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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沉于昨日(十九)

书籍名:《沉于昨日》    作者:祁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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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地下室前,关渝舟将地上那些黄色的碎纸收拾起来,揣着一同带走。
  夏濯对此很好奇,问他那些纸有什么用?上面一点字迹都没有,不明摆着是废品吗?
  关渝舟说只是他的某种猜测。
  因为周围有被打扫的痕迹,但这些碎纸上却沾了灰,和场景有些格格不入。
  听他这么一提,夏濯才恍然大悟,于是催着人加快脚步回楼上去拼拼图。
  三人回到一楼,褚津和余子昂已经不在了。
  到二楼需要助理的允许,夏濯衡量了利弊,便站在楼梯口朝夏洪房间方向喊名字。没过几秒,褚津满脸激动地推门而出,一副“你们终于来拯救我”了的模样。
  夏濯随便找了个借口捞人:“打牌二缺二,来不来?”
  “来!”褚津向他跑来几步,忽然想到余子昂还在里面受罪,又折回去和助理打了声招呼,两人这才脱身。
  脱离了二楼的范畴,褚津自在多了,桃花眼一斜,悠悠问他:“打什么?掼蛋还是跑得快?”
  还把他说的话给当真了?夏濯对此感到很无语:“让余子昂陪你玩小猫钓鱼吧,我们还有正事。要不是谅在你不喜欢和原住民待在一起,我都不想专门来捞你一把。”
  褚津哼哼:“什么话?我看你也就只会小猫钓鱼,别是水平稀烂拿不出手吧?”
  “?”
  夏濯被他膈应到了,反手从仓库里把斧子拿出来,“打一架?”
  褚津:“???”
  卧槽?
  “不是吧不是吧,你这么玩不起?”虽然知道夏濯不会真砍下来,但任谁被一个沾着血的冷兵器追在后头都不会淡定。
  褚津上蹿下跳,一边躲还一边阴阳怪气。
  夏濯理所当然道:“怎么就玩不起了?打架能赢就行,重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
  “你好阴毒!”
  “放屁,我这是正大光明。”
  “等等,等……那上面沾着谁的血?!”
  “你不用管,反正马上就会沾上你的。”
  “……操。”
  在两人的追闹的带领下,他们又回了儿童游乐室。
  捡来的碎片不说上百也有几十,还原难度可不比覃念昨天玩的纯白拼图低,虽然不知道会不会做无用功,但只能一试了。
  被关渝舟招了招手,夏濯这才放过褚津一条小命,收了武器贴过去坐下。
  花了近两个小时,五人终于将这些稀烂的东西还原成四张A4大小的纸张,然后屏息等着是否会有变化产生。
  过了不知道多久,或许是十几秒,或许是一分钟。他们听到“沙沙”的纸张摩擦声响,那些被平放在地上的碎纸忽然并拢靠近,中间的细小裂缝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消失,最终融合成四份平整崭新的人员档案。
  “这是……”余子昂拿起其中一张,他一眼就看见左上角醒目的集团LOGO,神情逐渐变得凝重。
  “什么啊?我瞧瞧——啊!”褚津扒开他的手指,瞬间叫了出来,“这不是一五年被勒令解散的那个全封闭型教育学校吗?叫什么恩的……知恩学府?”
  夏濯重复道:“知恩学府?”
  “对,是这么个名字,你看,这里也写了。他们那些所谓的‘矫正治疗’可都是被潜伏进去的记者曝出来了,那哪是对待学生?分明就是对待牲畜!我记得那个记者才二十岁出头,出来后整整接受了一年半的心理治疗。”
  关于这个知恩学府,饶是没有特地查阅资料了解过的人也略有耳闻。
  它打着“八大优质教学模式”、“帮助迷途孩子完美蜕变”的名号广大招生,专治早恋、逃课、斗殴、叛逆……等八至二十五岁之间问题青少年。当然,为了减少风险,他们并不会收严重的少年犯,只收有小问题的学生,学费也高得离谱。
  据记者报道,在这里的学生是没有人权的。
  它的官网写着“有国家医学院专业优秀的心理老师”,实际上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毕业证和资格证;设置的“心理辅导室”平常也不会开放,如果有学生顶撞老师就会关小黑屋一两周;所有的“部队推荐优秀教官”则是一群下手不知轻重的二流子……
  学校利用羞辱和虐待让学生放弃抵抗,等所有的求救和呐喊都石沉海底,他们便变得麻木、无法思考。然后再给他们输入一些扭曲的观念,磨灭他们的人性,同时加以层层心理暗示,最后变成“听话的好孩子”。
  那篇报道很长,记者花了两年时间和学府背后的势力做斗争,最终在和同伴们一次又一次的努力和尝试下,成功让黑幕出现在阳光下。
  褚津长叹一口气,“反正当时闹得挺大的,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报道最后的那句话——‘在这无数个难以计算的日子里,死亡成了当时的我唯一的愿望。’”
  四个档案上的照片和夏濯他们昨晚拿到的名牌上的一致,这样一来那四个穿着白褂的人身份就坐实了。
  余子昂推了推眼镜,慢慢说道:“一五年后这所学府就被国家强制关闭了,里面的员工也早就遣散,除了负责人入狱以外,其他人倒是没什么事,一群人哭着和社会道歉,说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渐渐到如今已经没人记得他们曾做过什么事了。”他顿了顿,“反而是从里面离开的学生仍然无法正常生活,他们患上的都是比那名记者更严重的心理疾病,自残自杀的不在少数。”
  “得亏那时我还专门糊弄了份针对性的论文当期末作业,不然也记不得这么清楚。”褚津说完,又觉得不对劲了,他诧异地转头看向夏濯:“为什么你的梦境里会出现和它相关的东西?”
  夏濯愣愣地摸了摸纸张上扁平的图标,LOGO和学府名称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并不能唤起他的什么记忆。
  “我不知道……学府关闭后这四个人也成了无业游民,所以他们才会出现在夏家?”
  人的忏悔是有时效性的。
  等好了伤疤忘了疼后,曾经得到过的好处就会像刷子一样挠的人心头作痒,那些悔恨的感觉也会以最短的时间被冲淡。
  更何况夏老爷子当时已经属于病急乱投医了,但凡他们提到过“有治疗同性恋的经验”这类话,都会让老爷子放手任其一试。
  夏濯越想越感到冷,他抓着其中一张纸,险些控制不住自己要将它重新撕碎。但他几乎失了力气,拢起的手指也在微微颤抖,就快要握不住东西。
  下一秒,一只温热的手掌包住了他冰凉的手。
  夏濯的心脏瞬间一紧,纷乱的思绪仿佛找到了依仗,他抿着苍白的唇看着关渝舟,半晌才发出干涩的声音:“……我饿了。”
  关渝舟对其他人做了个“到此为止”的手势,去餐厅拿了点饭,带着夏濯回了房间。
  没有阳光的照拂,房间里哪怕开了灯也显得昏暗。
  夏濯其实并不想吃东西,他只是不知道开口该说什么,枯燥地拿着筷子一粒一粒往嘴里塞米。盘子里放着香味四溢的黄豆蹄膀,上面浮着的油花现在只会让他徒增恶心。
  关渝舟习惯性地想从口袋里摸烟,但是什么也没摸到。
  “夏洪最后发现了他们的身份,这些档案应该都是他撕的。”
  “是嘛。”夏濯干巴巴地应一声,有点敷衍。
  夏洪本质上是想让夏家发扬光大,实际上却是一步步亲手毁了它。
  但无论如何,关渝舟都不会原谅他。
  他还是当初那句话——夏洪死有余辜
  “你不吃?”夏濯把盘子往他那边推了推,睫毛往下耷着,视线低放在关渝舟手背凸起的青筋上。
  关渝舟看着他,没有说话。
  夏濯扯出一点笑意,“干嘛?不会是想让我喂你吧?”
  关渝舟喉结动了动,“嗯。”
  本来是专程揶揄他的,这下轮到夏濯错愕了。他反应有些迟钝,像是无法消化那简简单单的一声单音,“……啊?”
  可很快,一只手按上了他的脊背,熟悉的触感透过身后的衣料传递到肌肤上,夏濯被那股力往前一推,手里的筷子啪嗒掉了地,整张脸都贴在了关渝舟的颈窝上。
  ……咦?
  夏濯只纠结了一秒,便顺势在近在咫尺的脖子上亲了一口。
  送到嘴边的不吃白不吃,是这个理吧?
  颈动脉上传来的柔软触感让关渝舟眯起眼,他抬起夏濯的下巴,干燥的两瓣唇紧紧覆了上去,撬开了对方微阖的齿缝。
  夏濯发晕地追逐着他侵入的舌尖,灼热的温度顺着口腔渗入他的血管,从喉咙慢慢填进心脏。
  身上的力气随之恢复了些许,暖意源源不断驱散着身上发冷的地方,他舒服了却不觉得满足,抓着关渝舟衣服的手转为摁着对方的后脑勺,更激烈地回吻着,称得上啃噬的力度很快让彼此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
  血液顺着吞咽进入身体,两人胸腔紧紧贴在一起,能清晰听见对方胸口一下下传递而来的震颤。在四肢变得轻松的同时,夏濯眼皮却沉重得不断下坠,闭上眼后,他看见些许模糊的色块在眼前闪过。
  察觉到他动作变得缓慢,关渝舟这才慢慢松开他。
  夏濯仿佛喝多了酒,眼角边尽是不正常的红,原本发白的唇色在互相蹂躏间染成了烂熟的红,整个人跟飘在天上还没下来似的。
  关渝舟在他湿润的唇角处轻缓地亲了亲,将眸子里没能纾解的欲望敛进深处。
  “累了吗?”
  夏濯点了下脑袋,他抿去舌尖的血腥味,四肢并用地往床上爬,“我先睡个午觉,晚点叫我。”
  “好。”关渝舟替他放好枕头,收拾起地上的残局。
  夏濯的状况时好时坏,关渝舟便在他身旁陪了一下午。
  覃念在此期间和小黑重新去了封闭的四楼,楼梯口的温度恢复了正常,除此之外其他并无变化,里面像揣了一个谜团,千丝万缕地叫人摸索不清。
  关渝舟站在走廊里,皱着眉听他汇报着。
  他身后的房门掩了一道缝,床头灯昏黄的光透过门缝洒在地板上。
  “关于怎么驱逐那片黑暗的事……我和小黑都、都没有头绪,所以才想着来问问先生。”
  “画。”关渝舟突然说。
  “画?”覃念想了一下,“先生是指那三幅画像吗?”
  “不是三幅,是最后出现的那副背影。”关渝舟道:“试着从它下手看看,但不要摧毁它,没线索就算了。”
  他记得夏濯有一张生母的照片,他也见过。但那张照片和画像上的并不一样,再加上画像每日往上多出一幅,所以他直觉画或许就是通往四楼的关键。
  “好!”覃念高高兴兴地接下任务,消失在转角处。
  关渝舟关上门,重新回到房内。
  床上的青年没有表情,闭着眼呼吸微弱,手脚的温度很低,现在就连被子的起伏都看不见了。关渝舟试着喊过他一回,但夏濯的状态不像是睡觉,更像是处于昏迷中,只有那安逸的眉眼告诉他并没有梦到什么不好的事。
  过了半个小时,覃念再一次敲响了门。
  和离开前不同,他的脸色有些白,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关渝舟问:“发现什么了?”
  覃念慌慌张张地说:“先生,您说的那幅画……我、我和小黑去对比了一下楼下的、的另外两幅,然后……然后发现只有它的触感不一样!”
  “继续往下说。”
  “另外两幅画表面有那个、那个……”覃念卡了下壳,半天才想起来那个词叫什么,“笔触!对,就是、就是画画的那种笔触,那两幅画都有……可是背影那幅没有,它很平整,没有任何凹凸不平的痕迹,更像是……嗯……印刷出来的。”
  关渝舟思索了一下,想到了一个词:“赝品?”
  这就对了。
  毕竟另外两幅都是货真价实请画师所创,而夏濯生母的画像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但是、但是还有一点……”覃念神色焦急,他忽然哆嗦了一下,“另、另外两幅画摸上去很冰冷,可是那幅背影是、是有温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