也有想不明白的事。一个人在力所能及范围外去行善,结果却粉身碎骨了,那到底这种善是值得被称颂的高贵,还是会成为被人耻笑的不自量力?”
  “每个人理解能力都不一样吧。”夏濯没仔细想,“有人歌颂就会有人抨击,这种东西本来就不适合给它个定义。”
  “是啊,不该有定义。”杨叔沉沉地叹出口气,“或许有能力的人才能选择去经营善心。所以人们常说的好人没好报,实际上是在针对那些没能力却依旧坚持从善的人。”
  “但是大部分人还是心善的呀,因为人性本善嘛!”碎花裙活跃地参与讨论。
  夏濯提出质疑:“要是人性本善,那为什么人还会歌颂善意?不该是因为本来没有,所以才会从古至今地追求它吗?”
  碎花裙被他三言两语蛊惑了,“好像是这个道理……”
  “哈哈哈,不说了不说了,冷风灌嗓子。”杨叔打了个哈哈,终止了这个话题。
  山路打滑,杨叔开得极其小心。好在他稳,虽然到山脚下已经近中午,但没出什么岔子。
  按照记忆里的路线找到胡子默家,父母两人都在,正忙前忙后地打包行李。
  “……你们是?”一开门看见四个陌生的脸孔,胡母面露茫然。
  “我们是澄阳的老师,是来……”杨叔顿住,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我是胡子默现在的班主任。”夏濯挤上前,嘴皮一掀现场编道:“这次来是邀请你们上山参加送别会的。”
  “这时候办送别会?”胡父从门内露出半张脸,一把将妻子挡在身后,满眼警惕,“我们很忙,今天怕没什么时间。”
  夏濯想了想,把胡子默的那把天蓝色洋伞拿出来了。
  “这场是全校师生对胡同学的祈福会,我们都希望能认真和他做一次告别,这把伞是他之前弄丢的,也得好好还给他。”
  胡父认出了那把伞。哪怕它现在破破烂烂,他也认出了那是他儿子生前非常宝贵的东西。
  因为身体原因,他给胡子默买过一把黑色的伞。伞很宽大,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遮风挡雨都绰绰有余。
  但有一天,胡子默收起了黑伞。后来,胡子默去哪儿都要带着这把洋伞。
  胡子默没什么零花钱,问他哪里得来的,回答也支支吾吾遮遮掩掩。再后来,一班的老师来家访时他们才知道,原来这看起来很贵的外国货是老师送的生日礼物。
  “孩子他爸。”胡母拉了他一把,小声说:“要不我们就跟他们去看看,我觉得那个小老师有点眼熟,之前在哪儿见过似的……”
  “阿姨,一般有眼缘的都是好人。”夏濯听见了,立马爬梯子扮起了无辜状,就差没把“好人”二字写脸上。夸了自己也不能忘了男朋友,他伸手揪着关渝舟,担保道:“他也是,您瞧瞧他是不是也眼熟?”
  杨叔&碎花裙:……合着我俩就是坏人?
  他天生长得就讨喜,现在一副满怀期盼的模样还真让人难以拒绝。胡母看着他心里抵触就不由自主少了,又小声继续跟丈夫说:“还是去看看吧,我们明儿不就……跟他们一起去送个别吧,我走之前还想和小默说说话呢。”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这才锁门跟他们上了山。
  他们自己有一辆老旧的小货车,只有一个驾驶位,胡母扶着护栏坐去了后面。
  快到校门口时,雨又重新滴下来了。细细绵绵,落在脸上引起微微痒意。夏濯重形象地抬手遮住刘海,转弯时一回头,看见胡母举起了那把洋伞。被锈蚀的架子撑不开了,勉强只能挡住半个人,穿着灰突突衣服的妇女抹着眼睛,伞成了一小片晴空似的,就那样护在她上方。
  看着她哭,夏濯也难过起来,他想他那位记忆里搜寻不到的妈妈了。
  他走后他妈妈也一定哭得很伤心。
  “怎么不高兴了?”关渝舟敏锐地问。
  夏濯恹恹:“我饿了。”
  刚在路上隔会儿就往嘴里塞零食,怎么现在还叫饿?关渝舟哪能不懂他,知道他胡乱丢个借口,也没再追问,只是将他抱进怀里,拿了个苹果出来用衣袖擦了擦。
  夏濯啃了一口,心情又恢复舒畅。他人就这样,影响情绪的事想不通就干脆不想了,幽幽叹一口气:“也不知我当时在荒村山坡上精心栽种的那个苹果核长没长出苗。”
  那哪是精心栽种,关渝舟脑海里闪过当时的画面,分明夏濯就是随手一扔,都不知果核滚到哪里去了。
  夏濯继续神游天地:“要是发芽了,会长得随你还是随我?”
  关渝舟:“……”亏他有一瞬还以为夏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进了校门,环境瞬间大有不同。
  平安夜当天,正午两点学校就对外全面开放,在门口登记就能进去。甫一进入,吵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不少家长早早拎着大包小包赶来了,都想给有段时日没见的孩子补补营养。
  在胡子默去世后,胡父胡母也来过学校几回,办理不同的手续,每回这片地界都死气沉沉,现在乍一热闹起来,他们觉得似是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圣诞快乐的标语随处可见,红绿的色彩装点了整个林荫道。两辆车前后在临时停车场停下,胡母眼角还有点红,看着那些举着摄像机的记者和那些欢声笑语的家长,她迟疑地出声:“……这些都是来参加告别会的?”
  “……我儿子省摸底没考好,总分才五百八,每次问他学习情况都不耐烦,我这不是在关心他吗?”
  “我家小孩倒没让我操多少心,我也不管他学习,他自己心里有数就行,逼着他干还会有抵触心理。你看我就不过问他学习上的事,月初他打了个电话回来,说他考了六百六呢。”
  “啊呀,您孩子几班的啊?”
  “一班,他们班班主任是卫嘉祥,不知道您听说过没。”
  “哦哦,听说过听说过,这个月刚评了先进教师吧,就因为带的班级平均分比城里有些学校的重点班还高,可了不得……”
  路边一对家长攀话远去,胡母恍惚地站在原地,再看周围,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违和。
  卫嘉祥被评为先进教师的事整个镇子都知道,当时还上了报纸,时间是十一月十五日,因为小默总会受到照顾,所以他们也为卫老师感到高兴过。
  为什么十一月会是“上个月”?
  她转头去看丈夫,在丈夫脸上捕捉到了与自己相仿的神色。
  最终她抖着唇,求助似的地去寻找夏濯:“小,小老师!”
  夏濯正蹲在路边,和碎花裙研究那些挂在灌木上的拐杖是塑料装饰还是糖果。突然被这么一喊,还没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等胡母带着胡父一同走近才施施然地起身:“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姓夏,叫我夏老师就行了。”
  胡父急忙问:“小夏老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您在指什么?”夏濯装糊涂。
  “就是、就是……为什么学校三月份还在过圣诞节?”
  “您都说这是圣诞节了,又怎么会是三月呢。”
  [测试,测试……喂?喂?1,2,3,4……]
  广播开启,单调的说辞重复几回,《平安夜》的旋律悠扬响起。
  属天的安宁随着细小的落雪一同到来,胡母尖叫一声,拨开人群就往花园里跑。
  路上的人被她撞得东倒西歪,叫骂声响了一片,还没站稳,后头就又匆匆窜来一男人,嘴里不断喊着“借过、借过”。
  夏濯抬头接了一片雪花,看着它融化在手心里,不知怎么就冒了句不搭的感慨:“瑞雪兆丰年啊。”
  杨叔问:“不用跟上去?”
  “跟,当然跟。”夏濯拢了拢衣襟,跟了上去。
  他想起昨晚问关渝舟的那句话:要是和胡子默的父母说你们的孩子变成鬼了,并且还能看得见摸得着,他俩会信吗?
  关渝舟很笃定地给了他回答:会。
  他本来还留有质疑,但现在也同意了关渝舟的话。他还没和这对夫妻说实话,他们就已经凭借心底的那点期望,自动将故事给填上了。
  晚自习取消了,但学生的课会持续到六点半。没有学生的参与,大路小路上同样人头攒动,喷泉池边陆续铺上了垫子,大人提前站好了位置,等候孩子下课相聚。
  也很奇怪,胡母并没有朝着教学楼去,而是直接赶往花园,仿佛笃定了那里会有自己想看见的人。
  等夏濯四人追着赶到时,那棵古树下空空荡荡,胡父胡母也没了踪影。以树为中心的五米内不见一人,其余游走的外客也默契地绕过,有什么肉眼看不见的屏障将空间一分为二了一样。
  关渝舟伸出手,穿过隐形的线时,指腹周围的空气中荡起道道透明波纹。这道波纹没有消失的迹象,反而不断地朝天上、朝地下无穷尽地扩散。刹那间,飘荡在空中的雪花停止了降落,吵闹的人声乐声和风声——时间静止了。
  人群里混着几个参与者,他们惊愕于此时的变化,远远看见他们几个,赶紧围上来问:“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杨叔好脾气地和他们解释几句,夏濯却跟随关渝舟跨过了那道界限。
  昼夜颠倒,黑暗降临。
  无边的夜色透着压抑的红,眼前的古树摇曳着,不断掉落的树叶被染上火一样灼烧的颜色。
  眼前的背景和夏濯的梦境对应上了。
  胡子默就衬着那片火红的颜色,跪在地上无声落泪,眼里全是面前父母的身影。
  他哭了太多次,身上的校服和裙子早就满是刺目的血迹。夏濯没有靠近,隔着那段距离看胡母上去用力抱住他,而胡父自后方拥他们两人入怀。
  他抖得厉害,生怕幻影破碎一样死死抓着母亲的衣服。
  越来越浓的血腥味逼近,和梦中一样呛得人喘不过气。
  一滴水却“啪嗒——”掉进了血泊中,沉重的氛围找到了突破口,嘶哑的喘息渐浓,胡子默卸了力气,终于嚎啕大哭。
  眼泪一串串从他脸上划过,漫长的等待和日复一日的折磨几乎要磨掉他所有的心智。他已经太累了,时间一点点将回忆抹平,他在每一次抽筋剥骨后都会想念每一个在家中平凡度过的夜晚。
  “对不起……对不起。妈,对不起……爸,对不起,我没有、我不能考出去赚大钱了,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孝……”
  从十二月的落雪纷飞到三月的桃花初绽,他终于把想说的话从心里掏了出来。这句话石头一样束着他的灵魂,现在锁链哗啦一声断开,他轻飘飘的,仿佛就要迎着风飞起来。
  渐渐的,胡子默的身体变得透明,如他掉下的眼泪。
  他妈妈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下巴搭在他的肩上,与他头抵着头。视线早就模糊不清,声音也颤得没了准,但她依旧像唱摇篮曲般安抚着:“没事了,没事了。妈妈在这里,你屋里的被子都洗好了,妈妈带你回家……”
  察觉到自己快要离开,胡子默张了张嘴,在最后时分用唇语说道:我爱你们。
  杨叔领着碎花裙,和其他几个参与者姗姗来迟。十几只眼睛望向树下,穿着校服的高中生不见了,随后一同消失的还有他的父母。
  天上的雪又松散地降了十来秒,沉睡在冬日的树迅速抽出新枝。绿草消融了浅浅的积雪,粉色的花填充了整个花园。
  变化太过迅速,碎花裙下意识伸手捧住了一片飞旋着飘落的花瓣。
  回溯结束,澄阳高中的春天来了。
  【获取梦境碎片*1。】
  【回归选项已开启。
  请打开光表,进入回归指引。】
  身后传来接二连三松气的声音,夏濯走到树下,捡起了地上的东西。
  那把洋伞没被带走,模样恢复了崭新。
  他把伞放进仓库里,查看了它更新出来的信息。
  道具名称:【手工定制遮阳伞】
  使用说明:打开能有效隔离紫外线。
  特殊说明:卫嘉祥送给胡子默的生日礼物,送礼者忘却了初心,收礼者也不再需要它了。
  道具属性:梦境专属非卖品,没什么神奇用途,可自行留作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