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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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蚀天殿。
初意整宿都在惦记仙界的事，辗转难眠。
一旁的九夜清虽闭着眼，却知她心事重重，同样毫无睡意。
就在初意再次翻身时, 他抬手将屋内的烛火点亮, 侧过身, 单手支额。
“你很想去天庭。”他早已洞察她的心思。
初意见他也没睡，索性坐起身, 双手抱胸，严肃的说：“要不要去天庭这事，我觉得咱们得好好争辩一下。”
“哦？”他也坐起身, 后背靠在床头, 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你先列出可以说服我的理由。”
初意有所准备，道：“佑圣真君曾从你掌中救下我, 于我有救命之恩，要不然我被你一掌打死，你去哪里讨媳妇？再则, 他助我重新成仙，于我有师恩。单凭这两条，我也得去救他。”
她将那件令他万分懊悔的事给翻出来, 直戳他的愧疚, 迫使他答应。
可论及争辩，她又哪里是在三界驰骋数万年的魔尊对手。
他不缓不急的驳道：“首先，我纵然那掌真的打在你身上，你也不会死。何况你曾为救她，命丧奈河，恩情已还。其次, 他助你成仙，恰恰因为欠你两条命。所谓师恩，在他听从西王母的吩咐，把你关在鹤山时，就已了断。单凭这几点，他的生死如今与你并无关系。”
“....”他句句在理，她暗暗佩服。
费心忖量，初意只好以魔族存亡为由，再次试图说服：“西乙既然敢杀天帝，他的野心已然不止于此。占据天庭后，他决计会用邪术将十万天兵兽化，届时他若顺利入魔，弑神枪对他也造成不了太大伤害。加之三十三灵官助力，上古浑天钟在手，妖域也好、魔域也罢，皆是他囊中之物，三界霸主之位唾手可得。”
她反问道：“你就不曾疑虑过，天庭遭侵后，魔界可能立于风波之外？你我皆能独善其身？”
九夜清将她一席道理听得认真，因为这的确是一个足以说服他的理由。
今日傍晚在书殿，淮舟与他私下所言，和她此刻所说差不离。
但西乙将初意诱去，铁定会设下埋伏，来个瓮中捉鳖。届时西乙要的不只是弑神枪，还包括太极图，甚至是初意和他的命！
他一直严声反对她去天庭，并非表示他不会出兵攻入天庭，纯粹不希望她去。
今晚他与淮舟商议后，决定仍按照原计划出兵仙界，只是将目的地勾山改为天庭。
天庭若被西乙击溃，整个仙界就会成为他的领地，魔域绝对会是他下一个的目标。届时，他率领十余万兽化的天兵神将，魔族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必须趁西乙的势力还未扩张至整个仙界前，与西王母合作，把凶险扼杀在一切尚可挽救的时候。
初意见他沉默不语，也不知他究竟是因她的话而动摇，还是在琢磨再次反对她的理由。
“出兵还是不出兵，你倒是给个回应啊！”她忍不住催促。
九夜清嘴角一抹淡笑，抬手抚过她脸庞，道：“你见孟阆风身处囹圄，眼里满是忧色，话里全是焦急，我心中当然不是滋味。所以，为了避免我再次醋劲泛滥，你就不该去天庭。”
初意以为他这话已明确拒不出兵，肩头一垮，趴回枕头，扭过头，不看他。
“你不优先考虑整个魔族的存亡问题，却只纠结自己的醋劲，你还是一心想要保护魔族的帝王吗！”
听着她一副恨铁不成刚的口吻，九夜清哭笑不得。他也躺下来，靠近她后背，将她一把捞过来，紧紧拥住，贴在自己胸前。
他说得更为直白些：“你若希望仙界的仙官，包括孟阆风都能安然被解救，这几日就好好留在魔宫，哪儿都别去。”
初意愣了愣，忽想到什么，双目一睁：“你打算自己率兵过去？！”
“是。”他不再隐瞒。
初意：“我不能去？”
“你不能去。”他答得毫不犹豫。
她立马转过身，不解：“为什么！”
九夜清手指温柔拭过她颊边，道：“目前天庭的情况不明，我们并不能准确的判断出和西乙之间的差距，所以我绝不可能让你去冒险。万一情况异常凶险，你留在魔宫更为安全。”
情况异常凶险……
初意听到这话，心里没由来一沉。
他这话说的，好似天庭如今成了刀山火海，他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她蓦地有些发慌，连忙抱紧他，不断汲取他胸怀的温度，用以平复不安的心绪。
良久，才开口：“我不能冒险，所以你就能冒险？既然如此，你也别去啊，大家都别冒险，大不了将魔域整个封起来，从此与世隔绝！”
她的话多少有些赌气，怪他不给自己并肩作战的机会。
九夜清一边帮她梳理脑后的长发，一边笑道：“你不管孟阆风和曾与你相熟的仙家死活？”
初意没回话，毕竟她不可能全然不顾。
他又道：“我答应楚茭白的事，必须做到，所以这一趟我不得不去。”
当初楚茭白告诉他们离开太极图的通道，就让他立下誓言，这事绝不可推卸。
初意思来想去，还是不能答应。
争执许久，她有些气恼，将他推开，背转身，哽咽道：“说白了，你就是不信任我，认为我会拖你后腿，认为我连蒙丘和陆逢生他们都不如！”
与他相处久了，初意渐渐明白他的软肋在哪，一抓一个准。
九夜清只听她一声哭腔，便慌了神，连忙抱在怀里哄着劝着。
初意不为所动，趁机要他答应。
“你可以保证不与西乙正面交锋？”他实在没辙。
初意见他似动摇，按捺心中窃喜，以情动人：“正因为我们谁都不能受伤，所以我更应该与你一同前去。在你身处危机时，我也能第一时间助你逃脱困境。”
九夜清左右说不赢她，主要还是见不得她泪眼婆娑的样子，终是同意。
***
为在战场可以助魔军一臂之力，这两天的操练，初意越发勤快。
战事迫在眉睫，再容不得她畏手畏脚的训练，而魔宫多少有限制，她无法施展三成以上的力量，遂打算去魔宫南部的南岭练枪。
起初九夜清不答应，而后她叫上雀凄和宋景和随同，他才勉强答应。
*
初意一练就是整整两天。
越练越猛，彻夜不休。
九夜清屡次赶来南岭，叫她回屋歇息，她断然拒绝。甚至怀嗔的喊他一边去，别打扰她练枪。
被赶走的九夜清只好回到魔宫，继续与淮舟探讨攻打天庭的细则。
以往魔军出去作战只会有大致进攻策略，如若中途遇到强劲的抵抗，只需魔尊一招蚀天阵即可化解危机。鲜少精细到排兵的具体方位和数量。
西乙以众仙为人质，而四大天门如今情况不明，九夜清还需分心对抗西乙，是以计划须缜密慎重。
毕竟这将是一场苦战。
布置妥当后，九夜清吩咐箬无做法，开启魔眼，将消息传去昆仑山——邀西王母亲临魔域，共商战局。
***
昆仑山，光明宫。
西王母站在天符镜前，虔诚行礼，双目微翕，道：“弟子清灵，请万炁之祖，呈天罡神道。而今天庭浩劫，帝威震荡，苍生浴火，神光将殁。邪祟侵而蚀吾道，法度竭而明德衰。弟子愿以寿命为代价，请天道点拨救世匡正之法，助弟子消除祸灾，恢复纲常。”
言讫，她垂首三拜。
须臾，天符镜内金光一闪。
西王母抬头，只见镜中浮现一朵金莲，莲花缓缓绽放，莲心迸发赤光。
而后镜内场景一闪，白茫茫的雾中，一张模糊的轮廓若隐若现。
“赤金莲为三界而生，如今便是她尽责之日。你将她带去天庭，自有解救妙法。”
西王母闻言，感激不已，垂首鞠躬，再行拜礼。
***
次日，西王母应邀亲临魔宫。
九夜清正吩咐淮舟与她讲明策略，要她增派两千昆仑神兵，用以将西乙的邪兵吸引至东天门。
怎料西王母听罢，却道：“此战只需一人，便可救仙界于水火之中。”
众人面面相觑，蒙丘道：“我等誓死保护主上，断不可能让主上一人出战！”
他们皆以为西王母指的是魔尊。
西王母却看向初意，伸出手，蔼然一笑：“赤莲，随我去吧，这是你该完成的使命。”
几人不由诧愕：能单枪匹马与西乙抗衡的，唯有西王母和魔尊，怎么会是帝后？
就连初意也纳闷，她的力量虽飞涨，与魔尊相比，仍有些差距。即便使用弑神枪，以目前的情况，还不能达到势均力敌的程度。
临近出战，这种玩笑话可不能随便乱讲。
“帝后虽说实力不俗，却也不可能一人胜过千军万马。”淮舟道：“若要取胜，还得排兵布阵，以万兵之力降之。”
西王母未答，依旧目光祥和的看向初意。
九夜清明白西王母绝不会在毫无理由的情况下，执意要初意一人去天庭，她许是在暗中谋划他压根不知道的事。
九夜清心中隐隐不安，上前一步，果断将初意挡在身后。
“她哪里都不会去！你若想救你的仙孙后辈，本尊即带兵随你出发。你若再敢多劝他一句，就请速速离开魔域，本尊将彻底关闭魔域入口，仙界的事由你们自行解决！”
蒙丘和陆逢生一听，皆走上前，将初意挡住。
西王母好似胸有成竹，不催也不恼，只笑着与初意道：“你会来的。”
说罢，她抬手捻一缕祥光，光如游龙，在她足下一盘，托着她往空中飞去。
眨眼隐没云中。
望着西王母离去的方位，蒙丘不解道：“西王母真是奇了怪了，说要我们协助，却也不与我们商谈战术，一来就叫帝后去天庭。也不知她是真糊涂，还是别有意图？”
他话音刚落，天空忽轰隆两声，晴天打雷。
“哎？”他定睛一看：“天上有什么符字？”
九夜清及众人也看去，只见碧天白云上惊现金色符文，几乎覆盖魔宫上方整面天空，见所未见。
初意也下意识抬头，只看一眼，蓦觉浑身发热、通体生火。
“娘的神力有变！”弑神枪敏锐的察觉出她体内的力量正在发生变化。
九夜清视线一转，见她面色泛红，皱眉抿唇似难受。
“怎么了？”他正要上前扶着她肩头。
初意周身倏然红光闪动，犹如熊熊火焰，力量自她体内浩然迸发。
九夜清及淮舟等人未有防备，被撞出十步八步。
方站稳，就见她身子忽的变化，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金色莲花，旋转着一跃升空。
金莲眨眼飞出甚远，他们还没反应过来。
九夜清脸色骇变，急忙追过去。
“娘！”弑神枪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