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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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父得到两个儿子的回答后,便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笑眯眯的乖乖躺着。
“…走！”声音低，但却带着兴奋和快乐。
“爸，这会儿太阳烈,您先别急，睡会儿午觉再出门好吗？”赵卫国好笑的给赵父拉了拉身上薄毯子。
“去。”赵父却很坚持。
都说老小孩，赵父一辈子到这会儿才有些孩子气,吃饱饭后让他午睡,还不高兴的哼哼，在孙子赵励北的陪伴下才勉强午睡了下迅速醒来。
“……”赵父没说话，但那表情和期待的可怜巴巴小眼神已经暴露。
赵卫国没办法，搬来了轮椅，抱着赵父坐好后才推着赵父出门。
赵家村大变样，村里的泥巴道路都很平整，沥青路也算平坦,就是大太阳的暴晒后，有些黏糊,但却并不影响行走。
赵卫国和赵卫强兄弟两个负责推轮椅,顺便和赵父聊天。
赵母跟在一旁笑,被儿媳妇和闺女围着，一大家子人慢悠悠的沿着赵家村走。
夏天的赵家村很热闹,许桃和秦育柔，赵卫菊等人全都陪着赵父一起出门，大的小的,老的少的热闹又养眼，别说还挺壮观。
“初一，你慢点走。”廖初一学走路的年纪，小女孩子虎得一批,追着前面的小哥哥赵励北和姐姐赵励暖，尽管被甩开，却追得很开心，脚下步伐不稳当，摔跤了爬起来继续乐呵呵的追。
“完蛋了，我闺女也不知道随谁，瞧着有点憨。”赵卫兰发愁的说话。
大家闻言忍不住好笑。
“还能随谁，当然是随你，你小时候就这样。”赵卫菊好笑的戳穿她。
“我小时候没这么傻吧！”赵卫兰表示不背基因遗传的锅。
“是和小兰小时候一个样。”赵母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赵卫兰顿时无语了。
几个男人走着说话，几个女人也围着聊得开心，路上遇上熟悉的赵家村人打招呼，便也跟着客套闲话几句。
直到赵家人走远后，赵家村的人望着赵家的大大小小的一帮身影，这才羡慕的凑到一起夸赞羡慕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赵家祖坟冒青烟，生养的四个孩子都个顶个有出息，真有福气啊！”
“就是，咱村那几个年多难活，谁家不得送出去几个，养不活养不起的也多，能生养几个都养活养大的，也就他们家了。”
“看见那几个孩子没有，长得都特别的俊俏，我活了六七十年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孩子，和那电视明星似的，个也高。”
“是勒！听说读书也棒，咱凤凰县这边都没人考上北城的青大，人赵卫国儿子羊城什么两科状元，就古时候那状元郎的成绩考上青大勒！以后可不得了。”
赵家的事情，赵家的子孙在赵家村里绝对是传奇。
赵励南考上青大后，就更是被村里津津乐道，所有人都觉得赵家祖坟冒青烟。
这边赵家人默默走向远处，沿着赵家村往荷花塘那边走去。
荷花塘是由赵家村的田地改造的荷塘，地址在原本赵家村打谷场旁边的田地，后来才被改造成的荷花塘。
如今荷花塘里养了很多鱼，现在又恰好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一大片的荷花，别提有多好看。
赵励南是随身带着照相机的，男孩这些年玩照相机玩得也是越来越高级了。
他从赵励暖出生满月后开始玩摄影，如今摄影还参赛拿过不少有些分量的奖项，使得他现在拍摄玩得也更加高端了。
这会儿他看到荷花塘后，便拿着照相机咔嚓咔嚓的拍照，同样的普通画面，被他拍出来，莫名的就带着独特的视角和美丽，他开心的将赵家村各个角度都尽量的拍摄下来。
“以前挣工分那会儿打谷场这边可热闹了。”赵母也感慨赵家村的变化。
荷花塘是美的，也好看的，可到底和记忆里那些日子无法重叠。
“这打谷场从八几年放完电影后就荒废了。”赵卫兰也默默说话。
曾经赵家村是她不想多呆，想逃离的地方，现在回首却发现时间匆匆。
当初想逃离的，却是如今再也回不去的。
大家就这么一路说着话聊着天，看着赵家村这些年的变化，感叹时间匆匆。
赵父也两只眼睛不够看的各种慢悠悠的逛，赵家村是赵父呆了一辈子的地方，他多想把这个地方的所有记忆和回忆都封锁在脑子里。
呆得久的地方，目之所及都是曾经的画面。
“你…偷鸭…蛋，打。”赵父看着远处小河流的芦苇荡，瘦弱的老人抿唇轻笑。
几个字都说得很吃力，可赵父却说得很开心。
“爸，您还记得呢！”赵卫国闻言轻笑接话。
赵父说的是他十几岁，还没去当兵的时候，村里的大队安排几个岁数小的孩子看一大帮鸭子，鸭子会下蛋后，就经常会在芦苇荡里下蛋。
赵卫国皮，十几岁的大男孩上山下河一把手，经常从河里悄悄的游泳摸鸭蛋偷回家，偷得神不知鬼不觉，但赵父还是经常知道后操起棍子就打他。
当时吃的是大锅饭，家里日子也紧巴巴的，一两颗鸭蛋都很关键的。
“姐姐，等等小北！”赵励北冲赵励暖喊。
“你快点。”赵励暖停下步伐耐心等弟弟。
“节节，个个，等一一。”赵卫兰家的廖初一，胖乎乎的小姑娘，走路摇摇晃晃，说话也格外不标准。
廖初一学说话后，学说话是快的但学得格外不清晰。
赵励南和赵励暖，还有赵励北，包括吴学文一堆孩子学说话都早，而且开始学说话后，都咬字还算清晰。
唯独廖初一这孩子，走路摇摇晃晃的带着一股憨劲儿，发音也很不清晰，喊的姐姐哥哥，听到的都是节节和个个，好玩得紧。
偏偏赵励北跑得欢快，廖初一还非得去黏着小哥哥，哥哥哥哥的追了一路，也不嫌累，谁拦着都不好使，摔了就爬起来高兴的继续追，深怕被哥哥姐姐丢下了。
小孩子们在开心玩耍玩闹，大人也凑趣闲聊天，大家热热闹闹的沿着赵家村的荷塘打转。
赵卫河当村长前，荷花塘就已经被赵家村开出来，后来因为没钱的原因又荒废了两年，荷花塘变成了泥塘养些鱼而已。
这两年赵卫河当村长，他第一件事就是把荷塘管理起来，将荷塘里的鱼捞出来，把荷花种子撒下去长大后才放的小鱼苗，也因此今年的荷花池盛开得格外的好看。
“爷爷，我们一起拍张全家福吧！”赵家人多，聚齐得的次数也少。
人多，小家庭也多，需要顾忌的事情也多。
赵卫菊和赵卫兰虽然大多数都呆在羊城，可也偶尔要到婆家那边过年，赵卫菊嫁得近还好，陪着婆婆回温省过年时，许桃和秦育柔都不介意，有时候赵卫菊就会带着婆婆吴母一起来赵家热闹过年。
在羊城相处久了，赵家和吴家的关系也比普通的亲家要和谐得多，当然他们也有留在羊城没回来温省过年的时候。
而赵卫兰夫妻也会回温省过年，却也得回廖图航的老家陪廖家父母过年。
孩子们读书的读书，咿呀学语的也有，年纪参差不齐，不是吴学文工作难请假，就是赵励南读大学没时间等等，总之赵家人因为各种原因，几乎无法聚齐。
像是现在这样一大家子的人，大人小孩一个不少的凑齐实属难得，人都没凑齐，全家福就更是没拍过。
小家庭的全家福倒是各家都有，可大家庭的全家福，还真的是都没拍过大家齐团圆的合影。
赵励南这会儿看到家里人都在，后面的荷花池又绽放得很漂亮，恰好手里也拿着照相机，便忍不住开口这个提议。
“好啊！”赵励南一提议，所有人就立刻附和点头。
大家自然都不会有意见，纷纷准备开始拍大合照。
赵父赵母站在中间，赵父坐轮椅在最前面，赵母站在轮椅后面，赵卫国和赵卫菊他们分别按照各自的年龄排开站好，家里的孩子也都站在自家父母旁边。
赵励南确定好了站位，发现大家很默契的不需要提醒，许桃和赵励暖后面也给他留了位置，赵励南便只需要调整机位，按下定时拍摄后迅速跑回来与大家一起合影。
“等等大家都看着照相机，看到相机这里会闪三下，大家就一起喊茄子。”赵励南笑着说话，说完按下定时。
高大的男孩迅速跑过来，赵家的第一张全家福合影才得以留存下来。
全家福拍摄结束，大家拍照的心思被勾起，为了留念，赵励南便成为了大家的拍摄师，被拉着各种负责拍照。
大家庭合影，小家庭合影，小家庭和赵父赵母的合影，赵家四兄妹的合影，赵家四兄妹带着丈夫和妻子的合影。
第三代的孩子们单独合影等等，热热闹闹的拍了一下午，拍到了天黑，夕阳西下，拍到相机胶卷用完。
幸亏赵励南这次的照相机胶卷带得多，否则真的扛不住一大家子人拍个过瘾。
八月份的羊城天气热得能煮熟鸡蛋，而八月份的赵家人却格外的舒服，二十几度的度假胜地，老老少少都开心合影留念。
赵家人因为赵父病重而聚齐，赵父的身体也在回到温省后好了许多，状态瞧着都精神了，也能吃下多两口的流食。
不过，赵父就是状态好了些，大家也还是都默默做好了随时失去的准备，只是谁都没表现出来罢了。
赵父状态在慢慢的变好，高兴之余，渐渐的，大家也因为各自的工作原因开始准备回羊城忙碌。
所有人都回温省呆了小十天，陆陆续续要回去羊城工作也很正常，大家不可能全都丢下生活和工作，留在赵家村里。
能耽搁这些天，都已经很不容易了。
而赵卫国的房地产公司，新的小区这几天也要进行封顶仪式，规模也不小，听说羊城的区长都会参与，还会上羊城报纸。
赵卫国作为房地产公司的老总，自然也要赶回去参与这一项封顶的活动，牛正直也已经打电话催过好几次了。
赵父看到了赵卫国这两天电话一直响，早饭后，便和赵卫国他们兄妹几个聊天，让他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不要全都为了他耽搁在家里，全都撇下工作不管不顾的。
因为赵父回温省这些天，精神状态也是越来越好，大家便也没有很坚持，下意识的觉得赵父的状态会持续好下去，这边暂时可能不会有什么事情。
所有人都工作繁忙，请假的也差不多到时间了，也就商量着小部分留下照顾二老，小部分回去工作。
暑假也眼看着要结束了，孩子们都差不多要到开学的时间了，就都商量好准备动身回羊城。
赵家的四兄妹，除了赵卫菊留下照顾，其他人都准备先回羊城，许桃也考虑之后选择再留下呆一些日子。
商量好后，第二天早晨大家就分别动身离开，温省这边暂时留下赵母和赵父两人还有赵卫菊。
许桃也留下，但会先送赵卫国去搭乘飞机回羊城。
赵卫国只准备回去两天而已，回羊城参加完新小区的封顶仪式后就回温省来，所以其他人开车离开，他则去搭乘飞机，坐飞机来回也就两天时间，所以便让许桃开车送他去市里的机场。
赵卫国如果不是封顶仪式确实热闹，本来都不打算回羊城的，父亲生病，他哪里放心得下。
许桃和赵卫菊留下是大家商量过后，目前而言是最合适的人选，赵卫国不放心也舍不得和许桃分开太久。
赵卫菊留在羊城，吴林标带着吴学文先回羊城忙。
他们夫妻这几年陆陆续续在羊城学校附近开了几个文具店，收入不少，还在赵卫国开发的小区买了房，日子也步入小□□活富足且无忧。
现在暑假又结束，临近开学，文具店要忙碌的事情自然很多，吴林标和吴林标父子两个便得赶回去。
早上赵卫强他们开车动身回羊城后，赵卫菊留在赵家村照顾二老，许桃则开车送赵卫国去市里乘坐飞机。
“我就去两天，封顶结束当天下午就回来。”去市里的路途是赵卫国开车，他一边开车一边和许桃说话。
“好。”许桃点头答应着。
本来许桃是不放心赵励暖呆在羊城的，可暑假结束，赵励暖自然得回去上学，赵励南本来打算从温省这边飞去北城的。
但因为许桃留在赵家村，所以赵励南便转一圈，先送妹妹回羊城，安排赵励暖去赵卫强他们家住一段日子，他再飞北城。
等赵父这边没什么大事后，许桃回羊城后，其他事情再商量决定。
赵励暖自然是舍不得离开妈妈的，却还懂事的没闹。
从温省凤凰县赵家村开车到市里的飞机场，差不多需要三个小时的车程，一路上赵卫国开得倒也很快。
“买好回程机票电话告诉我，我过两天开车来接你。”许桃和赵卫国拥抱道别。
“好，你一个人开车回去路上小心点。”赵卫国也叮嘱许桃。
“放心。”许桃笑笑朝赵卫国挥手。
这边赵卫国到机场和许桃挥手道别、安检完准备登机时，许桃就接到了赵卫菊打来的电话。
许桃正朝着机场外面走，准备去开车回赵家村，接到电话时并没有多想，可当她听到赵卫菊说赵父去世后，许桃心脏咕咚狠狠被敲了一记。
许桃结束通话后，有些急的往机场里面走。
许桃难得的有些不太冷静，就没想到，赵父状态好了后突然说走就走了，猝不及防的离别，让赵卫国和赵父彼此最后一眼都没能看到。
这有些残忍，许桃暗暗咬唇急忙的拿着手机给赵卫国打电话。
许桃很怕的，怕赵卫国关机登上飞机了，但幸好，还没。
赵卫国那边正准备关机就看到许桃打过来的电话，心脏也是咯噔一下，按下接听键时，赵卫国的手是颤抖着，总感觉有些东西在这一刻似乎在失去。
“喂，怎么了？”赵卫国接听电话时，颇为冷静。
“赵卫国，你，你先出来，不回羊城了。”许桃声音急切不已的开口。
赵卫国抓着手机的手突然用力，他站在原地，尽管许桃什么话都还没说，他整个人就心脏抽疼，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有些狼狈的抓着手机蹲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努力喘息着。
“桃，爸他……”赵卫国声音带着颤抖，平时他叫许桃都是连名带姓的叫，很少省略掉姓氏。
这是第一次，赵卫国省略掉她的姓氏，询问的话也没能全部问完，他很慌很急也很语无伦次，也胆怯的没敢问出口那问不出来的话。
“嗯。”许桃在这边忍不住红了眼眶，鼻音也浓重起来。
一声嗯，让赵卫国彻底站不住，整个人心口疼得无以复加，在机场工作人员的搀扶和询问下才勉强的站起来，他开始缓缓往外走，却走几步只能勉强抓住旁边的椅背或者扶着墙壁支撑自己。
赵卫国没挂电话，只是抓着手机，许桃也在电话这头安静的听着，然后站在机场门口的安检处等待赵卫国出来。
“赵卫国。”
许桃站在机场外面等，看到赵卫国走出来时，便快走几步跑了过去。
赵卫国浑身都是痛苦之意，犹如行尸走肉般的往机场外面走。
他很愧疚自责，也十分的遗憾，遗憾自己没能在父亲临终前陪在他旁边，这对于赵卫国而言，真的是残忍又残酷的事情。
“许桃。”赵卫国眼神就那么直直的看着许桃，急需一个拥抱支撑。
许桃迅速落下泪，看到赵卫国这副模样，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将人抱住。
赵卫国第一次不顾场合的回抱许桃，将头埋在许桃的脖颈上，抱得很用力。
他失去父亲了，以后没有爸爸了。
“走，先回家。”许桃抱了他好一会儿，随即才伸手牵着赵卫国的手，一路拉着赵卫国从机场出来，让赵卫国坐在副驾驶，她负责开车，
赵卫国的情绪很麻木，开车的人只能是许桃。
许桃一开始崩溃后，倒是好了不少，开车也没问题，从市里飞机场开车回赵家村，许桃和赵卫国都没有说过什么话。
夫妻两个一路到达赵家村时，恰好和动身回羊城的赵卫强，赵卫兰夫妻等人前后脚的碰上。
赵卫强也早就红了眼眶。
“哥，爸他……”赵卫强抽噎了下，大男人颇没有形象的哭出鼻涕泡。
赵卫国咬着腮帮忍住破碎哽咽的情绪，没有嚎啕大哭，可悲伤要压抑其实更加的痛苦。
“进屋，给爸磕头。”赵卫国发话。
“嗯。”赵家四兄妹都哭得不行，大家的情绪都有些蔫的跟着赵卫国往屋里走。
谁都没有想到，早上还好好的赵父，让他们尽管回去好好工作，不用担心他的父亲，会中午时分，突然就去世了。
这个消息很吓人，也是直到这会儿，大家这才隐约明白，赵父这些日子的好状态怕是所谓的回光返照。
可早上决定离开温省时，却谁都没往回光返照那方面去想，毕竟赵父是回到温省后，状态一天一天好起来的，并不是一下子突然状态不错的。
赵母其实是知道的，尽管知道，孩子们没能亲眼送赵父离开是遗憾，可她比赵卫国他们更加了解赵父，也知道那种要生离死别的滋味多疼。
她知道，一切都知道，却也没提醒孩子们，因为她知道，这是赵父想要的离开方式。
他不想，也不愿意家里的孩子看着他咽气闭眼，赵母自然也不会非得逆着他的心意，赵父最后的一点要求，赵母又哪里会执意破坏。
两人做夫妻一辈子，赵母这点对丈夫的配合度和默契还是懂的。
“你爸他就是不希望你们看着他闭眼，他说他这辈子很满足，你们几个孩子都孝顺有出息，他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挺好。”赵母一直没哭，看到赵卫国他们全部回来时，便平静的说了句安抚的话。
赵卫国带头、赵家四兄妹闻言哭得更是声嘶力竭，四个人全都跪在赵父床边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