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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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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长陵竟然莫名其妙的,开始怀念起来。……

书籍名:《东宫之女》    作者:花下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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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着风涌入屋中的,还有几朵被雨水打落的樱桃花苞。
  瞧见窗边倚凭几而坐的美人后,齐邯的眉眼下意识柔和几分,不假思索的阔步行至她身畔。
  “桐桐,在看什么呢?”齐邯低声问她,跟着看了眼她握在手中的小锦匣,轻声问,“是刚得的珍珠吗?成色倒是不错。”
  听到他过来的动静,萧神爱将珍珠搁置在桌案上,侧首望他。犹豫几瞬,低声道:“不知是谁放在我窗台上的,我问了清檀她们,都说不知。”
  她是锦绣堆里养大的,东宫但凡有了什么好东西,向来都是先紧着她的,什么稀奇的珍宝,到了她这儿,也不过尔尔。
  只消一眼她就认出来,这锦匣中装的珍珠是南珠,个头全都硕大饱满,表面莹润生辉,匣中总共分了五层,每一层都是以大小区分。
  齐邯心中下意识的划过一道身影,顿了片刻后,担心她多思多虑,又触及她的伤心事,到底没说出口。
  “你说是谁拿来的呢?”萧神爱嘀咕着,顺带拨弄了几下浑圆的珍珠。
  合浦珠历来名贵,不知做了多少朝的贡品。这般硕大细腻的合浦珠,随意选一对出来做耳珰,都算是件珍宝了。
  这一匣子,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齐邯一时语塞,垂首瞥见少女期待的眼神后,轻声道:“我也不知。”
  他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双桃花眸中的光亮一点点黯淡下去,直至尽数熄灭。
  齐邯缓缓移开眸光,不太敢和她对视。
  他恍然明白过来,她心中是有一个答案的,现在急欲找她寻求认同,深吸口气后,齐邯缓声道:“或许是郡王送来的。他去合浦前不是说过,要给你带珍珠回来吗?”
  话音甫落,萧神爱的泪水便涌了出来,宛若决堤一般汩汩流动着,一张粉白的脸上霎时布满泪痕。
  呜呜咽咽的哭着,向他泣诉自己的难过。
  哭到难受处,她一手捂着心口,微微垂首,身子亦有些微的颤栗。心悸感一阵阵的传来,她几欲承受不住这种难捱的感觉。
  齐邯蹙眉将她拦住,伸手去擦拭她脸上蜿蜒的泪,发现擦不干净后,俯首一点点将那些泪珠吻去。
  “好了,不哭了。”齐邯抚了抚她的发丝,声音轻柔得不像话,“你流出来这么多眼泪,可比这些南珠贵多了,不哭了好不好?”
  “你瞎说。”萧神爱带着哭腔的声音回他,“哪里会有这些南珠贵重?你骗人。”
  纤柔的手攥着他胸前的衣襟,将好好的一件浅紫色公服,揉成一团皱皱巴巴的模样。齐邯顾不得这些,只觉心下略略松了口气。
  还能反驳他的话便好,起码人还是清醒着的。
  他又亲了亲美人的眼尾,将其中溢出的一滴珠泪吮吻掉,柔声哄道:“没有瞎说,比南珠珍贵百倍,先不哭了好不好?”
  萧神爱揪着他的衣襟,未曾说话。
  齐邯轻声问她:“渴不渴,先饮些水润润喉可好?”
  低声哄了许久,萧神爱终于咬着唇颔首应允,却在他稍往后退些,将要离开时,小手紧紧攥着自个的裙摆,一副不安的模样。
  齐邯无法,只得安抚道:“我不走,只是出去让人取水过来。”
  如此说了数遍,萧神爱才总算是放松了些。
  齐邯转身出了屋子,唤人取一盏水来,又特地吩咐往水中加了些桂花蜜。
  端着茶盏回来时,萧神爱仍坐在远处,微仰着头,可怜巴巴的看过来,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先将水喝了。”怕她哭得没了力气,想了想,齐邯直接将那越窑白釉茶盏送至她唇边,一点一点的喂了进去。
  萧神爱饮了两口,忽而说:“是甜的。”
  齐邯点了点头,柔声道:“是,我让人加了些桂花蜜在里面。”
  仅加了少许,足以令水带些甘甜的滋味,又不至于太过甜腻。还剩下小半盏,见她似乎不欲再饮,齐邯晃了晃杯盏,将剩下的半点一饮而尽。
  “还有多久启程啊?”心绪略平复了些,虽心口还是有些坠坠的疼,萧神爱仅是捧着心口,仰首柔声问他。
  见面前美人两道小山眉微蹙,齐邯替她将衣襟理顺,又拿帕子沾了温水,擦拭剩余的些许泪痕:“再过三日便要启程。”
  知道他将要有调令下来,萧神爱一直都在备着,但听到这么快就要启程的消息,难免有些慌乱。
  她愣了一下,想要站起身来:“那、那我去着人收拾行囊,咱们要在秦州待那么久,总是要有很多东西要带去的。唉,不过这么远,还是少带些吧,等去了那般再采买也是一样的。”
  听着她不断念叨,齐邯唇边明显带了些笑意,却抬手轻轻按在她肩上,将人给拦住了。
  迎上萧神爱不解的眸光,齐邯笑着点了点她的面颊:“方才哭得跟只小花猫似的,真确定要这会子出去吗?”
  萧神爱瞪大了眼,急忙拿过桌案上的菱花镜,细细去看自个的面容。
  一双乌眸含着汪春水,因刚哭过的缘故,眼眶和鼻尖都还有些红红的。齐邯虽拿了帕子给她擦脸,脸上到底还是残存了些泪痕。
  整个人瞧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我去准备就好。”齐邯捻了下她小巧的耳珠,此刻上面还挂着只红珊瑚耳坠子,随着他的动作轻晃了几下,“你先在屋中休息一会好不好?”
  萧神爱一点都睡不着,侧趴在桌案上,小声道:“不要。”
  齐邯笑了两声,又问她:“那去榻上躺一会好不好?我那儿有一本陇右的游记,待会儿读给你听?”
  “好吧。”萧神爱抬头瞥了他一眼,而后又迅速的低下头,将脑袋埋在臂弯里,催促道,“你快去着人收拾吧,三日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可别到了要启程的时候都没好,耽搁了日子,圣人恐要怪罪。”
  俩人都心知肚明,圣人现在恐怕是没精力怪罪的,齐邯却还是点了点头:“好。”
  他出去后,萧神爱又在桌案上趴了好一会子,随意取了几颗南珠,在桌案上滚来滚去的玩。
  每一颗都毫无瑕疵,亦没有打孔的痕迹,无论是用来做耳珰手钏还是冠子,都没半点妨碍。
  她觉着除了阿兄,没有谁能弄到手这么多珍珠,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将这么多宝贝交给她。
  无数希冀涌了上来,她双眸半阖,有些难得的孤寂感涌了上来。
  半趴在桌上滚着几颗珍珠,竟是就这么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梦到了幼时还住在东宫里的事儿。
  阿兄和伴读每日散学后,都会闹腾上半个时辰才肯去做功课,她一个人无聊,年纪小的孩子总是会倾慕年岁大的,便央求他们带她玩。
  相同的,年岁大的孩子也不会愿意带小的玩,只会嫌弃是个累赘。他们无论是爬树投壶,还是捶丸樗蒲,都不会愿意她的参与。
  她只能孤单单的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玩,齐邯这时每每都会过来,问她想要玩什么。
  有时他带着她去爬树,有时是教她投壶,偶尔还会在她的百般撒娇下,带她去宫中马场骑一小会马。
  阿兄知道以后很生气,或许是自己的小玩具、小跟班被人抢走的不悦感,怒气冲冲的跑来找她,很矜持地说如果她听话,可以考虑带她一起玩。
  但她那时候已经不需要了,很张扬的挥了挥手,气势凛然道:“萧衡,我已经不需要你了!你可以走了!”
  随后在阿兄目瞪口呆的神色下,很果决的拉着齐邯的胳膊离开。
  后来她才知道,阿兄事后还去找齐邯打了一架,果不其然,打输了。她知道以后还去嘲讽了阿兄,一脸嫌弃地说难怪不肯告诉她。
  阿兄受了刺激,又开始气急败坏的唤她梧子,一声一声的唤,不知道有多阴阳怪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症,以前明明很不喜欢、甚至有点反感的称呼。
  竟然莫名其妙的,开始怀念起来。
  *****
  三日后,俩人按照原定的计划启程。
  因有女眷,秦州那边也不是很赶,行进的队伍相对来说慢上许多。
  傍晚时分,恰好到了京畿长陵附近的一处客栈,天色已晚,夜色阴沉沉的罩下来,便着人去询问住处。侍从去了许久都未回来。
  车马停了下来,萧神爱也从睡梦中转醒,怔怔然看了眼漆黑的车厢,低声问道:“到哪儿了?”又听见外面隐隐有说话声,她无助的拽着身旁人,“还没到客栈吗?还是今晚不在客栈休憩了?”
  “到了。”齐邯轻声回了句,“你在车中等着,我下去看看。”
  萧神爱没来由的一慌,纤细的手下意识就勾住了他的蹀躞带。
  自合浦郡王失踪以来,她黏人得厉害。齐邯虽有些受用她对自己的缠磨,却又很是心疼,揽着人安抚了好一会,才使得她够着蹀躞带的手松开,自个得以步出车厢。
  “怎么回事?去了这么久也没个准信吗?”齐邯淡声问了句。
  赵硕恰巧此时回来,恭敬道:“将军,店家说,今夜已经被人给订满了。”
  齐邯有些头痛的按了按眉心。担心没位置,他已提前派人过来,却没想到还是没了位置。只是这小小的客栈,又非什么特殊的时候,不该生意这么好才对。
  “可问过投宿之人,可有愿意匀些出来的?”他一面朝客栈中走去,一面问着。
  若是只他一个,反正到了冬末,在外面凑合一夜也成。
  偏偏萧神爱也在,他舍不得委屈她半点。
  他缓缓步入那间普通的客栈,灰瓦白墙,青色的屋脊在月色下流转着暖调。厅堂内点着灯,在他步入其中时,那些灯火霎时黯然失色。
  这样大的阵仗,店家自然知道不是普通人,可店中客房确实都被订完了,刚才只能打发了那侍从,却没想到这位郎君亲自来了。
  “店中着实没有多的客房了么?”齐邯在店家迎上来时,轻声问了句,又道,“既如此,便劳烦店家帮着问问,店中可有订了几间房的人愿意匀出些许吗?若是可以,补偿定不会少的。”
  他招了招手,赵硕会意,拿出一个装钱的小褡子递给店家。
  店家战战兢兢伸手接了,既接了人钱财,总不能还像先前那样搪塞过去,忙弯腰道:“小老儿这就去问问,但请郎君稍候。”
  店家小跑着去了,齐邯在厅堂随意寻了处位置坐下,低声道:“你去同郡主说一声,让她稍微等一会子。”
  店家还未回来,从二楼却下来一群锦衣青年,来人瞧见他后怔了怔,其中领头的一个眯了眯眼,扯唇笑道:“哟,这不是齐侯爷吗?”
  齐邯先前虽注意到了楼道传来的动静,此刻听到说话声后,才缓缓转过头,掀起眼皮望向来人,淡淡颔首:“宋四郎。”
  “侯爷可是来投宿的?”宋鸣朝他笑了笑,温声道,“可是赶巧,咱们一行人来的时候,担心不够住,恰巧将店中剩余的客栈都盘下来了。”
  齐邯看了他一眼,点头道:“那确实是有些巧。”
  众人抬目望去,只见那人由侍从簇拥着,坐在一张普通的桃木椅上,姿态闲适,神情倦懒。
  分明是征战沙场无数的猛将,偏比他们这些游戏人间的长安贵公子,还多了几分从容的气度。
  面对这个从小将自己笼罩在阴影之下的人,宋鸣头一遭升起了些许得胜的快感,其实也不是什么多值得高兴的事,但好不容易赢了一会,总归是叫他心里舒坦的。
  于是他立在台阶之上,略微俯视着随意坐在厅堂中的人,这一下他才注意到齐邯的身量有多高,先前店家坐来刚刚好的桃木椅,由他坐着倒显得有些矮了。
  将思绪里的纷杂抛却,宋鸣轻声道:“先前怕不够,如今等住进来了,才发现订多了几间,侯爷若是不嫌弃,我们倒是可以匀给侯爷。”他往身后看了看,“你们有没有什么意见?”
  宋鸣家世不错、自身又有点小能耐,本就是众人当中领头的,几人笑着道了声同意。
  宋鸣又转眸看向齐邯,幼时一道在学堂读书过,他知道这人脾气并不好,却没想到他竟没有半点不悦之色,反倒还笑道:“此乃宋四郎君好意,却之不恭,我便先在此谢过宋四郎君了。”
  他朝身后唤了一声,立刻有侍从清点了钱出来,恭敬上前递给宋鸣等人。
  “不好叫你们吃亏,我便按着三倍费用同诸位换一换了。”齐邯拱手行了一礼,脸上一直带着笑意。
  其中一人立在后面,调笑着问道:“赶巧我等正要去附近教坊,里头有位娘子洞箫一绝,平凉侯可要一道?”
  “还要什么教坊,元明,你那儿……”
  绿衣青年话说到一半,随着被身旁的人捅了一肘子,戛然而止。
  虽从未见过平凉侯去那等地方,但倘若将这样的清朗公子给扯下来,心中总是有些隐秘的欢喜。
  遂纷纷开始相邀。
  齐邯摇了摇头:“天色已晚,我明日还要晨起赶路,便不与诸位同往,万望诸位尽兴。”
  瞧着他转身出去的背影,或许是去搬行囊进来,一人低声道:“他今日是吃错药了?脾气这般好?”
  宋鸣也觉着很有些诡异,却又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劲,正好店家从楼梯上下来,瞧见几人后忙道:“我正到处找着几位郎君呢,却没想到已经下来了。方才有位郎君过来投宿,可咱们店中没了位置,他想着……”
  宋鸣摆了摆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淡声道:“知道了,已经匀给他了。”
  店家松了口气,千恩万谢的下去了。
  直至众人瞧见齐邯携一明艳美人入内,才缓过了点神。美人只着了身素服,以一根玉簪束发,未曾戴帷帽,绝美的面容显露无疑。
  众人想着,若是他们带这般的美人出门,也多少会为了对方忍耐点脾气。齐邯方才的举动,似乎不足为奇了。
  在场大部分人,从前多少都对这位美人有过绮思,后来虽被她那脾气给折腾淡了些,这会儿瞧见,眸光还是不由自主的追随了过去。
  几人朝楼梯旁边避让开几步,躬身行礼:“郡主万福。”
  萧神爱下午睡多了,本就不怎么舒服,闻言只是淡淡瞥过一眼,见基本是自个讨厌的人后,心里有些不舒服,想着是他们匀出来的客房,还是颔首道:“免礼。”
  店家跟在后面惊出一身冷汗。
  幸得他见了钱撒不开眼,跑去帮忙问了,才免去被这样的人物怪罪的可能。
  楼梯有些陡峭,齐邯比她落后一个台阶,将人虚扶着。然快走到最上面时,萧神爱却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齐邯轻声问她。
  萧神爱皱皱眉头:“我总觉着听到了什么声音,你们可有听到。”
  那边一人搭话道:“嗐,哪儿有什么声音,外面有竹林,郡主说不定听成了竹叶抖动的声音。”
  萧神爱回首看了过去,她又没问他。<br  />  那人被她这一眼看得一凛,不自觉的转过头,不想和她对视。
  “是吗?”萧神爱拨弄了一下鬓发,故意吓唬道,“我怎么听着,像是有人在喊救命呢?你绑架了人不想叫我发现啊?”
  随着那人略僵硬一瞬,和着宋鸣等人隐忍的面色,刚才的声响稍大了些。
  萧神爱清晰地听见,确实是有人在喊救命。
  她自个先一步被吓白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