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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凤鸣阁桐桐偷看我作甚?

书籍名:《东宫之女》    作者:花下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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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至蜡油滴尽,芙蓉帐中起伏的身影堪堪停歇。
  卧房光线昏暗,从帐中传出隐隐约约的啜泣声,一声一声,婉转缠绵绕进人耳中。
  良久响起一声喟叹:“怎的又哭了,这般娇气么?”
  萧神爱一边捂着眼睛抹泪,一边呜咽着控诉,若非气息交缠,都要听不清她的哭声和控诉声。
  齐邯被她哭得没了法子,指腹刮过她的面庞,小心翼翼的将眼泪抹去。
  常年习武的手指粗粝无比,即便动作又轻柔了许多,也还是刮疼了那张娇嫩的面庞。萧神爱下意识瑟缩一下:“疼……”
  耳畔尚萦绕着他低沉的呼吸声,又被齐邯给紧紧环在怀中,感受着肌肤相贴处传来的温度,眼泪又禁不住涌了上来。
  萧神爱又哭了几声,抽噎着连话都说不全,拽着齐邯半披在身上的寝衣道:“你竟然找了这种假医书来骗人,呜呜……”
  齐邯吻了吻她被泪水沾湿的脸,无可奈何道:“方才桐桐也听了,里头字字句句都是医理,怎的变成了假医书?不若我再读一遍,你仔细听听?”
  “就是假的。”萧神爱将他的寝衣揉皱成一团,又重复了一遍,“本来就是假的,我不要听了。”
  齐邯心疼她连架都不会吵,只重复着说着那一句话,心疼的哄了几句,最终拍了拍她的胳膊,无奈道:“好好好,是假的,是我的错好不好?”
  自那日医士说萧神爱或许有孕以来,齐邯便敛了性子,忍了这些日子,今日怕伤着她,仍是百般克制着,比往常动作轻了数倍不止。
  最开始时,萧神爱是惧怕这些事的,奈何齐邯一向很有耐心的哄她,大多时候都很顾及她的感受。
  其实今日她并不觉得难受,就是单纯的想跟齐邯撒撒娇,让他哄自个一通。
  本来是打算哭个两声,见好就收的,怎料听了他轻柔诱哄的声音时,几乎要抑制不住眼泪,不想停下来。
  “我渴了。”她小声哼道。
  床榻外侧便是一张檀木雕牡丹纹小案几,上头搁着套豆青釉瓷盏,齐邯执壶倒了盏温水,拿过那莲花形杯盏递到萧神爱唇边:“张嘴。”
  萧神爱喝了两口,嫌水热了,齐邯垂首尝了尝,应当是刚刚好的,便心知是这小磨人精又在折腾人。
  将杯盏放旁边晾了一会,再递过去时萧神爱又道:“太冷了,我不要了。”
  齐邯浓黑入鬓的剑眉微挑,轻笑了一声,忽而从侧面拍了怀中美人一下。
  萧神爱愤而回首怒视,在他那块垒分明的身前捶了几下,羞恼道:“你……”
  “乖些。”齐邯拽回快要被她扯掉下去的寝衣,又倾身倒了杯温水回来,再一次喂到萧神爱唇边,“喝吧。”
  卧房内的烛火早已燃尽,只借着些从窗牖罅隙倾泻进来的银白月光,勉勉强强能瞧见些轮廓。
  萧神爱悄然回首,她在暗处的视线自然不如齐邯,非但什么也没看着,还被抓了个现行。
  “桐桐偷看我作甚?”
  耳边传来略带笑意的声音,萧神爱一下子红了脸,飞快的捂着耳朵回头:“我才没偷看你。”
  “是么?那许是我看错了。”齐邯对此不置可否,动作随意的揽着人,又催促了遍她饮水。
  折腾了这一回,萧神爱才肯老老实实的低头喝水,小口小口的,杯中的水很快就见了底。
  齐邯默不作声的又倒了杯递过去,萧神爱这回只喝了两口,随后轻推他的手:“我不渴了,喝不下了。”
  齐邯将剩下的一点仰头饮完,随后将这小娇娇塞进了被衾里。
  眼见着齐邯起身掀开茜纱帐,萧神爱伸手将他拽住,问道:“你去哪儿?”
  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细嫩的手指忍不住用上了些力道。
  齐邯拍了拍她的手,回头时正好对上那双晶亮的眸子,凌厉的眉眼不自觉的柔和,轻声道:“我去焚香。”
  袅袅烟雾博山炉上升腾而起,安神香的气息很快扩散至整间卧房,香气并不浓郁,夹杂着几分清甜,催人昏昏欲睡。
  齐邯将香盒、银匙等器具收敛好回来,萧神爱已经快要睡着了,躺在那儿牢牢闭着眼,只时不时的微微调整下睡姿。
  齐邯怕她压到肚子伤着自己,将她调正了些,终是忍不住垂首,亲了亲身下美人光洁的额头。
  *****
  西市凤鸣阁是整个长安城最大且繁华的酒楼。
  三栋楼阁将中间围城一个小园圃,园中植着许多槐树,而凤鸣阁正对则是几家布匹、首饰店。前来西市游玩采购的众人若是在此处逛累了,则会选择来凤鸣阁歇歇脚,坐下饮一杯茶,欣赏阁中的胡旋舞。
  三楼临街雅间,半敞着的窗牖前坐着两个男子。
  吴王世子今日略饮了几杯薄酒,他本就是不善饮酒的人,几杯酒下肚后,面颊上悄无声息浮起一团浅红。
  齐邯劝道:“世子今日已经饮了不少,还是要多注意些身体。”
  “没事。”吴王世子闷头灌了一口,这一回却呛着了,咳得涨红了整张脸,缓过劲后摆手道,“这十州春色我饮过不少回了,后劲不大,不妨事的。”
  齐邯没接话,而是端起自个的酒盏,同他一道喝了起来。
  俩人的酒量自然是没法比的,吴王世子喝得酩酊大醉之时,齐邯才有些微醺之意,身子向后仰靠在圈椅上,半眯着眼眸,隐有醉玉颓山之势。
  酒入愁肠以后,心中百般愁苦便不断往上翻涌着,倾述欲也较之平常更胜。
  吴王世子又是一杯酒下肚,面带不忿:“分明知道我想进尚书省,他问也不问一声,直接就叫老二去了。”
  齐邯心知他说的人是吴王,只闷不做声的陪他饮着酒。
  “父亲这回,也太过分了些!”吴王世子抱怨了句。
  齐邯摩挲着杯盏,轻声道:“世子与城阳郡王一母同胞,然世子将来却能承袭大王之位,大王对他难免愧疚了些。父母大多是疼爱幼子的,譬如我父亲,亦是对我那二弟多有疼爱。”
  “世子将来的身份与他不同,又何必计较这些呢?”
  这几声规劝,却令吴王世子更为光火,被醉意侵袭后的人是管不住嘴的,立马咬着牙道:“他现在都这么偏心老二了,将来还……”
  吴王妃当年生这个儿子时难产,且生产前一日吴王出门游猎时还坠了马,同旁的孩子比起来,俩人对这个长子实在普通。
  吴王一直嫌他晦气,不如城阳郡王尚在腹中时,他在朝中连升几级、增添食邑三百户的春风得意。
  “将来岂不是要跟那武姜一样,要我将位置拱手让给老二?”
  齐邯安慰道:“这样的大事哪能大王一人说了算,必得经过朝廷重重审议方可,世子是嫡长子,礼法摆在这儿,哪就说让就能让了。”
  承爵之人,立嫡立长。做父母的大多难以一碗水端平,都有自个偏爱的孩子,然立嗣一事却不能任着性子胡来,朝廷这一关过不了,再喜欢这个孩子也没将爵位传给他。
  吴王世子被他这么安慰了一通,心中的忧虑散去些许。
  毕竟父亲只是个亲王,地位尚不足以撼动礼法,倒无需担心他将自个撸下来,把位置让给老二。
  忧虑散去了些,那阵烦躁却还是淤积在心里,眉宇间染着不少愁苦之色。
  俩人又饮了几盏,直至日影西移,黄昏时浓墨重彩的光铺洒在整座长安城中,才忆起要起身回府。
  侍从入内时,俩人都是喝得酩酊大醉,不得不由着侍从上前搀扶。齐六吃了一惊,扶着齐邯缓步下楼。
  所幸快到了西市闭市的时辰,凤鸣阁中食客稀少,大堂只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脚步虽踉跄了些,还好没撞着人。
  行至街市间,齐邯欲翻身上马,齐六劝道:“将军醉了,不若还是乘车回去吧?”
  连着劝了好几声,齐邯才肯上车。
  齐六转身同吴王世子告罪,言及自家将军醉了,没法同世子作别:“还望世子见谅,待将军酒醒后,属下一定告知将军。”
  吴王世子早已醉得不知今夕何夕,也没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只见着数重人影在眼前晃着,心里觉得有点烦,胡乱挥了挥手,由着侍从塞进了马车里头。
  绘着朱漆纹路的车厢很宽敞,随着车帘放下,迷离的双眼睁开,所承载的却是一片清明之色。
  那双星眸锐利如鹰,其中所交缠的寒光令人不敢直视。
  一张如冠玉的面庞也一扫先前醉态,转而沉肃深沉。
  齐邯两条长腿微微交叠,拍了拍方才下楼时沾上的一块灰,背靠在车厢上稍缓了一会,吩咐道:“齐六,你叫个人先回府,去厨房熬一碗醒酒汤端去书房。”末了,又叮嘱道,“熬快些,别让郡主知晓。”
  车外驾车的齐六应了一声,弯着腰同一旁的侍从说了句,朝四周抻着头望了眼,方才压低声音回道:“将军,吴世子走了。”
  “嗯。”齐邯淡声道,“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