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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华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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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页

书籍名:《素华映月》    作者:春温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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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嬷嬷等亲信在旁听的糊涂,偷偷的你看我,我看你,心中都是迷惑不解。如果说殷夫人真有意给素华添贵重的妆奁,她们是不信的;可殷夫人分明件件指着她小库房中最值钱、最耀人耳目的物件儿,由不得人不信。

        正阳门大街的中馈虽是殷夫人掌管,其实很多事她已经放权给嫡亲儿媳徐二太太,故此过年前这些日子徐二太太忙的很,脚不沾地。徐三太太倒是清闲没事,不过她羡慕的眼都红了,却没什么法子——管家油水大,能给丈夫、儿女攒私房,她做梦都想管家。不过,殷夫人哪会允许她这庶子媳妇管家捞好处呢,“长幼有序”,只这四个字,徐三太太便无话可说。

        徐二太太很精明,虽是忙的脚打后脑勺,婆婆房里的动静却依旧上心。殷夫人这兴致勃勃为素华挑拣嫁妆的消息并不保密,是以,徐二太太很快就知道了。

        一时间,徐二太太手脚冰凉。是,那个诱惑很大,真的很大,想想素敏能风风光光出嫁,给年轻英俊的魏国公做原配嫡妻,超一品的国公夫人……太诱人了!如果是动动心眼子,或暗中做个小动作,徐二太太是非常非常乐意的。

        可是如今婚事已经定了!要改动,便要有非常手段、雷霆手段,那岂是容易的?大房无足惧,他们生是徐家人,死是徐家鬼,无论如何不能自暴家丑,无论如何不能跟徐家翻脸,可张家那父子三人都是人中龙凤,英雄豪杰,他们岂能任人播弄?

        徐二太太时而背上发凉,时而心中滚烫,备受煎熬。“婆婆她老人家疼爱素敏,无所不至。原本想着是大好事,如今看来,福祸未知。”

        徐二太太真想命人把在姨娘房中盘桓的徐二爷叫回来,好好商议一番。想想,却是不能叫。一则,徐二爷和殷夫人是亲母子,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儿;二则,这事只是自己的猜测,并没有实据。

        丈夫徐二爷跟自己愈行愈远,要么不回府,在外头鬼混;要么就是回了府,在姨娘房里找乐子。若是自己不小心在他面前“诋毁”婆婆,那更是雪上加霜了。

        徐二太太很想若无其事的继续处置家务,却哪里还坐的住?坐立不安半晌,徐二太太装做有要事请示婆婆,带着侍女去了殷夫人的上房。

        殷夫人见她来,挥手命侍女、婆子都退下,慢慢问她,“来瞧瞧,这些个给敏儿添妆,可还过的去?”她面前摊着几个考究的老红木首饰盒子,盒中珠光宝气,花团锦簇。

        徐二太太膝盖一软,在她面前跪了下来,“娘,使不得!张家和素华,已是什么都说定了,如何更改?”素敏根本没有合适的人家来求亲,婆婆却紧着给素敏治嫁妆,自然是要抢素华的婆家了。

        早在听闻殷夫人给素华添妆奁的时候,徐二太太就知道不对。殷夫人这么多年来最不喜的人是谁?徐郴啊。徐郴是原配嫡子,因着有徐郴在,殷夫人这继室身份时不时的被人提起,徐二爷更是做不了嫡长子,委委屈屈做了老二。

        素华要嫁张劢,做国公夫人,那怎么能成。自从出了素心嫁为严家妾之事,徐家女孩儿的身份一落千丈,根本没有体面人家来求娶。往后即便徐次辅成了首辅,权倾天下,徐素敏也寻不着比魏国公府更好的婆家,生生被素华这乡下丫头压了下去。

        这事不只殷夫人不服气,徐二太太也是不服气的。大房那素华除了生的好看,又有什么了不起之处了?可怜素敏自幼娇养,是姐妹当中最尊贵的,临出阁时,却被素华那乡下丫头比下去了。

        徐二太太也曾打过主意,被徐二爷一通好骂,“知道什么叫婚书么?有正书,还有别纸,别纸上祖宗三代名讳列的清清楚楚!”骂完,徐二爷转身到姨娘房中取乐去了。

        徐二爷倒不见得是脑子多清楚,他和他爹徐次辅一样,承认既成事实。素华和张劢都已经正式定婚了,事已至此,你们还瞎想什么?

        却已把徐二太太骂的没话说。是啊,别纸上写的清清楚楚,是徐郴嫁女,和自家又有何干系?更别提徐郴已另院别居,他嫁女儿,跟正阳门大街诸人更是不甚相干。

        就在徐二太太死了心、以为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却惊闻殷夫人的种种言行,不由心中恐惧。她和殷夫人做了将近二十年的婆媳,相知甚深。殷夫人是绝对不会好心替素华置办嫁妆的,尤其不会有金丝账这样价值连城的嫁妆。她把珍藏多年的体己拿出来,只会给素敏,不可能给素华。

        眼见得徐二太太双膝跪倒,苦苦哀求,殷夫人微晒,“你怕什么?我都想好了。聘礼送到正阳门大街,魏国公聘的便是徐家孙女。到出阁前夕,如果新娘不幸身患重疾,难道婚事能就此作罢?少不得徐家换位孙女嫁过去,依旧结了这秦晋之好。”

        徐二太太心中略略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婆婆没打算弄出人命。素华毕竟是公公的亲孙女,若被他老人家知道了真相……徐二爷定是没事的,夫人和自己,可就难说了。

        “大房那丫头虽然无理,我也不跟她一般见识。”殷夫人淡淡道:“事过境迁,替她寻个殷实人家,丰衣足食的过日子,岂不是很好?就凭她,也想压在敏儿上头,真是痴心妄想。”

        徐二太太很想劝婆婆打消这念头,却又舍不得开口。如果真如婆婆所言,素敏嫁到国公府,素华也能嫁个殷实人家,自己是一百个愿意,一千个愿意。

        殷夫人静静坐着,纤纤玉手把玩着一只青玉簪。她年纪虽大,保养的极好,一双柔荑如初生的叶芽般娇嫩洁白。徐二太太看着镇定自若的婆婆,心中惭愧,慢慢站了起来,恭谨的侍立在一边。

        殷夫人手中把玩着青玉簪,思绪飘飞。那年他新丧妻子,一身素服到安昭寺上香,面如凝脂,目如点漆,温文尔雅的站在众香客之中,仿佛野鹤立于鸡群,风姿秀异,卓尔不凡,自己只是看了他一眼,已是深深喜爱了他,难以自拨。

        虽知他是娶过的,虽知他亡妻留下有嫡长子,还是不管不顾的央求母亲,嫁了给他。世人都说有后娘就有后爹,原以为,自己婚后和他恩恩爱爱,那前妻留下的孩子,便算不得什么。

        谁知他也好,他母亲徐老太太也好,都把徐郴看的比眼珠子还贵重,宝贝的很。徐郴这连亲娘都没有的孩子,竟太太平平长大了,竟比自己亲生的徐阳更出色。

        殷夫人心里很痛,自己被一个死人压在头上倒也罢了,阳儿这么好的孩子,生生的被徐郴比成了纨绔;到了素敏,能被素华再比下去么?万万不能!

        两天之后,除夕夜。

        平时徐郴一家可以在灯市口大街享清闲,除夕守岁、祭祖,是必定要回正阳门大街徐府的。这晚的守岁宴摆在大花厅,男子一席,女子一席,并没用屏风隔开。

        席间一片详和。合家团聚之时,是不最宜出什么争执的,便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也要克制。更何况眼下大过年的,那更是图个喜庆了,人人脸上笑容可掬。

        徐素兰状似不经意的称赞,“姐姐这袄子的刻丝,真有意境。”阿迟穿着一件藕荷底花卉刻丝白狐袄子,那刻丝十分精美,仿佛一幅美丽的图画。

        徐素芳和徐素兰最有默契,一耳朵就听出来徐素兰是想借着捧阿迟来打击傲慢的徐素敏,凑趣说道:“连我这没见识的人也看出来了,姐姐的袄子出奇讲究,定是御赐之物,外头可没有!”一边夸着,一边示威似的看向徐素敏,你呀,也就是在我们姐儿俩面前神气神气罢了,跟素华比,你比的了么?

        徐素敏今晚本是想扮淑女的,祖父、父亲、伯伯叔叔、兄长们都在,眼睛都是雪亮的,当着他们的面儿,自要端庄温婉。可徐素敏一向在姐妹中嚣张惯了,乍一看到徐素芳挑衅的目光,哪里忍的住?仔细看看阿迟,身上的衣物确是讲究,衬的她白皙小脸越发莹然,皎皎生辉,徐素敏看在眼里,妒火中烧。

        阿迟穿的确是御赐之物,这袄子上精美的刻丝,系宫中擅长刻丝的名工巧匠所作,民间并不多见。徐三太太羡慕的摸了一把,“可真好看。”唉,这么好的衣料,自己这辈子是别想有了,只盼着素兰有这福气。